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局 賭人生
(三)深宮賭后的愜意生活
我挪了挪嘴皮子,想反駁點什麼,但又無從反駁。
他又道:「我還有事要辦,你要是閑著無聊便自個兒在宮裡頭轉轉吧。」
我即刻欣喜萬分:「快告訴我,他們私下一般在什麼地方?」
我再擺擺手:「誒,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我瞅著她這麼賣力,也不好打斷,便整頓飯都默默不語。偶有夾不到的菜時便幫她推波助瀾,讓她幫我將遠處的一道菜夾過來,或是吃得渴了,再讓她順手盛過來一碗湯,讓她賢淑的特質發揮得再淋漓盡致一些。
這要拿去換成銀子,得是多少錢啊!要是在賭坊賭個二兩銀子一局,輸三天三夜也輸不完吧?
我慌忙點頭。
他一邊掐著繩子上的死結,一邊淡淡地道:「聽說你中午回來發脾氣了?」
陸澈笑笑地道:「顧氏的眼光不錯,挑的葡萄極好。」語畢將整個盤子端過來送到我桌前:「皇后也來嘗嘗。」
彼時她端著食案立在門口,我托著腮幫坐在門內,眼光觸碰之下,電光火石之間,齊齊地愣住了。
我險些一口濃粥噴出來:「不必了不必了,現在這樣我就已經很滿足。」
我用力地掰了幾回,愣是沒給掰過來。看不出她柔柔弱弱的樣子,手勁兒還不小。
顧小姐匐在地上好半天,端著纖悉的嗓音道:「皇上萬安。」
吃飯時表現得也頗為殷勤,一會兒替陸澈遞水,一會兒幫陸澈夾菜,恨不能在一日之內將賢淑本色盡數施展。
陸澈進殿時已近傍晚,我發奮圖強正習到跪接金寶金冊那一段。頭上頂著水碗,腳踝處綁著條細麻繩,口中有聲有色地道:「臣妾定竭力盡責,大安六宮。」
氣呼呼地坐在寢殿的小几子旁,小玉偷偷摸摸地瞄了我好幾眼,終還是忍不住道:「娘娘怎麼了?怎麼用完午膳就這樣了?」
我一動不動:「哪有?」
聽聞賭骰子的暗房設在悅仙宮的一間雜房裡,平時沒什麼人去,極是隱蔽。
他點點頭:「你喜歡擺著看就擺著看,看厭了拿來丟著玩也行。」
此前我之所以打賞小玉,是因為她惹得我很高興,對小喜子也是同理。或許陸澈打賞顧小姐也不過是因為午膳時被伺候得舒爽了?
虧得她在如此危難之際還死死護住那幾串葡萄,且中途不知使了何等身法,明明是個將要摔下桌的姿勢,偏偏半空中撲騰了幾下,落地時卻穩穩噹噹朝陸澈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真是驚險而又刺|激,美妙而又神奇。
小喜子抹一把額上的汗,道一聲:「娘娘威武。」急急忙忙捧著銀票去下注了。
陸澈點點頭,隨手捻了一顆放在嘴裏,嚼了兩下道:「嗯,不錯。」
顧小姐點了點頭,再不搭理我們,徑直往前殿去了。
小玉蹙了會兒眉頭,又望了望我桌上的葡萄,笑著道:「其實奴婢覺得送禮物不在貴重,關鍵在於它背後的意思。就比如無論皇上賞旁人什麼都只是『賞』,但對娘娘就不一樣了,那是『給』,這是任何人也比不得的。」
我聽得嘴角一抽,當即側頭將身邊的小喜子望著。
我撇撇嘴:「是她要搶著干布菜太監的活,我不過順便讓她幫忙夾個菜罷了,怎麼就委屈她了?」
我也不甘落後地拉扯著食案,強自鎮定道:「我和他心靈相通不分彼此,獻給他與獻給我都是一樣的。」
陸澈掃一眼桌上,也溫和道:「喜歡吃什麼再讓御膳房做些過來吧,免得母后說你到了我這兒連頓飽飯都不給。」
我「哦」了一聲,心道原來這就是葡萄,不由得再看了兩眼。
罷了罷了,思考這種問題太費勁,還是先顧著眼前的銀子要緊。
我伸長脖子看了看她端在手裡的東西,問道:「小玉,這顧小姐手裡和_圖_書端的是什麼東西?看起來綠油油的,圓滾滾的,水靈靈的。」
顧小姐不緊不慢地站直了,扶著陸澈的手羞澀道:「民女被皇上的英姿所折服,自然而然地便臣服在皇上的腳下了。」
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宮人的手裡舉著個海碗大的紅木盒子。盒中的寶石璀璨剔透,大珠小珠雜亂無章地堆砌在一塊兒,誘人極了。
甜滋滋的味道漫上味蕾,登時幸福感滿溢,連瞅著小氣吧啦捨不得給葡萄的顧小姐都覺著順眼了。不由得誇獎道:「顧小姐巧手,對皇上一片赤誠之心,下次有好吃的定要多選些送過來。」
我再丟了顆葡萄在嘴裏,邊嚼邊道:「那顆小小的夜明珠才值多少銀子啊?皇上拿來賞人的可是一大串紅瑪瑙!那成色,看起來可比我那一整盒的夜明珠都貴。」
我瞅得一愣一愣的。心道這封賞也來得太容易了吧?夾個菜就可以?有錢也不能這麼花啊!這個敗家東西!虧得我還以為送我一盒夜明珠是夫妻間的小情趣,原來他對待旁人更加闊氣!真是太氣人了。
我心下一喜:「快幫我把他找來!」
為了驗證他這番話,我特地在床板上蹦躂了幾個來回。直到發現他這張床既不叫喚也不搖晃,方乖乖地躺下,還頗熱情地邀請他一道上來。
但再想一想,又覺得不對。方才我明明是在嫉妒顧小姐的紅瑪瑙要比我的夜明珠貴重,這是銀子多少的問題,怎麼就扯到了情誼上?偏偏我聽完還很舒心?
我垂頭想了想,還是勉強反駁了一句:「那也犯不著賞那麼貴重的東西吧?我那一盒子夜明珠都沒她的貴。」
哪知她又忽然道:「不過奴婢認識一個太監,叫小喜子,以前是伺候宜太妃的。後來宜太妃搬去了永信宮養老,他就被分到了內務府打雜。人挺機靈,在宮裡認識的人也不少,娘娘想打聽的事兒或許他會知道。」
從膳堂出來我便直接回了寢殿。臨走前為了挽回點損失,乾脆將整盤子的葡萄也一併端走,任顧小姐如何恭送也不回頭。
顧小姐手下使著暗勁兒,面上勉力微笑道:「這是西域送過來的第一批葡萄,是獻給皇上的。」
如今回想,其過程簡直不堪回首,連帶我第二天下床腳下都有些飄飄然。
我爹曾經曰過,愛財是畢家的傳統美德,但貪財無疑是刀頭舔蜜。我深以為然。
他笑著將我我推到小凳子上坐著:「你可別走了,一會兒將我寢殿的地磚都給摔缺了還得著人來修。」
然而中途換了三個坐姿,不僅沒盼來陸澈,倒將方才的顧小姐給盼來了。
小玉搖搖頭:「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
顧小姐更顯羞澀了,連對自個兒的稱呼都從民女改成了茗兒:「能得皇上的誇獎真是榮幸之至,不枉茗兒精挑細選了一個上午。」
他口氣仍是淡淡的:「即便她真要代替布菜的奴才親力親為,你也不能真的就將她當成奴才了。一會兒夾菜一會兒盛湯的,鬧得她飯都沒吃上,也不怕她回到瓊華殿向母后告狀?」
也不知她到底是急著見到陸澈,還是餓極了等著吃飯。總之張望了好一陣,就是沒有要跟我說話的意思,更沒有打算獻葡萄的樣子。
我撫一撫肚皮,覺著確實有些餓了,便從善如流地坐回原位,等著司膳處的太監上菜。
老麽麽連連擺手:「當不得當不得,這不過是老奴的職責。」語畢朝陸澈問了個安,頗識趣地退了出去。
小玉也跟著伸脖子一看:「娘娘,那是葡萄。」
她為難地攤了攤手:「這個真沒有。」頓了頓又似想起了什麼,道:「不過皇上還沒什麼妃嬪,宮人們大多閑散,無事時也私下玩兩把骰子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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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好在陸澈這時候出來打圓場:「等了這麼久,你們也該餓了,傳膳吧。」
我點點頭,正欲再問,忽聞暗房角落的一張桌子後有人吆喝一聲:「大家注意了!賭皇後娘娘在冊封禮上出錯的壓這邊,一賠二!不出錯的壓這邊,一賠五!還沒買的趕緊啦!」
愣完終究是她先行禮:「皇後娘娘。」
我只好乖乖坐在圓凳上將他看著,看著他細長的睫毛緩緩地眨,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挑,覺得陸澈認真的樣子真是美好。
顧小姐也頗識大體,對我的要求一律沒有拒絕。一面看顧著陸澈,一面還要應付著我,不怕苦不喊累,令膳堂中布菜的宮人們看了都肅然起敬。
我雖然愛財,卻也懂得一些道理。譬如身為人婦需體諒丈夫的苦楚,丈夫是家中的頂樑柱云云。尤其是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條。
我笑眯眯地道:「皇上政務繁忙,應該很快就過來了,你先進來等一會兒吧。」
我慌忙將腦袋垂下去,拿胳膊肘捅了捅身邊的倆人,示意他們出聲。
小玉手上一抖,珠子登時就有些拿不穩了,顫顫巍巍地道:「皇後娘娘母儀天下,是不會犯錯的。」
小喜子笑著道:「其實宮裡也沒規定不許賭錢,宮人們閑來無事,總要有點娛樂不是?只是設置這種暗房有傷風化罷了。若有人去太後面前告狀,大不了挨一頓板子撤了就是,但告狀的那個人他今後也別想在宮裡混了。」
可這麻繩上原本是個活結,走著走著不知道怎麼就死了,我解了半天也沒能解開。
我呆了呆,直覺一提到「皇上」二字氣兒就不打一處來,滿腦子都是顧小姐軟糯糯的聲音,左一句「皇上」又一句「皇上」,敢情皇上是她家的一樣。
我捂住額頭,朝她揮一揮手:「少拍馬屁了趕緊去。」
我再將頭點了兩點。
一來,他擔心我真的掛著十串瑪瑙出門,二來,他擔心這麼做太過招搖。如今還沒正式冊封,我只擔了個皇后的虛名,若真送我十條瑪瑙,不僅會駁了顧小姐的顏面,還會引得原本就不怎麼太平的前朝更加不太平。
這玩意兒在中原可不多見,且是在初夏時節。由於必須專人從西域快馬加鞭地運送過來,價格昂貴,通常只有皇族貴胄才吃得起。我過往生活在民間,真是見也沒見過。
小喜子吞吞吐吐地道:「那個……大伙兒偶爾也賭一賭主子們的事兒,但都沒什麼惡意,娘娘您大人大量,千萬別放在心上。」
小宮娥萬分激動地接過去:「謝娘娘,小玉日後一定盡心竭力地伺候您。」
我認真地看著她道:「你們宮裡該不是連個賭坊也沒有吧?」
我瞪他一眼:「我非但不放在心上,還要下注呢!」語畢將身上的銀票盡數掏出來砸到小喜子手上:「去!七十兩全買冊封禮上不出錯!」一賠五的賠率,到手那可是三百五十兩!我就是豁出這條老命也要把冊封禮上的規矩給學全了!
她一捂嘴:「……哦。」
我本想抗議,但考慮到自個兒學禮儀也不是為了他,也沒有非要走給他看的必要,便彎下腰自個兒去解腳上的繩子。
小喜子在前頭弓著身子給我介紹:「這裏頭的太監宮女不分品級,都是來消遣娛樂的,沒人問你來自哪個宮,分屬什麼職,只問你帶了多少銀子。」
一旁的老麽麽也跟著附和:「皇後娘娘天資聰穎,一學就會。短短一個下午,就將冊封禮上的禮儀都學全了呢!」
雖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但陸澈後來並沒有給我找十串瑪瑙。
我側頭勉強笑了笑,真不好意思告訴她,我只是為了那三百五十兩。
哪知手指剛勾住食www.hetubook•com•com案的一個角,另一邊卻被她給扣住了。
我與小玉跟著小喜子做賊似地左彎右拐了小半個時辰,終於在悅仙宮深處找到了這間被叢生的雜草掩住半邊臉的地方。悅仙宮久無人住,雖依舊是紅牆碧瓦,但怎麼看怎麼荒涼,而推進這道暗門一瞧,裡頭整個一人聲鼎沸,猶如進入了新天地。
我登時興奮得有點想哭:「皇上您真闊氣!」
我偷偷摸摸地對著晶瑩剔透的葡萄們吞了口哈喇子,終於忍不住道:「顧小姐來就罷了,還帶什麼禮物?真是太客氣了。」說完便傾身去挪盛葡萄的食案。
我茫茫然往身後一望,登時被這人給嚇住了。
我口渴得緊,自個兒將頭上的碗拿下來,將碗里的水咕咚咕咚地喝乾了,走向陸澈:「張麽麽教導有方,你怎麼不賞她?」
她一手端著葡萄,一手提著裙擺,朝門內踏出一步,試探道:「皇,皇上不在?」
皇宮內再沒有什麼比這種熟悉的喧鬧聲更讓人窩心,我一踏進去,就猶如回到了封陽縣的長樂坊,親切得眼角都有些濕潤了。
然而陸澈還說,要穩坐皇后之位就要替他延綿子嗣,誕下皇室中的嫡子。
顧小姐毫無防備,沒來得及收力,登時一個趔趄。
她更是有些咬牙切齒了,說話也一個字兒一個字兒地往外蹦:「不、必、客、氣。」
陸澈眼神一凜,嘆道:「你果然是在氣這個啊!」
畢竟我還有把柄在他手裡,被他欺負個一兩回也沒什麼。況且他後來還送了對成色極好的翡翠鐲子來著。
我抬頭望著她道:「你們皇上是不是平時都這麼大方?動不動就賞人東西?」
他將整根繩子從我腳上除下,瞪著我道:「皇宮裡貴重的東西多了,也就你這個沒見過世面的為一串瑪瑙計較。你要是在氣這個,明日我讓庫房翻個十條八條出來,都掛你脖子上,到時你若敢戴著出門,就全歸你了。」
將一盒子夜明珠放到床下藏了,我道:「宮裡最近的賭坊在哪裡?」
我聽完一愣,倒也覺得頗有些道理。
身邊的二人一聽,也慌忙將腦袋垂下去,方才的傲氣勁兒立馬跑得沒影兒了:「回顧小姐,眼下快晌午了,皇上要麼還在前殿辦公,要麼就回偏殿用膳去了。」
他慌忙眼疾手快地將我抱住,待我在地上站得穩妥了,方似笑非笑地道:「教導有方?」
來人穿一身艾綠色的對襟長裙,頂一張漂亮的鵝蛋臉,妝容精緻身姿曼妙,不是昨夜同坐的顧小姐又是何人?
陸澈點點頭:「你辛苦了。」
陸澈說我的冊封禮定在三日後,由於此前還沒有自己的宮殿,可暫時住在他的廣陽殿里。我略一考慮,覺著夫妻間同住一室本就是人之常情,只有房子大了,老婆多了才需要分房睡。而陸澈只娶了我一個,又是正妻,便安安穩穩地住了下來。
小玉面上一喜,登時露出崇拜的眼睛:「娘娘心胸寬廣顧全大局,絲毫不為小事拘泥,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是母儀天下的典範,冊封禮上一定會揚眉吐氣!」
然而陸澈這個殺千刀的卻沒有告訴我,夫妻間並不是只需睡在一張床上就可以懷上孩子,是以……這一晚發生了令我此生難忘的大事。也正是這一晚,無知的我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做真正的洞房花燭。
一個是給,一個是賞,確實是不一樣的。
小喜子連忙千恩萬謝,當即便表忠心地決定帶我去宮人們賭骰子的暗房。
我不由得為她軟綿綿的嗓音打了個寒顫,正想與陸澈說說這葡萄的事兒,顧小姐卻突然依依不捨地鬆開他的手,轉過來端起桌上的葡萄道:「太后說這是西域第一批送過來的葡萄,特地命民女送一些過來給皇上嘗嘗,皇hetubook.com.com上試試?」
我心下一喜,慌忙從盤子里摘了一顆放到嘴裏。
我笑笑:「葡萄不錯,先替皇上謝謝你了。」說著又吃了一顆。
只是一頓飯下來,我與陸澈都吃得差不多,她自個兒卻還沒動筷。輪到她時,桌上都沒一道好菜了。
但既然她非要將我想成個有風骨的人,我也不好毀了自個兒在她心目中高大威猛的美好形象。想了想,乾脆擺出個英氣的姿勢任她遐想。也算做了一回好事吧,阿彌陀佛。
當時陸澈莊嚴肅穆地道:「其實這件事我們本該在洞房花燭的時候就做了,但當時條件受限,出了點小狀況。如今我廣陽宮的床鋪很是結實,你不必擔心再發生上次那樣的事。」
陸澈見此,趕忙上前一步,親自將她扶起來:「朝堂上你父親是平亂除佞的功臣,私下裡你當稱我一聲表哥,著實不用行此大禮。」
顧小姐抱著空空的食案,也不知是餓的還是氣的,總之臉色不大好看:「既然娘娘都發話了,民女日後定會經常來廣陽宮走動的。」
他自顧自地笑了一會兒,抬手招了個宮人過來,指著宮人手裡的東西道:「你看看,這些喜不喜歡。」
我擺擺手:「客氣啥?日後咱們就是自己人了,只要我犯錯的時候你幫我兜著點兒就行。」
我略有些失望地揮揮手:「算了。」
陸澈吩咐完,也跟著坐到我身邊。
陸澈抬頭嗔我一眼道:「我賞她瑪瑙不過是想將這件事壓下去,不想你這邊倒先氣上了。」他緩緩將結上的繩子拉出來一根,續道:「要不是我吩咐下頭的人不可將此事外傳,外頭指不定還要說你這個皇后當得有多小氣呢。」
我再一考慮,也覺著有理,便天真地聽信了他的建議。
我一揚手:「後天就要冊封了,去尚儀處找個麽麽來,我要學習冊封禮上的禮儀。」
小玉在一邊拍著手誇讚道:「娘娘好志氣!咱們不爭饅頭爭口氣,他們要拿娘娘做賭,咱們就讓他們刮目相看一回。」
我打了個飽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個……御膳房的菜實在太好吃了,我一不留神兒就吃得有點兒多。你也知道,我在民間沒怎麼吃過好的,一吃起來就也有些風捲殘雲。」我忐忑地望著她的眼睛:「要不……再叫他們做一些過來,我陪著你吃?」
陸澈看也不看:「東海的夜明珠。」
我自然不能服輸:「雖不能替皇上憂心天下,但代他收幾串葡萄當不成問題。」
從悅仙宮出來已近晌午了,回到廣陽宮正趕上午飯時間。
哪知話音一落,就被腳上的繩子絆了一下,整個人朝地上撲下去。
我一視同仁地賞了顆夜明珠,慈祥地看著他道:「你留在內務府打雜實在屈才,日後就跟著我了。」
我迫不及待地將一顆翠綠色的珠子攥到手裡:「這是什麼?」
顧小姐聽完點了點頭,這才將剩下的一隻腳也邁了進來。走到桌邊,挑了個離我最遠的位置坐下,再款款地將食案一放,便開始向著門口焦急地張望起來。
他頭也不抬:「顧炎是平亂除佞的功臣,顧氏身為他的嫡女,又深受母后的喜愛,我們不能委屈了她。」
直見著她進了前殿,我方望一望天時,趕緊回到寢殿換了身衣裳,又規規矩矩坐到膳堂,就像整上午什麼壞事都沒幹過一樣。
我不說話,只丟了顆葡萄在嘴裏猛嚼。
我噎了一下,狡辯道:「這是意外。」說完又從他手裡掙脫出來:「方才你都說我學得不錯來著,不信我再給你走一個?」
直到看著他走遠了,方順手拿了個夜明珠遞給一旁的宮娥:「拿著,就當是見面禮了。」
我聽得心花怒放,直覺這個小宮娥還挺上道,是個懂規矩識時務的,陸澈真是沒替我選錯人。和圖書
不得不承認,讓她做這些的時候確實沒想到這層。
小玉不死心地湊過來一些:「娘娘可是跟皇上鬧彆扭了?」
哪知沒走兩步就被後頭的人給叫住了,且聲音有點耳熟:「喂,前面三個,站住。」
小玉認真地想了想:「奴婢以前不是皇上宮裡的人,這個實在是不大清楚。不過主子高興了打賞奴才不是常有的嗎?就像娘娘您啊,今日第一次見到奴婢就賞了顆夜明珠。」
她清秀的小臉僵了僵,小心翼翼地道:「您是皇后,即便錯了,也是對的。」
我欣喜萬分:「真的?」
他倚在不遠處的供桌旁看了一會兒,稱讚道:「學得不錯,倒是有模有樣的。」
我狠狠抓住食案,正欲再戰,忽覺門口站了個人,嚇得手上一松,站起來道:「皇上,您終於來了。」
她仍是死死扣住食案的另一端:「怎麼能一樣呢?皇上能掌天下生殺,又能定后位的人選,娘娘你能么?」
小玉一臉驚訝:「啊?」
而方才擔心我搶她葡萄特意坐到對面的顧小姐此時倒不計前嫌了,施施然順著陸澈的左手邊坐下,僅離我三尺遠。
我自是喜不自勝,揣了從封陽帶進來的七十兩銀票就跟著出發了。且未免驚嚇到他們,在小喜子的提議下,特意換了身太監的衣裳,扮成宮人前往。
這間暗房看似狹小,卻塞了五六張大長桌,每一張桌子前都圍滿了人。多是太監,宮女就相對少一些,年輕的年邁的都有。
反觀陸澈,他倒是精神十足。奏摺看了三摞,早飯吃了兩碗,末了還似笑非笑地望著我道:「皇后的身子不行啊,日後還要多鍛煉鍛煉。」
還在興頭上沒下來,陸澈又抬手一招,從殿外招進來一個宮娥:「你入宮不久,對宮中的事務還不太熟悉,這個宮女日後就跟著你了,有什麼事吩咐一聲就行。」
我望一眼她手裡的葡萄,熱情地揮揮手:「哎喲顧小姐啊?快起來。」等她緩緩地站直了身子,又道:「還沒吃飯吧?進來進來,咱們一塊兒吃。」
陸澈默了默,起身朝守在殿門口的宮人道:「竇忠,去將庫房裡那串波斯紅瑪瑙的珠串取來。顧氏布菜有功,理應加賞。」
不知顧小姐這幾串葡萄是不是要送給陸澈,若是的話,搞不好我還能沾一沾光呢。
顧小姐揚了揚下巴:「我是兵部尚書之女顧茗,專程進宮來陪伴太后的,你們皇上此時在哪裡?」
顧小姐手裡端了個棕紅色的食案,微嗔著道:「沒長耳朵啊?叫你們好幾聲了。」
路過前殿時,我本想拐進去看一看陸澈是不是還在處理公務,但低頭一看,省起自個兒此時是個太監,便只好躡手躡腳地與小玉和小喜子二人往偏殿里走。
我歡喜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捧著盒子道:「這麼多啊?都是給我的?」
竇公公一聽,趕緊點著頭去了。
她開始咬牙切齒:「這葡萄是我精心挑選過的,意在親手奉給皇上,絕沒有中途被人強收了的道理。」
我原本還擔心她覺得委屈,哪知她根本沒功夫搭理我,只含情脈脈地看著陸澈:「皇上肯吃民女布的菜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民女很開心,也不大餓。」
陸澈見此,一巴掌拍掉我的手,也跟著蹲下來幫忙。
小玉沒好氣地道:「你誰啊?沒大沒小的。」
顧小姐更是高興,羞答答地道一聲:「謝皇上。」道完又看了看我,一臉的得意。
小玉辦事的效率不錯,沒一會兒便果真把小喜字找了過來。這個小太監長得白白凈凈,嘴也甜,跟小玉一樣討人喜歡。更重要的是我隨意一問,他便知道我想去什麼地方,聰明得緊。
我瞭然地點點頭,問他:「要在宮裡設這種暗房可不容易吧?膽子倒挺大的,就不怕有人告訴太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