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局 賭人品
(二)金主保衛戰
我咬牙切齒:「你還挺自信的呵!趕緊出來,拿兩件男人的衣裳給我!那位公子還等著穿呢!」
我呆了一呆,想起我爹說過的一句話:世上的喜劇不需要金錢就能產生,但世上的悲劇多半都與金錢脫不了干係。為了我將來的人生不悲劇,老娘今晚就豁出去了!
縷金的腰帶解下來,陸澈寬大的外袍就如失了骨頭般鬆散開去,「嗖」的一聲,綢緞摩擦的聲音就是好聽。拉著他外袍的袖子一扯,滑滑的綢料便極輕易地被剝落下來。
傍晚時分,我與陸澈吃完了一頓美美的豬蹄,他自顧自地站到房門口消食,我則掄起袖子在灶台前刷碗。
小穀子扶著桌子腿的手緩緩鬆開:「那你現在豈不是很危險?」
陸澈再抽了抽嘴角,正欲說話,迎面便打了個噴嚏。
見我不再推辭,陸澈也不再多問,點點頭便繼續閉上了眼睛。
我和顏悅色地「哦」了一聲,心裏卻直犯嘀咕,心道這殷二娘上回才損了我做的胭脂粗糙,還宣稱日後再不光顧我的生意,今日怎麼突然便與我親厚起來了?這人也忒善變了。
小穀子微微一愣:「他受了傷?」
我趕忙將他拖出來:「你別捂了,我之所以對他這麼好,不過是看上他的錢財。我爹當年說過,這世上賺錢的方法有三種,一是踏實肯干,不過這種人庸庸碌碌一輩子,沒什麼大出息。第二種是投機取巧,不過風險太大,弄不好就是傾家蕩產,跟我賭錢是一樣一樣的。第三種就是壟斷圈錢,也就是像現在這樣,先設法將這個金主綁住,讓他依靠我、信任我、離不開我,日後我再慢慢地撈,一筆一筆地來。」
我額上的青筋一跳,抓著他的衣襟便將他整個人拎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我什麼時候跟人家好上了?再亂說信不信我打死你?」
我一想也是,若放在尋常人家,兩身新衣裳能穿好幾年了,他雖然有錢,但也不至於穿了就仍。
雖說確實是心疼那幾十兩銀子,但為了不顯得那麼俗氣,我笑呵呵地道:「其實你誤會了,我不是貪那幾十兩銀子。我的意思是說,你既交了伙食費給我,我便該好好伺候你,起碼也該等你傷勢痊癒才放你走,無論如何,我也不能讓你這些銀子白花不是?」
陸澈眼睛猛地張開,看了看身上少了條袖子的衣裳,又看了看我,神情有些無奈:「你不必緊張成這樣吧?」
他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忘了,這世上有一個地方叫做客棧?」
陸澈將腦袋挪到床沿,饒有興緻地道:「想不到你一個女子也懂得憂國憂民,正好我也睡不著,不如說來聽聽?」
他要我幫他去買兩身衣裳。
我回過頭:「自然是出去候著呀!」
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方作勢又要抓他,他趕緊抱頭蹲到了桌子底下,一邊躲一邊道:「上回你說想要件荷葉邊的衣裳,我偷偷拿店裡的布料做了一件給你,結果被我娘發現了,狠揍了我一頓,我嚇得不敢回家,躲到了你那裡。寒冬臘月的,你卻只讓我睡地板,這回春暖花開,你卻讓人家睡床,還敢說不是跟人家好上了!」
我抹了把額上的汗,趕緊一面退出房門,一面道:「陸公子請便,呵呵,請便……」
又在草席上輾轉了百八十回,床上的陸澈終於忍不住了。
刷著刷著,我忽然想起個事兒。遂側頭問道:「陸公子,你的隨從大概什麼時www.hetubook.com.com候到啊?」
陸澈抽了抽嘴角:「多謝。」
想罷我乾笑兩聲:「呵呵呵,沒什麼沒什麼,我們來脫衣服吧。」
床上的人久久不語,本猜測著他是在為我惋惜,不料沒多久就傳來了輕微的呼嚕聲。
其實他不皺眉還好,他這一皺眉,我的手就抖得更加厲害,以至於脫另一隻袖子的時候,「嘩啦」一聲,整個袖子就這麼被我扯了下來。
「你睡不著?」
小穀子一聽,當即歪倒在一邊,捂著胸口道:「我的心……」
陸澈呲牙咧嘴地將我捉住他褲腰帶的手指掰開,往後退了退道:「我不過是肩上受了傷,動起來不大方便,要你幫我脫衣裳罷了,褲子我自己來就可以。」
陸澈緩緩地回過頭來:「就這兩日吧,怎麼?」
哪知前腳還沒踏出房門,後腳陸澈就問我:「你到哪去?」
想了一晚上,終於找到問題的重點。陸澈之所以要搬到客棧,是因為我這房子不夠大,住起來不方便。若我能換一座寬闊些的房子,他興許就留在這兒了。
我被這聲音一嚇,整個人就瞬時望著扯下的袖子呆住了。
「衣服」這個詞有時候泛指衣物,但有時候又單指上面穿的。從此時的情形來看,明顯我心中所悟的與陸澈口中所講的不是一個意思。鬧了半天,敢情是我自個兒悟錯了?
語畢我將掛在他身上的那一半衣裳也除下來,拎在手裡看了看,忽然靈機一動:「說起來我就認識一個裁縫,活好、靠譜,要不要介紹給你認識?報我的名字可以打九點九折。」且事成之後還能分我兩成的利潤。
按理說,他本該尋死尋活地要感激我救了他,即便不來個以身相許,也好歹分我幾千兩家產。但故事發展到此處,怎麼反倒成了我巴巴地要伺候他感激他替我還了債?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這殷二娘是封陽縣聞名十里的美嬌娘,不過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原先嫁了個做木料生意的相公,但紅顏薄命,第二年便成了寡婦。如今雖風韻猶存,卻也逃不過徐娘半老。
床上的人一動不動:「有這麼嚴重?」
我想了想,又道:「沒關係沒關係,你的隨從要是想置辦衣裳也可以找我,到時候他們來了,我可以免費帶路。」
看著澡盆子里的水裝得差不多,又將今日新買的衣裳拿出來放好,我方打算到屋外去蹲著,順便好好將這亂七八糟的發展路線解上一解。
只是老歸老,她卻不服老,四處找人物色再嫁不說,還專喜歡挑年輕英俊的後生。也不知是太挑剔還是沒人要,總歸到現在還沒嫁出去。
我好奇道:「那後來怎麼樣了?」
那就好,那就好。
陸澈頗惋惜地道:「自然是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我抹了把額上的汗:「我看著院門虛掩著,還以為是你的仇家來了呢,想說先從牆頭探探風來著,既然沒來,那我就放心了。」語畢我擺擺手:「你先等等啊,我這就進來。」說罷便翻下院牆,拎起地上的包袱進了門。
我膽戰心驚地將東西放在一邊,打算趴在牆頭看上一看。
黑暗中,陸澈靜了一瞬:「你一個姑娘家,獨自過日子確實艱難了些。」
陸澈倚在院角的槐樹下,手裡捻著一朵槐花轉著圈兒,臉上雖沒什麼血色,身上的衣裳又破舊了點兒,但絲毫不影響他玉樹臨風的美好形象。
陸澈聽完似笑非m•hetubook.com•com笑:「下次吧,今日你已經幫我買了兩身。」
這廂我還沒來得解釋,只聽那廂他又立馬補了一道:「唔,正巧好幾天沒洗澡了,你先幫我打盆洗澡水吧。」
我好不容易平息的怒氣又往上竄了兩竄:「我什麼時候說要嫁給你了?誰說這是青梅竹馬,分明是青梅青梅!」
我道:「她除了來送雞蛋給你,還說了什麼?」
待扶著桌角站穩,拽我的人方嚴肅地道:「舒婉,聽說你家裡來了個男人?」
床上的影子翻了個身,面朝著我道:「地上潮濕,你墊的席子也涼,要不挪到床上來睡?」
我一呆:「那不是得在我這院子里打地鋪?」
我抽了抽嘴角,方才是誰說正巧也睡不著來著?
這些年來,我總以為自個兒厚臉皮的功力已經煉得如火純情,不料長江後浪推前浪,一山還有一山高。跟陸澈這麼一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搬石頭,墊腳,攀爬,忙活好一會兒,我總算在自家的院牆上冒出個頭。不過舉目望去,院子里曬花瓣的簸箕、擠花汁的碾子、打水的水桶,一切都井然有序,不像是有惡人進去的模樣,更沒有半點打鬥的痕迹。
小穀子擔憂地看著我:「那他要躲到什麼時候啊?」
如今僅剩下一件帶血的寢衣將他包裹著,結實的胸膛凹凸有致。
我點點頭:「我告訴你你不要說出去啊,這個人是我昨夜在弄堂里救回來的,有人在追殺他。」
「……」
我「嘿嘿」笑了兩聲:「沒事沒事,我跟街坊說他是我家的一個遠親,因為最近跟家裡的長輩犯了沖,這才到我家來躲躲,他的仇人應該找不到這裏的。」
大約手抖得厲害,脫到他左邊袖子的時候沒控制好力度,牽動傷口,令陸澈微微皺了皺眉。
小穀子略憂傷地往桌子里縮了縮:「可是你們孤男寡女的住在一起這麼久,日後街坊鄰居要說起來,還叫我怎麼做人啊?」
我肩膀一抽,總覺得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我抱著被角嘆息一聲:「豈止是艱難?那必須是非常艱難!每天不僅要砍柴做飯洗衣服,還要……」我撇了撇嘴:「算了,你這種有錢人怎麼能理解我這種小老百姓的苦楚?還是趕緊睡覺吧。」
他悶笑一聲:「說來倒有些對不住她。原本我是打算幫她揉的,不料下床時走得太急,絆倒了一旁的板凳,最後不僅沒幫上忙,反倒讓板凳將她砸傷了。」
他低頭扭扭捏捏地道:「那個……整個封陽縣都知道,我們是青梅竹馬嘛,雖然我娘親不喜歡你,但是我是家中獨子,以死相逼還是會同意我們的親事的……」他抬頭憂慮道:「但萬一你因為這件事落下紅杏出牆的名聲,日後我們的孩子也會受到影響的不是?」
他將手裡的槐花扔到一邊:「殷二娘。她說街坊鄰居都這麼叫她。」頓了頓,好似想起什麼般,又補充道:「哦,她說知道我受了傷,還送了筐雞蛋過來,就放在屋裡的灶台上。」
陸澈站到澡盆邊:「你方才不是說要伺候我?」他閉上眼,張開雙臂:「來,替我脫衣服。」
我整夜翻覆難眠,深深憂慮這麼個闊氣又英俊的金主長翅膀飛了。
陸澈仰頭望著我道:「方才家裡有客人來訪,將我吵醒了,我在房裡實在憋慌,就出來晒晒太陽。」說完睨我一眼:「倒是你,好端端的正門不走,幹嘛和*圖*書翻自個兒家院牆?」
待第二壺葯煎好已經過了晌午,陸澈服了葯說他有些犯困,便自顧自地躺下了。不過躺下之前,交代了我一件事。
陸澈嘴角一勾:「看不出你倒是個實在人。」
我本來也想睡個午覺,但唯一的一張床已經被他給佔了,憂煩愁悶間,便揣著銀兩出了門。
我停下來道:「你也看見了,我這房子總共只有一間,若你的隨從來了,他到時候住哪啊?」頓了頓,我又問:「你的隨從共有幾人?」
小穀子身子一僵,又打算捂胸口了。
正想得出神,陸澈忽然將我喚醒,饒有興緻地學著我道:「這?這什麼?」
我謙虛道:「哪裡哪裡,拿人家手軟,吃人家嘴短,何況你還幫我還了債,我心裏實在感激得緊,你若就這麼走了,我於心不安啊。」
不過,買房子沒錢怎麼行?如今我大燕朝國泰民安,房價也迅速飛升,從小皇帝繼位起的短短三年之內便翻了四倍。我手裡總共就九十多兩,其中還有一部分要用作陸澈的醫藥伙食,要想買房實在是有些困難。
我將刷乾淨的碗筷放到櫥櫃壘起來,試探道:「這麼說,你過兩日也要與隨從一道住過去?」
我趕緊推辭:「不必了,我只是在憂心一件民生大事。」
小穀子聽完挖了挖耳朵:「行了行了,一說到錢你就來勁。」
我不解:「你方才不是要我幫你脫么?」
他張開眼,緩緩將手放下來:「要說授受不親,昨夜你救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了,現在還怕什麼?」
我將枕頭挪過去些:「你說新皇登基三年,他都幹了些什麼?不為百姓謀福祉也就算了,眼下房價還越來越高,短短三年就翻了四倍。你知道再這麼下去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廣大窮苦百姓就要露宿街頭了!」
我望著房梁一估摸:「起碼也要個十天半個月吧,好歹也等人家傷好呀!況且陸澈還交了一筆伙食費給我來著。」
他不是很明白地看著我:「什麼是青梅青梅?」我正欲解釋,他又羞澀地笑了兩聲:「哎呀,管它什麼青梅青梅,你現在不肯嫁給我沒關係,我已經盤算過了,像你么兇悍的女子日後肯定沒人要,等你熬成了老姑娘,總會嫁給我的。」
陸澈挑了挑眉毛:「放心好了,若真移去了客棧,那些銀子我也不會要回半分,全當贈你救我的感謝費吧。」
我捂著胸口道:「那是因為你昏過去了啊!我為了救你才看的。現在你清醒著,且還打算清醒地著看著我看著你的身子,還要看著我在你身上摸來摸去,這……」
哪知這不出門不知道,一出門嚇一跳,僅僅一上午的功夫,陸澈幫我解圍的事就已經傳開了。我這才走了兩條街,便撞上三撮人,無一例外,都是來問我家裡那位富家公子的。什麼家裡幾口人,人均幾畝地,姓啥叫啥做啥,統統問了個遍。且越到後來越是離譜,什麼肩上幾顆痣呀,腿上幾根毛呀,內衣的顏色是白的還是紅的呀,只要能滿足好奇心,千奇百怪的問題都能問出來。
他整個人懸著空中,害怕地胡亂踢了踢腳丫子,最終脖子一硬,瞪著我道:「那你倒是說說,你家只有一間房,堂屋廚房寢卧都在一塊兒,你們昨夜是怎麼睡的?」
他憋了好半天,一字一頓地道:「很痛!」
我又是一呆,這不是意味著那一扒拉隨從一到,陸澈便要跟著走人了?不成不成,我好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容易遇上個這麼闊氣的金主,怎麼能讓他飛了?
我再想了想,繼續道:「其實你的家人朋友要做衣裳也都可以找我,或者你想做幾身給他們帶回去也成,照樣九點九折,如何?」
我點點頭。瞧著煮熟的鴨子快飛了,怎麼可能睡得著?但周圍烏漆麻黑的,估摸著這個動作他也看不見,便出聲道:「我沒事,你自個兒先睡吧。」
我將燒好的熱水一桶一桶地倒入澡盆子里,心裏納悶極了。
心想這殷二娘今日挖角不成還折了鋤頭,也該能消停幾日了。不過陸澈連胸口疼這種話都信,傻得跟智障似地,也難保日後不被人撬走,我必須儘快做好打算才行。
我無奈地撫了撫額,心裏的小火苗跳得很是歡快:「你到底想說什麼?今天給老娘說清楚!」
大約繞了七八條巷口,總算找到了一家沒什麼主顧的裁縫店。不想還沒來得及抬頭,我腳下一歪,便被人整個拽了進去。
我再撫了撫額,蹲在地上道:「那是因為人家受了傷,你身強體健的,能跟人家比嗎?我若不讓他睡床,萬一他受了濕氣病死了怎麼辦?」
我冒著被人砍死的風險當了一回恩人,不僅沒享受到恩人的待遇,還莫名其妙地成了下人,這叫我如何不納悶?
我不好意思地將視線下移,瞅到他寬闊的胸膛,趕緊將頭扭到一邊:「誰、誰緊張了?我不過是想試試你這衣裳做得結不結實。」為了增加此話的真實性,我又垂頭看了看手裡的袖子,皺眉道:「你看,這線一扯就斷了,一看就是裁縫偷工減料的結果。」
我覺得手有點酸,又將他一把仍回椅子上:「他睡床,我睡地板不行啊?」
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見他已經擺好了姿勢,便開始不聲不響地幫他脫衣服。
我手一抖:「那你交給我的伙食費怎麼辦?」萬一要找我退錢,我非跟他拚命不可。
我腳下一軟,扶著門框顫抖道:「這不太好吧……男女授受不親啊!」
這……咦?這不是更好么?我看了他的身子就要對他負責,那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嫁到陸家。只要成了他的妻,他的錢就是我的錢,我想花多少就花多少,想賭多大就賭多大,簡直就是長期飯票啊!
陸澈仰頭回想一番:「也沒說什麼,就是說她往日與你關係不錯,我既是你的遠親,日後該多走動走動。」
我不禁打了個哆嗦,我家可都是清一色的條凳,還是實木做的,那重量砸在腳背上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正欲問他要不要去看看大夫,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小穀子突然眉心一皺,抬頭望著房梁,整個一痛心疾首的模樣:「想不到你竟是這種水性楊花的女人!我們才三日不見,你就跟別的男人好上了!」
我恍然。
好在陸澈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否則還真不知道打不打得過。
我緊張地看著他:「你的心怎麼了?」
小穀子身形一僵,凄涼道:「我的心……更痛了。」
還沒鬧明白她唱的哪一出,陸澈忽然又道:「對了,這個殷二娘似乎得了什麼病症,方才與我聊著聊著,她忽然說胸口疼,讓我幫她揉揉。」
陸澈笑笑地睨我一眼:「行了,我自己來就好。」
如此一鬧,我終究是沒見著他的身子,自然也沒辦法對他負責了。而聽陸澈的意思,他那三五個隨從馬上就要找來,屆時,他也馬上要夥同這些人一道移去客棧。
我都懶得說他,像m.hetubook.com.com他這種甘心做個小老百姓的頭腦怎麼懂得我想當大財主的心?有錢走遍天下,沒錢寸步難行。我爹當年病得奄奄一息時若能有個二兩銀子看病,也不至於早早地撒手而去。如今我孤零零的活在世上多不容易啊!不趁機撈點錢做嫁妝,日後嫁入夫家都被人看不起。
他默默然看了我一會兒:「既然你這麼誠心地想伺候我,我若還不識趣,那就太不識抬舉了。這樣吧,在走之前,我給你個好好服侍我的機會,如何?」
我緊張道:「那你幫她揉了沒有?」
當然,這些話若說出來,小穀子指定又要說他不會嫌棄我云云,我懶得跟他較勁。終歸我日後是不會嫁給他的,他在我眼中,身體上雖是個男子,但心靈上就是個嬌滴滴的小閨女。連蟑螂老鼠都怕,還怎麼跟我那些兇巴巴的債主對抗啊?當姐妹還好,夫君的話……想起來就起雞皮疙瘩。
陸澈歪著脖子想了想:「應當是吧。」
從小穀子的裁縫店出來,路過榮叔的豬肉鋪時我略駐了駐足,順手帶了根豬蹄回去。陸澈失血體虛,謝大夫說了,要多補補,傷口愈合得快。
我憂鬱道:「必然是有這麼嚴重!你看我這屋子,風雨中已經險危危地屹立了上百年,雖然翻修過幾回,但如今也是冬天漏風,夏天漏雨。若再買不起房,等它哪天一塌,我就只能守著廢墟過活了。」
披到一半又覺得不對,我方才幫他脫衣裳是要幹嘛來著?一瞅旁邊的浴桶終於想起來,我是要幫他洗澡來著。於是慌忙將他肩上的衣裳扒掉,著急道:「來,我們繼續脫,脫完到水裡去。」
我的意思是讓他留下來,怎麼就被曲解成了我想伺候他呢?莫非我表達的方式有什麼不對?果然是太含蓄了點兒么?
我偷偷地吞了口唾沫,半眯著眼睛開始幫他除去最後一件上衣。
我肩膀一抖,一股強烈的危機感油然而生。這殷二娘素來風流,該不是瞧著陸澈人長得好看又有錢,想挖我牆角吧?
我身形一頓:「呃?是陸公子啊!你不是在睡午覺么?怎的出來了?」
陸澈一笑:「也就三五個人吧。」
一開始我還能應對自如,到了後頭,見著熟人便繞著走。
語畢趕緊拽著他的褲腰帶,不料正猛力要拉,我的手便被他用力捉住。
我瞅了一眼他的光膀子,一拍腦門:「哎呀,對不起對不起,忘了你沒穿衣裳了。」我一面說著一面將手裡的袍子給他披回去。
我喜滋滋地提著大包小包趕回家,入門時卻覺著不對。之前我分明記得出門時是將院門掩上的,怎的現在卻開了條縫?該不是陸澈的仇家找上門了吧?
我拍了拍腳背上的灰,瞪他一眼:「是又怎麼樣?」
我奇道:「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我笑眯眯地湊過去:「方才你說家裡來了客人?是什麼客人?」
夜黑人靜,這一聲也就顯得格外清脆綿長。
怪只怪這封陽縣向來太平,三姑六婆們平日里閑得都快擰出水來了,如今突然間多出一樁八卦,自然是擠破腦袋地往裡湊。
我腮幫子一酸,額上瞬時滴出兩滴大汗。
由於一路上都忙著逃命,陸澈來的時候什麼也沒帶,身上原本的衣裳又被人捅了個窟窿,還弄得滿是血污,已經換無可換了。
我懸著的心稍稍往下放了放,正欲悄悄然從牆頭翻進去,不料牆角處的槐樹下忽然冒出顆腦袋。那腦袋驚訝地望著我:「盈盈姑娘,你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