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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說得申宗義低著頭默默沉思良久也沒有開口，譚振華的慷慨陳詞深深地打動了他，事實上，關於知識產權和專利的問題，做為國內眼界最開闊的頂級專家、學者型領導之一，他又怎能不知？只是這事與新華夏立國以來一向提倡的「全國一盤棋」的政策以及「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以及動不動就對重大科研公關項目施行「舉國體制」的做法明顯有異，推行起來困難重重，阻力頗大。

「申伯伯，申部長，我雖然連環出計，但是為國家掙得了大量寶貴的外匯，又推進了知識產權的意識，一方面幫聞州擴大了賺取外匯的途徑，另一方面又利用獲得的訂單加速了聞州當地的經濟建設，如此一舉多得，可說完全符合大長老提出的「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基本國策，不說有大功于社稷吧，但至少也不能說犯了錯誤，您說是吧？」

申宗義一個爆栗砸在譚振華腦門上：「我打死你個不闖禍不舒服斯基的臭小子，你說譚銘和徐芸那樣的老實好人，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妖孽出來！」

申宗義正在琢磨到底哪裡不對勁，猛抬頭就看見了譚振華嘴角露出的得意微笑，心頭如電光火石般一閃，抬手又是一個爆栗砸在譚振華腦袋上，大聲喝到：「好你個臭小子，巧言令色，居然敢當我老人家面前使詐，好在我老人家警醒，不然差點上了你小子的當了！」

申宗義不提這茬還好，一提這茬，譚振華頓時怒火中燒，一時沒有按捺得住，大聲喝到：「是誰讓他們浪費國家資金重複投入再做研發的？我明明已經研發成功了，又要他們研發什麼？他們有誰問過我們么？見我們的產品賣的好了，買幾個樣品回去拆瞭然后仿製，這也好意思說研發？說抄襲還差不多！我都替他們丟臉！申伯伯，要是有人抄你的論文和科研成果，你會怎麼對待他們？」

譚振華明知道這位是拉不下老臉，但老人家的台階還是要給的，聞言笑道：「這個正常啊，太正常了，我們國家那麼大，和-圖-書物產那麼多，種類那麼豐富，又豈是一個小小的聞州能代表的？但是聞州這次用各種手段激發了客戶的採購慾望，達成了自己目標的同時也為其他參展團如何展現自己的商品做出了典型和表率。

申宗義，那是工科牛人，數學水平不用問那是剛剛的，聽譚振華這麼一說頓時醒悟過來，自己的確犯了一個常識錯誤，將本屆廣交會的總訂單量默認為一個固定數字，那聞州多了其他家必然要少，可如果總量不是固定常數，它也增加了呢？那國家能賺取的外匯總量不就也水漲船高？

聽見譚振華要出國，申宗義微微皺了皺眉，想了想，緊盯著他的雙眼說道：「出去學習別人的先進技術和經驗是好事，申伯伯支持你，但也擔心你被那邊的花花世界迷濛了雙眼，混沌了內心，忘記了自己的血脈根系所在啊！」

申宗義笑罵道：「就你嘴碎，對了振華，你今年多大了？應該還在讀書吧？這時候跑到廣南來會不會耽誤學業？」

心裏已經意識到了自己錯在哪裡，可這張老臉哪能隨便擱下，當下臉一沉，嚴肅地說到：「你說本屆廣交會的訂單總量不是個定量常數，有什麼依據？客人還是那麼些客人，憑什麼就能多出訂單來？」

你看小侄這幾天無事，在展館里轉悠了幾圈，明顯感覺各家在吸引客戶方面比以往多下了很多功夫，就連接待人員的服務態度都好上了許多，如此這般，訂單總量怎麼可能不增長？我雖然沒有能力看到具體的成交數據，但是，從我們齊團長和廣交會組委會交流的情況來看，本屆廣交會的成交結果是非常喜人的，有望創造歷史新高，這就是聞州展團站出來充當領頭羊和表率的結果了。」

申宗義被氣樂了，他一把擰起了譚振華的耳朵，低聲喝到：「你還當我是在誇你？」

見譚振華突然一本正經地說事，申宗義也不禁凝神傾聽，待他說完，仔細一想，咦，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

要說申宗義當了二十多年401hｅｔuboｏk.ｃoｍ•ｃom4所的所長，親手將其從一個小小的雷達修理廠培養成了遠東第一大電子研究所，卸任之後又調往京城擔任四機部副部長至今，那身上的官威氣勢可說是累積的十足，他這副樣子做出來，不要說如譚振華這樣的黃毛小子，即便是如4014現任周所長這樣級別的領導幹部見了也得肝兒顫。

國人辦事一向講究和光同塵、水到渠成，是以即便是有心人也不急不忙地徐徐圖之，但是現在，面前這個小子卻用激烈的方法將這件事的重要性凸顯了出來並引起了軒然大|波，也許，昨天晚上的事利用好了，反而會成為某種契機？

申宗義一下沒詞兒了，是啊，他可是在4014所當了二十多年的所長，深知科研人員對剽竊科研成果、抄襲論文者的痛恨，別人辛辛苦苦的在前面探索、做實驗，不斷地在各個可能誤入歧途的路口試錯，最後好不容易得到了成果，被抄起來也就是分分鐘的事情，這種人如果不懲罰，那還有誰來創新、誰來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都等著抄別人的好了。

強烈的好奇心激起了申宗義探究的慾望，他應道：「那好，你倒是給我講講，我哪裡錯了？」

譚振華等的就是這麼一問，聞言欣然道：「申部長，您剛才說聞州參展團獲得的訂單是將其他參展單位的訂單掠奪過來的結果，國家沒有增加一分錢的外匯收入，這點大錯特錯。」

他抬頭望向譚振華，見後者正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眼神清澈中透著希冀，又隱含一股少年的不屈和倔強，他不禁心中一顫，這才想起，眼前的這位，應該還只是個學生，卻已經能有如此長遠的眼光和洞徹世情的手段，當真是英雄出少年！

申宗義奇道：「這點那裡錯了？你自己剛剛明明招了，你使了連環計將農副產品和紡織品的訂單從別人手裡搶了不少過來，那別人必然訂單就少了，哪裡有錯？」

譚振華恭恭敬敬地答道：「申伯伯，我今年讀高三，就在咱們4014所和圖書的附屬中學讀書，不過我已經考過了託福，成績還不錯，米國的學校也申請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所以下半年就應該要去那裡留學了，現在算是比較空閑的時間，正好趁這個機會四處走走，遊覽祖國的大好河山的同時也順便增長些見識和閱歷。」

申宗義也感覺自己下手太重，這小子畢竟不是自家子侄，下手太狠了怕遭人忌恨，於是稍微放鬆了一點，譚振華趁機溜出了他的魔爪，抹了一把臉收起了疲沓的神色，鄭重說到：

「這……」

可將來呢？將來到了國際上，和那些國際知名品牌競爭的時候，他們也抄去？那要吃了虧被人整了，他們找誰去哭訴，又找誰去告黑狀？要知道，那些資本家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您說我以鄰為壑，我看真正以鄰為壑的是那些在您面前嚼舌根子的才對！」

難道這小子說的都對？可為什麼自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呢？

剛才他在聞州展廳簡單參觀，就發現農副產品和紡織品的展廳布置處處別出心裁吸人眼球，就連他這個外行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昨晚還聽人添油加醋地描繪過什麼魚缸美人魚表演啦，T台模特秀啦，想來也都是些招徠顧客的手段。有這些手段輔助，聞州能拿到比其他參展單位多的訂單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譚振華冷不防又挨了一下狠的，疼得眼淚當場就下來了，又不敢對這位發飆，只好嘟著嘴抽噎著委屈地說到：「申伯伯，咱不能好好說話么？怎麼你動不動就打人啊？我老爸都多少年沒打過我了，你說我巧言令色地使詐，天地良心，我對您說的句句都是實話，有些事我連自家老爸都沒告訴過，都告訴您了，您倒是說說，我哪裡使詐了？」

譚振華被擰得齜牙咧嘴直抽冷氣，一邊嚷著：「哎呀呀申伯伯您輕點輕點，耳朵要掉了。」

這爆栗砸的是結結實實，譚振華的腦袋頂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起了一個包，他一邊抽著冷氣揉著一邊委屈地嘟囔：「申伯伯，您剛才算錯了m.hetubook.com.com，我這不是連環八計，是連環九計啊，其實真正的第一計應該是：連環計！」

譚振華見申宗義一時遲疑，頓時覺得時機不錯，便趁熱打鐵乘勝追擊道：「更何況，申伯伯應該知道，這次他們做的這些小風扇，實際上花不了幾個小錢，造成的損失非常有限，而我利用這個機會，讓他們認識到了知識產權和專利保護的必要性，是給他們好好上了一課，最多也只能算是短痛。

申宗義「嘿嘿」一陣冷笑，「還說沒有使詐，那我來問你，你使了這些計策，把聞州參展團的訂單金額搞上去了不假，可是，也把別的參展團的訂單數量搞了下來，這樣一進一出，國家哪裡多得到了一分錢的外匯？只不過損了大家肥了聞州一個小家而已，這是典型的內鬥內行外斗外行啊，這叫以鄰為壑懂不懂？」說到後來聲色俱厲，鬚髮皆張，雙眼中射出灼灼的光芒，緊盯著譚振華不放。

見申宗義突然拉起了家常，譚振華心下明白此老已經被自己說服，他也不點破，順著申宗義的話頭說到：「他們二老可好著呢，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的，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順心。」

申部長您再想想，我們國家總歸不能一直依靠出賣寶貴的資源來換取發展所需的外匯，資源總是有限的，我們如果都挖出來賣了，將來子孫後代用什麼？他們豈不要戳我們的脊梁骨罵我們敗家子兒？

「那小侄一定提前想個好點的計策名稱……。」

總有一天，機械、電子等等這些具有高附加值的產品會成長為我們國家出口換取外匯的主力，而這些東西無一不受到國際上專利和知識產權保護的制約，他們今天可以不懂這些，因為他們面對的是我，還能到您的面前來哭訴，來告黑狀換取同情甚至支持，說不好聽的，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他們，隨便他們賣，賣多少我都不追究，本少爺不差那點訂單，我這琢磨的好東西多著呢，他們跟著抄都不一定來得及！

可誰料譚振華卻彷彿視其如無物，微微一笑，渾身竟然也迸發出wｗw•ｈｅtｕboｏｋ.coｍ.ｃｏｍ一種名叫「氣場」的無形之物，大刺刺地說道：「申部長，您此言差矣。」

聞聽此言，申宗義神色頓藹，哈哈大笑著長身而起，伸手在譚振華肩上重重一拍，贊了聲：「好，好一個「此生無悔入華夏，來世再生中華家，」好小子，不愧是我們4014的子弟，老譚生了個好兒子啊！」

譚振華神色一肅，一字一句地鄭重答道：「申伯伯，請您放心，譚小子雖然不學無術，但是這眼睛還是雪亮的，心也是通透的，「此生無悔入華夏，來世再生中華家」，但請申伯伯拭目以待。」

譚振華好整以暇：「申伯伯，您錯在了將本屆廣交會的訂單總量默認成了一個定量常數。」

這話說的在情在理，申宗義沒法反駁，事實上，在來的路上他和隨行的廣南市陪同人員就有過交流，情況的確和譚振華說的差不多。於是他從鼻孔里哼了一聲，繼續問道：「好，就算你折騰的這些事情沒錯，那這專利又是怎麼回事？你發明的東西佔了先手沒問題，可你為什麼斷了所有其他廠家的銷路？這不是讓他們辛辛苦苦研發的產品賣不出去，大筆的研發費用打了水漂了么？要知道，這些大多是國營企業，花的研發費用可是國家的錢！」

想到這裏，他心裏徒然一驚，自己剛才被這小子說服，那豈不是正入了他的磬中，中了他那「擒賊擒王」之計？

其實已經暗自明確了自己立場的申宗義不再提及公事，轉而拉起了家常：「振華，你父母可好？我可是他們的證婚人哦。」

實話實說，申宗義今年整60，也算是閱人無數，在這麼年輕的小子身上見到了如此強烈的氣場那絕對是頭一遭，這東西無形無色，無跡可尋，但絕對能讓人產生強烈的感應，而按照申宗義自己的經驗，要想形成這樣的氣場，必須對自己有絕對的信心，並有長期的領導經驗做為鋪墊，所謂「居移氣養移體」說的就是這個，但這種氣勢怎麼可能出現在這樣一個少年身上？

這不科學！

言罷，竟不再看譚振華一眼，轉身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