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我心如落葉，終為世上泥。
洛寧取出酒壺中的噬願蠱，看到這像海珠一樣美麗的東西，很難想象這是造成聖鬼廟成為擺設的罪魁禍首。
「因是因，果是果，生死福禍不由我。」
洛寧的神識根本感知不到任何內容。之前是用紅塵道瞳才能解讀，可是他的紅塵道瞳，此時又無法使用。
不修鍊《紅藏》，沒有凝聚紅塵道心，即便有伶道珠，那也不是真正的……伶道之主！
甚至，還有一些海鷲離開，似乎是搬救兵的模樣。
他只記得，第一頁的天書字元解讀出來是：
對於洛寧而言，噬願蠱就像一個資源庫。
陸翩翩搖頭：「看不到，只有一片混沌。」
一本經書，盲人才能看見？不是笑話么？
他看到了一個女子在茅屋前紡紗，傍邊的搖籃之中有個嬰兒。女子每紡紗一會兒，就慈愛的看一眼嬰兒。
陸翩翩繼續說道：「關於噬願蠱，我還是聽洛致遠說的。他曾說天地之間，有九種可遇不可求的頂級仙蠱，其中就有噬願蠱。」
洛寧心中一動，立刻從指環中取出《紅藏》。
難怪洛致遠說，伶道珠選擇的主人都是小人物。
噬願力被人故意放入聖鬼像的額頭之內，源源不斷的吸納香火願力。
「雖然能吞噬願力，但噬願蠱作為一種獨特的存儲法寶，倒也沒有善惡之分。」
兩個凡人要衝出大批海鷲的包圍，幾乎不可能。
暫時鷹爪逃生的海蛇，遊走在聖鬼廟中，吐出芯子圍著陸翩翩，數量數以百計。
不知不覺間，洛寧不知歲月。
這也能解釋，為何蠱卵能在凡世活八千多年。因為它吞噬了巨量的願力。
可是它們懂得用海蛇來對付人類，可見不負奸詐之名。
「洛致遠曾說，噬願蠱和紅塵願力有關，若是有紅塵願力的功法，就能煉化此物，收為己用。」
「噬願蠱具備獨立的願力吸納空間，幾乎等同於一個小世界，但只能存儲願力香火。」
好在，陸翩翩連接斬殺八頭海鷲，海鷲和圖書們才不敢繼續進攻。
可是一想，卻很有深意，似乎真有可能。
他故意屏蔽神識，那第二頁的經文，卻仍然清晰展現。
難怪這麼大的聖鬼廟，沒有絲毫願力殘留。原來，都被那枚噬願蠱給吞噬了。
他看到了一座墳墓，有個少年佇立墓前。良久揮淚而去，夕陽西下，一步一回頭……
它們尤其喜歡背後進攻，路數和鬣狗一般無二，卑鄙陰毒。
洛寧嘆了一口氣，心中很是遺憾。
海蛇離開海水，還會活很久，不會很快就死。
於是，失去了所有耐心的海鷲，再次攻擊陸翩翩。
原來，他是用肉眼解讀出天書的，還是盲了的肉眼！
想不到，這才是眼盲之後的最大收穫：能看懂《紅藏》！
「你本無資格置身此地，紅塵凡世才是你的歸屬。你，不要再回來了。」
「翩翩，你能看到書上的字么？」洛寧問陸翩翩。
《紅藏》是太古以來的紅塵願力，在眾生識海之中自然孕生的天書，由無數紅塵生靈的共同意識，在冥冥之中孕生出來的人道玄經。
他又看見一個帝王，環視朗然說道：「吾貌雖瘦，天下必肥。」
打開之後，上面照例一片混沌，一個字跡也無。
這還修鍊個屁啊？
「噗嗤—噗嗤—」
洛寧也笑了，「它恨我，你有什麼好處？我們是一夥兒，它還能放過你？」
那麼，噬願蠱吞噬的願力，可能積累到了一個巨大的數字。
原來如此啊。
洛寧說到這裏，再也笑不出來了。
原來，《紅塵道藏》就是伶道淵藪，是伶道的根本。
而那無字天書般的《紅藏》，居然在洛寧手中無風翻動起來。
一條條海蛇被海鷲扔下，然後再去捕捉，再來扔蛇，周而復始。
洛寧聽到這種聲音，似乎是唱和般喃喃說道：
果然，陸翩翩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嗤嗤—」
如此一來，聖鬼廟失去了願力，也就無法鎮壓域蜃山的煞氣，成為了無用的擺
和_圖_書設。
雖然有盾符，可是在凡世，盾符的漏洞很大，效果極差，甚至不如盔甲。
但可以想象，蠱中蘊含的願力，絕對非同小可。
「神不神，鬼不鬼，長生大道如流水。」
不到半個時辰，聖鬼廟內的海蛇已經密密麻麻。
可是它們絕不甘心讓出自己的巢穴，放過這兩個人類。
這是整個復活計劃中的一步。那枚噬願蠱，肯定是布局者留下來的。
他看到了一道高遠的身影，看不清面貌，只有那悾悾話語傳來：
洛寧翻閱著《紅塵道藏》，語氣清幽高遠，「這世間之事，當真詭譎難測。若非我眼盲，怕是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
他的伶道珠被封禁，無法感應噬願蠱到底吞噬了多少願力。
所有的海鷲，頓時全部定在原地，再也動彈不得！
陸翩翩已經披頭散髮，雙手揮舞長劍，舞的密不透風。
陸翩翩忍不住焦慮起來。
霎時間，極度的恍惚感驀然傳來，洛寧的魂念似乎穿越了無數時空。
此時非常關鍵，要是被打斷，再想輕易入定那就難了。
在翻到第九頁時，赫然有句話映入洛寧黯淡無光的盲眼：
或許唯有自己這樣的小人物，才能真正感悟人間疾苦，煙火世界的喜怒哀樂、生離死別。
硬是沒有一隻海鷲，能傷到她和洛寧。
「你說，我們要是回到仙界，那沒有肚臍的詭異少年，會不會找到我們？」
此時此刻，洛寧恍若不覺的沉浸於《紅藏》的浩瀚道意，彷彿入定一般。
洛寧的神思徜徉其中，如同一道心魂雲遊天下，遊歷世間炎涼，屢經滄桑。
陸翩翩揮舞長劍，斬殺一條條毒蛇，完全沒有畏懼的意思。
洛寧聽到這話，感覺以洛致遠的性格，真有可能。
可是很快洛寧就發現，不是神識發現的！
「……莫不出煙塵，莫不入煙塵……伶道演化，願願道生……」
海蛇還咬不死她。
「只有盲人才可以看見？」陸翩翩乍聽此話
和-圖-書，感覺大有問題。雖然洛寧有些失望，可他還是翻開了第二頁。
如今修為太低，紅塵道瞳無法打開，也就無法解讀更多的經文了。
截斷了聖鬼廟的願力，也就能從容布置復活局了。
「真非真，假非假，星空大海夢為馬。」
洛寧又翻到第二頁、第三頁……發現字跡都能呈現！
而且持續了很多年。
可它們也沒有離開，而是將闖入自己巢穴的兩個人緊緊包圍。
陸翩翩也笑不出來了，「不知道。它若不是幕天，那還好一些。可它要是幕天，那就更要命。」
陸翩翩看到這一幕，哪裡不知道洛寧由盲眼得以窺探《紅藏》真意，正在感悟修鍊？
這是一雙極具神採的丹鳳眼！
終於，海鷲們「借蛇殺人」的計策失敗了。
「扁毛畜生！」陸翩翩怒喝，仗劍護在洛寧身前，「死！」
只不過，噬願蠱沒有使用願力的能力。
這種情況下，除非他本人受到傷害，否則絕難醒轉過來。
大群的海鷲似乎聞到人血一般，瘋狂的撲上。
洛寧頓時明白了。
從紅塵中來，到紅塵中去。哪怕高高在上也要接地氣，也要有一顆親近煙火紅塵的世俗之心。
古籍記載，為了祭祀戰死人族強者，鎮壓天外祲怪的邪祟，蜮蜃山的聖鬼廟可是當時香火最盛的聖鬼廟，一度超過了幽泉山聖鬼總廟的香火。
……
「唳—唳！」海鷲們扇動翅膀，驅趕著海蛇爬向陸翩翩。
「人間百神，各守職思，共循因果……則天道無常，而人世恆常……」
「咦？怎麼回事？」洛寧神色驚喜，神識也能解讀出這本天書了？
「紅塵願力功法……」洛寧忽然想到了洛致遠送的一門心法：《紅藏》！
吾道，為凡！
魔父洛安，神秘幕天，是他最不願意聽到的兩個人！
「吾道……為凡！」
洛寧明白了。伶道珠其實也是存儲願力的法寶。這噬願蠱也是。
十幾頭衰老的海鷲打頭陣，從四面八方和_圖_書撲進而來。後面大批的海鷲一擁而上！
洛寧想到這個名字，整個人的氣息都變得清冷起來。
一隻只兇殘的海鷲喋血隕滅，可是趁著這個機會，更多的海鷲攻入了陸翩翩的防禦。
洛寧心頭泛起聞道般的淡淡歡喜，靈魂猶如羽化一般，得大慰藉。
她很清楚，一旦被這些豺狗一般的猛禽近身，她和洛寧將像被鬣狗活吃的牛羊那樣，被活吃。
「即便前塵盡忘，歲月無痕，我便登臨大道，也是一顆凡心。」
他似乎聽到一個蒼茫的聲音道：
不久之後，七品修士的借力就失效了，洛寧也會成為凡人。
所以願力就是因果之根。沒有紅塵願力，也就沒有文明，沒有神仙。
既然是紅塵道經，那麼是不是意味著，凡世也能修鍊？
噬願蠱？洛寧一聽這個名字，就心中雪亮。
洛寧不禁有些後悔，沒有早點修鍊《紅藏》。
《紅藏》說，整個宇宙的意識之母，就是紅塵願力。
經書翻動間，彷彿時空漫轉，斗轉星移。漫漫紅塵，前事盡忘，不知今夕何夕。
海鷲兇殘嗜血，看到老巢居然出現兩個人類，立刻撲擊而來。
這可能是洛致遠將《紅藏》送給自己修鍊的原因了。
它們能潛水數十丈，經常捕獵魚類和海蛇，知道海蛇的劇毒。
陸翩翩笑道：「你運氣真好，光是這枚蠱，你就賺大了。這東西，可能就是之前棺中少年的，現在都便宜你了。」
他又看見一個老者顫巍巍站在河邊，「昭兒，當著渭水的面，你給爹起個誓吧。」
只是因為洛寧有伶道珠，加上一直東奔西走，所以沒有修鍊《紅塵道藏》。只有第一頁的經文，洛寧才解讀出來。
伶道！《紅藏》直接提到了伶道！
「塵歸塵，土歸土，王圖霸業做了古。」
「本是紅塵來，只向紅塵去。我心如落葉，終為世上泥。」
她雖然沒有修為，可肉身比凡人強大的多，一劍在手可為十人敵！
洛寧再也沒有懷疑，「和*圖*書我能看見。而且只有盲人才可以看見。我現在是盲人，所以能看懂天書。」
接近著下一瞬，洛寧修長的手掌就對著大群海鷲一揮。
陸翩翩也不想提到幕天，轉移話題道：
而已經入定參悟的洛寧，猶如置身事外，渾然不覺。
他之前只解讀出這第一頁天書，也就只知道這點經文，還只是序言，不是正文。
然而，大群海鷲數量百余，又豈是十人敵可比？
原以為又是一片混沌，誰知洛寧居然看見了一片清晰的字跡！
「加上你打斷了它的渡劫復活，它肯定恨死你了。嘻。」
《紅藏》就是《紅塵道藏》，乃是紅塵願力心法，洛致遠教給自己時，非常鄭重。
正在這時，忽然天空中呼啦啦一片，飛下來一群海鷲！
至於其他符籙和寶物，都是有修為才能使用。
幕天！
哪怕演天化地，變幻萬千，卻仍然是人！天地令而為人！
這就是伶！
它們被激怒了，欺負陸翩翩一個人，瘋狂的四面攻擊。
就算被毒蛇咬到，她也毫不在意。
很快，一條條毒蛇就爬到陸翩翩身邊。
「……識海無邊，意念廣大，而俱生於紅塵之微……此乃願也，因果之玄，莫能其外……」
眾生奉我為神，我終視己為人。
陸翩翩要護住洛寧不被海鷲傷到，還要護住自己，頓時險象環生。
「我現在想起他的話，甚至懷疑，他可能推算出你會遇到噬願蠱，就故意告訴我，藉助我的口來提醒你？」
長劍一揮，沖在最前面的一頭海鷲，就被斬殺。
幾十隻離開的海鷲，居然抓回來很多海蛇！
若是修鍊《紅藏》，能不能煉化噬願蠱，獲取願力，恢復修為？
他還看見一個女子，站在夕陽之下，桃花林邊，默默相望，她的面容看不清晰，目光藐如山河。
就在這時，洛寧原本黯淡無光的、猶如灰燼已冷的眼睛，忽然彷彿被再次點燃的火炕，變得越來越璀璨，越來越明亮！
不忘根，不忘本，不忘我，不忘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