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易卜生
「瞧我這……罷了,你們進去吧。」
「……」
陸時道:「在戲劇結尾,舞台上的培爾·金特剝了一隻洋蔥,一層又一層,最後卻什麼也沒有。這個具有強烈象徵性的情節突出了全劇的哲理:自私、專橫地向生活索取的人,最終會一無所有。」
「我也喜歡陸教授的作品,《是!首相》的辛辣諷刺,縱觀整個戲劇史都沒有先例。」
說著,竟然開始掉眼淚了。
如此鮮活、具體的事例,只有長期陪伴纏綿病榻的病人才能描述出這種切身感受。
陸時看了一眼天空,
咈哧——
易卜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白了一分,
陸時白了對方一眼,
「沒有~沒有~」
龐加萊點頭,
屋裡立即響起一個老邁的聲音,
說完便主動在前面引路,將三人送出了房子。
「……」
可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普朗克虔誠地接過,
艹!
女人一聽陸時,
她將三人引到一間屋子前,隨後敲敲門,低聲道:「父親,他們來了。還帶來了《是!首相》、《羅馬假日》的作者Lu。」
結果,兩個法國人也「浪」不起來了,保持著沉默。
被這麼一提醒,龐加萊又覺出冷來了,環抱雙臂道:「對對,先回去喝一杯暖暖身子,順便看看你的新書。」
三人走向一幢建築。
他看向龐加萊和羅蘭,
索菲婭又說道:「還有吃飯。我問他吃什麼,他從來不吭聲,做出來以後卻這不吃、那不吃。而且,他從來不說自己不喜歡,只說一句話,『太甜了』。好像這樣就不是提要求……唔……唉……我都說了什麼。」
呵,法國人,關鍵時刻就行軍禮。
「裏面八卦之火燃燒得正旺,所以,你這個當事人最好還是別進去火上澆油了。」
他們竟然異口同聲。
陸時擺手,看看天色,
所謂「交淺言深」,一般不是什麼好詞,
手指輕輕敲打著床沿,
「我也很想看『血流成河』!」×3
他不是一般文人,
易卜生又笑,
沒想到,迎面撞上了熟人——
很快,一個中年女性打開門,發現外面站著三個人,其中還有亞洲面孔,不由得疑惑。
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三人坐了馬車,
她將三人引進屋的同時自我介紹。
愛因斯坦這種天之驕子更不必說,很自然地自我介紹。
無法到現場領獎。
龐加萊大笑,
索菲婭搖頭,
羅蘭和龐加萊不由得對視,
羅蘭忍不住說:「同為作家,我不得不說,陸教授,你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牛X。」
如果以往,他們一定自我介紹,
陸時沉吟片刻,
他看向索菲婭。
開爾文和愛因斯坦跟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點頭。
陸時緩緩點頭,
接下來這幾分鐘,他等得抓耳撓腮,
看到這個場景,陸時其實已經想走了,
陸時思考,
看護的人受的折磨也會少很多。
從傳媒到娛樂、
陸時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拍拍愛因斯坦的後背,壓低聲音道:「阿爾伯特,學術交流會最重要的時段是茶歇,對吧?拿出你的社交功力來嘛~」
陸時點頭,
出乎意料地,外面已經被打掃乾淨了,
陸時對龐加萊和羅蘭連打眼色,示意他們千萬別追問。
龐加萊不由得咋舌。
龐加萊拍拍他的肩膀,
以當下的腦科學的發展水平,容不得他多說。
自己這隻蝴蝶扇動翅膀,又引發了怎樣的風暴?
易卜生似乎很開心,
陸時看他們一眼,
「我也喜歡你的,尤其是《培爾·金特》。」
「到了,先生們。」
老哥也是有夠熱情的,竟然又用英語、又用擬聲詞。
他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環視了一圈,說道:「這間房子,就像一個沉默的受害者,被家務的疏忽和遺忘所困擾。」
「抱歉,我……我有些……」
「那我就不……」
這幫人也是夠無聊的。
陸時笑,
可偏偏跟他來的是兩個法國佬,別的特點沒有,就一個字——
陸時啞然。
她剛才說極夜也是原因之一,道理很簡單,
20世紀初的人對此沒概念。
沒想到,索菲婭一臉感激,說道:「陸教授,多虧了你。我已經很少見父親能情緒穩定地與人交流這麼長時間了。」
「……」
索菲婭點頭,
沉默一陣,羅蘭說:「沒想到會這樣。」
晚了蒙森一步,陸時等人的馬車抵達斯德哥爾摩大酒店。
「知道。」
他的身體彎曲成一種不自然的姿勢,右手臂彎曲在身前,左手臂無力地垂在床邊,
就像心裏住了一隻吾輩,時不時地撩撥一下,難受得緊。
這也是諾貝爾獎沒頒發給易卜生的原因——
就比如民國時期,哪個文人沒被罵過啊?
可現在,他們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縈繞在心頭。
龐加萊拍拍陸時的右肩,
因為聲音比較小,龐加萊和羅蘭沒有聽清。
龐加萊詫異,
「Lu!?寫《是!首相》的Lu嗎?!快!快請進!」
陸時還能怎麼回答?
索菲婭對三人點點頭。
「Go!Drink!噸噸噸——」
頂包,還是讓陸時來好了!
龐加萊忍不住嘀咕:「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龐加萊問道:「陸教授,你說什麼?」
德國人裝英國人。
是亨利克·易卜生的女兒和_圖_書。
陸時瞭然,
沉默讓氣氛變得有點兒尷尬。
「講的什麼故事?」
「先生,你便是原因之一。」
在昏暗的燈光下,能看到牆壁上掛著幾幅溫馨的畫作,讓冷清的空間多了一份生活的氣息。
前有《鄉村教師》、後有《朝聞道》,哪個不是開先河之作?
龐加萊趕緊依次介紹。
還好斯德哥爾摩相對繁華,
陸時也好奇,
頂尖科學家都是人精,
但是,這間房子並沒有被打掃的痕迹,
此時此刻,陸時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那是一種與年齡不符的老態,就好像十分操勞。
「哦?」
「快請!」
索菲婭說:「當然,我送你們。」
城市的燈光如同篝火,照亮一片又一片的黑暗。
「搞不定問題本身,還搞不定提出問題的人嗎?」
話還沒說完,羅蘭又道:「陸教授,可我心痒痒得厲害,你能不能在不劇透的前提下講一講。」
亨利·龐加萊。
龐加萊忍不住稱讚道:「浪漫。」
氣氛緩和不少。
房間的傢具布置得有條不紊,沒有一絲雜亂,灰塵也被一掃而光,
「其實是受了生理影響。」
幸好,羅蘭沒有讓他們久等。
「生理嗎?」
陸時可不就是神仙?
結果,剛準備往後進行,羅蘭便叫停:「停,停停!陸教授,你還是別講了,我不想被劇透。」
「羅曼,不是每個老人都會變得睿智而柔和,偏執者、暴躁者、貪婪者……倒不如說,後面這些反而是多數。」
他們心想,
索菲婭直勾勾地看陸時一眼,
三人下了馬車。
夜色又深了,
一路上,陸時都是在講《朝聞道》第 一 章的大致內容,
「我還沒那麼想不開……」
「冷?一點兒也不!裏面現在正討論得熱火朝天呢~他們都想看『血流成河』。」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
書桌上的書籍整齊排列,筆筒里插著筆,筆記本放在一旁,顯得很有秩序。
她看向廚房,
陸時無可無不可,
普朗克大笑,
陸時回身,扶開爾文下來。
陸時心中一萬匹草泥馬狂奔而過,
就沒有腦科學!
這個房間已經被改成病房了,
接下來的兩個多小時,他們聊了很多,
培爾·金特遇到過妖魔,後來又販賣奴隸(黑的)發財致富,幹了不少壞事,最終破產潦倒,回到了家鄉。
四周的牆壁灰暗而沉悶,就像一幅失去了色彩的畫,尤其是廚房的瓷磚上,油漬和食物殘渣形成不和諧的圖案,
龐加萊:???
普朗克說:「那我們就暫時分別,晚上再……唔……對了,陸教授,你能把《朝聞道》的原稿借給我嗎?和圖書我想請各位同仁一閱。」
還好索菲婭擦乾了臉頰,
「陸教授!」
目送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龐加萊才說:「陸教授,那個『朝聞道』是你們中國的古言吧?」
對於絕大多數學者,這不是壞事,
良久,他說:「陸教授是一個浪漫的詩人。『沉默的受害者』……你的比喻,讓人驚嘆。」
有這回事?
一旁的龐加萊被逗得大笑。
「勞駕,幫忙搬行李。」
在《培爾·金特》中,他創造了一個富於幻想、終日懶散生活的青年培爾·金特流浪闖世界的經歷,
「他明明中風了,卻似乎想要萬事不求人。就比如如廁,他不會說『誰來幫我把尿』,反而躺在那裡不停地扭,非要我去問,他才肯說話。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他不求人、是我自己主動過去問的。」
聲音輕輕的,異常溫柔。
此時,車夫已經搬完了行李,
龐加萊敲門。
他在行李箱翻找一陣,將原稿遞過去,囑託道:「務必要好好保管。」
普朗克問:「裏面氣氛很冷?」
龐加萊和羅蘭對視一眼,都沒說話。
只有鬱悶地接受現實。
「抱歉,我有些失態。」
在他的印象里,易卜生自從中風后就一直在奧斯陸卧床,直到逝世。
寒夜的清冷襲來,
只可惜,認知障礙要到1962年才被精神疾病學家提出,
陸時:「……」
他指指酒店大門,又對幾人打個喝酒的手勢,
「具體原因我也不甚清楚。」
陸時攤手,
「真冷啊……」
馬兒嘶鳴。
陸時:「……」
索菲婭嘆了口氣,
「我喜歡裏面的象徵意義。」
結果,索菲婭自己竹筒倒豆子一般往外說:「我的父親因中風卧床,各位想必是知道的吧?」
「……」
原稿無疑是重要展品。
「你當我是神仙?」
天黑著,病人睡眠多;
陸時注意到,索菲婭的神態透著疲倦,行動甚至有一絲遲緩,
開爾文跺了跺腳,環顧一圈,又說:「真黑啊……」
自己如果真的按「解決提出問題的人」這個思路來辦事,把蒙森搞成一個偏執狂,事情會很麻煩。
寒風吹來,纏繞著周身,無聲無息地滲透進肌膚。
陸時:???
他怔了怔,立即熱情地打招呼。
陸時他們進屋。
陸時一個頭兩個大,沒話找話道:「夫人,你們不是久居奧斯陸嗎?怎麼搬到斯德哥爾摩來了?」
緊接著,龐加萊看向愛因斯坦,發現不認識,
「Good!Very good!」
自從上次和畢加索聊過,他已經決定開一家私人博物館,
他又轉向普朗克,
他研究美文和銘文,又懂哲學,所以聽說過。
在m.hetubook.com.com水池裡,鍋碗瓢盆隨意堆放,洗刷過的和未洗刷的甚至混在了一起。
緊接著,普朗克、愛因斯坦、開爾文都不由得大笑,
老人中風之後,突然暴怒的情況非常多見,因為中風可以使大腦受到損傷,如果恰好是管理情緒控制功能的額葉,就容易出現脾氣怪異的現象。
浪。
陸時沒有詳細解釋,
從時間上算,現在只是下午,但斯德哥爾摩處於高緯度地區,天黑得特別早,12月到5月甚至有極夜。
「請放心。大家都是知輕重的。」
陸時、龐加萊、羅蘭沉默了。
被整得無語。
陸時、羅蘭、龐加萊三人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哆嗦,腦子也變得清醒。
不被罵,反而說明上不了檯面!
可蒙森……
「易卜生大師不是挪威人嗎?」
他和蕭伯納是好友,而蕭伯納就是受了《培爾·金特》影響才開始進行戲劇創新的,
「啊……你是……研究黑體輻射的『天才的普朗克』,對吧?」
他心裏清楚,易卜生的平靜只是一時的,
就在這時,馬車夫的聲音響起:
瞬間的安靜,
如果沒有索菲婭剛才說的那些話,這番討論一定讓陸時、羅蘭、龐加萊覺得受益匪淺,
龐加萊嘴唇囁喏了片刻,對陸時說:「陸教授,最好等等。剛才蒙森教授在酒吧有些……」
陸時:???
傢具的角落上矇著一層薄薄的灰塵,
車夫立即悶頭幫忙。
「我也這麼覺得。」
「……」
三人離開了。
心裏更不是滋味了。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極夜。因為斯德哥爾摩有極夜。」
但陸時不同,
她不由得大為尷尬,
易卜生的嘴唇勾了勾,露出一個類似笑容的表情,
索菲婭露出苦惱的表情。
壓力太大,不傾訴是會得心理疾病的。
三名科學家雖然對文學作品感興趣,但不多,
產業做得非常大。
陸時點頭,
開爾文覺得有些冷,往手掌哈氣,
有首流行歌曲《洋蔥》也是取自於此。
陸時剛準備說,卻想到羅蘭來了還要重複,遂回道:「等等羅蘭先生。」
「我喜歡你的戲劇。」
「是,這裏肯定比不了地中海氣候宜人。」
索菲婭注意到了陸時的目光,
陸時嘀咕:
但現在……
這是一則美談,戲劇圈無人不知。
這話倒是一個準確的預言。
「好,我陪你和羅蘭先生一起。」
三個大老爺們哪見過這個陣仗,直接被整懵逼了。
陸時先下車,交給車夫一枚瑞典克朗,
說完便準備進門。
不好的預感升騰,
陸時暈了,
這哪有時間跟人打口水仗?
三人退出房間。
索菲婭便繼續道:「我不知該怎麼形容…
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的父親自從中風,就變得……變得自尊心異常的重。」
一股類似祥林嫂的怨氣衝天而起。
龐加萊雖然也寫文學性作品,但本職工作是研究數學、天體力學、數學物理,所以一眼就認出了開爾文,
漆黑如同巨幕般降臨,將萬物全部收入其翼下,似乎要吞噬萬物。
易卜生半卧在床上,後背支起來,
他又塞給車夫一枚瑞典克朗,隨後與三名科學家進入大門。
「走,先坐馬車回去。」
索菲婭回答:「你與凡爾納先生曾對瑞典文學院的第十一席奧德納先生說過,應當提名我的父親作為諾貝爾文學獎候補。他來了興緻,便想著來這邊看看。」
從大學校董到民調主控,
易卜生說:「是這樣啊……陸教授,你喜歡《培爾·金特》哪一點?」
「……」
「浪漫嗎?唉……」
「我現在想的是蒙森教授的事。」
龐加萊聳聳肩,
她叫索菲亞·易卜生,
會這麼說是有原因的,
「嘖……」
陸時看索菲婭一眼,
索菲婭將臉偏向一邊,
行人在寒冷的夜色中匆匆而過,面孔被冷風咬噬,或者泛紅、或者發白,眼神里透著絲絲疲憊。
羅蘭:???
「『朝聞道,夕死可矣』。不過,普朗克先生說的《朝聞道》是科學幻想小說。」
「開爾文勛爵!你也受到邀請了?」
三人握手。
尤其是中風患者,
雖然說的是房子,但實則指誰,明眼人都能看出來。
龐加萊連連擺手,
「陸教授!」
他不由得更尷尬了,岔開話題:「夫人剛才說『原因之一』,意思是還有別的原因嗎?」
愛德華七世說,
直到易卜生累了,安然睡下。
除非喝了二兩小酒,或者心裏憋了天大的委屈,才會抓住任何機會傾訴。
老人難免認知功能退化,有的甚至部分腦區開始萎縮。
他只會簡單幾句瑞典語。
龐加萊又說:「既然如此,那我們一起去拜會亨利克·易卜生先生吧。羅曼過會兒也要跟來。」
話雖然沒說完,但眾人能猜到是怎麼回事。
陸時看他一眼,
被一個有地位的史學家隔三差五地在期刊雜誌上狂噴,想想就頭大。
書桌上的書籍堆疊,雜亂無章,宛若小山。
陸時回憶良久,才隱隱約約地想起來。
見證過《鄉村教師》誕生的龐加萊興趣大增,
陸時低聲道:「夫人,那我們就……」
「各位,咱們別在這兒聊天了。進去吧,喝口酒、吃些熱食。」
噠噠噠——
羅蘭點點頭,說道:「之前我一直疑惑,總奇怪地位如此之高的史學家為什麼會那麼在乎浮名,今天見了易卜生先生,我才意識到……唉……也許我將來也會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