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如果雲知道
回校之後，我盡量假裝若無其事。同班同學沒有跟我一起撞見我父親外遇的事，這讓我鬆了口氣。
下午在宿舍的洗手台旁洗衣服的時候，突然，站在我身側一起洗衣服的明慧開口說：「寶兒，我爸爸在我考上臨一中學之後對我說，他只能維持這個家到大考結束。」
她的聲音淡淡的，彷彿在講別人的故事。
「我早就知道他們關係不好，卻一直假裝不知道。因為，我害怕。可是，那一天，我爸爸這麼說完之後，我忽然就釋懷了，甚至跟他說沒有必要，他們可以早點兒離婚，我不介意。所以我才那麼拚命地學習，我要逃離這裏，逃離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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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沉吟了一下，我回答道。
物理老師講到激動處，用黑板刷敲了一下黑板。
跟我同桌的嚴佳樂抓住我的手，說：「走，我們去找苗冕。」然後她又跟負責維持班級紀律的人說了一聲，拽著我就跑了出去。
又到周末，有一天半的休息時間。在宿舍收拾東西的時候，嚴佳樂忽然提議，明天一大早去爬山。
「是，是。那我也走了啊，明天見。」
儘管試捲髮下來，我的心也在隨著差1分、差0.5分劇烈地跳動，卻能夠保持冷靜，正確地看待得失。因為我知道，就算仍存在差距，我卻一直在努力前進。
去簡維安家參加補習，回家喝葯，回學校上課。
「6點，吳仙山，森林公園北門見面。」嚴佳樂說道，「苗冕和寶兒呢？」
最終，我走上前，蹲下，耐心地說道：「可是，如果你缺了這一堂課，你的疑惑沒有在這一堂課里解決掉，事情說不定真的會像你想的那樣發生。哭是沒有用的，苗冕，我們回去吧。」
臨一中學的制度就是這樣，一年級的和_圖_書時候只是成績最差的擔任班幹部而已，到了二年級，重點班的學生要是考試成績不如普通班的，三次月考依舊如此，普通班的同學就會調進重點班，而重點班的同學就會被趕到普通班。
但簡維安給了我這個自信，現實也給了我夢幻一般的回報。
嚴佳樂湊過來，小聲地問我：「你還去吳仙山嗎？」
第一次月考的成績出來了，跟一年級直接張貼成績榜單不同，老師們先分發試卷，講解試卷，最終才把總分成績排名通知大家。
出乎意料的是，劉明慧竟然率先出聲：「我要去。幾點？爬哪座山？在哪裡碰面？」
接下來的日子，我就像只為了過冬忙忙碌碌的小倉鼠般連軸轉。
從重點班到普通班的落差，是我們重點班所有人都不想承受的。這不僅僅只是成績，還關乎我們的自尊和驕傲。
吳仙山是N市有名的景點，山不在高，有仙則名。傳說這裏飛升了一位吳仙。又有唐代著名詩人被貶至N市，題詞其上。近現代又因為某位將軍大人被heｔｕbｏoｋ.ｃom•cｏｍ囚於此，因而聞名遐邇。它背靠N大學，西鄰小球湖，風景優美，登高遠眺，肯定讓人心曠神怡。
「明天見。」
我和嚴佳樂都沉默了。
夏日的蟬鳴此起彼伏，講台上物理老師在喋喋不休地講速度公式，氣溫把他的聲音融化、放緩、拉長，逐漸變得像虛弱的蜂鳴。然而教室里的人都聚精會神地聽著，我卻忽然開起了小差，視線從講台上轉到了窗外。
嚴佳樂拉著我小心翼翼地靠近：「苗冕，還有幾分鐘就上課了，老師這節課肯定是要講解試卷的，缺席的話……」
「她只是專註于念書。」我回道。
那幾天，班上的氣氛很凝重。試捲髮下來，成績幾乎死死地咬緊，差1分，差0.5分，每個人都在計算已經發下來的試卷自己的總分是多少，並悄聲問其他人的成績。
儘管臨一中學早就實現了現代化教學，然而教學PPT永遠只有提綱，老師還是習慣於板書。當然，還有一部分老師是為了不養成學生依賴拷貝老師的教學PPT的習m.hetubook.com.com慣，才故意將重點寫在黑板上，讓大家抄筆記。
我跟嚴佳樂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回什麼話好。
宿舍里只剩下我跟嚴佳樂。最近簡維安的父母常常送湯來學校，我拒絕也沒有用，只好腆著臉接受了這份好意。而這還是第一次多放一天的假，我想告訴他們一聲，免得他們到時過來找不著我。但也許他們正在睡午睡，打電話過去沒有人接聽，我想著過會兒再打。
我們三個人這個學期是一個宿舍的。二年級的宿舍跟一年級的不同，宿舍是四人間，除了我們三個之外的女生叫劉明慧。她向來埋頭學習，從來沒跟我們說過話。
她撫著胸口：「那就好，苗冕最近也真是太消沉了，我還怕你們被她影響扔下我一個人呢。只是，明慧說她肯定去，萬一你不去，我一個人面對明慧，到時候場面不知道多尷尬。」她隨口抱怨了一句，「她真的是太冷漠了。」
我點點頭：「去。」
最後一科也就是物理試捲髮下來時，坐在我右前方的女生抓著試卷，突然哭著跑了。
「www.hetubook.com.com英語少兩分，數學1分，語文1分，化學1分，物理卻比你們少了8分！8分啊，我肯定要墊底了。」苗冕的聲音帶著些歇斯底里的絕望，「萬一要是考不過普通班，被人趕超了，我可怎麼辦？」
我回過神來，注意到老師已經講到了第二道應用題。這道題我的解題步驟沒有錯，但最終答案有點兒偏差，因而被扣了分。這也是物理試卷上我唯一失分的地方，連忙集中注意力，認真聽講。
「你們都考得好，假惺惺地來安慰我，不過就是為了看我笑話吧！」隔間里的苗冕氣急敗壞地說道，語帶哽咽。
我坐在窗邊，透過濃密的梧桐枝葉，遠遠地可以看到寬闊的操場。似乎所有的學校都是這樣的格局，教學樓逼仄地擠在一起，每一間教室都小得除了課桌之外，連兩人並排走的間隙都沒有，而操場大大咧咧地佔據了整個學校佔地面積的三分之一。
嚴佳樂跳上來一手挽一個，我們快速地往教室跑。
一年前，我絕對想不到，我會坐在爭分奪秒、競爭壓力巨大的重點班裡還敢偷偷走神ｍ.ｈｅtu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m。那個時候，我也不敢想，有一天，我會考進重點班。
我一直覺得，我沒有天分，99%的汗水，通常會白白流掉40%，剩下59%才有回報。
理科班女生人數特別少，我們班就只有七名女生而已。
操場上有低年級的同學在上體育課，正排著隊繞著操場跑步。
她這番話讓輕鬆了一會兒的氣氛又凝重起來，劉明慧率先離開了宿舍，不一會兒苗冕也跟我們說了再見。
「我不去了。」苗冕有氣無力地說，「你們有時間放鬆心情，但是我……神經緊繃，完全放鬆不下來。」她用手指了指太陽穴，「回家還得面對老爸老媽的嘮叨，你們祝我好運吧。」
「整天都是學習學習，腦子都要被『學習』兩個字糊住了，我要去呼吸新鮮空氣，陶冶情操，放鬆心情，以最佳的狀態迎接下一周。怎麼樣，你們去嗎？」她的視線掃過我們。
良久，隔間的門打開了，苗冕眼睛紅紅地站在我們面前。
苗冕衝下了樓，跑到隔壁圖書館，進了洗手間的隔間號啕大哭。
所以我不怕暫時的輸，我知道最終的贏會屬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