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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揚從桌上拿起這件商代貴族專用的酒杯。

「這件青銅觥，三十五萬，您同意，我就賣。」

「可那不是還有六箱東西么？我得保證後面有錢買啊。」

觥，自然就是眾人眼前這件珍貴的酒杯了。

「所以希望大家在鑒定這批文物時，不要參考太多資料上給出的鑒定意見，給出你們心目中自己的判斷既可。」

「本次工作採用一票否決制，只要有一位專家判斷文物存疑，該文物就會被放到待定區，等待初次鑒定完成後，一起進行第二輪的開會複審。」

「我去嗎？」張揚非常驚訝：「我夠格嗎？」

「誒，小張啊。」

這些東西判刑是夠了，起碼涉及三個漢墓和兩個宋墓，但既不能交易，又不夠格展覽，實在提不起消費的慾望。

人家看年代特徵，他看的是生產日期，不是一個東西。

「張總真是敞亮人啊。」趙小姐在一旁奉承道。

但其實宋代的歐陽修，大概率是沒有用過青銅觥的，這種酒杯只在商晚期到西周早期流行，相當稀少。

「你看這牛角，像兩根釘子一樣，龍的角應該和鹿一樣，帶分叉的。」

雖然因為是出土文物的關係，菩薩像的表面有些破損，彩也有些脫落，但在元代木製佛龕里，絕對算是上品。

張揚認出，這和自己在拍賣會上，替老楚拍下來的那對、疑似從青銅方壺上脫離的龍首配飾，有七八分相似。

「別鬧。」張揚擺擺手，信誓旦旦的說：「這就是牛。」

「張揚，你就當是這樣吧，明天好好相親哈！」

「確實是牛頭。」

張揚摸出來看來電提醒，馬老師？

多少？五百多件？

「我加這五萬是有理由的，給河東集團買的那些東西，您等下肯定不會全要，到時候還是要砸在我手裡。我得給自己稍微回點血，畢竟您也知道，我現在……」

「那有沒有放在空氣里就能保存，還沒有陰間元素的東西啊？」徐傑放棄思考，轉而求助張揚。

但當時他正在魏家溝探墓，自然沒空。

「雖然牛牛挺可愛的，但在古代，用牛頭杯子的人，身份地位估計和圖書不高，這東西五十萬，還是太貴了。」

木雕是外行的稱呼，這件寶貝準確的名稱應該叫「佛龕」。

……

付胖子一臉凝重的說：

他已經習慣了。

電話一接通，楚振民就問張揚，剛才是不是在接馬老師的電話，所以一直顯示在通話中。

「怎麼樣？感不感動？要不要考慮當我的孫女婿？」

「牛頭？這可不是牛頭啊，這是龍首。」

「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但張揚看到這些東西后，只有一個動作：搖頭。

「各位，張老師認為存疑的文物多達98件，咱們先討論完他列出來的這幾件，剩下23件不著急。」

付胖子拿出來的這件佛龕，和玉米差不多大。

張揚沒問題，他現在只想趕快開始，然後早點進入第二輪。

紋飾算是對了。

不會吧，真是馬老師找關係幫的忙？就圖他這個人？

「這件清代的佛龕，付老闆打算怎麼賣？」

「付老闆，你要是沒有其他壓箱底的好貨，咱們還是看你給集團收的東西吧。」

「沒事兒，您手頭沒錢，我可以等啊。這些本來就是給集團準備的，除非我這店子不幹了，不然肯定給集團留著。」

「國家文物局的人當然要給我老頭這個面子。」

放到佳士得，少於五百萬那都是撿漏。

次日，盛海博物館，C棟一樓的大會議里。

「付老闆，這東西不錯啊！」

但張揚現在不是在拍賣會上，他是在二道販子手裡進貨。

兩人在店鋪一直待到晚上九點，終於把事情忙完。

在他發愣的時候，電話又響了。

「這樣啊……」

「馬老師？」

雖然張揚是專家庫里的在職人員，但庫里的專家其實有很多。

馬老師在歡快的笑聲中，主動掛斷了電話。

包漿問題也不大，雖然好像有人為刷掉綠繡的痕迹，但沒有破壞觥身上的任何紋飾。

「就那對瓶子。」

這樣自己身上的壓力不就可以少很多了？

「好可愛的牛牛呀！」

「行了行了，那就三十五萬。」張揚打斷了付胖子的絮叨。

但青銅觥的文物價值，比汝瓷高得多，保m•hｅtubｏｏｋ•cｏｍ.ｃｏm底一級文物，上限可以到國寶。

杯身呈鼓形，和一般的酒杯相比，多了個倒水的口沿和一面狹長的杯蓋。

兩天後，複審階段。

「這次交接儀式，我孫女也會去現場，你們到時候好好認識一下。」

張揚說完，輪流請徐傑三人發表意見。

「張總，我考慮好了。」

這個奇怪的想法剛冒出來，就被張揚掐滅了，難度太大。

「你們把這批東西看成，城管在古董市場收了幾個攤子，送過來碰碰運氣就行。」

「哈哈哈，沒錯，確實是天大的好事呀。」

「你看中哪件了？」張揚小聲問。

「我有問題。」一位參加過上次鑒定的老專家舉手問道：「這次他們退回來的文物，不會還是在地攤上收繳的吧？」

像他這樣的小角色，一般不涉及刑事案件、也不是國博、故宮的專家，基本沒有在央視上露臉的機會。

「事情是文物局牽頭的，現在需要幾個苦力去現場幫忙，把把關……」

「哈哈哈哈。」

「張總說笑了。」

「什麼意思啊？你們……喂？」

不過涉案文物，鑒定起來應該很輕鬆吧？

「付老闆，你這麼犟就沒意思了。」

張揚被人這樣盯著，表情倒是很坦然。

張揚「啊～」了一聲，儘力的把自己內心的驚愕表現出來。

「你現在是不是就在盛海？」

歐陽修的醉翁亭記里，描寫喝酒的場面時，用了「觥籌交錯」四個字。

看了看專家群里的消息，楚振民已經把明天活動的時間、地點，都發出來了，似乎是在盛海博物館的辦公樓。

「下面請張老師講兩句。」

這些倒賣文物的就喜歡做這樣的無用功，揣摩、猜測、試探，最後，還不是看錢給的夠不夠。

張揚對此只是禮貌的笑了笑。

張揚人傻了。

「這種破爛，我說句實話，收回去都不知道怎麼賣。」

這不符合行情。

他正等著付胖子回應這個價格，褲兜里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兩萬五，張總覺得怎麼樣？」

「陶俑沒問題啊，就是這件陶俑，它帶彩，你得準備個恆溫恆和-圖-書濕的箱子，不然彩色很快就沒了。」

看付胖子還想討價還價，張揚乾脆大手一揮，不要了。

「靠！這就掛了？」

不過可能因為他砍輕了，付胖子沒怎麼掙扎，立刻同意了這個價格。

胡謅一個年代，隨手砍上一刀。

聽說對方想把孫女介紹給張揚，陳彥光馬上把張揚的信息全給賣了。

一共成交了五十七件，成交額高達一百一十七萬。

張揚看了付胖子一眼，你表情這麼驕傲幹嘛？

「哦，那是魂瓶，給墓主人安魂用的。」

因為他有種預感，自己給出的鑒定結果，會和很多人岔開。

「三十萬，你同意的話，我們馬上成交。」

後來馬老師打電話過來，問過一次，問張揚什麼時候有空，去燕京轉轉。

隱隱能聽見，楚子強也在旁邊狂笑。

除了他之外，剩下被艾特的人都是老專家，估計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之後的張揚能看得上的物件兒，差不多都是這個流程。

張揚突然感覺馬老師口中的「苦力」，不是玩笑話。

「只是，你這五十萬的報價，我有點吃不消哇。」

這是正兒八經的一線市場進貨價。

同時心裏咯噔一下，該不會他孫女也在盛海吧？

張揚露出思索的表情，揭開青銅觥的蓋子，湊到眼前說：

甚至連徐傑都有樣學樣，從付胖子手裡，以低於市場價好幾萬的價格，買走了一件湖田窯的觀音像。

「那我就要這件木雕。」

有這麼誇張嗎？

「你放下，讓我先看看。」

「杯子挺不錯的，可惜啊，上面雕的是個牛頭。」

看付胖子的樣子，還有得磨唧，張揚做了個抱歉的手勢，出去聽電話。

「這件木雕就可以。」

指龍為牛這樣的事，怎麼能不找旁證呢。

電話那頭，馬老師樂呵呵的說：

「一萬六吧。」張揚隨手就是一刀。

「按理來說，你確實不夠格。」馬老師回答的很耿直：「但是我據理力爭啊，賭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也要送你進這次活動露臉。」

「是啊，我在這邊參加活動，馬老師您也在盛海嗎？」

「不行。」張揚搖搖頭：「這件我www.hetubook.com.com要了。」

這個問題，他是發自內心問的。

八百年前，元朝雲遊的僧人，就是隨身攜帶著這樣的佛龕，方便隨時隨地禮佛。

「龍是咱們華夏的圖騰，你說龍長這樣，我真的接受不了。」

反正不管怎麼樣，明天肯定要去看看，到了現場，就什麼都清楚了。

「一共有537件。」

「嘿嘿，那你猜猜，我今天找你是因為什麼事？」

複審階段才是正戲。

「還有還有，張總您別急。」

張揚一臉鬱悶的走回店裡。

但是鏡子都被腐蝕的連花紋都看不見了，張揚只能出到八百。

「是啊，楚局長，真是馬老師舉薦我去這次文物交接的？」

這可能是第二次來邀請了。

除非對方能有理有據的說服張揚，不然就是「不成交就拉倒」。

「義大利要返還一些涉案文物給我們，已經到盛海了，明天開始交接。」

什麼銅錢、陶罐、陶俑、魂瓶之類的陪葬品，逐一擺上了桌面。

上次陳彥光在燕京遇到國博的馬老師。

「我覺得張總說的有道理。」

「哈哈哈，既然你不拒絕，那我就當你同意了。」

張揚穿著西裝，正靠在椅背上，聽著這次文物交接活動的負責人，介紹具體情況。

上一個存世量不足百件的古董，叫汝瓷。

整件觥最大的特點，是在杯蓋的前端，雕刻著一隻長著兩隻角的獸。

「我把蓋子放上去，整個杯子的造型，也是一頭牛啊！」

倒是徐傑悄悄問張揚，能不能讓他買兩件回去收藏。

上面雕刻著騎著大象、拿著如意的普賢菩薩。

哪是當苦力啊，那是鍍金！

電話那頭，老楚笑的很大聲。

青銅觥？！

張揚沒有打算否定這件青銅觥是真品，對方敢開五十萬的價，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但凡來歷有點問題，就等著出獄直接過60大壽吧。

「那不要了，那個牛的陶俑怎麼樣？」

張揚心想，這是好事啊！

他倒是也拿出了兩面唐代的鏡子，想三萬塊一件賣掉。

「各位老師，這次回歸的文物，是義大利政府，在數起文物販賣案中，繳獲的明顯有華夏文化特徵的文和圖書物。」

既然付胖子怕等下幾箱古董虧錢，所以抬高價格，那張揚自然會狠狠地滿足他這個願望。

目光回到付老闆的收藏。

張揚雖然疑惑，老爺子是怎麼知道自己的動向，但是考慮到有陳彥光這個姦細，好像也能解釋的通。

青銅觥成交后，付胖子的私人珍藏里，值錢的青銅器就沒了。

付胖子急忙糾正張揚的說法：

「張總你仔細看，這上面雕的是頭龍，這是古代最尊貴的龍首觥。」

他盯著張揚，彷彿想從外表看出，張揚到底是真的不懂，還是在裝傻。

目前考古出土的青銅觥，不足一百件，而且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博物館。

付胖子不吃這套，臉上笑嘻嘻的說道：

這麼浮夸的理由，一聽就是假的。

馬老師說話喜歡大喘氣，停頓了一下繼續開口：

「要不，便宜點？」

負責人直接請張揚坐到了主持人的位置上。

「您背靠的可是集團，咱們都不是外人，知道集團的現金流有多充裕……」

付胖子聽完這個報價，臉上陰晴不定。

這次是老楚打來的。

「根據我們上次交接900多件文物的情況來看，義大利負責文物鑒定的專家，對我國文物的年代、價值等判斷，往往存在一定的誤差。」

「要不要把付胖子騙到臨海去，然後報警，直接零元購？」

五十萬？

付胖子急忙在屬於他自己的藏品箱子里翻找。

「再看這鼻子，明顯就是牛鼻子嘛！」

「劉老師，這我也不知道啊。」負責人一臉苦笑著答道。

「當然是好事。」張揚笑著答道。

徐傑悄悄告訴張揚，剛才他出去接電話的時候，付老闆三人在一起激烈討論了很久，讓他等下小心被坑。

找墓主人免費拿貨，轉手就賣五十萬？

跨國文物迴流的交接工作，已經算是外交上的事了，百分百要上央視的那種。

票型四比一，只有付胖子一個人苦苦堅持。

他心說，這群人難道不知道，什麼叫羊毛出在羊身上嗎？

「唉，那就是有咯。」劉老師搖了搖頭說：「諸位，尤其是新來的幾位老師，如果發現有問題的文物很多，千萬不要懷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