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家
「太好了！」肖東激動地說，「把她介紹給我做女朋友好了，讓我來替你管著她。」
他就在嗓子里啞啞地嗯了一聲，眼光很迅速地掃過我們，一點表情也沒有，像是什麼大人物一般。
「不過你要讓你爸爸死心，我一輩子也不會叫他爸爸！」「誰稀罕！」我扁扁嘴說。
她的心情一定是好極了，一點也不在乎我的沒大沒小，而是盯著我的鞋子說：「管沙，你的球鞋未免也太髒了，去把它換成皮鞋。」
可是我的笨媽媽就是不領情，還笑著說：「你以前也不是這麼不能吃辣的啊！」
他的聲音很粗，真難聽。
「是的。」我說，「不過不知道你算不算人？」
她不置可否的樣子真讓人討厭。
我很不高興地低聲說：「我還不想說，跟這種沒修養的人有什麼可說的！」
「誰要跟你去！」管沙硬硬地回道。
「是啊，是啊。」夏小丫趕緊說，「居然也常常跟我提起你，我還常常在電視上看到你。你比電視上還要漂亮還要年輕！」「你比然然的嘴還甜。」天愛阿姨嗔怪地說。
「那麼，」我飛快地問，「媽媽呢？」
「管沙！」我指著他厲聲喊道，「你太過分了！」
我回來的時候，居老頭已洗完澡坐在那裡看報紙了，他看了看我說：「管沙，希望你在這裏生活得愉快，還需要什麼告訴我。」
媽媽和居老頭在車上沒話找話，我和居然都沉默著，一句話也不說。
「誰是……什麼然然妹妹？」我瞪大了眼睛。
看來這丫頭也不是好惹的，我氣呼呼地說：「你罵人？」我還沒來得及罵她八婆呢，她又飛快地回嘴了：「是的，我罵人。不過不知道你算不算人？」
「她有個兒子，比我大半歲，怪裡怪氣的，以後我要跟他生活在一起。」
最丟臉的事是有一次我在家裡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那頭嘰哩咕嚕的不知道在說些啥，於是我問他：「你找誰？說什麼？」那邊還是嘰哩咕嚕的洋文。
「怎麼個收拾法？」夏小丫問。
所以我總相信，媽媽一直都沒有離開過我們，她一直在看守著我和爸爸的幸福，然後把天愛阿姨帶到我們的生活中。只不過這中間稍稍出了一點小差錯，半路殺出個管沙來。呵呵。
我才懶得聽，而且這時媽媽和居然手挽手地走了出來，視我不存在不說，還湊到一起去插什麼花。兩個人臉貼著臉，也不覺得肉麻。
我很喜歡我的名字，覺得獨特，就像我一直就是一個獨特的女孩。可我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名字比我更怪，他叫管沙，乍一聽來，像是「管啥？」
「沙沙！」天愛阿姨說，「讓著然然，你到我們房問看去！」「為什麼？」管沙飛快地把台調回去說，「客廳里電視大，看球就是要電視大。」說完，他扭頭對我說：「你去他們房間看吧，小姑娘就將就點！」
我知道她要嫁給誰，就是那個常常到我家來坐著就不走的男人。聽說他是什麼室內裝潢設計師，自從他有一次上過我媽媽的節目以後，我看他就把我媽媽給設計了。
夏小丫站在我的新家裡嘖噴讚歎說：「什麼時候我也可以住上這樣的房子，那我就死而無憾了。」
我吃飯的時候就借口菜辣把菜都吐出來。我這麼做其實也是為媽媽好，因為居老頭說要請個鐘點工媽媽還不讓，我要是說她做的菜不好，她不就不用做了嗎？
回到家裡我就打開了電視，我平時最喜歡看的就是體育台，體育台就是放廣告我也看得津津有味。我正看得起勁呢，突然有人「啪」地一下把台扭了過去，電視上變成了一個女人在搖搖晃晃地唱歌。
「你要是替我坐牢，這個辦法倒是可以考慮！」我真悲哀自己有個這麼蠢的朋友。
房間是很漂亮，書桌設計得也很有味道，適合我這種喜歡把東西亂扔一氣的人使用。我用腳狠狠地踹了書桌一下，再漂亮有什麼用，媽媽都快沒了。
天愛阿姨只好對著我們無奈地聳聳肩。爸爸真奇怪，好像還笑得很舒心的樣子。分手的時候，我跟天愛阿姨說：「阿姨，再見！」天愛阿姨很歡喜地摸摸我的頭，然後說：「晚上涼了，下次記得要多穿一點，不然會感冒的。」
我覺得管沙就是我最看不起的那種男生。
「你為什麼不將就點？」
她嚇得身子一抖，我差點笑出聲來。不過她很快就鎮定下來，說：「不做什麼！看電視。」
「我還對付不了他？」我揚揚拳頭說，「哪天等天愛阿姨和我爸爸都不在的時候，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一次！」
「是啊，很帥啊，」夏小丫說，「怎麼你看不出來？」我是真的看不出來。
「跟我一個學校？」
她撲哧一下就笑了。女人，真是陰險。結婚的那天我媽把自己搞得賊漂亮，她那麼高興，我也不好意思掃她的興，索陛好人做到底，誇獎她說：「今天我們要是出門，人家一定以為你是我姐姐。」
「那是。」我說。
「一輩子的事誰能說得清。」媽媽開始賴賬。戀愛中的女人真是ｍ•ｈeｔubｏｏｋ.ｃoｍ.cｏｍ弱智。
我知道爸爸想哭，其實我也在拚命地忍住自己的淚水。也許這一切就像書上所說的：幸福總是和眼淚互相伴隨吧。
我真想弄包炸藥炸了它！可是上哪兒弄去呢？
「那你把我爸爸找回來！」我惡狠狠地說。
「如果我是聽那些軟綿綿的情歌我一定將就點。」我把遙控器牢牢地抓在手裡，看她能有什麼辦法，哼！
「那我可幫不上！」我趕緊搖手說，「我躲他還來不及！」「你們是同齡人，會有溝通的！」天愛阿姨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然後她一把拖起我來說：「走走走，我們去客廳，我教你插花！」
「你為什麼不將就點？」她一點也不示弱。
「我保證你以後的生活會比現在好。」媽媽說，「你要相信媽媽。」
管沙看看我，什麼也沒說，惡狠狠地夾了一大筷子菜，這一次他沒咳嗽也沒喝水。
「唔。」爸爸隨便應著，在他的大書桌前低著頭，他的心思全在他的圖紙上，他正在忙著裝修新房子。我們的新房子很大，爸爸指著圖紙對我說：「這樣你和管沙可以每人有一間朝南的小房間，我會給你們設計成不同的風格，包你們滿意。」「爸爸，」我問他，「新房子全是我們家出錢嗎？」
嚇我老大一跳。
醒來后，身上暖暖的。
我慌了神，長這麼大，我還沒見我媽哭過呢。我蹭到她身邊說：「噯，別這樣啊。哭什麼啊！」
「好好好。」我可不想在她結婚的這天讓她不開心，只好委曲求全。
「居然你有哥哥了？」夏小丫大叫起來說，「居然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哦。」我倒到她身上。夏小丫要是認識了管沙，就會知道我的煩惱一點也不誇張。
喊完，門又砰地一聲關上了。
吃飯的時候他就坐在我的對面，一直鼓著個腮幫子，像只青蛙。
「沒壞。」管沙說，「沉默是金你不懂嗎？」啊呸！
於是我對管沙說：「算了，我讓著你，不過不是怕你，我是給天愛阿姨面子。」
爸爸結婚的前一天晚上特別找我談了一次話。
不過我看得出來她挺高興。
我們在一起生活的第一天就鬧了彆扭。
然後就是吃飯。
夏小丫是我最好的朋友，聽說我的新媽媽是天愛阿姨，她激動得下巴也差點掉下來。「她是這世界上最有氣質的女人。」夏小丫評價說，「看到她就明白『高貴』這個詞的含義。居然你真是有福氣啊！」
天愛阿姨說：「沙沙是有些隆，他的老師告訴我他在班上很孤僻，我看他也沒什麼朋友，真讓人夠擔心的！然然啊，你得幫我，讓我知道他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當然。沒問題！」我給爸爸泡了一杯熱茶。我打心眼裡喜歡爸爸這樣平起平坐地和我說話，樂滋滋的。
她張牙舞爪地要來打我，我跳起來往自己的小房間里躲。她也跟了進來，門砰地一聲關上了，夏小丫附到我耳邊來說：「居然啊居然，我看那管沙真夠你喝一壺的。你以後的生活會很有色彩很有意思的哦。」
「沙沙！」媽媽聽到了，跑過來干涉我說，「讓著然然，你到我們房間看去！」
「如果是的話，管沙就是寄人籬下，他有什麼好得意的。」「不許你這麼想！」爸爸很嚴厲地說，「這種想法不太好。」「那好吧，」我不想讓爸爸不開心，便轉開話題說，「新房子那麼大，你要費不少工夫吧？！」
「爸爸！」我喊住他說，「你很愛天愛阿姨嗎？」
「我儘力而為。」爸爸胸有成竹地說。
哎，以後，我就要天天對著一隻青蛙吃飯了，真不知道還會不會有食慾！
爸爸也許沒想到我會這麼問，不過他愣了一下后還是說：「是的。」
他把爸爸夾的菜扔到桌上，很不耐煩地說：「注意點衛生行不行？」
爸爸是我們這裏最有名的室內裝潢設計師。我毫不懷疑我新家的漂亮程度，只是想到要和管沙那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我就覺得泄氣。
我以為天愛阿姨會罵他，可是她並沒有，而是朝著我調皮地擠擠眼，一副比我還無奈的樣子。我覺得她很風趣，氣就消下去不少。
因為管沙，一頓飯吃得悶極了。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爸爸和天愛阿姨都拼了命地沒話找話。對於他們我是有問必答，管沙卻是有問必不答。後來天愛阿姨都有些火了，問他說：「你今天嗓子壞了還是怎麼的？」
臨睡前，我照例拿出媽媽的照片來看。照片上的媽媽很年輕，頭髮長長的，有一雙溫柔的大眼睛。爸爸就總說我的眼睛和媽媽的一模一樣。有時候我會在夢裡夢到媽媽，她就是那麼溫溫柔柔地看著我，一句話也不說。
「我沒有皮鞋，老媽。」「不是有那麼多雙？」「全小了，腳塞不進去。」「哦。」她挺內疚地看著我說，「明天媽媽就去替你買。」
「是啊。」我嘆氣說，「要是她沒有兒子，我會更有福氣。」「什麼意思？」夏小丫問。
我覺得肖東真的是腦子裡進了水，我這一hetubook.com.com輩子也不要找女朋友，女人真是這個世界上最麻煩的動物！
我面無表情地走開了，但是我沒有勝利的感覺。
管沙聽見了，從廚房裡跳出來，直衝到我面前說：「你說什麼，你有種再說一遍！別以為你是小姑娘我就不敢揍你！」他的臉上殺氣騰騰，我還真有些怕，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天愛阿姨上來一把拉開他說：「你要吃就吃，不吃就回你房間去！」「吃！」管沙一把甩開他媽媽，大咧咧地坐下來說，「我為什麼不吃？餓死了讓你們開心？」一面說一面就大口大口地扒起白飯來。
「這裡是中國。」我說，「打電話不用國語，不是賣弄就是有病！」
「我不和女生一般見識！」他倒是挺大度的樣子，「你們女生真沒意思。」
「以後你要有媽媽了，她是個好人，爸爸相信她會對你很好，所以，你也要像愛媽媽一樣地愛她，可以嗎？」
「你為什麼要穿睡衣？」我說，「你看起來就像個資本家。」「哈哈。」他就知道笑。
我才不要什麼狗屁妹妹。我討厭天下所有的小丫頭片子！事實證明我的感覺一點也沒錯，我第一次看到她就覺得她假正經，是那種裝模作樣的女生，有一點點的漂亮，就覺得自己非常了不起，說起話來嗲聲嗲氣的，讓人渾身都起疙瘩。我心裏不痛快，把他們的一頓飯攪得亂七八糟。那個姓居的老頭討好我替我夾菜，我惡狠狠地批評他不懂衛生。看得出來那個小丫頭很生氣，她三番五次地想開口，都被她爸爸的眼神制止了。
「是你自私。」我說，「你一點也不考慮我的感受。」
「肖東！」我弄不懂了，「你幹嘛要找女朋友？」
不過幾個回合下來，我深切地感覺到這個小丫頭不是一盞省油的燈，要對付她，看來我得找個狗頭軍師才行。
我忍不住回他說：「你以為你是誰？別不識好人心！」「然然！」爸爸喝斥我閉嘴。
「神經病！」媽媽罵我說，「她是你妹妹。」
可是我還沒來得及想辦法的時候又遭到重創，媽媽告訴我說：「今晚你居叔叔請吃飯，要帶上你然然妹妹。你放了學別打籃球了，我們在國際飯店的『勿忘我』廳等你。」
但不管怎麼說，我要想盡一切辦法儘可能阻止這件事的發生。
氣死我了！
回到家我就跟爸爸說不想和這種沒禮貌的人在一起生活。爸爸拍拍我的肩說：「有個哥哥不是很好嗎？」
「快去睡吧。」爸爸心花怒放地重重拍我肩一下，「我要去試試我的新西裝嘍。」
不過我不怕她，我遲早會給她顏色看，讓她以後一看到我就乖乖地不敢出大氣。
我突然想到兩個很關鍵的問題，我先問道：「媽媽，是不是今天晚上我們就要住到新房子里去了？」
橫想豎想，管沙也和帥字不沾邊。但不管怎麼說，他現在和我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他進入了我的生活，無論我多麼地不願意，這也是我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沒想到媽媽這次是玩真的，她是真的要嫁給那個姓居的男人。他們連房子都買好了，聽說正在裝修。我跟在她後面悄悄地看了那個房子，在我們這裏最好的小區。趁他們都不在的時候我還溜進去看了看，那房子真大啊，抵我們家現在的四倍，光是衛生間就有三個！看來這個男人真不是一般的有錢，看來我的媽媽真不是一般的貪慕虛榮。我堂堂一個男子漢，怎麼可以過這種寄人籬下的生活！
「你罵人？」他生氣地瞪著我。
她並沒有跳起來，臉刷地一下就紅了。然後她像看隆物一樣地看著我說：「我真替天愛阿姨感到難過。」
越漂亮的越麻煩！
她不理我，繼續在那裡抹眼淚。
「和你女兒在房間里說悄悄話呢。」我很不滿意地說。「哈哈，」他又笑了，說，「女人就是喜歡說悄悄話。」這一點我倒是贊同他的。我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覺得他其實一點也不老。他很奇匿地說：「你看著我幹嘛？」
趁機教訓我？
「你問這個幹嘛？」爸爸抬起頭來好奇地看著我。
「是嗎？」媽媽冷冷地說，「誰替你燒飯？誰替你洗衣服？你可別指望我天天回來！」
「八婆。」我悄悄地罵夏小丫。
沒過一會兒天愛阿姨就進了我的小房間。我真怕她說什麼話來安慰我，那樣我會更加地不好意思。可是她沒有，而是問我說：「你說沙沙這樣的男生是不是女生都特煩的那種？」我想說是。可想到管沙到底是她兒子，就沒出聲。
「喂！」我說，「她是母夜叉。」
「你才有病，人家是英國人。」居然說，「你聽不懂就直接說聽不懂好啦。」
我擔心再罵下去我也罵不過她，最重要的是在這麼多叔譬叔阿姨面前跟一個小丫頭片子鬥嘴，實在縣有矣裴管沙的風度，於是我放她一馬說：「你們女生真沒意思，我懶得和女生一蘑般見識。」
我正要掛電話，在我一旁的居然一把搶過去，然後就眉飛色舞地用英語跟人家說起話和圖書來。掛了電話后她就開始數落我：「是我爸爸的客戶，國際長途呢，你難道聽不懂英語么？問聲好也不會啊，人家還以為打錯了！」
哈，一竿子打倒一大片！跟我們班有的木腦袋男生一模一樣！我懶得再理他。
「不做什麼！」我說，「看電視。」
我差點沒把吃的東西全吐出來。
居住的居，然而的然。
更窩囊的還不是這個。我最不喜歡看到我媽媽在廚房裡面為他們父女倆揮動鍋鏟忙來忙去。要知道以前我媽媽下班回家常常是累得往沙發上一倒，然後遞給我十塊錢說：「你自己到下面吃碗麵條吧，媽媽實在是不想動了。」
她一聽這話，轉身就進了她自己的小房間。媽媽走過來戳了我的腦門一下說：「你怎麼這麼沒男子漢的風度？」
「如果真是那樣，那你一個人跟他們住去，我還是住在這裏。」
「那要看怎麼說，反正像個小妖精。」
管沙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瞄著他媽媽，然後就拖著天愛阿姨走開了。
「求求你別用他們的錢，」我說，「其實你賺的錢也夠我花了，對不對？不然不要阿迪達斯也沒什麼。」
夏小丫聽了我們的故事哈哈大笑，她央我帶她去我家看看天愛阿姨，順便也好見識一下管沙。我拗不過她，只好帶著她到我的新家。
爸爸和天愛阿姨的婚禮很簡單，就是幾桌老朋友在一起吃吃飯。不過氣氛很好，爸爸穿了新西裝很精神，天愛阿姨很漂亮，我很為他們高興。但是管沙不，他從頭到尾都黑著一張臉，彷彿誰欠了他一百萬沒還一樣。
「這樣的哥哥，不要也罷！」我說。
捌她甩甩小辮兒走開了。
「管沙！」和往常一樣，我一提「爸爸」這兩個字媽媽就怒火萬丈。其實我容易嗎？我自打出生就沒見過自己的親爸是什麼樣，偏偏她還提都不讓我提。
「我一點也不覺得丟臉！」管沙把頭一昂說，「我一直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我不介意。」夏小丫淑女極了，「我知道管沙是這樣子的。」「哦？是怎樣子的？」天愛阿姨好奇地問。
「你居叔叔的兒。」媽媽無視我的驚訝，「她比你小半歲，跟你一樣，都上高一。」
「你是不是很有錢？」我說，「別以為你有錢就了不起。」「那是。」他說，「也許你以後會比我更有錢。」
「要什麼我會告訴我媽的。」我說。「哈哈，」他笑著說，「那也一樣。」我覺得他真的是不可理喻，那怎麼可能是一樣的呢？
我氣不打一處來，趁著她旁邊沒人的時候，溜過去打算好好教訓她一頓。
我斬釘截鐵地對媽媽說：「我不同意！」
天愛阿姨笑著說：「別管他，他以前也不是這麼不能吃辣的啊！」
也就是在那天，我和管沙有了生平第一次的對話。
我不同意：「那怎麼行，嚇到我媽媽怎麼辦？」
我估計我爸爸就是怕我媽媽麻煩才離開她的，不過我不敢在媽媽面前表露出這種想法，不然媽媽殺了我的心都有。哎，媽媽早就變了心，她的心早就被姓居的父女倆迷住了。天底下，還有比我管沙更慘的人么？
「還有，以後我們的錢是不是要和他們的錢合起來用？」
我只有一個朋友，也不知道算不算好朋友，他的名字叫肖東，天天陪我打籃球。可是這傢伙比我還要笨，他給我出的第一個主意是：半夜經過她房門口，學狼叫！保管嚇得她屁滾尿流！
「那就在她上學的路上一頭撞向她的自行車，把她撞個半身不遂！」也許覺得自己的主意相當不錯，肖東一面說，一面得意地笑起來。
「是她先惹我的。」我說，「我電視看得好好的，她非要來調台。」
「那我籠絡你好了！」爸爸打圓場說，「晚上咱倆出去吃，想吃什麼你點什麼！」
「那就等她吃飯的時候在她碗里放一隻蟑螂！死老鼠也行！」
我覺得這人實在是太好笑了，就搶白她說：「她那麼有面子，怎麼你不叫她媽？」
我埋著頭笑。
「呵呵。」天愛阿姨從裡屋里走出來說，「我們然然挺有志氣啊。」
可是現在，我看她實在是太喜歡動了，還買了菜譜回家來研究，做什麼魚香肉絲，就因為居然喜歡吃！
可是我找誰呢？
「還沒想好，」我說，「來日方長，你得讓我慢慢想。」
是他先開的口。他斜著眼睛看著我說：「以後，你會管我媽媽叫媽媽？」
媽媽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頭說：「沙沙，以後不要『我們』『他們』地叫，從此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從今天起你就確了爸爸和妹妹，你應該高興才對。」
然後我對管沙說：「白飯的滋味如何？」
「你說說看。」
這都是我從外國大片里學來的粗話，我一定要看到她氣得跳起來才甘心！
記得我和管沙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家飯店裡。他來得很艘晚，頭髮亂蓬蓬地，臉上有密密的汗珠，嘴裏喘著粗氣，像是剛跑完一萬米。見到我們時，他很勉強地笑一下，也不喊人，坐下來就吃。天愛阿姨說ｈttｐs://ｗｗw.ｈｅt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ｏm：「沙沙，來認識一下，這是你居叔叔，這是你然然妹妹。」
媽媽白我一眼，進她房間勸她去了。我藉著上廁所的時候從她房間經過，側耳聽了聽。我希望聽到她哭，但是裏面卻好像什麼聲音也沒有。
「如果我是聽那些軟綿綿的情歌我一定將就點。」他把遙控器牢牢地抓在手裡，振振有詞地回我說。
「廢話！婚姻豈能當兒戲？」
「他是一個有點點特別的孩子，從他出生到現在，他都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是什麼樣子。你天愛阿姨又忙，沒什麼時間陪他。所以，他可能是有點和別人不一樣。」
還有，要是真的炸了它，也不知道我會不會坐牢呢？
「她那麼有面子，怎麼你不叫她媽？」管沙一面盯著電視一面惡作劇地問。
管沙是我繼母的兒子，比我大半歲。也就是說，我跟他其實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但我得管叫他哥哥！我才不樂意！！我不樂意叫他哥哥並不等於我不樂意我爸爸再婚。在我兩歲的時候媽媽就因病離開了我們，對於媽媽我並沒有太多的概念，但我知道爸爸很辛苦，至少盡心儘力地讓我快快樂樂長到了十六歲。我很崇拜我的爸爸，他應該有他的幸福，我盼這一天盼了很久了。更何況天愛阿姨是我喜歡的人，她講一口純正的普通話，很親熱地叫我「然然」，會做很好吃的「魚香肉絲」，還是電視台的節目編導和主持，在我們這裏小有名氣呢。我只是不喜歡她的兒子管沙。
「就要爸爸！」我說，「你把我爸爸給我找回來！」媽媽看看我，歪過頭去，忽然就哭了。
「不用了，要買還是買球鞋，」我趁機宰她，「阿迪達斯的！」「好！」她真是爽快極了。
「那我等著。」他笑眯眯地說，「你得從現在起就要努力！」
我叫居然。
因為我喜歡吃辣的，天愛阿姨就在菜里多放了一點辣椒。管沙一吃眉頭就皺了起來，又是咳嗽又是跑到廚房裡拚命地喝水，彷彿菜是毒藥一般。爸爸說：「天愛，你不要老是遷就然然，做點沙沙愛吃的菜啊！」
管沙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他也是剛剛放學，背著個大書包，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一身的汗，不用說一定是剛剛打完籃球。
我媽那天突然跟我說，她要結婚了。
說真的，我倒覺得她那兩條小辮兒挺好看。可是她太凶，再好看的女生，凶起來也只能淪落到母夜叉的份上。
「不，」媽媽說，「人家在重點中學念書，成績總在班上前三名。不過搬了新家后，我打算想辦法把你轉到她們學校去。你現在的學校上學太遠了一些，這樣你們上學放學也可以在……」「你殺了我吧。」我實在是不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我居然要和一個小丫頭片子整天生活在一起，我的老天！
我微笑著說：「好啦好啦，爸爸別傷感了，要做個最快樂的新郎哦！」
第一次聽我名字的人都說：「哈哈，這世上居然有人叫這個名字！」
「也許吧。」她狡猾地說。
「當然，」媽媽說，「你的東西不是都搬過去了嗎？」
爸爸慢慢地朝我走過來，慢慢地摟住我，他下巴上的胡茬輕輕地擦著我的臉。然後他說：「然然，爸爸從來也沒有忘記過媽媽，特別是今晚，爸爸真的特別想念她。」
「哈哈，你怎麼就知道你爸爸不稀罕？」
管沙突然壞壞地笑了說：「你怎麼就知道你爸爸不稀罕？」「廢話，因為他是我爸爸！」我才不會輸給他，「你以為你是珍稀動物？」
他不理我，徑自進了自己的房間。剛關上門又一把把門拉開，大喊道：「你快點做飯，我都快餓昏過去了！」
他有一點點不好意思地說：「然然，明天爸爸要結婚了。」我笑笑地看著他說：「我知道，恭喜爸爸！」
「就是……有點怪怪的啦。」夏小丫說，「不過他五官長得很像你呃，一看就知道是你的兒子。」
這招真靈，我橫下一條心說：「好啦，好啦，我跟你一起結婚就是了。」
「去洗洗吧，」天愛阿姨看著他說，「看你就像個泥人。」管沙看看天愛阿姨，看看我，再看看夏小丫，然後他皺著眉頭說：「家裡怎麼這麼多人，亂鬨哄的。」
「你是說管沙帥？」我下巴差點掉下來。
「不管怎麼樣，我支持你！」夏小丫變態地說，「我最喜歡看男生被整得一愣一愣的，特別是帥男生。」
爸爸笑了：「那倒不必。不過然然懂事，我很欣慰。」「是爸爸教育和培養得好。」我趁機拍馬屁。
「你媽媽呢？」他又問我。
「你不怕結婚了？你不是說你一輩子也不結婚的嗎？」我說。
我真沒見過這樣的男生。我忽然一點也不氣了，只覺得很好笑。我衝著爸爸和天愛阿姨做了一個鬼臉，他們均回我無可奈何的表情。
「你不懂！」肖東說，「女人總有溫柔的一面。」「她眼睛長在額頭上，根本就看不上你。」我說。「你要在她面前多多美言我啊！」肖東說，「怎麼誇都行！」
「為什麼？」我搶過遙控wｗｗ•ｈetuｂｏｏk.ｃom.ｃｏm器，飛快地把台調回去說，「客廳里電視大，看球就是要電視大。」說完我扭頭對她說：「你去他們房間看吧，小姑娘就將就點！」
天愛阿姨聳聳肩，對夏小丫說：「你別介意，我們家管沙是有點怪怪的。」
首先是看電視。他一回家就把台調到體育台上，吵人得要命。可是我想看的是湖南衛視的「音樂不斷」，我「啪」地一下把台扭過來。他很大聲地問我說：「做什麼？」
晚上居老頭開車送我們一起回家，沒想到他家居然還有一輛車，難怪那小丫頭片子那麼得意。媽媽坐在居老頭的身邊，我和她一起坐在後座。她一進去就把身子往邊上挪了挪，好像沾著我就要死掉一樣。我也把身子往邊上挪了挪，讓她別天真地以為我想占她什麼便宜，我才沒有那個興趣！
「這是我爸爸的家。」我糾正她說，「我以後的家要比這個還漂亮，我才會滿足。」
「還有管沙。」爸爸說，「你也要把他當做自己的哥哥看。」「我盡量吧。」我說，「我跟他可能有點合不來呢。」
我真想叫天愛阿姨一聲「媽」氣氣他，可是我叫不出口。記憶里長這麼大我從來沒有叫過「媽媽」這兩個字，內心的猶豫讓我覺得心酸，我一聲不吭地回了自己的小房間。
天愛阿姨在家穿了一件長長的藍色的絲光睡衣，光腳走在地板上，風采迷人，一點也不像個四十幾歲的女人。她從冰箱里遞飲料給我們，夏小丫接過來，死沒出息地盯著她看，我都不好意思了。可是天愛阿姨一點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她大大方方地笑著對夏小丫說：「你是然然最好的朋友小丫吧，我聽她提起過你呢。」
「能不能用用腦子，我家是新房子呃，哪有這些東西？再說當著我媽面也不行，我媽不知道有多護著她！」
看來，男生裝模作樣起來真是要命。
媽媽都快成別人的媽媽了。真他媽窩囊！
「做什麼！」我大吼一聲。
「那你是什麼意思？」管沙從廚房裡把頭伸出來，悶聲悶氣地說，「難道我是裝的？你就知道籠絡小姑娘！」
「廢話，因為他是我爸爸！你以為你是珍稀動物？」
於是我說：「你英語那麼好，你給我翻譯一個句子，翻譯對了，我就算你厲害！」
「可是你要長大，有一天會離開媽媽。媽媽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想跟他在一起生活一輩子，管沙你不可以太自私。」她好像有一點生氣。
反正今晚是豁出去了，誰讓她非要結婚不可？
他們的婚禮很簡單，在我們這裏最好的飯店，就請了兩三桌的好朋友在一起吃吃飯。認識我的阿姨叔叔都看著我高興地說：「管沙，這下好了，你有了爸爸和妹妹了！」我一點也不覺得好，也一點笑不出來。我覺得悶極了，等我出去繞了一圈回來，發現居然那個小丫頭居然一隻手挽著她爸一隻手挽著我媽，站在他們中間喜氣洋洋的，就好像自己是新娘子！
「這個……」媽媽說，「我還沒有想過。」
我不拿正眼看她，聲音也盡量裝得酷一些：「以後，你會管我媽媽叫媽媽？」
吃完飯回到家裡，媽媽的臉就拉了下來，她坐到沙發上喘氣說：「管沙啊，今天你真是出夠了風頭，現在滿意了是不是？」「看來你是真的要結婚？」我近乎絕望地說。
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小肚雞腸。
我喜歡看天愛阿姨插花，她的手指修長而美麗，在花葉之間遊走，像是無聲的舞蹈。我很高興地隨她手挽手出來。「我媽就會籠絡小丫頭片子。」管沙看到我們親熱很不滿，聲音里全是酸味。我很滿意，就是要讓他氣才好！氣不歹他算我沒本事！
「居然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媽媽說，「你會喜歡她的。」「我怎麼會喜歡一個女的？」我看著媽媽說，「我才不會那麼不要臉。」
「你前怕狼，后怕虎，那就只好任人欺負了！」他嘆口氣，轉而又喜滋滋地問我說：「你這個妹妹，她漂亮嗎？」
「誰稀罕！」她扁扁嘴，瞄我一眼。
我正等著她發小姐脾氣或是坐到地上大哭呢，誰知道她卻對我說：「算了，我讓著你，不過不是怕你，我是給天愛阿姨面子。」
我打擊她說：「不過你要讓你爸爸死心，我一輩子也不會叫他爸爸！」
「你英語很好嗎？」我問她。
「我媽就會籠絡小丫頭片子！」我電視也看不下去了，丟下一句話，氣呼呼地進了自己的房間。
爸爸卻寬宏大量地笑著，還給他夾菜。
天愛阿姨把筷子拍到桌上，很生氣地說：「你這樣丟媽媽的臉很開心？」
「哦。」這麼一聽，我也覺得管沙可憐，說：「爸爸你放心，我會讓著他。」
我理直氣壯地說：「我覺得我們兩人生活挺好的，不需要外人的加入。」
「誰讓我們班那些女生都看不上我？」肖東說，「我找個漂亮的氣氣她們。」
天愛阿姨和爸爸相互看看，多少都有些尷尬。
我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單詞：「Fuck you！」
媽媽笑了，她說：「說說你的理由。」這還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