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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這深宮之中，說的話只怕也瞞不過張相爺、馮司禮兩位，二張看了看大漢將軍和宮女太監都站得比較遠，便朝皇帝走近了一點。

秦林年紀輕輕就做到錦衣衛指揮使、掌北鎮撫司，已是極其特殊的情況，如果再給他加官晉爵，只怕很快就會功高不賞，讓他在羽翼豐|滿之前，就過早的成為某些人的目標，不是幫他，反而害了他。

老百姓站在街道兩邊圍觀，有個母親抱著的小孩子，見這些蒙古兵凶神惡煞的，立馬就哭了起來。

秦林卻沒空理會這些閑事，他的事情多得很呢，除了跟徐辛夷和青黛親熱之外，北鎮撫司也有公務，另外，王皇後到底和聞香門有什麼聯繫，也是他派人暗訪的重點工作。

「父親大人，您說哪個猴崽子呢？！」張紫萱淺笑盈盈，從外邊走進書房。

在廣場上大批官員的注視下，俘虜被牽著進來，手腳戴有鐐銬，一塊開有圓孔的紅布穿過頭顱，遮胸蓋背，被吆喝著正對午門下跪。這時，刑部尚書嚴清趨步向前，站定，然後大聲朗讀各個俘虜的滔天大罪，當然只針對那顏千戶以上的高級蒙古軍官，否則這次近三萬俘虜，念完名字恐怕就得好幾天。

秦林哈哈一笑，絲毫不以為忤，也不解釋。

張誠把同伴看了一眼，趕緊替秦林辯護：「皇爺明鑒，秦林怎麼會不知廉恥？恐怕是以訛傳訛，皇爺不要相信這種空穴來風的傳言。」

這和_圖_書次戚繼光的奏章上說耿定力「不但措置機宜，更兼戎裝督師親臨戰場，是以眾將士無不奮勇爭先，浴血力戰」張居正特意把奏摺從內閣拿回家裡又看了一遍，心頭不無得意。

帝師首輔的意見，朝廷幾乎從來都是照辦，很快聖旨下，耿定力督師勞苦功高，加兵部尚書、右都御史銜，仍擔任薊遼總督；戚繼光以功進封左柱國，蔭一子；秦林查探軍情得力，賞紋銀二百兩。

很甜。

「爹爹真是的，竟然騙女兒……」張紫萱一下子就明白了，嘟著嘴使小性子，把父親的肩膀搖來搖去。

看到奏摺末尾提到秦林的名字，帝師首輔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真是哪裡都有這猴崽子……他倒是不居功，知道避嫌。」

張誠和張鯨互相看看，心頭都知道為什麼皇帝能記得那麼久的事情……他根本不是記得秦林，而是記得那天因為讀「色勃如也」讀錯了一個字，被張先生狠狠訓了一頓，所以才連帶著把後面提到的秦林也記住了。

張居正看看女兒神色，心頭就是一嘆，故意一邊在紙上寫，一邊說：「耿定力有此大功，加兵部尚書、右都御史銜，仍擔任薊遼總督；戚繼光以功進封左柱國，蔭一子；秦林升左都督，授特進榮祿大夫，勛加柱國……」

戚繼光極為謙讓，身為武將、下屬，他勒住馬，讓了耿定力一個馬頭。

洪指揮這下就威風了，抖起和圖書官威，把那些蒙古萬戶、千戶通通抓出來，像小雞崽似的押到刑場去咔嚓一刀。其餘的普通蒙古兵看了天朝威嚴，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心頭害怕到了極點。

萬曆帝朱翊鈞此時興高采烈，年輕的皇帝極其喜歡這種榮耀，他莊重嚴肅地喝道：「拿去！」

「真的？」徐辛夷的杏核眼睜得老大，趁人不注意，在秦林臉上啪地親了一口。

秦林很快就知道了皇宮中發生的事情，他回到京師之後，張小陽就來拜訪，添油加醋的把張鯨告了一頓。

查探得知，王皇后家裡並不否認與聞香門門主王森是族親關係，王皇後娘家甚至還供了彌勒佛，但她介入的深度究竟到了什麼程度，這就不得而知了。

執掌朝綱的元輔帝師張居正極為滿意，因為這次立功的大將，就是他一直以來提拔重用、青眼有加的戚繼光，而且薊遼總督耿定力也是經他推薦才上任的。

「咦？」張居正似笑非笑地看著女兒，神情不無揶揄。

而張居正才年過半百，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紀，他自信絕對能再做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帝師首輔。

那些個蒙古武士原本無法無天，到這時候也嚇得面無人色，見錦衣衛要拖他們去處死，一個個癱在地上，全然沒有了劫掠邊軍、鐵騎叩關時的悍勇。

徐辛夷和秦林也站在街邊看熱鬧，見此情形她就把嘴巴一癟：「切，秦林你不是吹有多威風嘛，幹嘛讓洪揚善和*圖*書出風頭啊？！看看，看看人家多威風，都快趕上戚帥和耿二先生啦！」

秦林本可以負責指揮殺頭的，但他對殺人的興趣不大，把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讓給了洪揚善。

「張先生罵秦愛卿不知廉恥？」朱翊鈞聽到這話，反而笑起來，若有所思。

「爹爹啊，你就那麼想把女兒嫁出去？」張紫萱推著父親的肩膀，假裝不樂意的撒著嬌。

但是，青春易逝，年華易老，如花似玉的女兒今年十九歲了，還要等秦林幾年？

「乖兒不哭，看，他們都被捆著呢，是戚爺爺帶兵把這些壞人捉住了！」少婦手往前一指，可不是嘛，戚繼光和耿定力並騎而走，許多官兵敲鑼打鼓，凱旋而歸呢！

「好吧，好吧……」張居正在朝堂之上所向無敵，在家中卻對唯一的女兒幾乎有求必應，笑著拍了拍張紫萱的手，此事就算揭過。

天子的金口玉言為近旁的徐文璧和朱應楨兩位國公傳達下來，接下來是劉守有等都督銜頭的武將，二人傳四人，而後八人、十六人、三十二人相次聯聲傳喝，最後三百二十位大漢將軍齊聲高喝的「拿去」聲震屋瓦，旁觀者無不為之動容。

放下筆，張居正心中一聲嘆息，很快又打起了精神：「秦林智慮過人，又會審時度勢，十年之內，他一定會羽翼豐|滿，到時候我再封他做一品當朝的左都督，但是女兒你……」

見是女兒，張居正嚴肅的臉上就活和_圖_書泛了許多，招招手：「萱兒過來看看，秦某人在薊州和王象乾攪和，這又去關外打仗，他是屬猴子的，就沒一刻安分！」

讀畢嚴清宣布，這些罪人法無可恕，請皇上批准依律押赴市曹斬首示眾。

張紫萱把奏摺看了一遍，想到秦林那賊忒兮兮的傢伙，也和薊遼總督、薊鎮總兵在一處，站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上督師，她就抿著嘴兒輕笑。

倒是阿沙不服氣，替他說道：「徐姐姐這麼說就有失偏頗啦，要知道這次連戚帥和耿總督都說功勞是秦大叔最大，可他自己謙讓，把功勞讓給那兩位啦！」

三天之後，京師舉行了盛大的獻俘儀式。

張居正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心，太后信重他這位張先生、皇帝尊敬這位帝師、內則與司禮監馮保聯盟、外則江陵黨佔據六部之五，東廠、錦衣衛盡在掌握，權傾天下，根本無人可以撼動他的地位，就連皇帝本人……也不能！

蓬頭垢面的蒙古兵被京營士兵押解著，從南面永定門進入京師，沿著正陽大街一路走向午門。

事涉天家隱秘，秦林絕不輕舉妄動，暗暗觀察，等待時機，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機會……

張紫萱聽了父親的話，卻沒有一丁點的憂愁，她遺傳了父親的能謀善斷，是女中諸葛，絕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小女人，而且她從秦林的眼中，也早已看出了他的心意。

「父親大人，萬萬不可！」張紫萱驚呼起來，伸出纖纖玉手去扯父親握筆和_圖_書的胳膊，張居正手一歪，寫的字就偏到了旁邊。

這些個蒙古兵一個個渾身腥膻，模樣兇狠可怕，一看就知道是草原上的驕兵悍將。

「秦林啊秦林，要不是萱兒，我真想封你做左都督，看你還賴不賴皮？」張居正想想秦林那無賴憊懶的樣子，自己忍不住笑起來。

喜峰口大捷的消息傳到京師，官員百姓全都歡欣鼓舞，嘉靖年間韃虜還曾幾次越過長城防線南侵，京師也頗受驚擾，這次竟能一舉殲滅大批敵寇，真是大快人心。

「陛下……」張鯨添油加醋地道：「秦林和相府很不對付，據說張先生經常訓斥他，為的是秦某人存心不良，聽說相爺還罵過他不知廉恥。」

皇帝的御座設在午門城樓上，朱翊鈞端坐其中，瞰視著下面的午門廣場。他的兩旁站立著授有爵位的高級將領，比如定國公徐文璧、成國公朱應楨，底下還站著許多大漢將軍。

尤其是後者，耿定力素有清望，但似乎並不怎麼懂軍事，放他去做薊遼總督，吏部尚書王國光、兵部尚書曾省吾私下是有不同意見的。

「張先生真是的，何以厚此薄彼？」萬曆帝朱翊鈞低著頭在養心殿走來走去，司禮監二張陪在他身邊，忽然皇帝抬起頭來：「兩位張伴伴，你們說說，張先生是不是和秦愛卿有仇啊？！記得朕最開始聽見秦愛卿的名字，是他破獲荊王府大案，立了大功，張先生卻說少年得志，不宜過於遷就，所以把升賞壓了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