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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快了，看見頭皮了，再使使勁兒，孩子就出來了。」

「行，你再疼的時候跟我說一聲兒啊，我給你看著時間。」

東屋裡，孩子們坐在桌邊，誰都沒動筷子。

「閨女，你別害怕啊，沒事兒的，媽在這兒呢。

把事先放在木桶里的豬蹄、野雞啥的，拿回家來緩著，打算給周青嵐做點兒吃的。

徐秀香指揮著周青嵐，教她怎麼用力，怎麼配合著宮縮往下使勁兒。

周青嵐一聽這話愣住了，「肚子疼不疼？好像不……」

如今條件咋地也是好點兒了，張淑珍提前就用家裡人的舊衣裳洗乾淨，縫了個墊子。

當年那些從山東老家，千里迢迢嫁到東北的年輕媳婦們，都是互相幫忙接生的，到了如今，也還是如此。

這年月女人生孩子，基本上都是在家，極少數去醫院的。

你這剛開始肚子疼，啥時候生還不一定，我先給你端一盤餃子過來你吃了，吃飽了飯咱才有力氣生，等著啊。」

西屋，周青嵐在婆婆的伺候下，勉強吃下去十來個餃子。

「媽，我肚子疼。」一瞬間，周青嵐的臉就白了，咬著牙說道。

母親和嫂子沒過來呢，他們可不敢先動筷子，這是規矩。

這個時候，張淑珍哪裡還有工夫注意孩子啊？

張淑珍收拾好炕上的東西，給周青嵐整理妥當，蓋好了被子，這才接過來小娃，放到周青嵐身邊。

「娟兒啊，我先去你盛大娘家看看啊，你們幾個在家吃吧。」

前川林場沒有專業的接生婆。

這年月人們普遍吃的不好，孕婦也沒啥好東西吃，所以很少有把胎兒養的特別大那種。

「媽，我們吃了，你放心吧。」盛雲菲忙應道。

徐秀香也不知道周青嵐是什麼情況，不敢耽誤，急忙就要過去。

張淑珍動作非常麻利的收拾好一切，然後扶著周青嵐上炕，半倚在間壁牆上。

這還有啥不明白的？兒媳婦要生了啊。

一聽兒媳婦說尿褲子了，她立刻就反應過來，事情不對，應該是羊水破了。

這時和*圖*書候，趙娟端著熱水進來，徐秀香給嬰兒簡單擦拭一下身體，就趕緊用大褯子、夾被包裹起來。

「閨女，你現在有啥別的感覺沒？肚子疼不疼啊？」

林場只有個衛生所，也沒有接生的條件，那就只能在家。

等污血收拾差不多，直接將那些衛生紙、草紙啥的都卷吧卷吧，一遭兒扔到地上，等會兒再收拾出去。

周青嵐咬著牙，再次用力，忽然間，就覺得肚子一空，有什麼東西好像是脫離了出去。

張淑珍生了六個孩子，可以說經驗豐富。

徐秀香婆媳和陳秀芝腳前腳后都到了盛家，幾個人沒直接進西屋，而是先到東屋脫下來大衣摘下帽子圍巾，稍微暖和了一會兒。

過了幾分鐘，周青嵐喊了聲疼，徐秀香特意記下時間，仔細確認兩次宮縮的間隔。

一邊上前去摸周青嵐的肚子，一邊詢問周青嵐肚子疼的程度。

徐秀香剛想說，人家生孩子，你個姑娘家家的過去幹啥。

不疼兩個字還沒等出口呢，周青嵐就覺得肚子一陣發緊，猛地疼了起來。

張淑珍向二人道謝，又招呼她們去東屋吃飯。

說完，張淑珍就從西屋出來。

到下午四點半左右，真就像徐秀香說的那樣，四五分鐘就肚子疼一次，後背和額頭都疼出汗了。

趙娟應了聲，就照著婆婆吩咐的，把西屋鍋仔仔細細刷了兩遍，那頭盛希康抱來柴火生了火，然後燒上一鍋水。

徐秀香一聽，撂下筷子，穿上鞋下地，一邊穿大衣一邊說道。

姐妹倆一個去陳家，一個去王家，找人來幫忙。

張淑珍只能打發兒子閨女出去送，她則是趕緊去倉房。

得虧有徐秀香和陳秀芝在，這倆人倒是鎮定，指揮著趙娟幹活，教周青嵐怎麼呼吸怎麼用力。

放心，你現在千萬別往下用力，還不到時候呢，啥時候三四分鐘疼一次，你那後背都疼出汗來，那就是快了。」

一個弄不好胎兒生不下來，那可就是一屍兩命。

「哎呦，是個小子ｈｔtps://www.ｈetｕbｏoｋ.ｃoｍ•cｏｍ，白胖白胖的大小子呢。」

哎呀，我剛才真是懵了，啥都記不起來，得虧是你們過來幫忙，要不然我非得麻爪兒了不可。

吃點兒肚子不餓，趕緊去張羅些吃的給兒媳婦才是，要不然兒媳婦哪有奶水喂孩子啊？

張淑珍一個人忙不開，就讓閨女去請徐秀香還有陳秀芝過來搭把手。

其實這樣也好，以眼下的條件來說，真要是生個八斤沉的孩子，產婦得遭老罪了。

就在她用力了幾次之後，便聽見有人喊。

「老四、老五，快去把你陳家嬸子、王大娘都請過來，就說你嫂子要生了，讓她們過來給幫個忙。」

「從王大娘家回來，我們幾個就吃了。」

「嫂子，咱們都處這些年了，就跟自己家人似的，你可別跟我們外道。

「嗯，五六分鐘一次，我估計大媳婦這是快要生了。

「哎呀，怎麼這麼丑？」

真的是太累了，周青嵐也顧不上看孩子，閉上眼睛，迷迷瞪瞪的就睡著了。

一聽母親的話，盛雲芳盛雲菲急忙穿鞋下地，套上棉大衣，戴上帽子圍巾，急匆匆就出了家門。

張淑珍挽留一番無果，徐秀香等人穿戴好了離開。

可能是周青嵐懷孕后沒閑著，一直堅持上課，參加各種活動，也可能是年紀小，反正開骨縫兒挺快的。

「媽，我跟你一起去吧，我年輕，有啥活我來干。」趙娟也撂下了筷子，起身穿衣服要跟著。

張淑珍說著，就趕緊從炕琴里翻出來枕頭、褥子啥的鋪上。

一月一號下午三點來鍾，還差七八天到預產期的周青嵐，羊水破了，接著肚子疼。

第一次當媽，儘管心裏各種激動，可是在看到那個渾身通紅還皺巴巴像小老頭似的孩子，周青嵐還是沒忍住，說了句孩子丑。

徐秀香幾個一聽，都是哭笑不得。

這會兒工夫，她這肚子就疼的一下比一下重了。

周青嵐又不懂，反正誰有經驗就信誰唄，「媽，我累了，先睡會兒啊。」

「那行吧，你跟我過和圖書去看看。

「啥？你嫂子要生了？哎呦，這是提前了，臭小子想早點兒出來過元旦呢。」

有的孩子生下來也就四五斤沉，比貓兒大不了多少。這種超過六斤的孩子，那就算是很胖了。

沒想到趙娟卻說了這些話，徐秀香到了嘴邊的話，不好再往外說了，只能點點頭。

徐秀香握住周青嵐的手，安慰她。

周青嵐這會兒已經沒多少力氣了，只扭頭看了看身邊的娃。

「哎呀，我都忙的忘了餓了。」真的是這樣，人一忙起來，啥都能忘了。

「哎呀這臭小子，連頓消停飯都不讓你媽吃。」

徐秀香生了七個孩子，比張淑珍還多生一個呢，經驗豐富。

這個時候，徐秀香她們哪能留下來吃飯啊？

然後趙娟遞過來一桿秤，徐秀香用秤鉤勾住了包裹，稱了下孩子。

然後到外屋來，徐秀香跟陳秀芝都去仔細洗了手。

張淑珍一邊嘟囔著，一邊扶著周青嵐坐下，「閨女，你快上炕，別亂走了。

當時西屋鬧哄哄的，盛雲菲幾個啥也幫不上，就趕緊把飯吃了。

「媽，你還沒吃飯呢，先吃口飯吧。」

她一心惦記著兒媳婦和剛出生的小孫子，哪有心思細細品那餃子味道如何？

「娟兒，快刷鍋，用面鹼刷乾淨了，然後燒一大鍋水。」徐秀香指使兒媳婦幹活。

「你們幾個都吃飯了么？」張淑珍記得，她好像囑咐孩子們先吃來著，到底吃沒吃的，她沒留心。

於是，周青嵐休息一下，繼續用力，再次使勁兒兩三次之後，孩子的頭出來了。

徐秀香囑咐著周青嵐，一邊扭頭去看牆上的鍾。

張淑珍進了東屋，也顧不上家裡孩子都沒吃飯了，趕緊讓盛雲芳盛雲菲去請人來。

這孩子長的多好啊，你等著過兩天，他臉色變回來，再長開些，可俊了。」

冬天，大多數人家都吃兩頓飯，省心。

沒事兒，放鬆點兒，別緊張，我生過七個，你媽生了六個，都養活了。

徐秀香一手托著嬰兒屁股，一手握起嬰兒小腳，將小嬰兒倒著提起來，啪啪和*圖*書拍了兩下。

徐秀香和陳秀芝二人上前，一個按住了周青嵐的肚子，另一個用手拖住了孩子的頭。

張淑珍這才放心，於是低頭吃餃子。

周青嵐這會兒腦子裡都是空白的，只憑著本能，趁著宮縮疼痛的時候，憋足一口氣往下用力。

張淑珍一直陪著兒媳婦呢，見到兩個相處好的姐妹都來了，她也鬆了口氣。

畢竟這些女人們大多數都生過五六個孩子，有經驗。

那頭陳維民幾個都點頭應了聲，徐秀香跟趙娟穿戴整齊，急忙出了陳家往盛家走。

羊水一破，這就是快要生了，得趕緊準備。

你這頭我看著也沒啥事兒了，我們先回去，等著孩子三天的時候，我們再來。」

「弟妹、大嫂，謝謝你們了啊。

深呼吸一口氣，憋住了用長勁兒。」

那剛出生的小娃吃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一聲嬰兒的啼哭，尤若天籟之音，讓一屋子心焦忙亂的人們，頓時都鬆了口氣。

羊水破了還不知道啥時候能生呢，可千萬別亂動了，好生獃著，保存體力啊。」

維民，你領著弟弟妹妹在家，吃完飯了收拾桌子，不許胡作，聽見沒有？」

要是擱幾十年前或是古代，女人在家生孩子的時候，多數都是床單下鋪上穀草，穀草下頭是一層草木灰。

剛才光忙活周青嵐去了，張淑珍根本沒顧得上吃飯。

白菜餡的餃子水靈靈的可好吃了，可張淑珍這會兒，一點兒也吃不出好賴。

正所謂關心則亂。

此時在墊子上鋪了草紙再鋪上雪白的衛生紙，用來吸收生產時的污血和羊水，這樣比草木灰乾淨也方便。

「大媳婦，你覺著多長時間疼一次？疼的厲害不？」

「我媽生老七、老八、老九的時候，都是我幫著接生的，臍帶還是我給剪的呢。」

張淑珍也沒說別的，只細心的給兒媳婦掖了掖被角，確定不會透風之後，這才朝著徐秀香、陳秀芝招招手，三人輕手輕腳的從西屋出來。

她把嬰兒的胎衣，還有胎盤啥的都收拾起來，然後用乾淨的白布，給https://m.hetubook.com.com周青嵐擦拭污血。

盛雲芳去陳家的時候，正好陳家也是剛放上桌子吃飯。

又在褥子上頭，鋪了塊由各種碎布做成的墊子，還在墊子上鋪了厚厚一層草紙，再鋪上衛生紙。

盛雲菲把餃子放在鍋里熱了下，重新端上來，招呼母親吃東西。

「好像是挺快，幾分鐘一次。」周青嵐咬著牙忍過了一波宮縮疼痛之後，這才咬著牙答道。

「你看你，自己的孩子咋還嫌丑呢？

「先破的羊水，剛才好歹吃了點兒東西，這會兒說是肚子疼的一陣比一陣急。」

「沒事兒啊，閨女，你先閉上眼歇會兒，媽這就給你收拾，收拾好了你安心睡覺就行。」

前川林場離著局醫院好幾十里地，別說現在沒有車，就算有車，也未必能趕趟兒。

「陳嬸兒，我嫂子要生了，我媽說讓我來請你過去幫幫忙。」盛雲芳進門說道。

生過那麼多孩子，本應該平常心對待的張淑珍，在看見兒媳婦疼的臉上煞白，額頭冒汗時，直接就慌了手腳，啥都忘了，只知道抱著兒媳婦掉眼淚。

家裡孩子多，老大就得啥都會，後頭幾個弟弟妹妹，就是趙娟親眼看著出生的。

「你好好躺下，現在可以試著用力了，別急啊，慢慢來，用長勁兒。

接著，徐秀香用一把嶄新的，用開水煮過消毒的剪子，剪斷了嬰兒臍帶，然後用紗布將剩餘臍帶結紮起來包好。

像後世動不動七斤幾兩、八斤沉的孩子，非常罕見。

生孩子這事兒保不準，有人生的快，有人生的慢。

「六斤六兩，大胖小子呢。嫂子，恭喜你啊。」

那個啥，是不是都沒吃飯呢？正好，家裡煮的餃子，快，過來吃點兒吧。」

「快，趕緊用力，再有兩下就好了，這時候千萬不能停，要不然孩子卡在這兒不上不下的，容易憋壞了。」

「嫂子，大媳婦咋樣了？肚子疼的厲害不？是先破的羊水，還是先見紅啊？」

徐秀香高興極了，趕緊把孩子放下來，同時向張淑珍道喜。

徐秀香和陳秀芝等身上暖和過來之後，才推門進了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