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晚清遺殤
第二十三章 震怒
好在奕劻雖然臉色非常難看，還沒有說一句話。李諭多少知道現在的一些情況：朝堂上，奕劻正在被御史彈劾，慈禧也並沒明確表態站在哪邊。
搬出來洋人果然管事，當時大清上下對洋人都怕得很，載振稍微平復了一下：「洋人也聽戲？」
這是京城裡都在傳唱的一句，說的是現在太多人不管國家興亡，只顧聽曲看戲。
賈洪林連忙拉著楊小樓到了後台，好在終歸是在王府，台下宗室們不敢動手，扔完東西就悻悻而去。
李諭連忙拉住他：「小王爺！別動怒！」
李諭連忙胡謅：「是啊，丁總教習給我說過，這幾天洋人正想請他們去。」
奕劻中途去了趟西苑，一直等到他回來，李諭、載振等人才一起來到戲樓。奕劻嫻熟地在最中間位置坐下后，對著戲班老闆說：「開始吧。」
管家嘿嘿冷笑道：「我還以為是李中堂來了，李中堂早就去世，你一個師爺來這幹嘛？」
中午戲班到了王府，王府的管家立刻著急忙慌得https://www.hetubook.com.com給他們安排了午飯，然後搭好戲台。
說完他從袖口中取出一張銀票遞了過去。
門外的人說：「本人楊士琦，過去是直隸總督李鴻章李中堂的幕僚，希望求見王爺，還望通報一聲。」
足足唱了四個小時，夜幕降臨時，表演才接近尾聲。賈洪林在台上做了謝場，台下觀眾卻意猶未盡，旁邊有人大喊了一句：「再來一個。」
說完就忍著巨大的心痛關上了大門。
李諭和載振、四格格坐在第二排，同樣是黃金位置，後面還有許多其他皇親宗室，以及八旗票友，反正這些人平時很閑，能來王府聽戲絕對是一大樂事。
楊士琦吃了閉門羹，依然神情自若，只是搖著頭輕嘆一聲：「可惜啊可惜。」
載振走後，後面的滿清宗室許多還在憤憤不平，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往台上扔，污言穢語更是罵個沒完。
奕劻站起身，只是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難到戲里https://m.hetubook.com.com的人做的都不對？」楊小樓不服道。
「對，當然對！」賈洪林對自己的職業還是很熱愛的，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你這樣，萬一王爺怪罪下來，我們整個同慶班豈不也要跟著遭殃。我可以跟著你去蹲大牢，但是班子里其他人哪，他們怎麼辦！」
「好，再來一個！」台上的一個演員道。
載振見此，對台上的戲班子威脅道：「好！這次我就聽了先生的勸。但如果下次還敢造次，保管讓你們進刑部大牢嘗嘗『伙食』！」
「我……」楊小樓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再說什麼。
「來人，給我抓起他來！」載振怒不可遏。
旁邊的賈洪林卻不知為何連忙拉住了他，低聲喝了一句：「小樓，別！」
楊小樓憤憤道：「現在還有什麼規矩？再這樣下去天下就要亂了，連王法都沒有，還要什麼規矩！」
李諭把太后也搬了出來，雙管齊下，果然奏效。
「家國興亡誰管得，滿城爭說叫天兒！」
李諭除了每年春晚會看一個戲曲節目，平時基本沒有聽過戲曲。古風歌曲聽過不少，但和京劇這種硬核的藝術就沒法比了。
王府管家推著大門準備關上，因為奕劻聽戲時不見外客。在大門就要合上時，被一隻手擋住了。
台上一台台戲連翻演，臉譜不斷變換，李諭只能大體從角色上知道武生應該就是楊小樓。
李諭聲音很大，這話也說給了前面的奕劻聽。
李諭靈機一動，說：「貝子爺，最近洋人也想請同慶班唱戲，現在不能動他！」
李諭心中瘋狂想著幫他脫身的辦法，這個楊小樓真是糊塗，雖然義憤填膺，但是給奕劻父子說這些能有啥用，不就是純純憤青行為嗎，肉包子砸狗！
楊小樓似乎一點都不怕：「戲子也知世事亂，怎奈朝中大臣竟無人管。」
管家看到銀票上100兩的數額，非常心動，但是這個節骨眼他也不和_圖_書敢放他進來，只好說：「您啊，拜佛不是時候，這些香火錢自己留著用吧。」
一身武生扮相，正是楊小樓。
李諭專心磕瓜子吃點心，台上演到壓軸的《硃砂痣》時，幾乎只有他還在大快朵頤。
李諭趁著亂來到後台，看到賈洪林正在呵斥楊小樓：「小樓啊小樓！師傅平時怎麼教你的？台上就要有台上的樣子，這不是壞了規矩嗎！」
楊小樓接著立住花槍，昂然而立，高聲道：「希望王爺稟明朝廷，整飭國政，減輕田賦，救濟蒼生，多給百姓一條活路！」
「府上現在不見客。」管家不滿道。
說完也徑直離開了。
楊小樓槍花舞畢，一個瀟洒的亮相定在原地，然後用義父譚鑫培最擅長的譚派老腔高聲唱了一句：
王府綉樓里，戲台上賈狗兒賈洪林已經開始字正腔圓唱起了《連營寨》，下面的聽眾一個個聚精會神搖頭晃腦，聽得不亦樂乎。
只有李諭就像一個傻子一樣坐在那裡，只在別人叫好的時候跟著鼓掌喝彩，活脫脫混在中間濫竽充數。
他端起花https://m.hetubook.com.com槍，舞了一段漂亮的槍花，惹得台下一陣叫好，論身法一塊，觀眾最喜歡的就是武生的戲。
賈洪林怒道：「住口！你在台上演了幾次忠肝義膽的英雄，莫不是以為自己也可以做趙雲黃忠？記住，戲是戲，人是人，師傅早就說過，你不能入戲太深！」
奕劻下午去西苑就是因為有御史彈劾他，雖然李蓮英早早給他傳了消息讓他立刻趕去，但是等了半天慈禧竟然沒有見他，甚至一點口風也沒有漏。
李諭繼續添油加醋：「洋人很喜歡藝人，過幾天還想用留聲機錄下他們的曲子獻給太后。要是因為這點事就懲罰他們，恐怕會給洋人留下口舌。」
楊小樓甩開他，站到台中間，冷冷地說：「再來一個是吧。」
奕劻臉色卻陡然變了。
李諭旁邊的載振最先坐不住，站起來怒喝一聲：「放肆！一個戲子也敢妄談國事！」
楊小樓已經很給奕劻面子，沒有直接說他就是最大的貪官。
楊小樓的音調在最後翻著番往上走，台下好多滿清宗親還不知所以，聽到這一嗓子立刻大聲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