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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勸的問題，」伊露直接戳破，「你耗費自己的壽命做占卜，也該知道，我們沒能力改變什麼，我只能出於朋友的身份，替他保護你們，其餘的，我們也做不到，畢竟，我們都是母神的信徒。」

「爸。」眼淚從爸爸的眼眶裡湧出，滴落在爺爺胸口。

守在爺爺跟前的是爸爸哥哥和伊恩，表弟帕圖和弟弟艾倫也在，而媽媽、姐姐、大嫂和貝祖村的姑媽，沒在最前排，姐姐抱著她的孩子——我都不知道名字，大哥的兒子尼爾抱著大嫂的腿，躲在他的姑姑和奶奶之間。

她應該是這裏最明白爺爺所作所為的人，不過，還是那副性格，不會婉轉一點。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瞬間，屋裡的人，除了伊露，都紅了眼睛，屋外的人不知道怎麼了，都往裡看著。

媽媽和姐姐大嫂，也都哭了。

軍營的方向，雷恩城主的乾兒子——卡文副將軍，和他的妻子——我和泰雅共同的好朋友伊露，也來了。

「沒用的。」爺爺眯起眼睛，「你的葯留著自己喝吧，我的命早就歸了母神，你撈不回來的。」

「少說話，好好養著，」外公臉色一沉，「我還有一副葯。」

媽媽和姑姑姐姐大嫂都紅著眼睛，爸爸和哥哥也好不到哪兒去，一臉的擔憂和疲憊，身上穿著出門打獵的衣服，顯然是剛回來沒多久。

老實說，我不希望和*圖*書她這麼做，但也不過是或早或晚的事。

「爸爸！」爸爸也忍不住低聲哭了起來。

忽的，爺爺的手又滑了下去，眼睛也閉了起來。

爸爸和姑姑依舊趴在爺爺身邊。

「那也，謝謝你們。」爺爺說。

說完這些話，爺爺居然又緩過來，慢慢的說：「哭什麼，杜恩家人人都有出息了，我無愧於先祖，無愧於母神，死了也值！」

那是，舉行葬禮之前做禱文的安魂符文。

儘管門口有那麼一兩個人進出，但安靜得出奇。

爺爺，睜開了眼睛，嘴裏說了一句話。

爺爺的手拍了拍爸爸的角，又乏力地落下，扶著爸爸的肩膀，嘴裏更加費力地說著：「杜恩家，就交給你了。」

「別管我。」爺爺的狀態似乎好了一些，聲音也更清晰，「叫。比洪。別回來。來了。就。快走。」

他在臨終之際，最放不下的，還是我。

帕圖也施展治愈術，爺爺的眼睛似乎張開了一點，但喉嚨里只發出「呼」的一聲，微不可聞。

屋子裡安安靜靜，爸爸姑姑和艾倫守在床邊，眼裡依舊是含著淚，但都沒有出聲，無力只能聽到火爐的里的柴火燃燒的「噼啪」聲。

屋裡依舊安靜。

爺爺吁出一口氣，彷彿是在積攢點點滴滴的力氣，好攢夠了多說一點：「你們，是了解比洪的，還請你們，幫我勸一勸他。」

「htｔps://m.ｈｅｔｕbｏok•ｃｏm•ｃoｍ你好好休息，」伊露說，「其他人，開始準備。」

外公不說話，只是捏緊了手裡的木杖。

帕圖一番動作，終歸是不管用，也累出一頭細汗。

祭壇雖大，但基本沒人。想當初，村裡人沒事也都會從這裏路過，而今，祭壇周圍有士兵值守，村民們幾乎都不走這邊，也很少出門，從村外回來，基本都是回了家就趕緊關門。

屋裡，頓時一陣戚風慘雨。

我也知道，爺爺只是昏睡過去了，而且，這一睡，便是永遠，只是，終點還沒有到來。

姑姑抱住他的手，眼淚根本停不下來。

伊恩用了治愈術，緩解了爺爺的痛苦，爺爺喉嚨里的聲音平緩了不少。

帕圖和伊恩守著爐火，低著頭不說話。

這是老人們活著的時候為自己的準備的。

「別哭了。」外公忽然說，「只是睡著了，你們別吵著他！」

全家人多少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外公見過世面，帶頭打了招呼，卡文和伊露也很是關心的問了一句。

明明村裡人口增加了許多，卻更顯得冷清。

這話一出口，姑姑終於是忍不住，撲了上去，挨著爸爸，哭了起來。

他們似乎剛從半人馬居住的海岸邊趕回來，顯然也是都收到了消息。

全家人都圍在爺爺的床邊，爐膛的火卻已經熄滅了。

爸爸急忙湊了過去，聽清了我的名字，https://ｍ.ｈｅｔｕbｏoｋ.coｍ.ｃｏm眼眶也濕了。

伊恩帕圖艾倫，也都是滿眼含淚。

好久之後，伊恩才從牆上摘下一片磨得光亮，刻著咒文的骨片。

而我，就這麼傻傻地站在床頭另一邊的牆壁里。

這一刻，她就像是這屋裡的主人。

「老人家，還是不要放棄。」卡文說，「我們再想想辦法。」

「爺爺。」哥哥也哽咽著。

他先是努力地抬起，拂過姑姑的臉頰，嘴裏費力地說了一句：「別哭啊，爸爸要去找媽媽了。」

「爸爸。」爸爸的聲音沙啞，「你，你要說什麼嗎？」

「喂，能說話了？」外公還是那麼不客氣，「好好養著，能過去的。」

她走到床前，親手施放了治愈術。

說著，自己也走了出去。

眼淚，還是落了下來。

而我不動手，也是因為，外面有人來了。

屋裡陳列著幾口棺材。

爸爸姑姑和艾倫留了下來，時刻守在床邊，伊恩、帕圖和哥哥就在一邊，點起了爐火，屋子裡終於有了些熱氣，雖然剛才人多悶熱，卻一股子冷意——那還是發自心底的悲涼。

現在的伊露，已經是不弱於魔導士級別的祭司，不過，具體的職務等級我也不清楚，可這麼一個治愈術下去，效果立竿見影。

「你贏了，我先走了。」爺爺說。

爺爺又睜開眼睛，看著伊露，又看看卡文，說道：「謝謝，將軍，夫人，你們該知道的，今www.hetubook.com.com天就是我的宿命。」

房間里的一切，都和當初一樣，火爐藥罐，牆上的獸皮，裝藥材的老柜子，刻咒文的刀具，都和我當初學習薩滿咒文時沒有分別。

外面，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媽媽和姐姐大嫂在收拾家裡的東西，哥哥出了門找到狩獵隊的人，去到外公他們那邊。

我走到屋子中間空出來的地方，開始查探周圍的一切。

而我們家，最是冷清。

不料，伊露卻說：「塔爾爺爺，我也知道這些，不過，你不再等等嗎？」

除了伊露，屋子裡又換了一個「主人」。

爺爺已經失去了行動和說話能力，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努力地想張開，喉嚨里發出輕微的「呼嚕」聲，也像是有話要說。

眾人都安靜下來，外公嘆口氣接著說：「要守就守著，其他人出去做準備。」

這一哭，就像是一個開關。

伊恩神色平靜，把手放在爺爺的喉嚨上，又釋放了一個緩慢治愈術。

「別哭！」伊露忽然低喝一聲。

她環視一周，威嚴地說：「老人家已經選擇了自己的歸宿，而且一生為家族，為種族，為母神，做出了足夠的奉獻，會升到母神的神國之中，你們做子女的，應該替他高興！還有，我會親自為他主持葬禮！」

爺爺扯了扯嘴角，彷彿是想笑，卻笑不出來。

正在這時，卡文和伊露進來了。

伊恩沒有拒絕，讓開位置。

他彷彿要耗盡體ｈｔｔps://wｗw.ｈｅtｕｂook.ｃom•ｃom內所有的力量，拚死說完這些話。

說完，她拉起卡文的手，走了出去。

「爺爺！」哥哥和艾倫也哭了起來。

忽然，爺爺的手動了。

外公住的的新房後邊有小樹林，再過去，就是村子的墓地。

更靠墓地的地方，有幾個石頭壘砌的簡陋小屋。

表弟帕圖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讓自己來。

接著，伊露徑直走了進去，家人們都懾於她的氣勢，讓了開來。

如果是我，馬上可以讓爺爺迴光返照。雖然這樣說不吉利，但治愈術本質上有點透支生命力，加速微觀局部時間流逝的效果，所以才會讓人快速痊癒，但對一個命不久矣的老人，這樣做無異於飲鴆止渴。

「爸爸！」姑姑又是一聲痛呼。

他的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這時候，外公和卡文將軍也走了進來。

「爺爺。」姐姐也早就哭成了淚人，姐夫格里從外面走過來，接過她懷裡的孩子，媽媽和她抱在了一起，相互扶持著。

我自認為在靈魂空間和各種夢境之中見慣了生生死死，宇宙終點，種族興亡，到臨了，還是過不去自己親人即將離世這一關。

「比洪。」

外公和姐夫格里，站在靠門的地方，外邊還有舅舅舅媽等親人。

我心裏一痛，眼睛也有些發酸。

好一會兒，爺爺似乎要抽出手，姑姑捧著他的手，知道他想安慰爸爸，便把手推向了爸爸。

這話說得很是模糊，但我聽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