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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爐外那盤坐的肉身失去了所有的法力，感應氣機就猶如未曾修鍊過的凡人一般。

「自開天闢地以來，居然能有人將如此龐然大物煉入肉身，真是不可思議！連當年大羿都沒有這等魄力！」酆都北陰大帝忍不住感嘆。

在她眼中二者並無區別，都是那個在戰亂年月，用幾頁易經搓成了燈芯，將那蓮花燈盞點燃的小道士。

張牧之又從袖子里拿出八根射日神箭，抬手拋入丹爐里。

那丈來大的黑白大手也輕輕一送，將被收束成一團的金烏肉身拋入丹爐里去了。

挽過人道氣數，拯救末法劫難，使天地穩固后讓人族主掌，便是他所行之道。

「我因機緣加身，法力神通增長太快，這燈盞畢竟只是當年軒轅黃帝鑄鼎煉丹時的余料所造，跟腳有限……」

「轟隆！」五指上各有一道灰濛濛的氣流沖將出來，卻不似神雷那般狂暴，而是如水流一般柔順。

「太陽之道不僅僅是火，而是陰陽之中的那點至陽，故而這金烏肉身，唯有混沌才能將之完全煉化！」

張牧之說完之後閉目不動，身上法力氣機開始下降，漸漸地回落到連陽神真人都不如的地步，那口鼻間的呼吸也變得微不可查。

長明仙子張開眼睛，以法力變化出那赤紅如火的衣衫和頭上華麗的金釵，先看了一眼酆都北陰大帝，又看了看張牧之。

那是一種超脫與男女之情、姊弟親情之上的情感，彼此相依，不可分割。

於是張牧之再次開爐，要將那最後一具金烏肉身熔煉，為長明仙子煉製一具身軀。

「我如今也是太陽神體，你可將那九隻金烏魂魄給我，我以自家精血撫養，待他們生出靈性后再放到太陽星里去孕育。」

二者雖說實力能一起增進，但張牧之成長的太快了，長明仙子受這燈盞本體所限，漸漸跟不上了。

「現在還僅是太陽神體，雖也能勝過諸多古神，卻還未契合混沌之道。」

「得！那東皇連兒子都撈不著了！最後頂多算個親戚……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對，是賠了兄弟……賠個底兒掉！」

「我和師姐氣運命數相連，我的修為精進一分，師姐的法力神通便增長一分。」

時間就在這丹爐轉動間流淌過去。

「妙哉！」酆都北陰大帝忍不住開口讚歎。

每一次張牧之得了機緣后實力增長，長明仙子就會陷入一段時間的長眠，再次清醒后才能勉強跟上張牧之的境界。

酆都北陰大帝來到張牧之面前，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在燈芯里一捏，捉出一點蠶豆大小的金色靈光。

人和鍾本是一體，變化由心，玄妙非常，誰也奪不去。

最近這次，張牧htｔps://ｍ.hｅtuｂｏｏｋ•com•cｏｍ之自九天之上煉鍾歸來，長明仙子便又陷入了沉寂，這大半年來一次也未曾現身。

張牧之不再多說，默默存神片刻，面上表情轉為慎重，而後右手朝面前虛空中一按。

混沌鍾輕輕轉動，金鐵之聲悠揚不絕，而後大鍾輕輕一震。

「一隻金烏能讓你那肉身法力精進許多，你給了我卻是浪費了。」

張牧之隨口言說，與其是說同酆都北陰大帝閑談，不如說是在梳理自家大道。

每一道金光中都包裹著一位細微的神明形象，不僅有諸天君、元帥等雷部之神，連北極四聖、各部星斗之神等等都包含在內。

「師姐在燈盞中長眠不醒，你來將她的靈性牽引出來，動手時仔細些，不可有絲毫損傷！」

隨後肉身五臟穴竅里也飛出五道玄光，分成赤、黑、白、青、黃五色，飛入爐內身軀的胸腹之中。

一炷香后，連混沌之光也平復了下去，爐中人身凌空而立，樸實無華，彷彿返璞歸真。

長明仙子面上浮現出生動的表情，包含了惋惜、寵溺、責怪等許多情愫，再不是先前那種冷冰冰的模樣。

酆都北陰大帝點頭笑道：「也是！別人縱使法力再高，元神一沾太陽真火就燒沒了，就算將這些金烏練成了軀殼，也只能看，不能用。」

哪怕為此強取豪奪，機關算計也無所謂，慈悲仁善都是對自己人講的。

赤身的張牧之在爐子里一跳，化成一道金光飛了出來，落進原本的衣服里。

酆都北陰大帝只在肚子里尋思，也不敢開口詢問。

人形的混沌霧氣一撲到爐中那具肉身上，那些太陽真火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了下去。

八根箭矢各按方位落在那團人形的金液里，依附在骨骼表面，然後似植物生根一樣衍生出一道道血管和經脈，僅過了幾個呼吸后就覆蓋了整個人身。

五道混沌氣流宛若五條神龍，在空中盤旋遊動片刻，然後交織在一起，化作一個巨大的丹爐，在空中懸浮不動。

外面只剩下了衣袍鞋襪，頭冠發簪，依舊維持著盤坐不動的姿態。

這團人形的霧氣往前一仆，衝進那熾熱的丹爐里去了。

「還剩下一隻金烏，你想如何處置？」酆都北陰大帝開口詢問。

一隻西瓜大小的金烏靜靜地懸浮丹爐里，距離火苗還有七八尺高。

圓球形狀的金液開始緩緩拉長，漸漸長出四肢，頭顱，變成了一個人的形狀，內部也開始生出頭骨、脊柱和周身骨骼。

「難怪強留我不讓走，原來還有這番計較！」

並非張牧之自己如此，而是三界之中，願意和他站在一起hetubook.com.com的仙、神都是如此。

若有道家之人在此，只看一眼便知，張牧之此刻的手印和那廟堂里元始天尊神像的手勢一般無二。

爐子里張牧之伸出右手一抓，連那肉身也散成了一團青氣，飄入爐子里和新煉成的寶體混合為一體。

長明仙子沉默一陣，從張牧之手中拿出燈盞收入袖子里，開口道：

這次他法力又有精進，手段也比方才嫻熟許多，僅用了十來日便將那大日金烏熔化，塑成了一具體態婀娜，眉目如畫的肉身。

到了最近這幾年，長明仙子身上屬於「生靈」的感情越來越淡薄，怡然已經失去了張牧之剛降臨此方世界時的那種靈性。

「轟隆！」黑白大手將龐大的金烏肉身提了起來，岩漿海面上頓時出現一個個巨大的旋渦。

若叫張牧之在自己這具酆都北陰大帝化身和長明仙子之間做選擇，他肯定會選擇放棄這化身，也舍不下長明仙子。

酆都北陰大帝剛欲開口詢問，就見張牧之收了混沌鍾，伸手在頭頂芙蓉冠上一抹，掌心便出現了一盞銅質的燈盞。

混沌鍾和元神可分可合，分開便是一件威力宏大的法寶，聚合后依舊是自家元神。

張牧之手中法印不變，神思漸漸空明，眉心天眼閉合，雙目似睜非睜，好似已經睡著了一樣。

「歷代祖師能捨得下，我卻舍不下，正好借這金烏之體，讓師姐擺脫燈盞限制，成為真正能獨立自主的生靈。」

張牧之用混沌鍾將小世界震破，重演地火水風歸入混沌，就如當年震破了封印六天魔王的小世界一樣。

直至三十六日之後，丹爐才漸漸停止了流轉，爐中傳來一聲「叮」的脆響，好似金鐘玉罄之聲。

張牧之臉上滿是慎重，左手五指微曲，好似握著一團隨時要爆開的雷球，手臂輕輕往前一送：「去！」

隨後酆都北陰大帝回歸幽冥世界，張牧之和長明仙子一起返回人間，又到了茫茫東海之上。

「呼啦！」一隻黑白兩色的大手飛了出去，落到下方時已經有千里之廣，五指一收，就將一隻巨大的金烏肉身抓在手中。

張牧之輕笑點頭，伸手一撫，九個黑漆漆的糰子在身前懸浮不動。

元神肉身合一，軀殼周圍先是出現地火水風，陰陽五行等種種玄光，絢麗到了極點，也分不清到底有幾十種顏色。

「嘩啦啦！」一陣好似浪濤，又似無數銅珠金丸一起滾動的聲音自爐中傳來，響徹了整個小世界。

種族之爭便是大道之爭，你不殺人，人便殺你，哪裡需要什麼顧慮？

待所有神明真形都浮現出來后，張牧之心念一動，那些大大小小的神明都一起炸開，化成一枚枚和*圖*書細如微塵的金色符篆往丹爐內飛去。

張牧之鬆了一口氣，臉上笑的十分開心。

整個大地都被灼烤的熔化開來，變成了赤紅粘稠的岩漿。

雖然只修鍊了幾年，但現在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純善、謙和，卻又隱有幾分跳脫的小道士了。

此情此景，正如當年他們在橫望山下老君觀里初遇時一樣。

酆都北陰大帝在不遠處觀看，卻沒有感受到一點兒熱量，知曉這是因為爐中溫度都被壓縮到極點的緣故。

「這最後一隻金烏莫不是給那九隻金烏魂魄留的？也不對，這道士肯定還有別的謀算，他小氣的緊，能讓小金烏喝點湯就不錯了……」

「也是，這道士看似忠厚，實則姦猾，自出道以來還從沒讓別人佔過便宜……」

張牧之閉目片刻，張口吐出一團青氣，落在那爐中已經初見雛形的身軀上。

到了這一步，再談什麼善惡、名聲、臉面也沒什麼意義了，所求唯道而已。

張牧之右手捏個法決朝丹爐一指，只聽「嘭」一聲響，爐中騰起幾尺高的火苗，也呈灰濛濛的混沌之色。

血液流過後，五臟六腑，口鼻九竅，皮膚毛髮都開始出現。

如此依法施為，片刻之後，便將八隻金烏都放置進丹爐里，下方只剩下一隻大如山嶽的金烏肉身在岩漿海洋里漂浮。

此乃道家混元式，象徵「清濁未劈，天地未形，萬物未生」時的「混元無極」之態，即指混沌。

爐中混沌火苗緩緩降落下去，又變成了幾尺來高，火焰上空懸浮的九隻金烏已經不見了，唯有一團刺目的金光。

「更何況旁人沒有我的運道，能以九天清氣、酆都山根那等近乎不損不滅之物來凝練元神！」

「那原本的血肉之身也下了許多功夫，不可輕易棄了。」

「我的修為若再精進下去，師姐怕不是要沉寂百年後才能再次顯化出來，或者到那時她也失了自主，成了我的一具化身……」

張牧之自高空往下俯瞰，三目中都閃爍著金光：「大羿當年一是不願和帝俊結下死仇，再就是受不住太陽真火。」

堅不可摧的混沌鍾居然和雲光一起被震散了，變成了灰濛濛的一團霧氣，隱約似是一個幾丈高的人形。

「師姐乃火中精靈，正好以這大日金烏煉成肉身，日後先天有望！」

張牧之在丹爐內睜開眼睛，身上不著寸縷，腳下便是那連大日金烏都能燒成汁液的混沌神火，他卻沒有感覺到一絲灼熱。

酆都北陰大帝和張牧之兩人站在幾千里高空之上，就似毫不起眼的小點兒。

酆都北陰大帝睜大眼睛往爐中觀看，見那金光中央包裹著一團粘稠的金液，約莫有磨盤大小，形似一個巨大的m•hetｕｂoｏｋ.cｏｍ.ｃｏm金球。

張牧之手掌一張，一個混沌色的小鍾從掌心浮現出來，一邊旋轉，一邊發出一陣陣的清鳴。

大手和金烏一邊往上飛一邊收縮，到了張牧之所在的高空上時已經變成了丈余大小，五指間攥著一團刺目的金光。

此間事了，那小世界失去了九隻金烏和射日箭的鎮壓，已經隱隱有崩潰的趨勢。

張牧之睜開眼，撤去手中法印，然後雙手一起張開，往下虛按。

酆都北陰大帝點頭，他自然能明白本尊和長明仙子的感情。

丹爐流轉的速度好似遵循著某種規律，時而急促，時而舒緩，深邃玄妙，不可捉摸。

張牧之此刻也顧不得理會自家這化身的想法，又仔細往丹爐里觀瞧了一陣，見八具金烏肉身都沒什麼動靜，這才放下心來。

隨著境界、法力的提升，站得越高，看的越廣，如今他雖不能如先天神聖那樣照見過去未來，但推演、遮掩天機之能，三界之中少有人及。

那時候他心中最高的期望也只是得道長生，還未明白什麼天命。

張牧之目光灼灼地觀瞧片刻，見未出現炸爐的苗頭，知曉自己參悟的法門沒有疏漏，再次飛出黑白大手往下方抓去。

「經過混沌之法洗鍊，我現在這肉身可稱後天混沌之體，若論資質跟腳，怕是那帝俊當年剛從太陽星中誕生時，也比不得我……」

酆都北陰大帝心中忍不住誹謗：「這老姐以精血養育金烏，那九隻小金烏孵化后定然視她為母……」

怎奈他元神法力精進實在太快，到現在連混煉百神之法也跟不上了，才不得不煉化大日金烏為肉身。

他現在又不著急回歸幽冥世界了，也在虛空中盤坐下來，觀看張牧之煉製金烏。

張牧之在丹爐內伸手，朝外面盤坐的小道士一點，但見那肉身百竅之中開始有一道道金光浮現出來。

九隻金烏雖然失了魂魄，但身上熊熊燃燒的太陽真火卻未見熄滅。

張開眼睛，活動一下手腳，同自家原本的肉身並無兩樣。

張牧之臉上笑意收斂，浮現出無限感慨的神情：「還要再煉製一具肉身，贈予我一位故人！」

張牧之在虛空中盤坐下來，左手伸出朝下一抓！

接著便見他雙手動作，右手虛托，置於腹前，好似捧珠，左手豎起做捻物狀。

「噗通！噗通！」胸腔里有一顆火紅的心臟生長出來，赤金色的血液從心臟里流出，順著那射日箭化成的經脈流轉全身。

「都說仙人能拿山架海，真正能做到的卻沒幾個！靠經年累月的閉關吐納，哪裡能積蓄這般法力？可見爭奪亦是大道的一環！」

金烏肉身就漂浮在岩漿的海洋里，每一隻金烏肉身都有幾百里長，頭顱，和_圖_書雙翅都大如山嶽。

這混沌之氣化作的丹爐有兩三丈高下，圓肚，三足，爐蓋猶如八角亭台，四個爐口合地火水風四象，正是那老君爐的模樣。

金球並非靜止不動，球體表面的液體仍在徐徐流淌，流淌軌跡也是玄而又玄，莫可言說。

酆都北陰大帝聽了張牧之的話，只是輕輕點頭，卻未開口附和。

如今肉身法力和元神一樣如淵如海，自不必再將這混沌鍾當做軀殼了。

酆都北陰大帝一見這手印，頓時心中大振：「我這本尊不愧為天外混沌中的變數轉生人身，他對道的領悟，已經隱隱超出『雷法』的限制，得了一絲混沌真意了……」

隨著張牧之結出混元式，那懸浮的丹爐開始徐徐轉動起來。

這些都是這幾年他以《正一御神洗身法》凝練的神明真形，統合正一、上清玄理，借百神之力洗鍊肉身，進境遠勝其他諸派煉身之法。

混沌之道博大精深，不僅是雷法，還能容納陰陽五行，種種玄妙變化只在一念之間。

張牧之神情鄭重地吩咐酆都北陰大帝。

一炷香之後，爐中就有了一具身長九尺的身軀，周身籠罩著太陽真火，看面目正是張牧之的模樣，連眉心那細微的金痕也一般無二。

東海上，那鎮壓九隻金烏的小世界里，目之所及儘是刺目的金光。

地面上那岩漿海洋，也被這隻大手上攜帶的勁風攪動，騰起幾丈高的浪頭。

此刻端坐虛空的正是他原本的肉身，頭頂混沌鍾和雲光便是那以九天清氣、酆都山根一起練就的元神。

所以如張道陵等四大天師，火龍真人、王重陽，丘處機，張伯瑞等德高望重的慈悲仙人，被世人尊崇的歷代祖師，才拋了麵皮坑騙太陽星君。

「縱使我如今深明混沌之道，法力也遠勝祖天師等一眾大羅天仙，但也得小心翼翼，稍有不慎肉身就成了飛灰。」

張牧之也是面露喜色，伸手朝爐中一指，一點金光飛入那團金液之中。

於此同時，張牧之頭頂出現了一片雲光，清亮如水，其中包裹了一座幾丈高的大鍾，通體呈混沌之色。

「咚！」宏亮的鐘聲響徹天地。

隨後所有的光芒都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灰濛濛的光明，正是混沌之色。

「由師姐養這幾隻金烏再好不過了，我會遮掩天機瞞過東皇。」

「難怪每代天師飛升之後，便將這燈盞留給下一任承位之人。」

爐中混沌神火越升越高，直到充滿整個丹爐，將八隻懸浮的金烏肉身完全淹沒了。

一直過了十幾個呼吸，那點靈光才緩緩滲透入肉身里。

張牧之先發出一道法力，將爐中那肉身牽引出來，然後酆都北陰大帝用雙手輕輕捧著那一點靈光，緩緩靠近肉身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