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就在貞秀不明所以的時候，楊辰又走了進來。

「夫人，首長說了要我們保護好您，特別明年年初就要換屆大選，這麼重要的關卡，您的安全不能出任何疏漏的」，小莉委屈地說。

楊辰靜靜聽著，身旁的貞秀此刻看起來完全不像十八歲的小姑娘，眉宇間的哀傷與滄桑，並非那些在父母疼愛下的孩子能具備的，那算不上多麼優秀的東西，但卻讓人不敢忽視這個女孩子的堅強心靈。

「你以為我們怕你嗎！？」小莉瞪大了眸子。

差院長似乎對這婦人很是尊敬，但痛哭的她卻是說不出話來，只是摟著貞秀嬌小的身子，一邊點點頭。

楊辰蹲下身來，伸出一隻手，握住了貞秀一隻因為勞作而生繭的白皙小手。

貞秀終於難以控制自己瀕臨崩潰的情緒，「嗚哇」地一聲哭嚎，撲進了楊辰懷裡，淚水瞬間浸濕了楊辰的胸口……

「談得很開心啊，早點回來不就好了么？」楊辰笑著說。

楊辰本以為貞秀打算回去，沒想到還有要去的地方，但既然陪她出來了，自然沒理由不滿足她的小要求。

見了本人，楊辰才意識到，畫像果然是表現不出本人真正的氣質的，那種溫暖人心的笑容，根本無法透過冰冷的油畫感覺到。

差院長一聽婦人要走，忙鬆開貞秀，挽留道：「夫人，吃了飯再走吧，孩子們都很感謝你送來的禮物呢。」

讀書對我來說，與其說是學習，不如說是折磨、受刑。

楊辰輕輕地拍了拍貞秀的脊背，在貞秀的耳畔輕柔而鄭重地說道：「貞秀，如果你覺得，這個世界上，誰都對不起你，那麼你一定要記得，有這麼一個人，會為你，去對不起整個世界……」

貞秀要去的地方，並不是特別的地方，僅僅是孤兒院後面的一小塊遊戲用的庭院，裏面擺放著一些和_圖_書滑梯、攀爬杆子、鞦韆等大玩具，是孤兒院里孩子們平日里玩樂做遊戲的地方。

不是先天性情如此，就是多年來一直都修身養性。

差院長撫著貞秀的一頭烏黑髮絲，安慰著貞秀，卻是顧不得別的了。

楊辰沉默不語，腦海里，浮現夕陽西下，一個小女孩孤零零坐在鞦韆上，望著空落落大門的景象，一日復一日，一年復一年，那種摧殘人心的日子，應該很難受吧。

貞秀嘟了嘟嘴，「之前就是怕被奶奶罵，也覺得自己沒臉回到這裏，如果不是楊大哥陪我來，我估計還得等到明年什麼的。」

貞秀會意地點點頭，眼裡幾分悲傷。

貞秀雙靨粉了一層紅暈，卻是不知道楊辰為什麼要握著自己的手。

孤兒院外，一處安靜的停車位旁。

「我這是代孩子們這麼做的」，差院長笑眯眯地說。

正要坐進一輛白色英菲尼迪轎車的婦人腳步頓了下，似乎一直思考著什麼，問身後跟著的小文小莉二女保鏢。

「這怎麼受得起」，婦人笑著扶起了差院長，「我是晚輩，給院長你鞠躬還差不多。」

楊辰也向婦人點頭致意，至於小文小莉對楊辰的警告性眼神，楊辰全當風沙進眼睛，沒瞧見。

「先生，沒想到又是你，每次你來總有好事情，貞秀這丫頭，沒想到會跟你一道回來」，差院長感慨良多地說。

婦人眼裡閃過几絲疑惑的感情，隨後像是自嘲地笑了下，「可能是我多心了吧，那種事怎麼可能……唉，你們啊，連人家是誰都沒問清楚，就動手還拔槍，這槍是這麼隨便拔的嗎？」

貞秀跑回楊辰身邊，雖然說了一下午的話，但小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疲憊，反而喜滋滋的。

「不了，我行程很緊，實在拖不得，幫我轉告孩子們，過了年和_圖_書我還會來的」，婦人和善地說。

婦人一陣蹙眉，壓低了聲音，「還不夠嗎！？」

「多回來看看吧，院長老了。」楊辰沒再說下去。

貞秀的一顆心彷彿是被一個甜蜜的浪頭所掩蓋，明明被突如其來的開心與感動惹得想要笑出聲來，但情緒到了頂峰，卻是全轉化成了喜極而泣的淚水，忍不住如斷線的珠子般滴落到了雪地上，熱淚融化了積雪……

楊辰起身，走出庭院，一路又走出了孤兒院大門。

楊大哥，其實我以前跟那些人騎摩托車，打架鬧事，當小偷……就是初中里的時候變成那樣的，因為如果我不動手反擊，他們就會欺負我更厲害，我知道，我只能靠我自己，因為我不會有爸爸媽媽來幫我，想要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只能靠我自己的拳頭……」

「楊大哥，能陪我去一個地方嗎？」貞秀突然抬頭問。

貞秀忍著笑意，奶聲奶氣地說：「可是哥哥，要是別人欺負你妹妹怎麼辦？」

「那想什麼？」

到了夕陽西下的時候，孩子們要去做晚課，差院長要去管著孩子，不舍地與貞秀道別，並讓貞秀記得常回來看看。

「怎麼哭了呢，哭了就不好看了。」楊辰柔聲道：「回答我，你願意嗎？」

貞秀澀澀地笑了下，眼裡滿是緬懷的神色，「我就想著，從個大門的地方，會不會走進來一對夫妻，或者走進來一個男的，或者一個女的……然後，就這麼轉過頭看著我，對我笑……等到那人，走到我的面前，會跟我說，『小朋友，當我的女兒好嗎』……我當時就想，我肯定會說『好』，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只要肯收養我，我就跟他走……因為只有那樣，我才能再擁有爸爸媽媽……」

婦人轉過身來，對楊辰歉意地笑了笑，「年輕人，不好意和*圖*書思，這倆孩子是擔心我的安全，其實她們沒惡意，你別放心上。聖誕節願意來這裏看孩子的人，怎麼會是惡毒心腸的人呢，你不會記恨上的，對吧？」

「哎，好好，看你拎著肯定怪累的」，差院長臉上的皺紋似乎都要被笑開了，領著楊辰與破涕為笑的貞秀進里院。

楊辰沉吟片刻，「該不是，想著晚飯吃什麼吧？」

由於正好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差院長讓貞秀跟楊辰一起和孩子們吃飯，所有人在一個大飯廳里，其樂融融地吃了午餐。

小文搖搖頭，「沒問，怎麼了夫人？很重要嗎？如果夫人想知道，我現在可以去問。」

貞秀眼裡滿是懷念地撫摸過庭院里的各個器材，最後，坐到了一個鞦韆上，悠悠地盪了起來。

「我小時候，幾乎天天會在這裏坐一坐，一直就這麼看著天邊的太陽落下去，等著奶奶喊我們去吃晚飯……」貞秀好似喃喃自語，「我做夢的時候，都常常會夢到這個畫面，就好像，還是昨天發生的那樣……」

婦人臉色悵然，似乎聽到「換屆選舉」並沒什麼興趣，沒再說什麼，緩緩坐進了車裡。

只見楊辰左右四顧了會兒，好似不認識這個地方，隨後，看到貞秀坐在鞦韆上……

「啊？」貞秀疑惑楊辰要做什麼，但還是乖乖地坐在鞦韆上沒動。

差院長與貞秀相擁在一起，可謂老淚縱橫，一張已經顯得皺巴巴的臉上，淚水怎麼也止不住。

見楊辰訥訥地看著自己，貞秀咬了咬薄唇，「不過，我身邊的朋友們差不多都被領養走，也沒人來領養我，後來也就沒再那麼想了……」

貞秀撇過頭，嫣然笑著問楊辰，「楊大哥，你知道，我小時候坐在這裏，每天想的一件事是什麼嗎？」

婦人微笑著說：「回來就好，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也算個懂事和_圖_書的孩子。」

楊辰看著眼前如沐春風的面龐，心裏的那几絲不滿，不知不覺地煙消雲散，不禁感慨這個女人果真厲害，說話與神態都是極盡溫和，讓人根本生不起半點脾氣。就像巨大的力量落到海棉團上，泥牛入海絲毫不見起色。

怪不得院長對她如此尊敬，自己又看她有些眼熟了。

差院長似乎也知道婦人說的是實情，便沒再多挽留，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夫人，新的一年，還望你一家健康。」

小文小莉見婦人似乎真要生氣，才消停了，低頭氣鼓鼓不再說話。

「罷了，我只是陪貞秀回來看望院長和孩子們，不想多生事端。」楊辰淡淡道。

想來是到了年關，特地到各處巡查自己創辦的孤兒院吧，今天恰好來到這裏。

貞秀撅嘴，「我才沒那麼嘴饞呢……」

「誰敢欺負我妹妹，我就揍死他。」楊辰有板有眼地說。

隨後，差院長自然拉著貞秀回自己的辦公室，噓寒問暖地說了好一會兒話，知道貞秀在外面擺攤做小生意，沒露宿街頭吃不飽穿不暖，總算心裏好過了些，隨著也問了貞秀怎麼跟楊辰認識之類的問題，至於貞秀之前變成不良少女，玩摩托，當扒手的事情，貞秀當然沒說出來。

「呀……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看見你，我就捨不得放下了。小姑娘，跟我回家好嗎？雖然我當你的爸爸好像有些太年輕了，當我的妹妹好不好？」

楊辰一個人在孤兒院里打了下午瞌睡，倒也沒無聊，因為經常有調皮的孩子來逗弄楊辰，不是想在楊辰臉上畫烏龜，就是想在楊辰雙腳間綁繩子，讓楊辰哭笑不得。

「貞秀。」楊辰轉過頭來，正視著貞秀，「你坐在鞦韆上，不要動。」

婦人搖了搖頭，無奈嘆息了聲，回過頭，對差院長道：「差院長，我就不在這裏耽誤你跟孩子相聚和-圖-書了，你們肯定有許多話要說，我還要去鄰城的孤兒院，先走了。」

與此同時，跟著差院長走進里院的楊辰，終於想明白了剛才那婦人是誰，不就是孤兒院里最大的那副走廊里的畫像，那個孤兒院的創辦者，叫郭雪華的女人嗎！

婦人微笑著又看了眼整個院落，才轉過身，對著楊辰也點頭示意了下，算是道別，然後帶著小文小莉倆女保鏢走出了院子。

楊辰彷彿第一次見到貞秀，欣賞的目光在貞秀臉上逗留了許久。

楊辰拎起了兩袋子的糖果等零食，笑著說：「院長，我怎麼會帶著貞秀回來的事情先擱著，我看還是先發禮物給孩子們吧。」

「剛才那個年輕人，你們問了叫什麼名字沒？」

楊辰露出一個略顯驚喜的笑容，一步一步地走向貞秀，逐步靠近，一直到貞秀的面前。

「當我的妹妹，單單長得漂亮可不行，還要讀書成績好，我如果送你去學習，你要好好學，可以做到嗎？」楊辰認真地問。

「楊大哥，你知道為什麼我不想讀書，不想復讀嗎？」貞秀幽幽地說道：「我以前上學的時候，別人知道我是孤兒院里的，小朋友就嘲笑我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沒爸爸媽媽。後來長大一些，初中里的同學不願意跟我在一起，有些男生不願意寫作業，讓我幫他們寫。如果我不肯，他們就欺負我，甚至打我……把我的飯盒藏好，不讓我吃飯……

貞秀用力地點點頭，「嗯，我願意。」

「院長，這就是你說的，好久沒回來的孩子么？」婦人頗為傷感地問。

這不是誠實不誠實的問題，而是擔心院長受不了。

楊辰跟著一同坐到了並排的另一個鞦韆上，鞦韆的正對面，可以看見孤兒院大門。

貞秀也是哭紅了眼，呢喃著喊「奶奶」，像是要把外面所受的委屈與對親人的思念，全部都傾訴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