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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中的陳廷柱摸著自己包里的一卷帶子，心裏有些忐忑。

不到三分鐘，帶隊來的所有人的心裏都是一沉，壞了！

並且開始回憶第一次聽的那首歡快的曲子，想那些開心的日子，甚至滿腦子開始想一些不著調的東西。

李秀妮開心的不行，但是這暫時不方便拿出去說，只能在家拉著燕大海使勁說。

人一輩子，總得有那麼衝動一兩次的時候，否則的話，活著和行屍走肉又有何區別？

聽著這些聲音，陳廷柱的手上都出汗了，他心裏已經不是兩個小人打架，簡直就是幾百萬大軍在交戰。

就在這時，楊導又抬頭看了一眼台上，再看了一眼桌上的帶子：「什麼節目？」

形勢很不妙，現在節目基本都定完了，雖然他們來爭取到了明天再表演一次的機會，但是從各方面的反應來看，似乎前途並不那麼美好。

……

說完之後臉色頓時又精彩起來，太激動有點口不擇言，居然說了不該說的話。

……

……

陳廷柱不好意思地解釋：「後邊的更壓抑，也更揪心。我們老台長聽完之後心梗都犯了，送醫院搶救了半天。我怕……」

畢竟都是已經被打下去的節目，重新排練的也有點倉促，改動的比較大的幾個地方，現在演員們配合的明顯還是有點小問題。

結果就是到了第二天，他起床洗涮的時候，看到鏡子里的自己，都嚇了自己一跳。

那年和同學們一起拍完畢業照，當時一個個雄心壯志，約好了十年二十年後再相見，和初戀的女孩子美好地憧憬著未來，想象著自己如何美好的未來……

隱隱約約地，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低聲念誦：世有伯樂，而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他摸了摸包里的錄像帶，然後在周圍同事們驚訝的目光下，走到了前排的一個位置，彎著腰陪著笑，低聲說道：「楊導，三分鐘，只耽誤你三分鐘，你看一眼這份帶子，只要你看三分鐘，不行你喊保安把我打出去……」

楊導有些詫異，看了他一眼：「先放著吧！」

剪輯師立刻聽m.hetｕｂook•coｍ.coｍ從指揮。

早上忙到下午，總算把酒調配好，讓工人們去灌裝。

……

「放吧！」楊導擺擺手。

不過現在還早，想看熱鬧還得等到秋天。

很多人已經慚愧的低下了頭，已經有人開始埋怨，那麼多人口，那麼多的劇團歌舞團藝術團體和單位，居然選幾個合適的節目都沒有，真是人才難得……

燕長青對自己的獎勵並不是多關心，態度到位就行，當然真沒了也無所謂。

童年再也回不去，慈愛的眼神再也看不見，當年畢業時意氣風發的他們，並不知道當他們拍完照片起身的那一刻，就意味著很多人從此天各一方，再不想見……

這個小問題如果放在地方台，大部分觀眾也無所謂，畢竟大家的期望本來就沒那麼高，只要熱鬧歡騰一點，看著喜慶就可以。

他覺得這是挺優良的傳統，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就沒繼續下去了。

不過做到這裏已經是他的極限，他身體晃了晃，然後站起身，只覺得眼前都是黑的。

玉東省的節目競選小組，一群人正愁容滿面地看著帶來的演員們。

昏暗的剪輯室內，隨著二胡聲響起，安靜的小屋子，頓時好像有了無數小精靈在蹦，在跳，在歌唱。

等到一群臭小子們衝過來，書包都被扔的滿天飛，接著動作整齊，十幾個熊孩子一邊把上衣往下扯，腳下還蹭著脫掉了鞋子，然後蹦跳著褪下褲子，隨手一扔，撒腿就沖向了河裡。

正吃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就聽到了舅舅的喊聲：「七斤，電話！」

等小何抹了一把臉，聽從指揮忙活一陣兒。

這個提議立刻獲得了所有人的響應，於是所有人都開始撲騰著沖向河岸邊。

燕長青也吃不慣蘸料，他現在有時候吃飯都犯愁，口味越來越刁鑽了。

也是央視選節目的最後兩天。

一口氣跑到沙灘上，才敢回頭看，然後鬱悶地說道：「七斤哥你差點把我弄嗆鼻兒了！」

他甚至都不敢打擾沉默著的楊導，更不敢去看楊導的表情。

本來就因為改動配合不和*圖*書夠默契，結果因為到了這裏，演員們還有些緊張，許多動作都有些變形，唱歌的那位更是直接起高了腔，唱著唱著就要斷氣……

不過熊孩子們早習慣了，玩的時候又喊又叫的，嗆鼻兒是常事兒，現在早都一個個的有了經驗。

那些其他亂吼亂叫的聲音，逐漸也放棄了自己的呼喊，加入了這些聲音之中。

而他也鬆了口氣，跑到小河邊，泡河水裡，讓水沖一衝自己身上的酒味。

但是想去春晚，讓更多人看，連他們自己越看都越覺得希望不大。

片刻之後，二娃啊啊啊地叫了起來：「救命，救命，七斤哥變成水鬼來抓我了……」

……

「市裡來的，祝主任的電話。」舅舅回答了一聲，把電話遞了過來。

「嗷嗷嗷，放假了！」

無數水花被濺起，在夕陽下帶著迷人的光暈，再紛紛洒洒地落入水中。

陳廷柱立刻上前，讓剪輯師快放一段。

陳廷柱瞬間明白了，這是要『治療』一下剛才被魔音灌耳破壞的情緒啊！

轉眼之間，演播大廳里，玉東省的演員們開始表演了。

歡快的二胡聲響了起來，小屋內的氣氛才重新恢復正常，並漸漸變得輕鬆起來。

……

所以五千塊錢和獎狀，他轉手就送回了家，讓老媽給負責保管。

燕長青拿著一隻螃蟹就走了過去，嘴裏還正把一條蟹腿嚼得嘎嘣嘎嘣的，含含糊糊地問道：「誰的啊？」

河岸邊的沙灘上沙子飛揚，靠近沙灘的河水瞬間都渾濁了片刻。

中年人了，正是人生最憋屈的階段，為了生活，為了工作，為了妻兒老小這也不敢那也不敢，遇到糟心事兒就告訴自己忍忍，再忍忍，都特么成忍者神龜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到楊導的話：「小何，把帶子倒回去，聽一聽開頭那首曲子。」

兒時的調皮，在鄉間的快樂，上學時和同學們的惡作劇，學習拿到了好成績的歡樂，第一次遇到初戀女孩子的美好……

嗆水是很難受的，特別是鼻子，所以又叫嗆鼻兒。

廚房裡的那位舅舅朋友的妻子，現在夫妻倆都在酒廠和圖書幹活，這個女人挺勤快的，也有眼色，還弄了點蘸料出來，讓熊孩子們蘸著吃。

燕長青這一天過得特別充實。

對於口味較重的蘸料，他更是能不吃就不吃，現在主打的就是一個純天然風味。

不過想想剛才自己都能嚇自己一跳，他也知道，哪怕給自己打扮了半天，形象還是不太好。

只是當初，他從未意識到，那些平凡的日子，在以後的人生中，就成了一張張泛黃又永不褪色的照片，在記憶深處，彷彿成了永遠。

至於秋後斬立決的事情，燕長青還是挺好奇的。

陳廷柱頓時喜出望外：「二胡，人間絕響，差點把我們老台長都送走了……」

躺在淺水裡的燕長青無奈的擦掉被濺到臉上的泥沙，然後站起來跑兩步，一個猛子就扎進了水裡。

六一兒童節前兩天。

萬一看見了不該看的，他在這裏沒了翻身的機會，回去也只能卷著鋪蓋走人了。

下一刻，當一個音符飄出，小房間頓時就壓抑了起來，屋內的三個人，彷彿都感覺心被揪了起來，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了二胡聲中。

「啊？」燕長青滿嘴的碎蟹腿渣都差點掉出來。「他們老台長都那樣了，還敢讓我去上節目？」

一直玩到夕陽西下，一群熊孩子們才爬上岸，找衣服的，找書包的，有的還穿著一隻鞋子蹦著找另一隻……

等二娃從水裡冒出來，趕緊施展狗刨技術，撲騰著往淺水區衝去。

其他人立刻躲得他遠遠的，幸災樂禍地看著他被拉進水裡，還嗷嗷叫著起鬨。

那些許許多多的美好畫面，和初戀的身影一起，被塵封在記憶的角落，偶爾輕輕拂拭，揚起的塵埃，就迷了眼……

一群熊孩子們背著書包就沖了過來，離得老遠就聽到了好幾個聲音再喊。

其實根本不用，一幫傢伙們都嫌麻煩，而且覺得蘸料味道重。

沒想到這次就犯了傻，不但坑自己，還來坑別人！

好在大家都想著參選的事兒，除了幾個相熟的同事，其他人也顧不上看他的形象。

……

然後……

陳廷柱瞬間從地獄來到了天堂，忙不迭的彎腰點頭：和圖書「好的好的，楊導，我這就去聯繫……」

轉眼之間，似乎他的胸腔中，有著無數人在低聲念誦，這些聲音匯成了仿若天地驚雷般的聲音：嗚呼！其真無馬邪？

頓了一下又說道：「雖然節目定下來了，也不是不能加個人進去，這麼好的藝術，應該讓大家都來欣賞一下。」

真的是賭前途。

不過自己無所謂，能讓老媽開心的話，還是可以的。

這個聲音一開始很小很小，可它卻彷彿有著一種魔力，每一句每個字，都帶動著更多人開始跟著低聲念誦：故雖有名馬，祗辱于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

有人喊讓他快去，有人喊他去了就完蛋，有人說要以大局為重，有人說大丈夫當有所作為……

陳廷柱只能繼續陪著聽，然後心中不斷告訴自己，這就是孩子心裏不開心的惡作劇。

他想做一件比較出格的事情，但是，又有點不太敢，可是不去做的話，總有點心裏不舒服。

那麼多人，就真的沒節目嗎？

陳廷柱頓時慌了，瞬間臉色變得更加蒼白，這句話的意思他很明白，真放著，那就放著了。

忙亂了好一陣兒，才算收拾好，領頭的幾個每人手裡都提上幾隻螃蟹，雄赳赳氣昂昂地朝著酒廠出發。

他擦了一把眼淚，對那個二胡小子恨得牙痒痒。覺得自己真是腦子抽了，要不就是被那小子的二胡給迷惑住了——沒錯，肯定那小子的二胡有特異功能，說不定是氣功，沒錯，肯定是。

因為五感提升的超出一般人，平時飯菜里調料多一點，或者有個不新鮮的菜葉之類的，他都感覺到口感很不好。

一個個光溜溜的傢伙們噗通噗通地在河裡使勁撲騰著，笑著叫著，興奮得難以自已。

熊孩子們見狀，立刻嗷嗷地叫著到處躲閃。

嗷嗷嗷啊……

「還有。」陳廷柱聽到了那熟悉的二胡聲，頓時就彷彿有了勇氣。「這是在市裡競選的節目，當時設備不太好，音質沒現場的那麼好。另一首就好一點，在省台拍攝的，不過……楊導，他那首曲子，可不太好……」

「七斤哥，我們放假了！」

這https://www.hetubook.com.com節目，都不用等別人評選，他們自己都恨不得趕緊抱頭遮臉的離開，免得繼續在這裏丟人。

陳廷柱勉強笑了笑，又不是小年輕了，想當年為了準備節目，大幹三天三夜都沒問題，現在倒好，一夜沒睡好，結果就被人看出來了。

酒廠永遠不缺烤螃蟹的地方，等螃蟹烤得焦黃，那些小一點的螃蟹身上的什麼蟹鰲蟹爪，都變得嘎嘣脆，只有一些比較老的螃蟹，蟹鰲依然堅挺，需要咬開了只吃裏面的那點蟹肉。

想到了調皮時那慈愛的注視著自己的眼神，自己快樂的時候，那眼神也跟著快樂起來……

哪怕是重新聽了一遍，陳廷柱依然還是有點挺不住，剛放了個開頭，他看到楊導的臉色變化，就趕緊上前拍了拍剪輯師，讓他暫停下來。

二娃喊了一嗓子，已經又開始不怕死的往水裡跑了起來：「摸螃蟹去，摸了螃蟹去酒廠烤了吃啊！」

不然自己怎麼會做出這樣破釜沉舟，賭上自己前途的事兒來，還要再來接受一遍魔音灌耳的折磨。

楊導做了個低頭擦拭的動作，抬起頭笑了笑：「怪不得你這麼豁出去干這樣的事兒，回頭你也別回去了，在這裏給我當個助手吧！這個孩子你聯繫一下，讓他來這裏試試。」

楊導愣了一下，才說道：「怎麼了？」

陳廷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死就死吧！

燕長青在水裡露出腦袋：「那不是還沒嗆嘛！」

剛接過電話，就聽到祝昌盛驚喜的聲音：「長青，好事兒，大好事兒啊！京城那邊通知了，讓你去那邊演奏去……」

出了門，一位同事就看著他驚訝地說道：「老陳，你這是怎麼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也不能為了工作，不要身體了啊！」

楊導聞言倒是有了興趣，再看一眼台上，索然無味地站起身：「哦，你拿上，過來看看。」

陳廷柱回過神的第一個想法就是：靠，又中招了！

楊導想了想：「放完。」

楊導板著的臉色也放緩起來，隨即露出微笑：「還不錯，不過……咦，這個年齡不大吧？小天才啊！挺好……不過這個，也不至於有你說的那麼嚴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