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我以我血薦軒轅
第五十二章 民國之寫文(51)
鄭宜梁默默點了點頭,咬了咬腮幫子:「明天……如果明天李景然再不行動的話,我就自己行動了!我的脾氣還沒有好到坐視朋友被潑污水而無動於衷!」
李德輝搖頭:「真是蠢不可及。」他看向李廷方的眼中帶著淡淡的欣賞:「還好你當機立斷,早點籠絡住了李景然。那李廷業不能享受到的福氣,日後一定會回饋族裡。」
等等,李景然這個名字怎麼那麼熟悉?他好像在哪裡聽說過……
前幾日報紙上突然刊登了一個報道,麥田其實是守夜人先生的新筆名!
李廷方深深動容了,「沒想到二叔祖竟然這麼看好李景然,這樣看起來此子將來必定不凡。」二叔祖李德輝是他們李家最智慧的人,官場沉浮幾十年的老練經驗讓全族人都深深信服。
李廷業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不!你們不能這樣對我!我是李廷業!我手下的糧鋪不知道給家裡帶來多少進項……」小廝捂住了他的嘴,強硬地把掙扎不休的男人拉了出去。
之前這個少年人也在圖書館工作,但是因為他學歷太低褚晉一直有些看不起他。那個少年也不過十幾歲,和報紙上寫的李景然的年齡也對的上……
李廷方和其它族老們都冷眼看著這場鬧劇,沒有說出一句勸阻的話。這本來就是他們之前商量好的結果。至於李廷業手下的糧鋪,本來就是李家的祖產。既然李廷業不成器,族中可以收回分給其它人。
幾息后,一個微胖的中年人走了起來,他大概三四十歲,利目薄唇,鷹鉤鼻,看起來就一副刻薄寡恩相。
種種加起來讓褚晉瞠目結舌,不知所措。
「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歡這個長子,偏疼繼室生的二兒子。」李德輝耷拉著眼皮,右手慢吞吞地盤著鐵核桃:「畢竟李景然之前行事太過荒唐,看起來前程自然比不上勤奮好學的二兒子,你不喜歡他也很正常。」
李廷方笑著點了點頭。
「老夫都這把年紀了,還有什麼看不開的?就算犧牲了老夫一世的清明,此時也必須徹底解決這件事。」李德輝淡淡說道:「只有這樣,才能施恩于李景然,讓他欠下我們李家人情。」
……
鄭宜梁瞪了過去:「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淡定!」他氣呼呼地問道:「你知道報紙上現在是怎麼說李景然的嗎?前天報紙上說他六親不認兩面三刀,是個有奶便是娘的小人, 昨天報紙上說他好色風流, 威逼良家女子, 是奉天有名的地痞無賴, 那都說的是有鼻子有眼, 再這樣讓那些無良小報編排下去, 李景然的名聲就真的臭不可聞了!」
想起他往日對他的呼來喝去,他不禁感受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尷尬和羞愧。但是一想到報紙上刊登的有關他的一樁樁罪證,他又理直氣壯起來。
李德輝笑了:「就憑他。我做官那會兒,下屬有戶人家,苛待庶子,你知道那家人最後的結局是什麼嗎?」
……
「你想給你兒子一個教訓,不想發表澄清的文章,可以。」李德輝抬起眼,迎上李廷業大喜過望的眼神,渾濁的雙眼突然銳利逼人:「把你關起來,找人用你的名義發文也是一樣的。」
「你以為所有人都看不出這件事是你在後面搞鬼嗎?你以為……」他輕笑一聲,聲音越發柔和:「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守夜人的自辨書刊登在頭版,是以他很快就找到了。只是名字有點奇怪,叫做《畜生道》。
和-圖-書
這個名字好生古怪!周德璋嘆了口氣,心想他這個小友就是沉不住氣。他引他進去坐下, 溫聲問:「吃了嗎?要不要再吃點兒?」
他斜斜瞥了眼懵懂中還有些不服氣的李廷業,眼中閃過濃濃的厭惡。
是要好好侍奉父母嗎?那麼好好侍奉的標準又是什麼?由誰來對其下定義呢?
「怎麼,沒想到老夫會做的這麼絕?」李德輝笑道:「你覺得老夫此時應該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努力勸導李廷業將功贖罪,不要傷了父子和氣?」
李廷方有些驚訝。
鄭宜梁目光微閃,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看向他的目光頗為怪異:「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報紙上寫的那些了吧?」
父親生氣了,說我若是孝順,就必須戒煙。
……
鄭宜梁沒好氣地擺了擺手, 「不吃, 氣都氣飽了!」
李廷業雖然攝於李廷方往日的威嚴不敢回嘴,但是眼中還是浮現清晰的不服氣。
「賭贏了,少年人的光說不定能照亮腐朽的永夜,給這個國家帶來一些改變,我們李家也能藉機在史書上留下一筆。賭輸了,」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能夠拉攏一個少年天才,也沒什麼損失對不對?」
【我出生於東北的大戶人家,自幼便是一個奇怪的孩子。
我糾結惶恐了幾個晚上。我若是戒煙,就是不「孝順」繼母。我若是不戒煙,就是不「孝順」父親。
他不給李廷業反駁的機會,看過去的眸光深深,格外有力量:「你自己蠢就罷了,卻還想拉著整個李家墜入深淵。你怎麼不想想,你家大兒子為何前後判若兩人?」
李廷業心下一慌,面上卻露出一個驚異的表情,「族長這話是從何說起?」
很快鄭宜梁就氣勢洶洶的來了,大老遠地就開始嚷嚷道:「君玉!難不成我們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嗎?」
……
於是這樣一個詞便突如其來地蹦入我的腦海——「假裝」。
我躺在床上,隱約中似乎看到周圍升起蒸騰的煙霧,它們像蟲子一般向我的身體里轉進去。
……
……
李廷軒是李廷方的排行最小的親弟弟,也是嫡子。因為早些年傷了身體,所以子息不豐,現如今膝頭空懸,最近剛動了過繼的心思。
李廷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畢竟是父子,打斷骨連著筋,父子哪有隔夜仇?您這樣做可是等於徹底斬斷了兩人的骨肉親情,將來傳出去恐怕不利於您的名聲。」
他好歹也活了四十幾歲,如果連個十幾歲的少年人都看不|穿,那他的年紀都活到狗身上了。
李廷方冷哼了一聲,「讓他給我滾進來!」
褚晉是開明中學的圖書管理員,同時也是守夜人的書粉。
「如此蠢貨竟然能生出如李景然這般驚才絕艷的兒子,命運弄人啊。」他自言自語道:「若是庶子也就罷了,偏偏是嫡長子,真是蠢不可及。」
什麼是孝順呢?是聽父母的話嗎?不是吧?若是父母錯了怎麼辦?
本來已經對守夜人心灰意冷的褚晉因為周德璋先生的這番話,心裏不禁對守夜人重燃希望。
「你怎麼不想想,以此子的心性和手段,若真是因為你惡了李家,往後幾十年還長著呢,焉知他不會毀了李家?」
我的母親是自殺的,是因為父親過分寵愛當時還是妾室的繼母。繼母也因此成了我的新母親。
就讓他用這具殘軀,為他李家的千里駒開路吧。
「你要好好學習,將來好孝順我們啊和_圖_書。」說這話的母親在記憶里的面目早已模糊不清。自從她死後,我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她了。
繼母派人過來了,補品下的夾層里擺放著密密麻麻的鴉片。
李德輝可是前清的進士,官居二品,先後伺候過三位皇帝,一生不知道見過多少風浪,是人精中的人精。
他喘了口氣,繼續質問道:「你寵妾滅妻,後妻歹毒心腸,李景然小小年紀就能想出自污的手段來保護自己,如此忍辱負重的堅韌心智,就連老夫年輕時也做不到。」
我的腦子又想起昔日吸煙的妙處,骨頭縫裡卻像是有蛆在爬動,癢的很。
李廷業臉色慘白,卻還是嘴硬反駁道:「二叔祖未免太高看他了吧!不過是小孩子家家玩鬧般寫幾篇文章,將來成龍成蟲還是未知數!」
沒能守住這大好河山,任異國軍隊在這片五千年的土地上耀武揚威,這是他們這些老朽的過錯。後世的史書上,吾輩讀書人都會被釘在恥辱柱上,享後世無盡的罵名。
小廝抖了一下,低下頭不敢再看,聲音細如蚊蠅:「老爺,人來了。」
周德璋用手點了點他:「你啊, 就是這個急脾氣。」
……
鄭宜梁急了:「他說自己解決, 這都三四天了, 報紙上那些噁心話還在繼續, 他就連澄清的文章都沒發出,怎麼能讓人不著急!」
「我們」是誰?是指他和繼母嗎?
李德輝默不作聲地聽著李廷業對李景然以往罪行的控訴,直到最後一句話落下,他才掀起眼皮看了李廷業一眼:「說完了?那我說幾句。」
如此,繼母是母親的仇人,卻不是我的仇人了。我應該「孝順」她,這是父親希望看到的。
他好像揮蒼蠅般揮了揮手,對守在門口的小廝們說道:「把你們的業五老爺關進房間里好好清醒清醒,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讓他出來。」
……
「後來庶子忍辱負重二十年,終於高中狀元,入朝為官,一路青雲直上最後官居一品,那戶人家嫡枝科路斷絕,一家人都要仰庶子鼻息過活。」李德輝慈眉善目地望著他:「你想要我李家也這般嗎?」
他的腦海突然浮現了一個少年人的清俊面容。
李廷業微微鬆了口氣,笑著附和道:「雖說當父親的要一碗水端平,但是十根手指哪有一般齊?我家那大兒子,那就是一個地痞無賴,吃喝嫖賭俱全不說,最後還吸起了大煙,我讓他戒煙,他卻頂撞嫡母不說,還直接拐帶親妹離家出走……他在北平也不安生,寫的文章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先前還蹲了大牢,成為了當局封殺的劣跡作家……」
守夜人先生竟然是這樣的人?他怎麼能是這樣的人?!
李廷方懶得跟他廢話,直截了當地說道:「我不管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你立刻登報,以景然父親的名義澄清報紙上對景然的攻訌,恢復他的名譽。」
他著實氣悶了幾日,氣的報紙懶得看,也沒胃口吃飯了。
李廷方几乎要被氣笑了,為了避免自己忍不住打爆李廷業的狗頭,他恭敬地側了側身,拱手道:「二叔祖,你給他說。」
所謂的父母親情,是我一直捉摸不透的東西。或者說,我對「孝順」這個詞一直懷抱著莫名的恐懼。
他站了起來雙手背後,輕聲慢語發出詰問:「李景然為何做了十幾年地痞無賴,一旦離了你身邊就性情大變,寫出了如此錦繡文章?」
然後沒過幾天,報和圖書紙上竟然曝光了守夜人的真實身份:李景然,奉天人士,吃喝嫖賭毒五毒俱全,不孝不悌罔顧人倫……
種種線索串聯在一起,最終倒向了那個最不可能的真相。
周德璋哭笑不得, 「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李景然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了。」
他當初竟然喜歡上這種作者,真是瞎了眼!
「時候久了,他就算澄清也沒有人信了!」
然,
李廷業咽了咽口水:「……什麼?」
李廷方沉默坐在主位上,下首處坐了兩排,都是李家的族老們。
那個後生還說了:「少年強則國強,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於歐洲,則國勝於歐洲,少年雄于地球,則國雄于地球。」
這位老人名叫李德輝,今年已經九十八歲了,是目前李家最長壽的,也是輩分最高的人。雖然他現在看起來行將老朽,平時也大多在屋裡含飴弄孫,不問世事,但是李廷業並不敢因此小看他。
誠然,她是母親的敵人,可是她在成了我的新母親的同時,也成為了法理上我必須「孝順」的對象。
哪有把嫡長子過繼出去的?
李德輝重新坐回座位上,淡淡地對李廷方吩咐道:「你等下就以李廷業的名義向報紙發文,幫助李景然恢複名譽。王氏就讓她守祠堂,為子孫後代燒香祈福吧。」他頓了頓,彷彿自言自語道:「李景然這般人物怎麼能有如此糊塗的父親?長此以往怕是會為我們李家招禍啊。」
小廝進來時,就見老爺臉陰得都能滴出水來,明顯正在強壓著怒火。族老們也是面色不善,眼神直冒凶光。
在知道這一點后,他更喜歡守夜人了!
周德璋也皺了皺眉頭, 眼中閃過一抹厭惡, 但是他還是說道:「我給李景然拍去了電報,他說他自己會解決的, 讓我們不用擔心。」
也是第一次停下了盤核桃。
李廷方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李德輝也明白他的意思。
……
李廷業要是聽話了,這件事就和和氣氣過了,不會傷了和氣。但是他就是不服不懂……那麼這個人就是廢了,不需要費口舌,直接關起來反省就是。
他掀開眼皮,目光緩緩掃過李廷業和諸位族老,最終在李廷方身上停了下來,「李景然雖年幼,以他的才華和心性假日必成大器!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顆熾熱報國心,所以無論發生什麼,我們李家必須保住他!」
所謂的孝順,不過就是「假裝」罷了。「假裝」聽父母的話,哄他們開心便是。至於我的思想和意志,是不應該出現的可怖產物。這種可怖產物一旦冒出,我就會變成不孝順的「畜生」。也就是說,我不會再被稱作是人。
李廷方說:「我想他應該打的是用這件事來要挾景然乖乖聽話的注意。」
真遺憾啊。他沒法看到這副場景了。
李德輝臉上第一次沒有笑容。
校長周德璋先生在喇叭里大聲說讓他們看今日的《文學報》,上面刊登的有守夜人的自辨書,說只要他們看過後一定會相信守夜人的清白了!
被他稱作二叔祖的是坐在他右手下方第一位的老人。他之前一直耷拉著眼皮沒有說話,此時才掀起眼皮看了李廷業一眼,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讓李廷業不敢小覷。
李廷業大吃一驚,額頭上的汗立刻就出來了,他強笑道:「二叔祖這是說的哪裡話,這種玩笑可開不得和-圖-書。」
他倒要看看守夜人要如何辯白。
……
「我不求你作為伯樂率先發現千里駒,現在千里駒自己展露才華大放光彩,你就安安分分的捧著不好嗎?」
周德璋如何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只是——「我相信李景然心中有數。」
他那雙渾濁的老眼彷彿返老還童般瀰漫上少年清亮的色彩,眼底深處是經年不熄的大火,「我從那孩子的文章里讀到了光,所以我願意賭一把。」
他面不改色對上左右兩排族老們的陰沉目光,沖位於上首的李廷方拱了拱手,沉聲問道:「不知族長喊我過來是為何事?」
李廷業臉色清清白白好不精彩,卻還是強撐著反駁:「我自己兒子他有幾斤幾兩我再了解不過了,他不可能寫出那樣的文章,必是……」
自從守夜人先生被封殺后,他就一直沒有在報紙上聽到先生的消息了,也沒有再看到先生的文章了,這讓他頗為憤怒鬱悶。
像他這般不孝不悌,兩面三刀的流氓惡棍,本來就不配別人的尊敬!
「糊塗啊!」這次發聲的不是坐在首座的李廷方,而是位於他左邊下首第一位的族老。他站了起來,用力點了點李廷業,氣的鬍子都開始抖了:「你以為李景然名聲差了,你這個做父親的名聲就好聽了?!」
我幾乎要發起抖來了。
我不明白,可是不敢不明白。一種巨大的恐懼沉甸甸地壓在我的胃裡,讓我一陣陣乾嘔。
李廷方眉心一動,「二叔祖,您的意思是……?」
小廝又對我露出那個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了:「少爺,讓我伺候你吸煙吧?」
我該怎麼樣才能稱得上是「孝順」?
……
李廷方眼中也閃過淡淡的譏諷,「李廷業這麼蠢的人,這世間也少有。」
李廷方輕輕點了點頭,李德輝這才滿意地笑了。
他那位少年同事,竟然就是守夜人!
然後又一日早上,學校里突然響起了喇叭聲。
「你要好好學習,將來好孝順我們。」這次是由父親說出了和母親相似的話,他的笑容是我無法解讀的古怪和深邃。
又一族老站了起來怒斥道:「管教,到那時候他的名聲就毀了!我們李家這一代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才子,難不成就要因為你的不作為而毀了嗎?!」
讀書不是為了明白學問嗎?不是為了報效國家嗎?為什麼又和孝順扯上了關係?
李景然能被二叔祖這般鼎力支持,只能證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李廷業那個蠢貨不會珍惜他們李家的千里駒,自有其他人珍惜。
「你知道李景然在北平都結交了什麼人嗎?你知道他那次入獄最後是被薛大帥保釋出來的嗎?你知道有多少位先生寫文稱讚過他的文章嗎?你知道我李家已經多少年沒有出現這般的少年天才了嗎?」
……】
沒想到李德輝卻笑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那孩子將來會有什麼樣的前景……但是我願意賭一把。」
李廷方冷笑出聲:「李廷業,事到如今你就別裝了!我為何叫你,你心裏清楚!」
李廷業冷笑出聲:「就憑他?」
李廷業沉默了一下,苦笑道:「子不教父之過,那孩子變成現在這幅樣子我也有責任。之後我會把他喊回家,好好管教的。」那個小兔崽子仗著有李廷方這頭老雜毛撐腰,翅膀硬了,竟敢不把他放進眼裡!他這下就要讓他嘗嘗忤逆長輩的後果!
我輾轉反側,整夜整夜思索這個問題,卻只是越發混沌。
……
李德輝笑m.hetubook.com.com眯眯地打斷了他的話,「代筆?李廷業你這把年紀真是活到狗身上了。我要是你,就直接一根繩子勒死自己算了,你這麼蠢是怎麼有勇氣活到現在的?就憑你也配做我李家英駒的攔路石?就算你是他父親你也不配。」
李廷方終於聽不下去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看著李廷業的眼神像是在噴火:「蠢才!真是蠢不可及!真想不明白你這樣的蠢蛋怎麼會生下李景然那般靈慧的兒子!」
李中堂儘管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當年病重之際,還是忍不住寫下絕命詩分辨道:「勞勞車馬未離鞍,臨事方知一死難。三百年來傷國步,八千裡外弔民殘。秋風寶劍孤臣淚,落日旌旗大將壇。海外塵氛猶未息,諸君莫作等閑看。」
也許……他是被冤枉的呢?
繼母是個可親又可怕的女人,我一向對她敬而遠之。
李廷業臉色也沉了下去:「難不成報紙上說錯了嗎?且不說他之前究竟做了多少荒唐事,就說他頂撞污衊嫡母,又拐跑有婚約的親妹,陷我李家于不義之地是有目共睹的。我即便是他的父親,也不能昧著良心說這件事不存在。報紙上有正義之士看不過眼發聲討伐也是正常。」
中堂帶著無盡罵名死了,他還活著,庸庸碌碌,一生無為。
李德輝嘆了口氣,目光中浮現匪夷所思的費解:「李景然可是他的嫡長子,將來有出息了,還不是他這個父親的臉面,為什麼要這麼急著把自己的兒子推到對立面上來?」
突然想起那日,也是這般明媚的太陽,那位流亡東瀛的少年在報紙上慷慨陳詞怒斥道:「造成今日之老大中國者,則中國老朽之冤業也。制出將來之少年中國者,則中國少年之責任也。彼老朽者何足道,彼與此世界作別之日不遠矣,而我少年乃新來而與世界為緣。」
李德輝思索幾秒,當機立斷道:「廷軒家不是還沒有后嗎?就把李景然和她妹妹過繼到他們家好了。」
李廷業強辯道:「這件事是他做錯了,既然做錯了就要接受懲罰……」
「不孝順的人就是畜生!」我忘記是誰說的這句話了,但是左右不過是父母的話。我為這句晦澀難懂的話戰慄不已。如果不孝順的話,便連做人的資格都失去了,只能淪為豬狗之類的牲畜了嗎?
雖然二兒子突然在報紙上發聲打亂了他的全部規劃,但是卻也給他徹底掌控長子創造了一個很好的機會。那個畜生若想解決這件事,就必須給他好好道歉,他才能大發慈悲放他一馬。
周德璋想起往日和少年的相處,不由感慨出聲:「不論李景然有怎麼樣的過去,我們認識的那個李景然是個驚才絕艷胸懷乾坤的少年天才,與我們相交的也是這樣的李景然。至於他的過去如何,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
已經多日不看《文學報》的褚晉就借來了同事的報紙,準備看個明白。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李德輝笑了一下,看向他的眼神是一片冰冷:「玩笑?老夫可從不開玩笑。」
他也看過《流浪奇遇》,為書中大毛的遭遇而牽腸掛肚,所以也開始把家裡的剩飯剩菜施捨給了流浪兒。他從未想過《流浪奇遇》也是守夜人寫的!
……
李德輝走出屋門,眯著眼睛看著頭頂耀眼的太陽。
於是我便開始觀察,觀察對象是我繼母的兒子。
我要被孝順吃了!
周德璋剛吃完早飯, 準備去學校上班,就聽下人稟告說鄭宜梁來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