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初音
第68章 生死一線
第二天晚上8點不到,潘水生和鄭項青就出現在了譚振華的房間。
夫妻兩個各忙各的,難得有時間在一起交流,感情反而更加親密,潘水生最近愈發紅潤的臉色就是證明。
而到了割膠的時候,每人每天的任務是割200棵,早上6點就要上山割膠,到下午4點再次上山收膠,要是中途碰見下雨,大家就得脫衣服或者用草帽保護膠,把自己淋成個落湯雞。當時我們最盼望的就是早晨起來就下雨,那樣就不用上山了,排里會組織學習文件、讀讀報紙啥的。所以要是一早起來看見是下雨天,所有人都會歡呼:「學習了」。
鄭項青說話的時候一臉木然,彷彿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可潘、譚二人卻依然聽得緊張萬分,雖然故事的主角現在好端端坐在他們爺倆的對面,那最後一定是安然無恙了,但是,那份緊張和擔憂還是寫在了他們的臉上。要知道,那咬傷了鄭項青的飯剷頭,又有個學名叫做眼鏡蛇!
鄭項青頂著熊貓眼——那是他一夜沒合眼熬的,沒精打采地回到:「振華你問。」
開出來的荒山上沒有一棵樹,暴熱的天氣下,有時整天沒有一滴水喝。每個人每天的任務要挖8個大坑栽橡膠,這個是必須完成的定額,不然就要扣工分。
我先撕了自己的衣服做了根布帶,在腳踝處的傷口上面靠心口近的地方紮緊,然後用小刀在傷口上https://m.hetubook.com.com開了個十字口,拚命的把臟血往外擠,一直擠到看不見一點黑色為止,最後我又翻出了火柴,削了幾個火柴頭,放在傷口上,一狠心全點著了,那時候我腦子裡沒有害怕,想的反而是原來自己的肉烤起來也挺香的。
鄭項青躊躇了一會兒,還是開口說道:「這事我跟誰都沒提起過,現在想起來還后怕。今天就說給你們聽聽,當個故事就好。
走了一個早上,我估摸著路程已經過了一半,看天色到了中午,於是就找了一個平緩的地方準備歇腳,那裡有一個樹蔭,我打算在樹蔭下坐一會,喘口氣,吃點乾糧喝口水。
飯剷頭是南雲山區最常見的毒蛇了,我們知青的工作地點又都是在荒山野嶺,本來蛇蟲就多,這飯剷頭是經常能遇見,排里甚至還常備了抗蛇毒的葯,可是現在這裏荒無人煙的,麻煩大了!
這可是鄭項青的傷心往事,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正處於青春的叛逆期,完全聽不進父母的教導,偷偷離家,懷著改造世界的夢想,去了南雲的邊遠山區。
這些未來的事,譚振華暫時不去考慮,他要說的是現在:「那要是有機會,讓你幫那些老鄉一把,你幫是不幫?」
南雲山區的貧窮和落後,根本不是常人能夠想象。交通閉塞不說,還缺吃少穿,一個月才能見到幾片肉,甚至連和*圖*書鹽都成了奢侈品。住在竹子搭的房子里,四面透風,晚上睡覺都能看見天上的星星!
這二位進了門,潘水生首先開口道:「振華,是你讓項青叫我今晚一起過來的?有什麼事情嗎?」
好在我們排的衛生員給我們都培訓過最基本的防治知識,那時候我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看看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過,他也知道,再過三十年,七彩南雲,美麗的西雙版納,巍巍的玉龍雪山,人間仙境般的香格里拉,將吸引多少國內國際的遊客蜂擁而至,光靠這些無污染的軟工業,南雲省都賺得是盆滿缽滿,雖說人均收入比不上沿海城市,可此地山好水好空氣好人也好,人均幸福指數那是杠杠的排在全國前列!
我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是覺得自己四肢越來越冷,全身酸痛,呼吸困難,渾身冷汗直流,眼神越來越朦朧的時候,依稀看到對面山路上走過來兩個人。
鄭項青聞言,一個激靈就蹦了起來,大聲嚷道:「幫,當然要幫,那邊人雖然窮,可是心地是絕對的善良,要論起來,我還欠那裡的老鄉一條命!」
然而,到了那裡才發現,理想和現實的距離。
這個寨子的位置比較偏,既不通公路,也不通電話,只有一條盤山小路與鎮子相連,唯一與外屆的聯絡方式就是每半個月派人去最近的鎮子上一趟。
我當時就懵了,然後氣急了掄起棍子和*圖*書就給了那飯剷頭一下狠的,又使勁搗它,直到把那蛇頭都搗爛了才停下,等坐下來查看傷口的時候,發現傷口都已經在留黑血了,卻一點也不疼,我就知道壞了!
折騰完了,我就面對山路靠著樹坐好在原地等著,看自己有沒有活下去的運氣。被毒蛇咬了,千萬不能自己跑,越跑死的越快。
鄭項青白天也沒閑著,他一早就去了磁性材料廠,和劉梅一起,將詳細的生產交貨計劃訂立了出來,並簽訂了合同。辦完正事,他二話不說就出了所門,將門口紅星旅店內,唯一的一間有雙人大床以及獨立衛生間的豪華房間訂掉,他已經決定了,今晚無論如何要洗個澡好好睡一覺,從今天開始,拒絕三陪,從我做起!
那天輪到我去鎮子上。
心中的理想和現實的艱難之間巨大差距,讓他無比失落,在一日日的苦熬中,卻又驚聞了父母病重的消息,等他用盡了辦法,回到家鄉的時候,卻只看到了一抔黃土——那是怎樣的慘痛人生經歷。
儘管路那麼難走,但是每次去鎮上交換物資信息的任務卻都被人搶破了頭。因為啊,在寨子里幹活實在太苦了。
從楊家寨到小鎮的這條盤山小路窄窄的,一邊貼著岩石一邊臨著山崖,膽小的走路腿都打哆嗦。從楊家寨走這條路到最近的鎮子,腿腳最快的後生也要走一整天。
「我聽說你在南雲省支過邊?」
我們是輪流制和-圖-書的,半個月才有一趟機會,一個排三十個人,你可以算算,輪到一次要多久,所以你們可以想象到,當時我有多開心。
我所有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
譚振華笑著說:「潘叔,項青,先坐下說話,稍安勿躁,我先問項青幾個問題。」
說起來,潘水生最近日子過得可滋潤了,媳婦剛升了官,調整組織安排生產,忙得是一塌糊度,有時候連飯都沒時間做了,她自感有些愧對家裡人,自然放鬆了對家裡大小二寶的管教。
可沒等我在走到樹蔭下,就忽然覺得腳脖子一痛,低頭看去,就看見了一條三尺來長的飯剷頭在對著我「呼呼」地吹氣。
譚振華聞言也是一陣唏噓。
你們知道的,我當時是在南雲的保山地區插隊,編製在南雲建設兵團第三師二連四排一班,全排上下三十號人,駐地叫做楊家寨,任務是開荒山頭種橡膠。
團部在鎮上設立了一個聯絡點,每半個月會把家裡給我們排的信件送到那裡,有時候也送一些藥品之類的補給品,同時也帶走我們的回信。不是特別緊急的任務,就在那邊等我們派人去后再告知,要有特別緊急的任務才會派人進山來通知。
豈料無人管教的老潘竟然玩出了花,接連報名參加了所里組織的乒乓球賽和八十分對抗賽,還都成績不錯,得了名次。至於吃飯問題,那個更好辦,所里有那麼大的食堂在,還怕會餓了肚子?
我想喊,可是嗓和-圖-書子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了,我只記得那兩個人跑到我身邊,大聲問我什麼我也沒聽清,只是用手指了指旁邊那飯剷頭的屍體,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我一早上就出了門,背了一個軍用水壺和一個小包,包里有排里的同志們寫給家裡人的信,還有一點乾糧,其他還有些小刀火柴什麼的常用品,手裡還提了一根棍子。走山路棍子可是最好的幫手,累了可以當拐杖,遇見猛獸可以當武器,遇見蛇蟲可以驅趕,我就這麼上了路。
是啊,現在還是80年代初期,就連沿海的一線城市都尚且掙扎在溫飽線下,又哪能顧及到那些地方?
他想起了這些,情緒無比的消沉,低聲說到:「是的,我當時支邊的地方是南雲省的保山地區,我們附近的幾個村裡,都是浙海過去的中學生,有高中畢業或者沒畢業的,也有不少初中畢業就跑去的,那裡實在太窮了,窮到你都不能想象,我就親眼見過,有幾位老鄉家裡六七口人只有一條褲子,誰出門誰穿。」
「哦?還有這事?說來聽聽?」
但是去鎮上交換信息領取補給就不一樣了,雖然來回要走兩天,但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在鎮子上那間團部聯絡站的屋子裡住一個晚上,那房子可是紅磚灰瓦,正正經經的好房子,而且還有熱水供應,可以洗一把澡,吃上一頓帶葷腥的晚飯,好好的睡上一覺,只有在那裡的一個晚上,會讓我們覺得自己還活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