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師正位
第二百八十六章 虛靖大鬧八景宮
「不過是個成仙三百來年的小輩,也在老夫面前抖威風……老夫得道還在你祖宗前面哩……」
「你重修了法門,補足了法力,到時候你祖宗張道陵再要打你,你也不至於毫無招架之力了。」
後方那些太乙天仙都覺得老君的安排別有深意,似乎是在栽培虛靖先生,又似乎是怪他濫用權柄欺壓眾仙才去了他的差事。
他們當初修鍊時無緣正法,往往東學一點,西學一點,再加上本身天資絕頂,或者得了某些天材地寶,做了些與天地有功的事兒,就憑此成了天仙。
當然這些太乙天仙,面對天地大勢時也能做主,只不過是做自己的主,因此來不來都隨意。
壺公又道:「依我看,這什麼變數就似人身上的毒瘤,他本來就不該存在於這天地之中,早早將他抹去豈不更好?」
一眾大羅真仙都是修持三清正法得道,且不論自家神職如何,他們本身就肩負著在三界中延續道統,教化眾生的使命,故而今日一個未缺。
太上老君又看向六御大帝及各位帝君:「天地大勢巨變,幾位欲要如何應對?」
其實道家三十六層天界,再算上中央天庭里的諸多神明,法力深厚,神通廣大之輩要遠遠多於宮中這些。
虛靖先生此刻同樣是滿腔怒意,坐在蒲團上氣得眉心突突直跳,忍不住轉頭看向老君。
「無職一身輕,只是不知日後這雷部由誰統領?吾家小兒正位還需些時日,雷祖也不見得能回來……」
虛靖先生邁過諸多蒲團的縫隙,一步一步往後走去,滿臉陰沉地笑道:「老兒焉敢信口雌黃!明明是自家膽怯不肯直面天地劫數,居然還如此理直氣壯?」
虛靖先生頓時大喜,連忙在地上行大禮,隨後讓出雷祖的位子,退到一眾大羅天仙的班次中。
這雷光如一隻螢火蟲一樣,飛的不徐不疾,似乎刻意留給了壺公躲避的機會。
諸多太乙天仙聽了這話頓時沉默了下來,眼睛里都有些意動的神色。
「噗!」成仙幾千年的壺公像是一個凡人似的噴出一口鮮血,忍不住指著虛靖先生大罵:「張繼先!你敢壞我成道之寶!」
一股浩大的吸力拉扯著那點雷光落入葫蘆中。
說的直白些,他們自家所修法門雖然窮究溯源也是出自三清道祖,但卻不成體統。
一眾大羅真仙中有不少都皺了眉頭,但想到此刻正在老君宮中,不便和這些「太乙散數」爭吵,也就止了呵斥的心思。
「只要還有一分挽救劫數的希望,我等仙、神無論大羅、太乙,都該為之全力以赴才是!豈可如那膽怯懦弱之輩,只知考慮自身?」
赤腳大仙伸手指了指張道陵,然後搖了搖頭:「你呀!你呀…和-圖-書…」,然後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其他的五方五老,三官大帝等等地位雖然尊崇,但要麼受如今在場的幾位大帝所轄,要麼手中神權不大,故而都未至此地。
疑惑者有之,埋怨者有之,欲在三清聖境中躲避不出者有之,當然也有不少以為張牧之能夠成功拯救劫數,勸大家稍安勿躁的。
無論大羅真仙還是太乙天仙,法力神通雖有差別,但都能入三清聖境躲避劫數,故而也算是「跳出諸劫,長存不滅」了。
而太乙天仙雖然和大羅真仙都是「天仙道果」,但他們成正果時都是靠機緣福報更多一些。
虛靖先生想到此處,站起來轉身一指壺公,開口大聲呵斥,聲音滾滾猶如雷音:
只見這位老仙先是朝老君拱拱手,然後才道:「太上道祖洞察大道,我等當然不敢質疑道祖的決斷。」
老君自然無所不知,只是點了點頭:「我方才演示的只是未來最有可能變成現實的兩種結果,此時若下定論也言之過早。」
壺公伸手一招,葫蘆變小飛回杖上。
「你們不願將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變數身上,依舊想循著自家之道行事,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那我就不再多說,只靜看大道如何演繹了。」
那是個身形佝僂的老仙,鬚髮皆白,身著黃衣,手中拄著一柄鳩首杖,杖上懸挂了一個大葫蘆,望之頗有古風。
虛靖先生身上其實沒什麼神職,畢竟是「代掌雷部」以待真主回歸,但長期以來號令雷部諸神形成的威勢依然強盛,讓這些太乙散數不敢違逆。
諸多大羅真仙或是嘉許,或是平靜地看著虛靖先生走回班次,來到他們前面坐定,和西王母,東王公等帝君並列。
今日能感應到天地大勢變化,並且願意來此的太乙天仙,已經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仙道貴生而惡死這本什麼錯,但大劫來臨時,這天地之間無量群生都任其灰飛煙滅么?」
虛靖先生亦不做理會,而是對一眾太乙天仙道:「今年人間水汽頗盛,怕是要有洪澇大災!縱使我家雖然小兒統合了所有水神,也無法完全將災禍完全消弭。」
「時至如今,那變數已經成了此方天地的病患,先生既然代掌雷部,自然應當效法雷祖持公正之心行事,安能顧念私情諱疾忌醫?」
四大天師等按神職來說也無資格到此,但他們是以大羅天仙的身份前來。
太乙天仙的本事連自家弟子都學不會,故而身上也就沒了什麼延續道統的使命,有些仙神嘲笑他們是「太乙散數,未入真流」也是這個原因。
至於上一屆天帝帝俊以及那些不再有實權的古神,雖然法力神通依然了得,但也無需前https://m•hetubook.com•com來了。
壺公一頓拐杖,強辯道:「方才你們可從畫面中看到三清天的影子了嗎?若真能躲,那小兒和應龍氏怎會不避?他們可也是天仙!」
無奈之下,這老仙只好把拐杖上掛著的葫蘆打開口,輕輕一搖!
直至有人喊出了將主劫之人徹底抹殺,然後將下界的諸佛都除去的話來,八景宮中頓時一靜,幾近落針可聞。
精精兒、空空兒這兩位隋唐時飛升能上來的劍仙不知該如何回答。
老君又道:「你心性寬宏有餘而威勢不足,我看這雷法你再修下去也難入更上層功果,不如去了雷部差事,我准你入大羅天另擇適合自己的大道修鍊。」
諸多大羅真仙、太乙天仙紛紛朝兩邊避開,讓出一條道來讓虛靖先生直面壺公。
場中喧鬧止歇,老君在台上張開眼睛朝虛靖先生看來:「你是張道陵的子孫?如今替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代掌雷部諸神?」
壺公剛開始說話時還有些心虛,說著說著膽氣就足了起來,最後這一句話隱隱有些「擲地有聲,正義凜然」的味道了。
老君閉目坐在講台上,面目平靜,超然物外,似乎是神遊大道去了。
虛靖先生冷笑道:「再敢多說一句,我便叫你殞身在此!」
張道陵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空置的蒲團,虛靖先生走過去坐好,靜待幾位大帝、帝君商議天地大勢。
所以這「太乙天仙」聽起來也極好,其實和「太乙救苦天尊」沒什麼關係,只是為了和傳承正法的大羅真仙作區分才有的稱號。
幾位大帝都躬身應命,老君又看向紫微大帝:「你在那主劫之人身上傾注的心力最多,如今他越鬧越大,你還是要一如既往地扶持他嗎?」
「爾等都是天仙,法力也算廣大,又無弟子門人所累,正好下去救災!若有哪個敢消極怠工,我便把你們抓到雷部天牢去,受那雷霆之刑!」
最前列的幾位大帝、帝君盡皆沉默不語,似乎在冥思解決之道。
壺公頓時說不出話來,又自感面色無光,只得冷哼一聲,拄著拐杖走了。
昊天玉皇大帝最先開口:「道祖也知曉,我和幾位道兄都有各自的準備應對劫數,如今雖然大勢有所轉變,卻也未見得是壞事。」
「老祖宗和各位先祖自持身份不好呵斥此人,我卻不能任憑他滿口胡言,污衊吾家小兒……」
近百位太乙天仙無論有沒有聽進去,在虛靖先生沉重的威壓下都做出誠摯的表情:「虛靖先生所言極是!吾等都有救災渡人之心!」
天庭一方唯六御大帝、西王母、東王公、天齊仁聖大帝和神霄九宸大帝中的幾位有實權的帝君。
但見www.hetubook•com.com他說著便將手指一彈,一點黃豆大小的赤色雷光朝壺公打去。
老君並未出言怪罪,又朝虛靖先生打量幾眼后搖了搖頭:「你如今雷法雖然精湛,法力也遠勝尋常天仙,但雷祖之道也僅得了五六分,尚比不得下界那小兒。」
壺公見最前排帝君中有人出來斥責自己,頓時心裏一慌欲要磕頭,不過看到是虛靖先生后又強自鎮定下來。
他們這些太乙天仙當然沒本事將張牧之和那些臨凡的諸佛一起除去,本意還是要求幾位大帝或道祖出手的。
「方才道祖推演的場景諸位也看了,連天蓬元帥,真武大帝那等法力強橫的神明都灰飛煙滅,我等哪個能逃?」
這老仙剛鬆了一口氣,只聽「啪」一聲響,葫蘆身上出現了一個巴掌長的裂縫。
精精兒的師弟空空兒亦點頭:「就算救世失敗了,咱們不還是能躲入三清聖境?何必此時作惡將他斬殺?」
而且道祖也沒點出讓誰繼續執掌雷部……這就很值得推敲了。
三清道祖講道時大羅、太乙都能來聽講,三清道祖也是一視同仁,但太乙散數自開始修鍊時就不成體系,如今聽聞高深妙道,自然領悟起來就更加吃力了。
不過以張道陵、張繼先為首的幾位張家的天仙未開口,也就沒人出頭呵斥壺公和這些太乙天仙。
這老仙自號壺公,又稱玄壺子、懸壺翁,乃東漢時人,修上古鍊氣士之道,偶然得了一個虛空葫蘆,內藏靈田葯圃,他便懸壺施藥渡人,積功以成天仙。
八景宮中都是神仙,豈會如凡人一般耳背,哪裡有聽不清的道理?
「你們當年積累功德時的慈悲心哪裡去了?被這漫長的逍遙時光磨沒了么?」
所有太乙天仙都朝虛靖先生躬身,唯有壺公站在中間,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站也不是,彎腰也不是。
隨著虛靖先生逐漸走近,這些太乙天仙都感到一股沉重如山的壓力撲面而來,好似一股神威浩大的雷霆欲要在眼前爆開。
這話一出口,壺公周圍的那些仙人都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幾步,讓出來中間好大一片空地。
但老君以無量法力推演未來天地大勢,能受到感應來此旁觀的,都是些能「做主」的神、仙。
虛靖先生自然也能查知赤腳大仙和張道陵說的話,這下連最後一點顧慮都沒有了。
太乙天仙中有幾個和壺公交好的仙人看不慣虛靖先生跋扈,尋了借口追了出去。
壺公面對場中諸仙的目光微微有些氣弱,不過還是強撐著辯解道:「此次量劫還有千余年氣數,千余年後重歸混沌,我等避在三清天中亦有脫劫之望。」
南極長生大帝也道:「紫微大帝之化身酆都大帝和我之化身雷祖大帝都已https://www.hetubook.com.com籌備多時,如今也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閑言少敘,且說八景宮中一眾仙真神聖在得知那主劫之人有可能引領天地走向毀滅之後,最前方諸位大帝、帝君和大羅天仙還未言語,後面的許多太乙天仙就開始吵嚷起來了。
壺公如今已成騎虎難下之勢,若再服軟難免要受諸仙恥笑,只得強撐著道:「好生惡死乃是本性,吾等有何理虧之處?」
虛靖先生恭敬答應:「弟子資質愚鈍,自不敢同主劫之人相比。」
「可被那小兒一番折騰,說不定哪天這天地便重歸混沌了!」
虛靖先生點了點頭,轉過身一邊往回走一邊暗道:「這些人都自在逍遙慣了,又不歸天庭統轄,哪裡會聽我的命令?日後再計較了。」
簡而言之,這關於天地運轉的大勢,需得有權參与其中布局者方能旁聽。
虛靖先生腳步一停,轉過身來笑問:「玄壺子你方才說什麼?我沒聽清,再說一遍?」
當然,太乙天仙中也有許多真有入世救民之心的,其中種種功果皆在天數運轉之內,日後自然那可見分曉。
虛靖先生見此情形,也懶得跟壺公計較了,只意味深長地看了壺公一眼,轉身往自家的位子上走去。
如此許多太乙天仙聽過幾次道祖講道后就不再來了,而是在諸多天界之間遊戲,玩樂。
張道陵笑了笑,滿臉虯須亂抖:「大仙無須擔心,老君不會在意這些!」
勾陳上宮大帝道:「變數成長處在天地之內,而崩滅大劫卻從外而來,我等的應對也在外部,此時卻不便宣之於口。」
這並非老君有分別心,輕視太乙天仙,而是事實如此。
但這些天仙無論法力神通如何,當他們把自家所修之道傳給弟子時,弟子缺了他們當年的那份機緣,就不一定能再成正果了。
「但道祖接引那變數到此方天地,本意是讓他承擔救世的天命,豈料他只知肆意胡為,天地非但未曾穩固,反而隱有更快崩滅之兆。」
旁邊一個身負寶劍,號精精兒的仙人搖頭:「壺公此言差矣!方才道祖也推演了,不是也有挽過劫數的可能嗎!」
天仙都是形神俱妙,聚則成形,散則成氣。
一眾大羅天仙臉上都有怒色,他們大多都有門人、道統在人間,輕易不會起這種退縮念頭。
天地大劫來臨時再往三清聖境中一躲,也免了殞身之禍,何必非學什麼妙道呢?
虛靖先生身後那些大羅真仙都是冷眼旁觀,唯赤腳大仙心善些,來到張道陵身旁小聲道:「天師,您家這兒孫要在八景宮中打架,您也不勸勸?」
虛靖先生又看了下老君背後的文始真人,文始真人只是溫和一笑,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故而老君才說:「太乙天仙自和_圖_書在逍遙,不來也罷。」
壺公剛欲將身形虛化躲避雷光,卻突然感到一股沉重的威勢壓了下來,讓他連捏幾個法決都不靈驗。
「壺公!你身上有傷!慢些走!我們護送你回去!」
恰如此時這太清聖境八景宮中,便演繹了好一幅市井眾生相。
事到臨頭方見真性情,此乃古今不變之理,上至諸天仙神,下至芸芸眾生皆不能例外。
「西天極樂世界諸佛菩薩都有決心入劫救世,我道家乃開天闢地之正統,爾等所修法門也源自三清道祖,難道連佛門也不如嗎?」
「這些太乙之流真是爛泥扶不上牆,千萬年的自在時光把他們的膽氣都磨沒了,一遇到事就想著退縮……」
「好個老匹夫!我放你一馬,豈料你不知感激,還在老君面前顛倒黑白!?」
壺公想要服軟又拉不下臉面,在那裡站著,好似感覺有幾百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於是就強撐著小聲嘀咕了一句:
「我等逍遙幾萬年豈不更好?這生死存亡之事,怎麼能賭呢?」
眾太乙天仙無論是否心服,都拱手應命道:「我等謹遵先生之命,稍後就下界救災去。」
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反正只要不作惡,也沒人來責罰自己。
老君笑道:「無妨礙,你只要在大羅天中領悟了法門,我便讓童兒給你送幾丸九轉金丹服用,到時候虧空的法力也就補回來了。」
虛靖先生來到一眾太乙天仙面前並未再往前走,反而朝別的仙人開口道:「爾等都是天仙,當年雖有機緣使然,但也都是一步步積累功德得來的正果。」
除了眾位大帝、帝君外,場中所有大羅真仙、太乙天仙都一起轉身看向那個說話的仙人。
老君太上無為,連天地之生滅也視若等閑之事,自然是更不介意當前這些仙人的失禮了。
壺公知曉虛靖先生這話是在調侃他,只得冷哼一聲:「你和那凡間小兒是一個德性,滿口仁義道德,卻行威逼利誘之事,強行拉著各位仙友入劫!老夫說不得嗎?」
「大胆玄壺子!吾家小兒身負天命,乃道祖親自施展大法力接引而來,豈可受你污衊!你是在質疑道祖的決斷嗎?」
「眾位仙友當知曉,這人間千來年的氣數,若按四方八天中的光陰來算,那可是幾萬年啊!」
至於方才虛靖先生所說,讓他們下界去拯救洪災,若做不好就捉去打入天牢等言語,那當然不做數了!
那黃皮葫蘆突然膨脹了幾倍,變成了磨盤大小,從葫蘆口中隱約可以看到內中是一片山川秀麗,靈田蓊鬱的景象。
虛靖先生忙惶恐躬身:「弟子方才莽撞了,道祖恕罪。」
虛靖先生連忙伏地拜謝:「多謝道祖開恩,允我擇法另修,只是如今大劫將至,弟子怕閉關修行誤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