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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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家悅也看見了,跟許珍貴對視了一眼。兩人都不知道該不該回復,就都沒回復。
「不用擔心吧。她倆又不能怎樣。」鄭家悅猶猶豫豫地說。
兩個人走在路上,鄭前程一直低頭玩手機。白小婧瞭然地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明白了。」
「……你不說話,那我就先說了。」祝安安看余多不吱聲,索性先開了口,「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一定要去醫院,你這個傷要縫針。」許珍貴一再堅持。
「現在問這些有什麼用呢?」余多說,「十年都過去了。」
「……」鄭家悅不想搬弄是非,也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索性閉口不答。
祝安安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許珍貴衝過來關掉白小婧的直播時,她還不太樂意:「幹嗎呀?沒到時間呢!」
「……今天打架的又不是我!」
「不能拍!」
余多沒吭聲。不管是挨打的時候,還是縫針的時候,她都沒吭聲,好像不知道疼一樣。
「沒電了。」白小婧說。
「就是看感覺。」白小婧意味深長地看看他,「沒有任何標準才是最高的標準。」
換作以前,她很難想象自己會變成現在這樣。隨便就住在朋友的住處,有事告訴朋友都不告訴家人,為了一個多年沒見的剛出獄的老同學在醫院跑上跑下。不過這些事換成許珍貴,就看起來理所應當。好像她就天生自私冷漠,許珍貴就天生為朋友兩肋插刀似的。但哪有什麼天生呢?變成現在這樣,她感覺也不錯。現在的自己也能在別人有困難的時候,幫點力所https://www•hetubook•com.com能及的忙,沒有小時候那麼討人厭了。
「我是認真的,別以為我胡說八道呢。」白小婧說,「說實話,我家條件不太好,家裡只有我媽,我媽身體又不好。我很早就知道,我如果要和另一半組建家庭,必須保證經濟基礎,如果不能保證的話,那我寧可不要。」
「……」鄭前程覺得她可能算塔羅牌算太多了,整個人都魔怔了。
「以前的事,你不怪我?」余多說。「你那麼好心,讓我留在你家的老房子里,最後事情卻變成那樣。」
「你還是跟小時候一樣。」余多輕聲說。
「不來幫我上樓嗎?」
許珍貴堅持要帶余多去醫院,她頭上流了很多血,但余多不想去,兩個人在路邊僵持許久。白小婧見鄭家悅過來了,把她拉到一邊,小聲問:「那個人真的是殺人犯?」
「當時,你是不是跟他們說,是你推我下去的?」
「什麼叫玄?」鄭前程一頭霧水,「你這說得越來越離譜了。」
好不容易坐下來,吃上了飢腸轆轆的一口熱飯,許珍貴才有空拿出手機來看。剛才事發突然,著急忙慌地趕學員回家了,都沒來得及好好復盤今天的活動。她整理了視頻和照片發到學員群里,又去看了一眼白小婧直播的回放,彈幕和評論也沒有什麼別的,但最後那段不小心錄進去的混亂場面還在。她給白小婧發了信息,讓她把那段回放剪掉,白小婧可能是剛到家忙著別的,沒回復她。許珍貴又發了幾句催促之後退hetubook.com.com出來,就看到她們三個人的小群里彈出祝安安發來的信息:「是她嗎?」
直播屏幕里一片混亂,沒一會兒白小婧就突然下播了。祝安安盯著突然變黑的屏幕,頭上沁出一層冷汗。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好像又一次被無辜地卷進了那場十年前的噩夢裡。她顫抖著把手機關了機,扔得遠遠的,一個人縮在原地很久沒有動。她媽媽敲了一下房間門,她嚇得一個激靈,發出一聲慘叫,倒把她媽嚇了一跳,連忙開門衝進來,以為她磕到了或者摔倒了。看她沒磕,也沒摔,只是僵坐在那裡,臉色蒼白,眼神發空,就上來用手在她眼前揮了揮:「怎麼了?」
「你還有傷呢。」許珍貴說。
「嚴老師,你冷靜一點。」許珍貴還是試圖勸她清醒,「你現在打她有什麼用呢?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了……」
「我想說,她可能跟我相反,我沒有那麼浪漫,她沒有那麼現實。」白小婧說,「有具體的標準就很容易判斷合不合適,像我。但她呢,可能就比較玄了。」
回到店裡已經很晚了。樓下大姐的夜宵店還熱火朝天地開著,許珍貴非說餓了要一起吃飯。鄭家悅看出來她想把余多留下來,就也跟著說餓了。
「……嗯。」
「……」
祝安安在樓下往群里發信息。
「嚴老師……」許珍貴一時竟不知道要怎麼勸。
「你讓開。」嚴瑾說。就像那天在墓地一樣,她的眼睛里現在只有餘多,她能做的只有打人,她聽不見也想不到別的任何事情。
「我跟你說https://m.hetubook.com.com啊,小夥子。」明明比鄭前程還小几歲,白小婧卻像個大言不慚的情感導師似的,「你呢,不適合我。但是你的小許姐姐呢,也不適合你。」
「……手腳不是好好的嗎?」
「我去吧。」余多說。
「沒有用。」嚴瑾說,「我知道沒有用。我讓她把我兒子的命還回來,她做得到嗎?!」
「就你懂。」鄭前程哼了一聲。
「用不了什麼錢。」許珍貴不由分說把她架去了醫院。鄭家悅也跟著。鄭前程也要跟著,白小婧故意扯住他:「你,送我回家。」
鄭前程也懶得問她明白什麼了。白小婧看他不接話,就說:「你是不是對你的小許姐姐有想法?」
許珍貴沉默良久,說:「我一直不信。但是他們都說,你承認了,你真的把他推下去了。是嗎?」
許珍貴在窗邊看半天,看她倆就那麼待著,也不上來,有點擔心。
「……你考的什麼大學?學的什麼專業?」
「啊?」鄭家悅還沒反應過來。
「怎麼的?今天練家子沒在,光你們幾個小姑娘,也能打架打成這樣?這一天天的,是跳舞呢還是練武呢?」大姐表示驚奇,「……行吧,我讓后廚做點清淡的。」
這時候鄭家悅開完單子過來,她們就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想得還挺多。」鄭前程心裏想,不就是拐著彎說他家裡條件不咋地嗎?
「你打算什麼時候去找你姐姐呀?」許珍貴問余多。她雖然也不知道該聊什麼,但受了傷很疼,至少轉移一下余多的注意力。
鄭前程看了看白小婧騎來的小電www.hetubook.com.com動車:「你不是有車嗎?還要送?」
「為什麼?」
余多搖頭,小聲說:「我沒有那麼多錢。」
「你,送她回家。」許珍貴這邊忙活著,「別給我添亂。」
鄭前程嚇一跳:「別瞎說,我姐會打死我。」
這麼當街鬧下去不是辦法,那邊白小婧只好提前宣布活動結束,讓大家各回各家。周圍看熱鬧的、拿手機拍照的也都被勸走了。許珍貴把余多從地上拉起來,鄭家悅在一邊試圖勸嚴瑾離開。嚴瑾可能也是打人打累了,失神了好一會兒,轉頭看了一眼鄭家悅,好像認出她有點臉熟,又好像沒認出來。
深夜的急診大廳里,許珍貴陪著處理完傷口的余多坐著,鄭家悅去窗口開單子。排隊等著的時候,鄭家悅回頭看著遠處的兩個女孩,突然想試著回憶高中畢業之前的事,但想起的都是模糊的場景,不是面前堆成山的卷子,就是深夜被窩裡亮得刺眼的燈光。其他的,好像很難想起來了。當然,那個時候的自己,也沒什麼值得回憶的。
「……我不拍,我轉過去拍別的還不行……」白小婧還沒說完,手機就被許珍貴搶走了。許珍貴搶了手機就衝過去試圖拉住嚴瑾,但嚴瑾整個人已經失控了,那麼瘦削的一個人,她一下都沒拉住,還好鄭前程和鄭家悅也過來幫她。她擋在余多面前,盡量不讓嚴瑾再下手打她。
一時間鄭家悅也是百感交集。
沒想到第二天上午祝安安直接過來了。余多還留在店裡,三個人一時間都有點慌張。
「……所以呢?」鄭前程奇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如www.hetubook•com.com果是在金錢上有困難,那你不用擔心。」許珍貴說,「雖然我現在也沒什麼錢,但是這點還是有的。」
「我打她是天經地義。」嚴瑾說,「她害死了我兒子,她是殺人犯,我恨不得她死一千次一萬次!」
當年高考完,她揚眉吐氣了很久,覺得自己已經一雪前恥。如果有一天能再見到嚴老師,她一定會把自己的成績單拍在嚴老師面前,告訴她,我,也夠到了我從來沒夠到過的好成績,我沒有你以為的那麼差。年少時置的氣,壓在心頭有千鈞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生活抽走了全部的重量,輕得抓也抓不住了。那時以為高考是人生飛黃騰達的開始,殊不知從那時起,不走下坡路都已經快搭上半條命。
余多下了樓,祝安安就在路邊,坐在輪椅上,平靜地看著余多。余多走到她面前,兩個人也沒說什麼,就面對面沉默了許久。
「嚴老師,你回去吧。」鄭家悅小心翼翼地說,生怕哪句話說錯再讓她爆發。她又看了鄭家悅一眼,問:「你今年幾歲了?」
「嗯?」
「你看,你是擔心你姐會打死你,還是擔心你的小許姐姐對你沒有想法。」白小婧翻了個白眼,「行吧,我就說我自作多情了。」
「……」鄭前程看她說話直白,就沒再否認,但也沒承認。
「你知道你的小許姐姐之前在上海有個男朋友吧?」白小婧說,「雖然可能條件也沒那麼好,但是人家是老上海,結婚還給房子,肯定不是咱們這種小地方土著能比的,對吧?但是她都跟人家分手了。」
看著嚴老師獨自離去的背影,她的話也再說不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