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天師正位
第二百九十三章 不動明王,為何攔路?
金翅大鵬緊繃的心弦鬆了下來,雙翅一震就飛過下方無量大海,朝須彌山頂上飛去。
場中眾道士都覺得身體一輕,神清氣爽,而龍虎山附近諸多百姓,不知有多少人沉痾盡去,同時心中生出向善之念。
「千去千穢,兇惡不存。萬萬魔王,保命護身,玉清盪穢天尊。」
其脖子上盤繞著一條猙獰的毒蛇,右手中持金剛伏魔索,左手持俱利迦羅劍,劍身纏繞著俱利迦羅龍王,周身籠罩在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之中。
四位菩薩哈哈大笑,一起放出自家坐騎。
孫悟空上前,合掌拜了拜:「老孫尚有天命未完,佛法修行也不夠,尚入不得西天極樂,特地來向佛祖道別。」
畢方道人開始時盡職盡責地隱在暗處監視這些佛門中人,一連過了十來日,見這些和尚、尼姑果然不曾偷奸耍滑,於是也就懶得再理會了。
橫望山雷祖廟主持趙拙言則坐鎮中壇,帶領下壇眾弟子唱詞,誦經。
娑羅林中有許多浮屠廟宇,白塔林立,佛音梵唱大做。
有受災慘死的,不得安葬的孤魂野鬼亦被接引至枉死城,考評功過,待陰壽耗盡後轉世投胎。
昊天玉皇大帝、勾陳上宮大帝、中天紫微大帝等幾位大帝的身影卻出現在雲上,通體神光耀眼,容貌威嚴而慈悲。
西方那些海島上,沙漠中,或是各式各樣的城鎮里,一些正托缽行走四方的僧侶聽了這鷹啼,都知曉新的治世之尊即將歸位,連忙袈裟一震騰空而起。
彌勒菩薩點頭答應,帶著錦瑟公主和道濟和尚等十八位羅漢化成幾道金色佛光走了。
空中諸多祥雲中央,漸漸又有一朵金雲顯化而出。
今日大日如來將大鵬明王和無量光佛收入自家掌中佛國之中,本尊卻不現身,而是派遣不動明王前來,其用意自然不言自明。
於是這些和尚就白日前行,夜晚談經說法,一路風塵僕僕往西而去。
「大胆!我佛門果位都以智慧稱之!無量光佛深得佛法寂滅真意,正該為治世之尊!豈容你污衊!」
觀音菩薩伸手一點,那正欲往後縮的頭陀又變成了金翅大鵬:「大鵬明王乃世尊坐騎,我佛可乘大鵬回歸極樂世界,我等四位跟在我佛之後充作儀仗。」
大鵬明王心中驚懼,但總算還有點擔當,不肯讓毫無法理的無量光佛頂在自己前面。
「聖跡!聖跡!」蠻荒百族之民見前些時日還在到處遊說佛法的僧人顯露神通,一個個的都跪地膜拜起來,心中起了向佛的念頭。
無量光佛一顆菩提心通明,料定自己這一趟返回西天之路不會順遂,於是道:
幾位大帝的神形一出現,天空眾多神明,無論是真身還是分神都一起朝中https://m•hetubook.com.com央躬身行禮,正是諸神膜拜。
透過洞口可見一座金光閃閃的須彌山,高不可量,連日月星辰都在繞著須彌山旋轉。
每一尊雷神都是手持法器,體罩雷光,身形在雲中清晰無比,寶相莊嚴,眉目生動,浩蕩神威震煞四方。
大鵬明王勃然大怒,搖身一變,身軀也有萬丈高下,一步跨出便有幾十里,提著方天畫戟朝著須彌山頂上衝去。
無量光佛在大鵬背上輕聲開口:「大鵬明王勿要驚懼,我們如今正在大日如來的掌中佛國之中。」
金翅大鵬終於反應了過來,心中頓時大振,身上赤金色的羽毛一根根立起。
眾和尚、尼姑聽了這話都面有愧色,十八羅漢中的靜坐羅漢,即南京清涼寺了塵禪師輕聲呵斥道:「悟空!不可胡言亂語對佛祖不敬!」
觀音菩薩乘金毛犼,文殊菩薩乘青獅,普賢菩薩乘六牙白象,唯有韋陀菩薩沒有坐騎,腳下踏著一朵青雲。
無量光佛點頭笑道:「你確實還入不得大雷音寺,可好生輔助道家主劫之人應對劫數,那時功成歸極樂,汝亦坐蓮台。」
「我這隨侍菩薩法力也淺薄,有勞菩薩也捎帶一程。」
張牧之多次以「諸法無常,萬法皆空」來糊弄佛門中人,但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大鵬明王可飛得慢一些!也能留給彌勒菩薩說動諸佛的時間。」觀音菩薩囑咐。
諸神身上發出道道神光,正是以自家神職權柄為三界賜福。
「這明顯是來者不善,人家豈會和你好好說……」
無量光佛滿面慈悲,輕輕揮揮手:「只要爾等靜心修持,日後自有入西天極樂見我之時,且去吧。」
文殊菩薩也開口:「可先往人間西方去,許多佛陀都在人間傳法,估計此刻還未得知我佛即將正位的消息。」
酆都大帝並未親至,但報應王率領十殿閻君一個不缺盡數到場。
不動明王笑的更加大聲:「小小一隻鵬鳥,焉敢號稱明王!?」
「弟子可先一步返回極樂世界,說動諸佛在大雷音寺前迎接世尊法駕。」
「咚!」「咚!」「咚!」鐘樓上大鍾長鳴,除了三清道祖外,羅天大醮所請諸神盡數顯聖。
山頂沒有什麼雷音寺,只有一座浩大無比的蓮台,蓮台坐著的也不是大日如來,而是一尊十分威嚴、兇惡的神明。
龍虎山上空,層層疊疊的五色祥雲遮天蔽日,羅天大醮召請的一千二百位真神都在祥雲中顯聖。
韋陀菩薩手持降魔金剛杵,臉上一片焦急:「世尊只明佛法,卻無大法力在身,如今又進入他人掌心佛國之中,如之奈何?」
四位菩薩連忙騰空跟上,卻見金翅hetubook.com.com大鵬雖然收斂了速度,四位菩薩的遁光也追之莫及。
從龍虎山欲要離開江西,最近的方向是往東方上饒而行。
孫悟空扛著棒子跳到一塊大石上,撓撓耳朵輕聲嘀咕了一句:「大家各修各的,羡慕人家做什麼?如今佛祖都棄道歸佛而來,你們還想棄佛歸道不成?」
目蓮尊者過來辭行,隨後依舊返回幽冥世界。
張牧之畢竟還未飛升,法壇上依舊供奉的上任雷祖「九天應元雷聲普化天尊」名號。
無量光佛無奈搖頭:「大鵬明王可在須彌山腳停下,讓我開合大日如來分說。」
金翅大鵬托著無量光佛在蠻荒之地轉了片刻,見下方不再有佛光衝起,知曉諸佛都已經回西天去了,於是開口道:「佛祖,咱們也回吧!」
不動明王身上的火光照耀了整個佛國。
「世尊你雖有無量心胸,但卻太天真了些……」
甘霖還未落地便化作裊裊清氣散開,隨風往四面八方飄去。
「大日如來法力無邊,我們都不是對手,可速速返回西天求阿彌陀佛解救世尊!」
密宗佛法不似禪宗那般慈悲和氣,而是說佛也有怒火,而所謂「明王」便是佛陀的憤怒化身。
南京朝天宮主持張懋嘉的兩個弟子李雲崖、劉宏達揚起經幡,張懋嘉則手捏法決念動真言請神:
腳下金黃色的細砂,前方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娑羅樹林。
四位菩薩從後方趕來,然而已經遲了,空間裂隙趕在幾位菩薩到來前飛快地合攏,不留一絲痕迹。
眾僧尼不敢違命,再拜之後皆騰空而起,散開朝天下各處飛去。
「超度三界難,地獄五苦解,悉皈太上經,靜念稽首禮,九幽拔罪天尊。」
「大道洞玄虛,有念無不啟。煉質入仙真,遂成金剛體,太乙救苦天尊。」
召請雷部諸神的法壇是由張家一位德高望重的陽神真人主持。
但見他朝前邁出一大步,把無量光佛擋在身後,提著方天畫戟大喊:「不動明王!你也是我佛門弟子,為何攔住世尊去路?」
彌勒菩薩帶著兩個黃眉童兒上前拜道:「今日治世之尊回歸西天極樂,理當有諸佛親迎。」
大鵬明王變成人形跟在無量光佛身後,身著金色法袍,頭戴紫金冠,雙目中金光閃爍,手中提了一柄方天畫戟。
「十八羅漢乃釋迦摩彌如來親傳弟子,可隨你一同前往西天,待大雷音寺之會後再入世弘法不遲。」
不過密宗所謂佛陀、明王,在外人看來總是紅臉白臉而已,無所分別了。
但無量光佛帶著幾百僧人卻往西走,就似不同修行的凡人一樣,一路穿山越嶺地前行。
觀音、文殊、普賢、韋陀四位菩薩都撤去變化之術,現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慈悲莊嚴的菩薩真身。
十方指四方、四維、上下,故而十方上聖指統攝三界六道億萬群生的幾位大帝。
幾位天尊的身形在祥雲之中顯現而出,不知是真身還是分神,太乙救苦天尊騎九頭青獅,揮動手中楊柳枝灑下甘霖。
然而飛著飛著就覺得情況有些不對,無論他如何扇翅膀,下方依然是須彌山腳下的凈土,而不遠處的山頂始終遙不可及!
金翅大鵬又發出一聲尖嘯,口中吐出一道金光,將空間壁壘轟破了一個大洞。
無量光佛收了蓮台,從金翅大鵬背上跳下來,站在地面上抬頭仰望,見那極遠處的須彌山幾乎籠罩了整個視野,通體閃爍著耀眼的金色佛光。
一時之間,自龍虎山為中心的整個江南地域,妖魔鬼怪不敢露頭,邪穢魔王紛紛躲藏。
天竺國雖是此次量劫的佛教起源之地,然黎民百姓卻不都信佛,而是諸多教派混亂如麻,一團烏煙瘴氣。
大鵬明王還未來到須彌山前便趕到似有一座山壓在自己身上,接著膝蓋一彎,跪在地上無法起身。
大鵬明王還要再說,突然覺得眼前一亮,連忙閉口朝前方看去。
「如今距離走出江西還有些時日,爾等隨我一路向西,我當於每日夜間停歇時向爾等開示佛法,以助爾等早日明悟般若真意。」
「大日如來將咱們誆入他掌中佛國之內,明顯是心存不良要害你!世尊你怎地還贊他!」
山下是四大部洲和無窮大海,山頂就是治世之尊為諸佛子開示佛法的大雷音寺。
南京靈應觀守靜老道雖然未至陽神,但陰神凝練,科儀醇熟,受新任天師特命主持召請幽冥生死之神的壇位。
而西天諸佛弘法的「蠻荒」之地,卻比天竺國還要往西,大鵬明王一邊飛行,一邊開口大叫,刺耳的鷹啼響徹天地。
芸芸眾生不可計數,其中九成九都難逃生死之神的管轄。
張牧之主持的法壇位居中央,念誦祈請咒召請三境至尊,十方上聖。
且說大鵬明王馱著無量光佛進入「西天極樂世界」,正看到莊嚴浩大的須彌山就在前方。
那極遠處的天邊,高不可量的須彌山地上突然升起一輪赤紅色的大日,刺目的光芒照的人睜不開眼睛。
但見下方叢林茂密,大河奔流,各種木質閣樓隱在山林之中,各種蠻人在其中生息,捕獵。
金翅大鵬心中嘀咕了一句,然後收斂雙翅自空中降落下來。
「我為明王之首,自當護持佛法,震懾所有邪魔外道!小和尚來路不正,入不得西天極樂世界!」
「唳!」一聲尖銳的鷹啼響起,大鵬明王雙翅一震,拖著無量光佛衝天而起,徑直往西方飛去。
無量光佛有佛祖的心懷,卻和_圖_書也知曉在場諸多佛子中八九成都做不到「佛道本無分別」。
所謂三境至尊,即玉清,太清,上清三位道祖,而十方上聖並非是十位大神。
金翅大鵬怎麼會不驚?聽了「大日如來」的名號后,雙翅忍不住一僵,身形一歪,幾乎欲要從空中跌落下來。
十王麾下判官,鬼神不便現身,則趁羅天大醮這幾日掃蕩四方,將天下各地潛逃的凶魂厲鬼一一捉拿歸案。
三清道祖身合於道,當然不會現身,甚至連分神也未降下。
於是四位菩薩就化佛光返回西天極樂世界,不提。
無量光佛卻絲毫未有慌亂之色,只是搖頭笑道:「我雖無大法力,卻明悟諸法皆空之理,大日如來也是佛,焉能害我?」
無量光佛就似個不通修行的凡僧,赤足站在地上讚歎:「真箇是極樂佛國,掌中便有大千世界,大日如來法力果然高深!」
彌勒菩薩、目蓮尊者、四大菩薩、諸羅漢、佛子皆大喜,一起讚歎無量光佛的大慈悲。
不動明王的笑聲好似洪鐘大呂,又似雄獅怒吼,響徹了整個佛國世界。
孫悟空聞聽此言頓時大喜,朝觀音菩薩擠眉弄眼地笑了幾聲,一個筋斗翻出便去的遠了。
不動明王身上的火光更加耀眼,鋪天蓋地的威壓籠罩下來。
而中央不動明王尊,便是密宗大日如來的憤怒化身。
金翅大鵬雙翅再次扇動一下,就馱著無量光佛到了大明疆域的邊境。
來自天下各宗各寺的僧人、尼姑一起跪地,臉上都現了悲慟之色。
「你是明王!我也是明王!真當老子怕你!?」
孫悟空呲牙一笑,面上表情十分不以為然:「佛祖哪裡會在意這些?」
「大聖慶元吉,散花禮太空。諸天並歡悅,一切稽首恭,朱陵度命天尊。」
隨後這兇惡,猙獰的不動明王將身子一搖,現了三頭六臂之形,中央兩隻手捏不動根本印,其餘四隻手臂各持劍、索、金剛杵、金輪等法器。
無量光佛低頭俯瞰,見腳下山川河嶽都在飛快地後退。
當龍虎山上方諸神顯聖時,幾十裡外山野之間,無量光佛、諸菩薩、羅漢以及幾百普通僧人都停下腳步。
此刻無量光佛說自己明悟「諸法皆空」,那確實真的明悟了的。
觀音、文殊、普賢三位菩薩相互對視一眼,一起開口道:「只看世尊這『無量光佛』的稱號,便可知他和阿彌陀佛有極深淵源。」
無量光佛在大鵬背上點頭:「可!」
「有勞諸佛子陪我走這一場,如今前路開闊,我當返回西天,諸位也各回本寺修行去吧。」
許多佛門弟子感應到道家祖庭諸神顯聖的宏大氣象,大多都有些面上都有些唏噓。
「善哉!善哉!」無量光佛腳下現了金色蓮台,托著他落www•hetubook•com•com在大鵬背上。
在修行人眼中,地府陰神雖然不如上界天神尊貴,但卻是和凡間眾生聯繫最密切的神明。
這位離火之精中化生而出的道人,從魔域出來后在龍虎山憋得狠了,離開眾僧后也不回去,反而轉向往北方繁華之地而去。
無量光佛此時並沒有什麼深厚的法力在身,腦後功德金輪發出道道金光照徹白衣,助他抵擋勁風侵襲。
一時之間,人間鬼魅陰霾為之一清,那些因鬼怪而得病者不葯而喻,那些入土而不安寧者永遠沉眠。
不動明王坐在須彌山定上哈哈大笑:「釋迦摩尼早以涅槃入滅,我佛門哪裡還有什麼治世之尊?這小和尚只是一個道士的化身,安能坐鎮雷音?」
「中央不動明王!」大鵬明王忍不住大叫,方才他感應到的刺目光明,正是中央不動明王身上的火光。
金翅大鵬雙翅再煽動一下,快如一道流光似地穿過空間洞口,往須彌山飛去。
「諸佛怎地還未出來迎接?不對!這不是西天極樂世界!」
生死有序,善惡有報,亦是天地大道運行不可或缺的一環。
金翅大鵬知曉無量光佛回歸西天已成定局,終於放下心中執拗,口吐人言道:「各位菩薩放心,本座也是佛門弟子,這點規矩還是懂的!」
無量光佛果然不在意眾佛子心中的猶疑,也回頭朝龍虎山的方向看了幾眼,笑道:「佛家道家本無分別,都是渡人向善而已,諸佛子無需為心慕道家仙神而心生愧疚。」
接著就見地勢逐漸增高,宏偉的群峰迭起,越過一道雪山,漸漸臨近當年釋迦立教的天竺國上空。
雷祖神牌之下,受到召請的天君、元帥等各部雷神都是真身前來。
約三十余日後,無量光佛帶著一眾僧人一路穿山越嶺,終於過了武功山,再往西就出了江西境內。
這神聖只跌坐在蓮台上,目測便有萬丈高下,周身皮膚成青黑色,赤發如火,三目圓睜,獠牙外露,面顯大忿怒,大恐怖之相。
那娑羅林,廟宇浮屠之中,衝出了無數金甲力士,護法金剛、八部天龍,手持種種兵器朝手無寸鐵,身無法力的無量光佛殺來。
一道道金色佛光充塞天地,那是西天諸佛先一步返回西天極樂世界,準備到須彌山頂,大雷音寺前迎接世尊法駕。
無量光佛依舊是纖塵不染的白衣僧人,赤腳站在諸佛子之前開口道。
眾僧之中有人似有所悟,亦有人見佛祖不怪罪,心中鬆了口氣,一起合掌道:「多謝佛祖開示。」
「大鵬明王!快快停下!前方並非西天極樂!」
「總算安安穩穩回來了!以後再也不出去了!」
一眾明王面目多是憤怒、猙獰、凶煞、獰笑等種種可怖之相,旨為護持佛法,降服一切邪魔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