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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之前，他對楊天勝說得很輕鬆，其實他心頭早就做好最壞的打算。

「下官在！」

「二爺！」

他連耿精忠都一刀殺了，還怕陳度指責他的假傳聖旨、冒領欽差？

……

谷統扭頭在身後的繡衣衛里一劃，即刻就有一小旗繡衣衛出列，不由分說的護著老頭離開人群。

聞訊趕來迎接的韋鑫上前拽住楊戈胯|下健馬的韁繩，抱拳行禮了。

「楊老大呢？」

周輔：「末將遵令！」

而楊戈，別說欽差了，他現在連正經的繡衣衛千戶都不是。

周輔沒有聽到楊天勝的低語聲，還在指著楊戈的諸多布置一一查漏補缺。

楊戈一巴掌拍在周輔肩上，同時回頭瞪了楊天勝一眼，示意他克制住自己：「先前我還犯愁，我衝殺上去了誰來替我盯住全局，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先別推辭，聽我把話講完！」

好在不知是陳度太怕死，還是楊二郎繡衣衛千戶兼欽差大臣的既定印象太深刻，楊戈這廂的瞎話都還沒編好呢，陳度就給主動心領神會了。

楊戈也拿熙平帝當刀使，去做那些他想做卻又無法名正言順去做的事。

一條身披鎧甲的昂然壯漢應聲翻身下馬，上前抱拳。

就好比江浙這一攤子事。

周輔只好開口道：「七千兵力，大人是如何布置的？」

韋鑫還待再言，楊戈已經一擺手道：「他們打他們的、我們打我們的，大家都是為同一個目的來的，此地只有炎黃子孫、漢家兒郎，沒有什麼朝廷和江湖的區別！」

根據著名的峽谷相對論，我方優勢、對方優勢，等於沒有優勢。

違制妄動火炮，得死一戶口本。

擼著袖子幹得滿頭大汗的楊天勝見了楊戈，叫屈道：「把苦活兒累活兒全交給小爺，自個兒偷懶是吧？」

周輔藉著晨曦的微光環視了一圈兒后，猶豫著抱拳道：「下官才疏學淺，一切全憑大人做主！」

無論是把寧海三衛派出來從中作梗。

南沙灣是一面呈葫蘆口的礁石灣，海岸地勢開闊低洼、登陸口地勢又高又狹，最窄處僅僅只能容納三架馬車并行通過，如果不走登陸口，山坡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翻越，只是會很hｔｔps://ｗｗw•hetｕｂｏｏk.cｏｍ•ｃｏm費力……

楊戈看了一眼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的天光：「老王那邊有消息過來么？」

楊戈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我方優勢、對方劣勢，才能打出壓制……

但二人其實是有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在內的。

「二爺放心！」

而楊戈心頭也很清楚，熙平帝容忍他的底線在哪裡。

楊戈擰起眉頭：「讓你說你就說，我要懂用兵，我犯得著問你？」

楊戈帶著精挑細選來三十五門紅衣大炮和六百余發炮彈、兩千募兵，乘船走水路東出杭州灣。

楊戈點頭：「還有時間……周輔！」

「我們當兵吃餉，練的便是軍伍戰陣，以兩千兵力駐守區區兩丈之地，縱然這些敢犯我大魏疆域的雜碎都是鐵打的，下官也敢叫他們跪下受死！」

這老頭是楊戈特地找陳度要來的火炮指揮官，據陳度說是此人是江浙都司炮打得最好的人，若不是嗜酒成性，早就該升遷了。

至少他敢肯定，倘若某天熙平帝下定決心要除掉他，絕對不會是因為他不走程序殺了這些貪官污吏。

楊戈拍著他的肩頭：「不要有負擔、只管放手去打，天塌下來，我給你扛著！」

周輔重重的一拍胸膛，沉聲說道：「周輔必竭盡所能，以最小的傷亡，全殲敢犯我大魏疆土之倭寇，此役若敗，周輔提頭來見！」

韋鑫鬆了一口氣，低聲道：「二爺，怎麼會有這麼多官兵？」

黝黑老漢齜著兩顆大牙：「瞧二爺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在江浙不是山就是海，看家的本事都不練，我老秦哪還好意思吃皇糧啊！」

但熙平帝沒有……

楊戈抓著冷月寶刀翻身下馬。

「好哇好哇……」

他只怕楊戈聽不進其他人的意見。

他只是不在乎。

他楊戈掄刀子殺人，只死一個。

言罷，他按著腰刀轉身匆匆離去，至始至終都未看一眼身披皮甲立在楊戈身前的韋鑫。

楊戈：「兩面山坡上，一面一千人，登陸口三千分批投入戰鬥，留下兩千作為預備隊。」

更有可能，陳度這廝是在裝糊塗……楊二郎是不是繡衣衛千戶兼欽差大臣重要嗎？不和_圖_書重要，出了事就指責他楊二郎假傳聖旨、冒領欽差就好了，左右挨刀都是楊二郎，和他陳度有什麼關係呢？

「此事辦完，我定然向朝廷給你請功，你的才能，應該有更大作為！」

「恰好，列位的衣飾與兵刃也非制式兵甲，倭寇遭遇列位伏擊，定會加速登陸，以期用人數優勢圍剿列位，兩方人馬混戰，還能廢了倭寇的炮火支援！」

楊戈一招手，谷統等人就跟了上來。

他不怕有楊戈的布置有問題。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江浙都司的火炮養護不當鏽蝕了近半，的確令楊戈有些失望。

與楊戈先前那看起來很厲害的計劃，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熙平帝拿楊戈當刀使，替他去做那些他想做卻又不方便做的事。

否則，他也不會召集谷統他們，讓他們換上繡衣，大張旗鼓的闖進江浙都司，為的就是先聲奪人！

民間現在還連藏甲、藏弩得得殺頭呢，更何況是調動火炮這樣的重器？

不一會兒，周輔就帶著一名身紙甲的黝黑老漢匆匆趕到楊戈面前。

但凡陳度硬氣一點點，要求楊戈驗明正身，楊戈就得抓瞎。

楊天勝點頭認同著，扯過韋鑫附在他耳邊低語道：「記住這個人，將來造反，第一個綁了他！」

楊戈邊走邊問道。

楊天勝：「還有小爺，『蝕日劍』楊天勝……唔唔唔……」

楊戈打了一個漂亮的時間差。

韋鑫領著楊戈等人順著南沙灣北面的山坡往上爬，找到了還在組織人手布置陷阱的楊天勝。

周輔略一猶豫，抱拳道：「那下官便放肆了……這一戰若是讓下官來打，第一輪攻勢，就不守，直接打出去，在海岸中正面迎戰來犯的倭寇，下官若是沒看錯，大人這些朋友，都是習武有成的江湖好手，捉對廝殺當不遜於倭寇才對。」

此地乃是楊戈從谷統等人繪製的一眾粗略實地勘察圖中選出來的，看重的就是這裏的易守難攻。

「晌午？」

但這個結果，其實他還覺得挺順遂的，包括那兩千募兵的意外之喜，都剛好卡在楊戈心頭的門檻上……再多，他就得考慮萬一官兵和明教反賊內訌該怎麼處理了。

待他和-圖-書說完后，楊戈才道：「依你之見，這一戰該怎麼打？別有顧慮，放開了說！」

他的話音剛落，楊天勝便忍不住拍掌道：「好好好，大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何方人氏？」

楊戈：……

歷時一天一夜后，船隊抵達滸山，再棄船轉陸路，奔向位於舟山西北角的金塘島……

「掄刀子殺人這種小事，就交給我們好了，我們就擅長這個……」

「等到秦老漢與內應的炮火，擊沉了他們的船隻后，列位再退回登陸口支援兩面山坡，由下官麾下的弟兄們來接替防線！」

周輔懵懵懂懂的看楊戈一眼，抱拳道：「下官周輔，祖籍……」

頓了頓，他又道：「谷統，派一個小旗的弟兄護送他，莫讓豺狼虎豹把這老頭叼了……還有，盯著他，不允許他喝酒！」

周輔見過陳度在楊戈面前唯唯諾諾、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的模樣，此刻再面對他情真意切託付，心頭也莫名勇氣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熱流。

這種送分題，是個官都會選。

韋鑫只好揖手行禮：「一切全憑二爺做主！」

火炮不好弄，在大魏任何一個存放火炮的地方，火炮都不好弄！

「四面夾擊、腹背受敵，此役定能完勝、全殲來犯之倭寇！」

江浙遍地都是寧王的眼線，如果他過早去江浙都司弄火炮和兵馬，寧王府那邊立馬就能採取反制措施。

這或許就是不聾不瞎、沒法兒當家的真諦。

老秦一聽，立馬拍著胸脯賭咒發誓道：「二爺您放心，活兒不幹完，我老秦但凡沾一滴酒，就教我腸穿肚爛、不得好死！」

他要真反對楊戈在江浙的做法，都不用做太多餘的事，只需要將楊戈的官身被一擼到底的告示傳到江浙，楊戈就決計別想再借他的刀使。

他只是派出了新上位的西廠廠公衛衡，去北鎮府司衙門和沈伐扯皮，並且默認了二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聯手和稀泥的苟且行為。

他將周輔本能的推辭堵了回去，末了繼續說道：「你我雖往日素不相識，但今朝我等並肩殺敵、便有兄弟之實！」

耿精忠死了都快一個多月了，他怎麼可能還什麼都不知道？

楊戈呵呵的笑，沒接他的話茬和_圖_書兒，轉而對著身側的周輔介紹道：「晌午時分，倭寇就會登陸，人數約在兩萬，我們這邊算上你手下的兩千弟兄，攏共有七千人馬，到時候倭寇那邊會有內應配合我們，將這兩萬倭寇限制在這片海灘，你覺得該如何布置？」

楊戈、楊天勝、韋鑫等人專註的傾聽著他的述說，一邊聽一邊點頭。

「我相信你！」

這名壯漢就是這兩千募兵的統兵將領，正三品都指揮僉事。

如果要較真……

無疑都會令這場伏擊戰的烈度升級，讓這場本就艱難的戰鬥變得更加艱難。

人和人都是對比出來的。

周輔聞言，眉宇之中的沉重之意也稍稍輕鬆了少許。

楊戈環視了一圈周圍光禿禿的礁石山坡，擰著眉頭沉思了片刻，說道：「問題不大，他們有火炮，我們也有，而且不只我們有，我們的內應也有，到時候先把大半倭寇都放到海岸上，再優先開炮擊沉他們的船隻，切斷他們後撤的路線和海上火力支援。」

「且，無論秦老漢與倭寇中內應手腳多麻利，第一輪上岸的倭寇，都有極大可能是擁有炮火支援的，寬不過兩丈的登陸口，只需要十門火炮一輪齊射，縱使是投入四五百兵力，也能一波打殘……一旦教倭寇衝破這一段海峽，大人諸多布置，便盡數付諸東流了。」

韋鑫驚疑不定的看了一眼楊戈身後的兩千官兵，小聲回道：「回二爺，我家……大人還在組織弟兄們布置陷阱！」

又是一天一夜的急行軍后，楊戈終於趕在穀雨當日的天明前抵達了南沙灣，與先行抵達這裏的楊天勝等人匯合。

韋鑫：……

「今日南沙灣里這七千弟兄，都是因我楊二郎到此不毛之地，我將他們託付給你，拜託你，務必發揮你生平所學，將他們都活著帶回去！」

周輔猶豫著隱晦的道：「大人，下官若是沒記錯的話……那些大倭寇的船上，可是都裝備有火炮的，而且打炮的技術，較之我們大魏，還要稍稍強出少許。」

楊戈點頭稱是。

講心裡話，楊戈與熙平帝雖素未謀面……

韋鑫：「午夜時有使者划船渡海而來，言倭寇將在晌午時登陸……」

繡衣衛千戶的腰牌https://www.hetubook.com.com、囚牛繡衣、錯金牛尾刀，他是一件都沒有。

出了事，熙平帝一推四五六，朕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都與朕無關，你們有招想去，沒招死去。

楊戈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他的嘴，將他即將說出口的「混不下去就來我明教」的等等言語，給他堵了回去。

他刻意在「稍稍」和「少許」上加重了語氣，意思不言而喻。

楊戈點著頭，對谷統指了指這老漢：「但我不能拿這麼多弟兄的身家性命開玩笑！」

楊戈：「速去安排弟兄們埋鍋造飯，抓緊時間休息，然後叫上火炮把總秦老漢，跟我實地走一遭！」

「老秦，打過濱海戰嗎？」

「你的活計，比我們更重要！」

更何況，此役的目標還是倭寇這種腌臢玩意……

還是給海上的倭寇傳遞消息……

楊戈：「有援兵還不好？」

現在楊戈卡著穀雨前最後兩天來江浙都司弄火炮和兵馬，就算消息走漏，寧王府那邊想要再作出反應，也跟不上節奏了。

楊戈從懷裡掏出一份地圖交給他：「我不懂打炮，你拿著地圖四下走一走，地圖上有我畫好的敵我攻勢，你結合著琢磨琢磨火炮該擺在什麼地方，既能最大程度的殺傷震懾敵人，又不會誤傷到自己人……你多選幾個地方，完事了回來我們再商量商量。」

紫微宮裡的熙平帝當真什麼不知道嗎？

周輔放緩了語氣，比劃著地勢徐徐說道：「既是為了吸引倭寇上岸，下官手下的弟兄們就不能過早上陣，否則倭寇見了披甲的官兵，肯定會心有餘慮，可若是讓大人這些……朋友們，去抵擋倭寇的第一輪攻勢，人數太少，擋不住倭寇的攻勢，人數太多，效果與下官領著弟兄們上陣相差無幾。」

他繼續說道：「下官若是未料錯，大人在登陸口只布置三千兵力、還要分批投入戰鬥，也是為了吸引倭寇快速上岸吧？」

看似細微的調整，卻將敵我雙方的態勢、戰場的變化、以及人心盡數把握！

做完事，楊戈也麻利的把黑鍋甩給熙平帝，下三濫的招數我接著，明面上你們該找誰去找誰去……

殺人？

末了，楊戈指著周輔偏過頭對楊天勝笑道：「吶，這個就叫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