第八卷 大將征南膽氣豪,秋水芙蓉雁翎刀
第一百一十章 夜變(三)
「是。」鄭廉坐過來,兩人一黑一白在棋盤上對弈起來。
但是高一功並不是這些舊將。
鄭廉說道:「比不上大將軍。只是如何才能讓心靜下來?」
鄭廉心中有些失望,說道:「可惜了。」
唯一擔心的反而是羅玉嬌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不過,想來他即便是死了,這鄭國公的爵位,也足以蔭蔽於他了吧。
他也知道自己身處嫌疑之地,想要殺敵自效。
至於現在高一功說什麼就是什麼了,最少他口中說效忠之言,最少表面他沒有現在就跳反的意圖。這就夠了。
因為見太多,麻木了。
張軒眼睛一瞄身邊的人,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他的親兵都去了,張軒身邊只剩下大大小小几個書生了。張軒對自己的武力值有清醒的認識,如果他與高一功同處一室兩個人之間,只能活一個的話,那麼大概率活下去的人,不是自己。所以他更希望將高一功安排出去。說道:「好。」
都知道張軒處事公正,你真犯了錯,定然會有責罰的,但是今後只要表現好,還會升上來。
他很清楚,這和打仗差不多,將自己所有底牌打出去之後,他所能做的事情,和圖書只有等結果而已。
至於死本身,張軒反而不怕了。
「這一句詩是我寫的?」張軒心中暗道:「我怎麼不知道啊?」他細細回想一下,似乎是某次說出來的。只是他記不清楚這一首詩是誰寫的,大抵在明以後。
「高一功或許能信任吧。」張軒心中冷冷的想道。不過他隨即將這個念頭放到一邊。默默計算的時間,曹宗瑜大軍到達還需要多長時間,隨即又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今日之事,又是處處詭異。不到最後,張軒實在沒有把握將高一功排出嫌疑。
從崇禎十四年開始,張軒幾乎每天都與生死打交道,不是殺別人,就是別人要殺他,這樣的事情,早已習慣了。甚至每天夜深人靜的時候,未嘗沒有想過兵敗身死的結局。
張軒身邊還有最後百余護衛也到了不得不動了。
張軒只覺得大帳為之一空,只是聲音從不遠處傳來,無數喊殺之聲,馬嘶之聲,刀兵碰撞之聲,怒喝之聲,叫罵之聲,再加上火藥味,鮮血的味道,夜風清涼的味道。
對張軒來說,多少次在承受數萬人生死的壓力之下做抉擇,已經是他很熟悉的事情https://www•hetubook•com.com了。他之所以能如此平靜,其實他已經盤算過自己死在這裏的後果,首先,湖南戰局已經確定了,他即便是死了,明軍也沒有什麼可翻盤的。
而忠貞營敢做下這樣的事情,曹宗瑜是決計不會放過他們的,張軒也不用操心,至於大夏與大清之爭,作為一個死人,雖然擔心,但什麼也做不了了。而且他自認問心無愧,做到他所有能做到的了。
說實話,鄭廉在圍棋上的造詣,要在張軒之上。不過鄭廉到底比不上張軒。張軒多少次大戰磨礪過的心智,早已不同於尋常人了,縱然擔心外面的情況,但已經能做到鎮定自若的思考問題。
張軒目光落在高一功身上,卻見高一功剛剛為了自證清白,脫去了鎧甲。僅僅是一身貼身白衣,說道:「大將出征豈能無甲。」
郝搖旗不愧為闖營之中一流的武將,驟起發難之下,身先士卒,而且張軒的親兵在數量上也落了下風,畢竟張軒五百親兵,不可能只防禦一個防線,就是張軒身邊貼身護衛的也有百餘人。所以張軒的親兵固然都是百戰精兵,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也攔不住他,雙方https://www.hetubook.com.com廝殺之下,將戰線推進到張軒大帳之外了,這一支流矢就是證明。
他沉吟一會兒,說道:「偶得一聯,僅僅是殘句而已。」
「奪。」一根箭矢越過帳篷,釘在地面之上,箭羽還在不住的顫抖,發出嗡嗡的聲音。
倒不是不在乎,而是能坦然面對,回顧這數年來,作為一朝重臣,也算是有些建樹,縱然清廷得天下之後,恐怕也不可能將關於他的記載從歷史之中抹去,做人做到這種地步,雖然談不上不朽。但也不枉了。
但是鄭廉卻做不到,外面的廝殺之聲,屢屢打斷他的思路,一打斷就結不上了。一盤棋下的亂七八糟的。居然被張軒給屠了大龍。一盤終了,張軒笑道:「鄭廉你在靜心上面的功夫還是不行?」
高一功心中一動,說道:「末將請為大將軍殺敵。末將來之前,已經傳令營中將士,從后絞殺郝搖旗。末將在戰場之上,也好避免誤傷。」
他看到被封起來的棋盤,伸手揭開,對鄭廉說道:「過來,配我將這盤棋下完。」
高一功深吸一口氣,雙手抱拳,說道:「請大將軍放心,末將定不負此甲。」
張軒說道:「做熟悉的事情,和-圖-書就能讓心靜下來。」
「來不及。」馬三寶見狀說道:「賊人已經沖大帳篷之外,大將軍,我不能在此護衛大將軍了。」
那些舊將,跟著張軒日久,關係親近。不敢說敢為張軒赴湯蹈火,但是尋常責罵,乃至降職什麼的,也不會有什麼意見,也不敢有什麼意見。
不過,對於高一功所部掌管張軒身邊的護衛,張軒卻還有一些不安。只是一時間張軒也找不好遁詞。
不過,只有柯南才一心想真相如何。張軒可沒有追究真相的意思。眼前最重要的是平定眼前之事,不管高一功在裏面扮了什麼角色,是真的無辜也好,真的不無辜也好。
隨即高一功與馬三寶兩人帶著剩下的侍衛全部出去了。
一日兩日的想,那是焦慮症,但是數年琢磨下來,反而想開了。
張軒之前與高一功的合作也沒有多深入。兩人也沒有什麼深交。
他還有什麼好害怕的嗎?
「來人。」張軒站了起來,伸開手臂,讓人將自己的鎧甲卸下來,親手給高一功披上,說道:「此甲乃夫人從先帝哪裡討來的,我帶兵出生入死之間,都穿此甲,今日將這甲贈與將軍了。願將軍不負此甲,不負於我。」
一時間張軒有一和圖書陣興奮的感覺。
但是高一功畢竟新降之將。
鄭廉說道:「「度盡波劫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此聯可有全詩?大將軍這一句,極妙,在下官看來,乃是大將軍最絕妙的一聯,如果有全詩足以傳世。下官正想一睹大將軍全詩風采。」
鄭廉似乎信了張軒的話,深吸了好幾口氣,平靜了許多,說道:「大將軍,有一件事情我這幾日一直想問。」
如果今日在外面護衛的不是高一功,是許都,鄧和,王進才,曹宗瑜,乃至羅岱,賀虎頭,或者其他舊部,今天張軒不把他噴死。出了這麼大的紕漏,還想在張軒這裏得到好待遇,想都不要想。
「說。」張軒說道。
高一功心中一酸,他忽然想到了隆武帝,雖然隆武已死。但是當時隆武帝給他的感動,深深的在心間環繞,心中暗道:「我此生已負闖王,再負陛下,實在是毫無信義可言,一而再,豈有三乎?」
只要過去這一關后,張軒有的時間細細算賬。
冒充這一句詩,張軒倒是沒有大多的心理壓力,只是他細細想來,怎麼想也想不到全詩了。真不知道那些文抄公是怎麼做到大段大段的——「寫作。」
似乎戰場本身就能讓張軒興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