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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定鍾情

作者:寂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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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局 賭江山 (一)打悶棍這件事

第四局 賭江山

(一)打悶棍這件事

不想私奔也沒私奔成功。品秋養在深閨慣了,沒受過什麼苦,逃亡的途中又遇上暴雨,從山上滑了下來,腿也摔斷了。當時時值深夜,嚴大人正派人四處搜捕,又不便找醫館看大夫。衛凌因為家世不好本就覺得自卑,更害怕連累品秋落下殘疾,便只好再將她送了回去。
然後,他終於走了。
虧我還擔心他不會翻牆來著!這麼好的身手,竟然丟下我先跑了?
我只好傻愣愣地跟在他身後。
翻到一半看見目瞪口呆的陸澈,又擔心他嬌生慣養沒翻過院牆,只好趕緊從牆頭翻回來,紮好馬步急道:「快,踩著我的肩膀翻進去!」
陸澈頭也不回:「便宜你了。趕緊去找個地方吃點東西,真是又熱又餓。」
望了望廣明宮的燈火,我道:「女子送男子什麼東西,男子會高興?」
他眼睛一斜:「昨夜是誰說想出宮來著?」
顧茗終於捂著嘴笑出聲:「結果卻把自己弄成了落湯……」最後那個字她終還是沒敢說出來,改口道:「把自己弄成這幅樣子,我們鳳儀萬千的皇后臉往哪擱啊?」
她呆愣半晌,一張俏臉立馬黑成了鍋底。
我憐憫地看他一眼,揮手道:「你去找皇上吧,我自己慢慢回去。」
我將這些話在心裏過了一遭,覺的要綁住他難度係數太高,且不說自古以來皇帝都有三宮六院,就是原配皇后也沒幾個能平平安安活到老死的。眼下太后和顧家都對我這個皇后虎視眈眈,我無權無勢無才無德,身上沒有一樣能夠服眾,要綁住他談何容易?相較起來,明顯還是銀子更來得實際。日後若被趕出宮,起碼還能置宅子置地,也不至於老無所依吧?
我疼得懵了一懵,瞧著他是真生氣了,含糊不清地解釋:「這不是想幫你報仇嗎?他欺負我夫君,我這不是想整一整他么?」
其實我不是不懂,陸澈之所以生氣,是覺得我不在乎他,覺得我眼裡只有錢,這次要納嚴小姐為貴人多半也是賭氣。
他摟著我,好半天,聲音軟軟地道:「你進宮以來受了很多委屈,今日本來想帶你出來散散心,沒想到卻被困在這裏。」
頭頂他笑了一聲:「你不覺得綁住我才是後半輩子的保障嗎?我是大燕國的皇帝,要什麼有什麼。」
後頭凶神惡煞的壯漢窮追不捨,我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也懶得回答,瞅准一戶人家的後院就準備往裡翻。
嚴小姐慌忙答:「還沒有,這件事是衛侍衛派人通知我的。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才漏夜前來求見娘娘。」
我琢磨半天,沒琢磨出他這火是從哪來,只能笑盈盈地去接他手裡的破瓷碗:「我來拿我來拿,這麼多銀子擱裡頭,你拿久了手酸。」
說話間,顧府的府兵已朝我們這邊搜尋過來。我正扯著陸澈的袖子思忖要不要拚死一搏,忽覺身上一輕,他竟提著我上了花圃中央的一顆老榕樹。
他這才住了嘴:「恭送娘娘。」
我趕緊大喘了幾口氣,頗嫌棄地看他一眼:「這下好了,你衣裳上的泥全和我的汗里了。」
她獃獃地盯著我好半天,嘴一扁,眉一皺,又有抹眼淚花子的勢頭。
走出老遠,還聽見她忍著笑道:「娘娘,下次再想出宮就來找我,我一定求太后給你一道旨意,誰也不敢攔你。」
他斜我一眼:「被外面那些人追上不也是死?」
我搖搖頭,將縫到一半的荷包揮舞給她看:「我剛學女紅,覺得新鮮,還想再綉一會兒,你要累了就先在邊上歪一會兒吧。」
情急之下,我慌忙投誠道:「哪呀!我只是覺得咱們大燕國長得像你這麼好看的男子不多,即便是丟進人堆里也蓋不住光芒四射,擔心你被人認出來罷了。」
不想眼下這麼緊急的時刻,他不僅不慌,也絲毫不亂。只瞄一眼後頭的打手,又瞄一眼我,最後再瞄一眼跟前高高的院牆,縱身一躍,自個兒先進去了。
我這條命不值錢,但陸澈是皇帝,若被人打死在街市……那一定很喜感。
衛凌立馬臉色一僵,整個人呆了。
其實身在皇室,誰不是滿腔的委屈?他生長在皇家,委屈只怕比我多得多。身為皇帝尚且如此,我一個三無皇后這點事兒算什麼?況且,這些事不是我自找的么?
求他一心一意?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厚顏無恥。
我一口唾沫登時卡在喉嚨里半天沒緩過氣兒來。
他氣得將棍子在地上跺了幾下:「你真是要氣死我才甘心!」
陸澈在遭受眾多白眼以及眾多「這個姑娘怎麼跟個乞丐在一起」的鄙夷之後,一聽這話就來氣了,當即一把將我摟住,朝麵攤老闆揚起下巴:「廢話!這是我老婆。」
我瞪她一眼:「誰說我走了就不回來了?我不過是想嚇一嚇他,讓他緊張我。」
我推推她:「趕緊把你這臉色收起來,嚴小姐不是這樣的人。」
我將荷包放在一邊:「得,荷包咱們等會兒再看。」語畢揮手叫來小玉:「去幫我準備筆墨,再將鳳印也拿來。」
我無奈地擺擺手:「只有這樣才能掩蓋住你的光芒啊!為了朝政,為了百姓,你就犧牲一下吧。」
我聽得出他聲音里飽含的歉意,也有些驚訝,他這樣一個人竟然放得下身段對說出這些話。
他一聽反而來勁了,乾脆使勁用衣服在我身上蹭了蹭:「身為乞丐的老婆,自然要同心同德,有面一起吃,有罪一起受,是吧?」
真愁人啊!
我笑了笑:「顧小姐入宮兩月有餘,皇上常常見她,卻遲遲不給她名分。聽聞朝中官員都道我來自市井,沒看過女戒女則,失德善妒,在此事中百般阻擾。https://www•hetubook•com.com如今納了嚴小姐為貴人,不是正好替我洗刷了冤情?」
我愣了半晌,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
第二日我拖著疲憊的身子爬起來時,陸澈已穿戴齊整地坐在床沿,淺勾著嘴角,笑眯眯地將我看著:「再不起來,今日就不帶你出去了。」
我四下觀望了一圈,用力掰開他的手:「別害怕,那些人沒進來。」
哎!我終歸還是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被亂棍打死在街市裡。
我趕緊抬頭:「彆氣彆氣,你看我這還搭進去一錠金子呢!」
我瞧著她這是鐵了心要跪了,只好坐起身子,繼續去鼓搗那個做到一半的荷包:「那你總要告訴我,為什麼不想入宮吧?」
直至出了宮門,上了最熱鬧的朱雀大街,當我抱著一堆髒兮兮的衣裳遞給陸澈時,他終於臉色鐵青地指著我道:「你竟然要我扮成乞丐?!」
我汗顏了一把。這裏吃得好住得好,我幹嘛要跑啊?跑了不就將皇后之位拱手讓人了么?我不過是驚訝一下他堂堂皇帝竟然要與我們這些「市井地痞」同流合污罷了。
她抿著嘴唇想了想:「無非就是荷包,香囊,手帕之類。最好是綉品,親手做的才貼心嘛。」
她嘴角一抽:「離家出走?你捨得皇后之位?」
她頭猛地一抬,直直地對上我探尋的目光。
我將他左右端詳一陣,拍拍手裡的灰:「成了,就這麼著吧,咱們趕緊去找衛凌看看,免得到時候都認不出你了。」
我「呵呵」乾笑兩聲:「過獎,過獎。」
她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娘娘不答應,民女不敢起來。」
為了不給他反抗的機會,我急忙將他推到一條偏僻的巷子里,三下五除二將他的袍子扒了,套上裹著泥的外衣,又將乞丐專用的道具一一遞到他手裡,末了再往他臉上抹了兩把灰。
我繼續諂諂道:「也是哈,自古以來外戚專權的事屢見不鮮,若納官家小姐難免留下後患,不過若都是平民女子……」
他現在生氣不過是現在喜歡我,日後各宮美人排排坐,我的在乎只會成為他的負擔。倒不如沒心沒肺一些,免得日後傷情。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問,琢磨著是不是之前說的話有些歧義,慌忙解釋道:「也不是……你是我的夫君嘛,我的夫君是個皇帝,我自然就是皇后了,你若是個財主,那我也就是財主夫人。不管是什麼身份,跟賺錢都沒什麼衝突啊。錢是後半輩子的保障,有了錢才有安全感嘛。」
他斜我一眼,自顧自地往巷子口走:「下不為例,起來吧。」
我則大笑三聲,哼著小曲兒回宮去了。
我趴在樹榦上暗暗悔恨,方才幹嘛非要去折那枝花呢?扯過來擋一擋不就好了?幹嘛非要折了它啊?!佛說一草一木皆有靈性,不攀花不折草是愛護生命,不想這報應竟來得這麼快啊!
我痛苦地捂著腦袋:「我是難受,但我是被你吵得難受,你趕緊閉嘴吧。」
我忽然虎軀一震,胖揍殷修一事昨夜才定下,不想這麼快就要實施,真讓人歡喜得瞌睡都沒了。再一看他此時的穿戴,儼然又是封陽初遇時的陸澈。我不禁疑惑道:「怎麼你也要去?」
身後聲音吵雜,賣面的嘆氣聲,白衣男人的怒罵聲。我不管不顧,只拉著陸澈在大街小巷裡死命狂奔。那些打手個個五大三粗,被抓住即便不被打死,起碼也去了半條命。
底下府兵們朝花圃里聚攏過來,提著大刀在花花草草里一頓亂翻,可惜什麼也沒有。
我安慰他道:「沒什麼沒什麼,這段日子我可是在宮裡撈了好多寶貝,出去當個大財主都行。都說賺錢有風險嘛,賺大錢當然有大風險了。」
不知道是覺得整著他了還是怎麼的,我這心裏竟還有些幸災樂禍。但就是不敢表現出來,只得誠惶誠恐地認錯:「我錯了,以後不敢了。當時只是看你受了委屈,沒頭沒腦地就想幫你報仇,也沒想那麼多。反正也沒人認識我們,要不,你就當沒這茬兒?」
這哪成?好不容易喬裝改扮了,他這一句話出去就給漏了餡兒。我趕緊一把將他拉回來,又順勢往那男人身上猛力一撞,頭上僅作固定髮髻的簪子登時就飛得沒影兒了。頭髮散落下來,那叫一個披頭散髮。
趁著那白衣男子懵住的檔口,我當即破嗓大呼一聲:「禽獸!非禮啊!」
我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個兒,眼下這模樣是不大好看,衣裳濕噠噠的,頭髮也黏在臉上,加之此時心情不大好,估摸著看起來是有些落魄了。
那人捂著腦袋連連說是,也夥同其他人一起搜其他地方去了,僅留下那個「頭兒」望著被折斷的花枝出神。
他頗嫌棄地拎著乞丐裝,挑眉看看我,又看看一旁的衛凌,投過去一記求救的信號。
他牙齒咬得「咯咯」響:「畢舒婉!」
他繼續警惕地環顧著四周,口中淡淡的:「他們當然不敢進來,因為這裡是顧炎顧尚書的府邸。」
待看他走了,我終於幽幽地嘆了口氣。真是伴君如伴虎,有時候你都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了,他那邊就沒好臉了。
我立馬就開始腿軟了,抱著枝幹的手也更用力,再加上情緒緊張,很快就冒了一腦門兒的汗。
小玉抹乾眼淚,立刻笑逐顏開:「娘娘您終於想明白了,要送東西哄皇上回心轉意?」
我摘下一叢梔子花頂在頭上遮擋:「說得也是。要不我去看看外頭的人走了沒有,我們再從後院翻出去?」
我腮幫子一酸:「我還是被雷劈死吧。」
我忍不住笑呵呵地對陸澈道:「日和_圖_書後你要是廢了我,我在京城裡尋個討飯的活計也是不錯哈?白天扮乞丐,晚上回家住大宅。」
我嘴角一抽:「那你苦著個臉出來是怎麼回事?」
他捧著碗,原本就不大愉悅的臉色登時更不愉悅了,撂下句狠話:「我就算要廢你,也是把你留在冷宮,讓你嘗嘗什麼叫求死不能!」
陸澈登時就有些不高興了:「怎麼聽著你的口氣,像是不大想跟我一路?」緊接著冰凜的目光就飛速掃射過來:「你果然還是想逃跑。」
我這麼一聽,終於明白剛進宮的品秋怎麼一副憔悴之態,過了幾日倒慢慢變得紅潤了,本以為是我送的那些補品起了作用,不想這事兒要論功行賞還真輪不到我,還得歸人家衛凌。
她臉上淚痕未乾,捻著手絹在眼下揩了揩,又垂著腦袋點了兩點。
聽了竇忠傳話說陸澈晚上宿在書房,更是開始嚶嚶嗡嗡地哭了起來:「娘娘,這是怎麼了?早上出宮前不還好好的么?怎麼一回來就這樣了?」
算了算了,我如今住在廣陽殿還屬於考驗期呢,還是不招惹他了。
再則,此次出宮其實也是想幫他準備生辰禮物。宮裡奇寶異珍應有盡有,我想尋些特別的東西送給他。為了這個驚喜,也確實不大想與他一路。可眼下他的想象力如此豐富,我若再不老實多半就要被禁足了。
這對可憐人只好選了一條極端的路,私奔。
說完還來不及起身,顧府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期間夾雜著兵器及府兵的高喊:「有人通報說府上來了賊人,給我仔細地搜!」
我驚悚地看她一眼,正覺得頭疼欲妥協,殿內便鬼魅般地進來個小宮女,邊打哈欠邊通報道:「娘娘,嚴小姐在殿外求見。」
陸澈當時就怒了,舉著木棍就打算上去一頓胖揍:「朕……」
便問:「除了這些,就沒有別的了?」
他將手裡的棍子死死握住,沒好氣地問:「錯哪了?」
我從小就怕高,毫無防備地被他這麼拉上去,更是嚇得快哭出來。可瞧著底下一眾人頭涌動的府兵,又愣是沒敢亂動沒敢出聲,只心驚膽戰地騎在一枝龐大的樹丫上,狠狠地將老榕樹的枝椏抱住。幸好這榕樹的枝葉茂密,若不抬頭,倒是看不出什麼。
當然,這些話我自然是不敢說出來,陸澈現在將我看得這麼緊,我要再露出什麼二心,他非得禁了我的足不可。
我拍著胸口壓了壓驚,質問他:「你懂武怎麼不早說啊?」
周圍的人一下子就朝這邊圍過來。
他慈祥地摸摸我的腦袋:「都說最毒婦人心,你果然比他還狠。」
我連連擺手:「哪敢哪敢?您也知道,我們這次是瞞著太后她老人家偷偷出的宮,您又長得這麼俊美無匹光芒萬丈,萬一被認出來,殷修那事兒還連累您受了顧大人那邊的猜忌,我這都是權宜,權宜。」
說是二人從小就認識,只是嚴大人嫌棄衛家出身寒微,壓根兒就看不上人家衛凌。雖是如此,但倆人私下還是常常來往,直至品秋十五歲那年,兩人來往的事被嚴大人發現,禁了她的足。
陸澈左手拿著碗,右手拿著木棍,一張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不必了。殷修的事都已經安排妥當,衛凌自會帶人去辦。我早已在城南鳳凰樓定了坐席,我們過去等著就是。」不自在地扯了兩下破爛的衣裳,又接著道:「你去跟他說一聲,我在這兒等你。」
其實看著我也沒用!誰讓你前陣子一直欺壓我奴役我,今兒好不容易逮著個讓你吃癟的機會,我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呢?
他緊抿了抿嘴唇:「可是……」
眼瞅著這仇報了,也朝他吐一口唾沫,郎朗有聲道:「青天白日的,還真當天子腳下沒有王法了?」語畢朝身邊的陸澈拱手一揖:「多謝這位乞丐兄,雖然衣衫襤褸,為生活所迫,卻沒有喪失一顆正義之心。」說完再摸出一錠金子往那碗里一仍:「這錠金子就當是謝禮了,多謝。」
他慌忙朝我行了一禮:「稟皇後娘娘,今日殷修已然在罪書上畫押,此時罪書也已呈給皇上,接下來便是全國張貼一事了。」
我將手裡縫成的荷包打上最後一個結,朝她揚了揚下巴:「好啦,起來吧,起來幫我看看這個荷包縫得如何。」
衛凌見我如此反應,倒是頗有些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之意:「娘娘,您怎麼一點都不生氣?皇上他……他要納品秋為貴人啊!」
她不服氣地努努嘴,最終乖乖找了個角落去站著了。
衛凌和五個早已改扮成功的刀疤臉壯漢面面相覷,覷完趕緊將腦袋垂了下去。意思很明顯——屬下也沒有別的辦法,皇上您就委屈一下吧。
她掐著自個兒手指琢磨半天,為難道:「男女間不都送這些么?奴婢也沒送過……」說著說著,忽然眉梢一展:「要不娘娘您送件玉壺?一片冰心在玉壺,多好啊!」
他楞了愣:「屬下不敢。」
跟我鬥嘴皮子,她始終是嫩了點。倒不是措辭有多高明,主要是她身上有「太想封妃」這個弱點。我則粗人一個,臉皮也格外厚實些,再加上對什麼都不甚在意,她踩不到我的痛腳,自然是屢戰屢敗了。
我立馬高興得沒邊兒了:「好咧!」
我知道,她是要我一個答案。便道:「皇上的聖旨應該還沒下吧?」否則我這宮裡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瞅了眼我手裡的東西,愣愣地跪在地上沒敢動彈。
這這這……這打擊報復也來得太快了吧?
我點點頭:「說吧說吧,我不生氣。」
我憂鬱地將他望著:「你覺得被雷劈死在樹上和被人砍死在街上,m.hetubook.com.com哪個死得好看些?」
待好不容易將頭髮都繞到腦後簪住,圍觀的人群早已散去,陸澈端著個盆溢缽滿的破瓷碗立在一邊,眼珠子里點著團火似的圍著我轉。
小玉坐在一旁打了個哈欠:「娘娘,皇上那邊熄燈了,咱們也睡吧。」
他即刻收斂了手腳:「那皇後有何高見啊?」
正想學她揣著尖酸的口氣開口,忽地想起我身上還穿的是宮外的衣裳,萬不可讓顧茗生出什麼懷疑才是,只得將頭一歪:「和皇上吵架了,本想離家出走,結果被侍衛給攔下來了。」
隨意挑了張桌子坐下,賣面的禿老頭便笑眯眯地迎上來,瞅見一旁的陸澈神情一滯,不確定地問:「兩位……是一起的?」
他這一問,陸澈更是沒好臉了:「我說你到底賣不賣面啊?」
瞧著她這個反應,我心中也瞭然了七八分,嚴小姐心裏的這個人,多半就是衛凌無疑了。
小玉見我不搭理她,又在一旁提醒:「娘娘,荷包明天再做吧,出去了一天,您也累了不是?」
我琢磨著戲也演得差不多了,站起來就走:「笑吧笑吧!讓你笑個夠!」
陸澈見他急急忙忙地去了灶台後,這才鬆了手。
臨走前,衛凌答應嚴大人,日後再不與品秋往來,除了期間悄悄讓人送了盒熊油膏外,二人再也沒見過面。從此品秋便再次被禁足。直至前陣子,嚴大人將她送進了宮,倆人便再有了聯繫。
別說,從外形上看,還真像那麼回事兒。就是氣質上差了點兒,他往那一站,絲毫沒有要向人討飯的樣子,反倒像個落難秀才,一面顧不上溫飽,一面又還維持著一副不肯向現實低頭的風骨。
天幕漸漸黑下來,雨卻始終未停。陸澈坐在一枝龐大的樹丫上一動不動,我則死死將另一枝樹丫抱著,後來誰也沒有說話。
她可真是想多了,我不過是要給陸澈準備生辰禮物。不管嚴小姐是不是真的會成為貴人,我這皇后總還要做下去吧?日子總還是要過吧?
聽完這句,他臉色總算緩和不少,手上力道也鬆了,卻仍是死死地盯著我:「你是我的妻,朝他這麼撞過去,讓我的臉往哪放?」
我哭喪著臉:「那你怎麼不早說啊?還跟著我翻進來,這不是找死么?」
我揮手打斷他:「好啦,再跟你說下去,我身上的衣服就幹了。」
他拍拍我的肩,寵溺道:「好啦,既來之則安之,眼下雖然是夏日,但也不一定打雷啊。與其在這裏自己嚇自己,還不如當參觀顧府後院?」
話還沒說完,他便一記眼刀殺過來:「要是你,你就怎麼?」
陸澈雖然對這處簡陋的歇腳處有些嫌棄,但被多家酒樓謝絕入內后,也只好跟著我默默地受了。
我繼續問:「可是心裏有了別人?」
嚴小姐這下總算將腦袋往上抬了抬,嘴皮子動了動,似乎有什麼難以啟齒。
他拉住我:「你躲這裏別動,讓我去。」
他卻只拉著我在後院里東躲西藏,對我的質問充耳不聞。路過一處花圃,乾脆捂住我的嘴蹲下來:「別出聲!」
陸澈鎖著眉頭,深憋了一口氣,大有跟我說不清的暴躁之色。原地轉了兩圈,乾脆蹲下來,狠狠捏著我下巴道:「剛才你幹嘛要撞過去?」
陸澈的心情還沒好轉,連帶對衛凌說話也是冷冷冰冰:「路上出了點事,我們回去吧。」說完看也不看我地上了馬車。
本著一顆關懷之心,我上前道:「怎麼?打悶棍這事兒沒成?」
小玉倒是沒好臉:「這麼晚了,她來做什麼?還沒做上貴人呢,就來娘娘面前耀武揚威了?」
不想我方將簪子撿起來,只聽人群中陸澈聲音不卑不亢:「多謝各位解囊,慢走,慢走。」
人群中,他的嘴角抽得更厲害了。
我瞅一眼周圍的人,生怕漏了餡兒,慌忙將他拉到一邊,找了個四下無人的時候往他身前一跪,舉著整整一碗的銀子垂頭道:「我錯了。」
我抱著樹榦調整了一下姿勢,又抹了把額上的汗,朝陸澈道:「不愧是天子,可見老天還是眷顧你的,說下雨還真就下雨了。」
她終還是沒敢抬頭,只盯著我的腳尖將頭點了兩點。
剩下半截話生生讓我咽了回去,立馬改口道:「我就給你給你買身乾淨衣裳,讓你再也沒機會禍害世人!」
要說這京城不僅熱鬧非凡,民風也是頗為良善,這才將主街走了一小半,陸澈的破瓷碗里就擺了七八個銅錢外加二兩白銀。
他卻眉頭緊鎖地望著天外:「這些人暫時是不會離開了,你最好祈禱不要打雷,否則明早顧炎起床,就會發現樹上多了兩具燒焦的屍體,且這兩具屍體還是燕國的皇帝和皇后。」
我獃獃地看著他鐵青的臉,心裏一百個納悶,完全搞不明白,為什麼我這麼大度卻換得他這麼生氣。男人不都希望自己老婆大度嗎?我到底又說錯了什麼啊我!
這場雨不知道要下到何時,顧府的府兵也不知道要何時才會放鬆警惕。我覺得有些冷,便一個勁兒地往陸澈的懷裡鑽。
我停下腳步,回頭咧開嘴笑:「那倒真是謝謝你了。不過皇上說了,他今生只愛我一人,就算我真的走了,你也沒有接近他的機會。」
其實我也不是不在乎他,不是非要跟別的女人分享他才甘心,只是越在乎,便所求更多。而我沒有家世、沒有財力、更沒有學識,除了被他看對了眼,其他一無是處。這樣的一個人,有什麼資格去求什麼?
話剛說完,人群中就一穿白衣的矮個子男人朝陸澈撞了上去,撞完往身上那團黑了的肩膀上一瞧,頗鄙夷地吐了口唾沫,和_圖_書罵道:「晦氣!」
我手上一抖,就險些從樹上摔下去。陸澈趕緊眼疾手快地將我一把撈回來,扶著我在樹叉上坐穩。
我笑眯眯地拋過去一個「我懂的」的眼神,大步流星地回去換衣服了。
我立馬到抽一口涼氣,這簡直是才出狼窩又入虎穴啊!到時一旦被抓,今日的事豈不是就穿幫了?
我回頭上下打量一番他此時的模樣,有些為難:「您此時這打扮……要坐了轎子,讓京城的乞丐日後怎麼在討飯界立足啊?況且,那鳳凰樓應當不給乞丐進吧?」
她聽完一呆,瞬間沒聲兒了。
嚴小姐眼睛一亮,這才終於將她與衛凌的情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真是個扭捏的人啊!
我摸著下巴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忍不住眯著眼睛就笑出來。我得意地笑,我得意地笑,笑得陸澈莫名其妙。
陸澈的端著破瓷碗,嘴角有些抽搐。
他瞧著我似笑非笑:「那你覺得死在顧炎手裡如何?」
陸澈漆黑的一張臉瞬時有些發青,拿手裡的木棍敲敲我的腦門:「就不該聽你的餿主意,你這是存心報復我吧?」
坐在長長的迴廊里,正想著一會兒該怎麼認錯道歉,不想這法子還沒想出來,面前就盈盈扭過來個人,笑裡藏刀地朝我行了一禮,假惺惺地道:「哎喲!娘娘這是去哪了?怎麼這副尊容?」
下了馬車他也走得飛快,我追不上,乾脆也就不追了。倒是衛凌,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想加快腳步追上他主子,又不敢走在我這個皇后的前頭,可走在我後頭吧,自個兒主子又快跟丟了。
我憋著笑掃他一眼:「行,我這就去。」
儘管此處僅一涼棚遮日,好歹也設在路口,四面通風,比立在滾燙的烈日下要舒服多了。且麵攤的老闆長得老實巴交,一臉的慈祥樣兒,還相當有情調。給自家的攤子取了個名兒,叫「同心面」。
我望著急速逼近的打手們欲哭無淚,正打算來個下跪求饒拖上一拖,陸澈突然從院牆后冒出個頭來:「發什麼呆?快點,我拉你進來。」
嚴小姐一進門就「噗通」一聲,膝蓋重重地嗑在地上,朝我行了老大一個禮。同時眼淚順勢而下,在巴掌大的小臉上匯成兩道白亮的溝壑:「娘娘,民女不願入宮,求娘娘請皇上收回成命。」
陸澈估計也嚇得不輕,抓著我的那隻手捏得生疼。
陸澈與我雙手緊握著,腳下不停,瞧著我臉上莫名其妙的笑意,氣喘吁吁地問:「這時候你還笑得出來?」
禿老頭好似這才反應過來一般:「賣!賣!你看我這一好奇,把你們倆就晾在這兒了。我這就去煮,這就去煮。」
我心裏一樂,喲嗬!睡不著的果然不止我一個。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陣仗嚇了一跳,慌忙扔了荷包去扶她:「你先起來。」
陸澈只能又將眼神殺回來,略帶無辜地將我看著。
小玉一驚:「娘娘?您這是……」
我瞧著他的背影,又問:「那這銀子……」
我笑了笑:「你再不老實交代,讓我怎麼幫你啊?」
幸好我比陸澈反應快些,二話不說拉起他就跑。
這下好了,這些人不知道還要搜到什麼時候,眼下都下午了,我們連飯都還沒吃上一口呢。
我揮揮手:「少廢話,趕緊說。」
他終於忍無可忍,將我甩在一旁:「我從沒見過哪個女人願意這麼大方地跟別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不過好在府兵們都已經去了別處,這裏應該相對安全了。
只聞底下又有人道:「這兩個賊進來什麼也不偷,就采了枝花?該不是採花賊吧?」
圍觀群眾見此,立馬也對他指指點點讚不絕口,紛紛解囊相授。不多時,他那破瓷碗里的銀子就滿得七七八八。
我和陸澈紛紛回頭,只覺這聲音似乎在哪聽過。待見著發聲的白衣男人和他身後持刀槍棍棒的一眾壯漢后,我和陸澈登時懵了。
我慌忙以手蓋頭:「別打別打,再這麼打下去我就想不出幫你喬裝改扮的法子了。」
這才話音一落,忽聞不遠處有人大喊一聲:「就是他們!這倆人是一夥的!」
我聽他這麼一說,立馬就回了神:「我應該生氣嗎?你該不是也覺得我善妒吧?」
我望著污漆麻黑的衣裳欲哭無淚:「我終於知道那個白衣男人為什麼要罵你了。他這還算好脾氣,要是我……」
我抽了抽嘴角:「我還是綉個荷包吧。」
待她拿出那一籮筐的布料針線,我立馬就傻眼了。坐在殿中鼓搗半天,光是穿針就穿了小半個時辰,等好不容易將料子選好、剪好,都子時了。
我清了清嗓子道:「這個……皇上他今日心情不好,發些脾氣也是正常,你不要放在心上。」
只是陸澈被人奉承慣了,已經對此產生了超高的免疫力,聽完似笑非笑地在我頭上招呼一記:「調皮。」
我正當得意,底下忽然有人道:「頭兒,快來看,這裏的一枝梔子花被人折斷了,摺痕還很新。」
火熱的汗氣朝我包圍過來,加上他那一腔子不悅,登時燎得我找不著北了。
我走出兩步,又回過去,輕輕地在他耳邊道:「方才你『品秋品秋』的叫得挺親熱哈。」
這……
說完忍不住對自己佩服了一把,近來溜須拍馬的功夫真是又長進了。
到了廣明宮門口,一抬頭,便瞧見衛凌沉著腳步出來。觀其神色,抑鬱中帶著苦痛,難言中暗藏焦急,以我多年察言觀色的本事判斷,他這模樣多半是被主子給罵了。
我「嘿嘿」笑了兩聲:「皇上既然給了我鳳印,總不能讓它當擺設吧?咱們趁皇上的聖旨沒下,先斬後奏給嚴hetubook.com.com小姐賜婚怎麼樣?」
他張口欲說,不知為何又忽然打住了,接著皺了皺眉,終道:「娘娘,屬下說了,娘娘可不要生氣。」
我側頭往窗外望了望,前殿書房果然黑漆漆的一片,半分燈火也沒有了。心裏忽然就像空了一塊,滿腦子都在回蕩一句——他真的不回來了。
我生怕他抽我,小心翼翼地道:「我不該趁著幫你報仇的時候還利用你賺錢。」眼瞅著他手裡的棍子握得更緊了些,火燒眉毛般地又接道:「要不這些銀子我不要了,都歸你,就當是勞務費?」
由於陸澈的這身裝扮,要去高端洋氣上檔次的酒樓難度係數太大,不得已我們最終只好在一家麵攤落腳。
我「哦」了一聲,伸手被他一提便穩穩地落在了院牆內。
知會完衛凌,我便帶著陸澈在大街上閑逛,主攻街邊的小攤和珍玩鋪子。打悶棍這事兒自然是不需我們親自上陣,陸澈這趟出宮說白了就是來盯梢,他怕我逃跑。只是如今這幅模樣,他捂臉都來不及,根本沒什麼盯人的心思。
他如臨大赦:「是!」
我的小心臟往嗓子眼一提,咦?他這是吃醋了?
宮門口衛凌早已久候多時,一見到我們便著急地迎上來:「皇上,娘娘,你們總算來了,若再不出現,屬下就要派人去全城搜尋了。」
我模模糊糊地揉了揉快要斷裂的腰身:「去哪裡?」
我心裏直犯嘀咕,既然這事兒辦成了,他怎麼這個臉色出來?莫不是陸澈因為生我的氣而遷怒下屬吧?
我再問:「你和衛侍衛相熟?」
這下換陸澈懵了。懵完更是怒上加怒,手裡的棍子三下五除二就向白衣君身上一頓猛砸,砸得白衣君全然來不及反應。待反應過來,已是體無完膚了,只抱頭坐在地上嚎哭,一身白衣全黑了。
正想著,額上一顆豆大的汗珠突然承墜不住,「啪嗒」一下落了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他……他方才說要納嚴小姐為貴人,此時已派竇公公去請宗正大人擬聖旨了。」
話音一落就被人敲了一記:「什麼採花賊?你懂不懂採花賊的意思?去去去,再四處搜一搜,這兩個人肯定還藏在府里。」
許是府上一直沒有動靜,府兵們也放鬆了警惕,到了晚膳時分,紛紛一窩蜂地用膳去了。我們便是趁著這個空當逃了出去。
語聲一落,就傳來一陣齊整整的應和:「是!」
他摟著我的手臂明顯一僵:「你當這個皇后就只是為了錢?」
小玉臉都笑爛了:「娘娘英明!」
雨還在下,落在窗外滴滴答答。小玉聽說陸澈要納嚴小姐一事,急得在屋子裡團團轉,一會兒說搞不懂皇上的想法,一會兒罵嚴小姐忘恩負義,鬧得我頭都暈了。
我呼吸一滯,驚得下巴登時就合不上了。心中千迴百轉,腦中千頭萬緒,最終匯成一個字:「哦。」後來覺得這個字太過簡陋,又加了兩個:「好事。」
我嘆一口氣:「沒想到送你熊油膏的人就是衛凌啊!」
我望著頭頂的烈日打了個哆嗦:「開個玩笑,別當真嘛!」
見我不說話,又扯著我的袖子不住地搖晃:「娘娘,奴婢知道您難受,您說句話啊!」
禿老頭不可置信地道:「乞丐也能娶老婆?這倒真是破天荒了啊!」語畢又上下打量我一圈,眼神更加不可置信:「瞧娘子身上的衣裳料子不錯,應當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吧?這門親事,你們家那一家子長輩就沒說點什麼?」
我聽完立馬就明白過來,他這是害怕在屬下面前折了威嚴,不敢露面。
我「哦」了一聲。這可難倒我了,我娘去得早,壓根兒就沒人教我女紅啊!
我看完直搖頭,大家都在解囊扶他的貧,他竟連句道謝的話也沒有,做戲這碼事果然還差兩道火候。乾脆不再理他,轉身去地上找那根定髻的簪子去了。
我估計他連突圍的準備都做好了,卻忽見底下的府兵頭頭一望天幕,喃喃地道:「下雨了?」語畢就扯開嗓門朝大伙兒吩咐:「下雨了,先別找了,去穿上雨披,今日府上一定要嚴密把守!」
只能諂諂地道:「當然當然,但銀子這東西它也少不得。你看宮裡這麼多宮人,且日後還會進來許許多多的官家小姐,萬一封個妃,封個嬪什麼的,我總要有東西賞賜吧?否則外頭的人指不定還怎麼議論我這個皇后小氣呢!」
我想想也覺得有道理,於是躡手躡腳地在樹上找了個縫隙趴著往外望。雨水打在樹葉上「嘩嘩」地響,不時墜落在我們的身上,沒一會兒兩個人身上就都濕淋淋的。反正身上都濕了,陸澈乾脆脫下外袍頂在我們頭上,兩個人在樹上靜靜地坐著。
小玉眉開眼笑:「太好了,奴婢這就去給您準備東西。」
他狠狠剜我一眼:「回宮再跟你算賬。」語畢又道:「太陽這麼大,去找輛轎子,直接去鳳凰樓。」
他深吸一口氣:「不會有了,你多慮了。」
當然,這其中也有我和圍觀群眾的功勞,當時我沒少進去踹他幾腳。圍觀群眾好打不平,瞧著大庭廣眾之下有人非禮良家婦女,也都一窩蜂地衝進去對著他一頓胖揍。
我立馬嚇得暈了頭,憤憤道:「那些人也太不講江湖道義了,抓不到我們竟然誣陷我們是賊!我們不過借顧炎的後院躲一躲嘛。」
衛凌聽完有些愣怔,抬頭看了看我,吞吞吐吐地道:「謝皇後娘娘關懷,只是……皇上他並沒有發脾氣。」
我順著它的滴落軌跡瞪圓了眼睛,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兒,一旁陸澈抓著我的手也跟著收緊。直到見著那滴汗穩穩地落在府兵頭頭的頭頂,得,我的心也跟著一起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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