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謠言粉碎機
在最後的葉舞涼小鳥依人地蜷縮在安夕身邊,用力拽著他的衣角。
燈火闌珊的大街上,安夕突然找不到自己。
「更喜歡天生有香味的吧。」
「幹嘛?身體好不是很好么?不過我發現你到現在倒是沒怎麼生過病,身體跟牛一樣。」
「怎麼?你不捨得報複葉舞涼?又或者說你不覺得這算背叛你欺騙你,還是要原諒她了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什麼都不知道繼續和她在一起?那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可要崇拜你了啊安夕,以後就封你為我偶像。」戚月說話的口氣聽上去越來越冰涼,也越來越陰沉。
「安夕,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那就不相信好了,你說什麼我都無話可說,只是不甘心。」葉舞涼咬咬牙,「這種圖有虛無的罪名加到我身上,我不甘心。」
但這個每天都縈繞在身邊的聲線,是就算在有一千人的操場中也能識辨出來的獨一無二。
前面的女生笑得更猛烈,引得老師不得不以咳嗽提醒了。
被說得回去也不好不回去也不好,所有人都僵持在原地。
「你才娘炮,我只是喜歡溫柔乾淨型的而已啦。」戚月用一隻手抵著下巴看他,「我還喜歡味道好聞的。」
安夕大方地把整個身子湊到戚月臉旁,讓她覺得一陣灼熱擁了過來。
安夕無言以對,彷彿在斟酌用詞,過了好一會才說:「既然如此了,那就不要多想了,就當他自己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生命中一樣,洒脫地忘記。」
安夕聽到后動作停住了,似乎連呼吸透氣的動作全都停住了,僵硬在那裡。
戚月這才回過神,眨了兩下眼,尷尬地笑了笑,「我不是怕,我是看看後面有沒有什麼東西,否則怕他們從後面嚇你們。」
「我說我說。」安夕終於向疼痛妥協,「幫葉舞涼買葯去了。」
好像這還是第一次安夕不老實回答,戚月把手伸到桌子下面對著他的大腿一陣狂扭,「瞞著我偷偷做什麼去了。」
你會相信我嗎?
一定是被嫉妒沖昏了頭,才會在此時此刻那麼那麼想代替葉舞涼的位置。
「我叫你看著我。」
戚月一邊掏出錢付了雜誌的錢,一邊給店主一個抱歉的表情。
葉舞涼沒有因為這句話而消氣,臉上頓時路出一副顯而易見的失落感。
「沒想到你也會為了別人想轉學啊。」安夕說著,帶著一些自嘲的口氣,「前面還有人和我說你不會是那種會為了別人轉學的性格呢。」
「都去了大半節課啊。」戚月用異常冰冷的語調說著,像是一種嘲笑和諷刺。
「看在我都發誓的面子上明天就一起去吧,和他們那群人在一起我也會覺得有些悶,有你的話我就不怕到時候無聊啦。」似乎被說得有些心動,戚月終究答應了下來。
「啊呀好久沒有我們兩個一起走回家了,平時加一個他,都不知道誰算電燈泡呢。」文慧說著把整個頭靠到戚月肩膀上。
雖然說不上擔心,那傢伙曾經因為覺得上課無聊就會裝肚子疼出去打籃球,但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他離開教室這還是第一次,第一反應是發生了什麼要緊的事,戚月的目光一直往窗外尋覓著。
安夕很快答應下來,身邊的戚月卻一下子黑下臉來。
雖然他跑步可以比任何人都快,但他永遠追不上時間。
「哦,沒去哪裡。」
似乎她不在的時候時間過得特別快,感覺沒過幾分鐘就打鈴了,班主任踏進教室的時候數了數人頭,發現戚月缺席臉上也顯得有些出乎意料。
一直以為至少在安夕心裏,自己有那麼一點和別人不同。
戚月覺得有些困,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不料中途由於講課太激動,地理老師一聲大吼,讓她整個人像彈簧一樣彈了起來,為了讓自己剛剛睡著的事實顯得不那麼明顯,戚月裝模作樣地翻著書認真讀起來,卻突然發現身邊異常安靜與明亮,轉過頭才發現安夕竟然消失了。
對方完全沒有考慮就把手機拿出來小心翼翼地遞給了他,輕聲問道:「幹嘛?泡妹子啊?」
「我本來就說出來每句都是真心的啊。」安夕毫不示弱地回。
上課鈴聲響起,教室里的沸反盈天終究慢慢消停下來。
「唉,羡慕羡慕。」戚月在第二個羡慕上加重了口氣,「到底是有男朋友疼愛的人,我們這等凡人肚子痛只能永遠喝熱水。」
「呵呵。」戚月冷笑一聲,「她知道的話應該會很感動吧。」
這句話一下子點燃了戚月的怒火,她猛地錘了錘安夕的肩膀,「你說話不算話好了,我就知道。」
周六一早一群人聲勢浩大地等在鬼屋門口,戚月穿了很普通的T恤牛仔褲,相比不遠處葉舞涼的一套天藍色連身裙就顯得少女氣質太多。
安夕木訥地回過神,眼睛里霧茫茫地看著班主任說道:「她從來不會遲到的。」
「看似你也不會生病。」安夕大笑了幾聲,「母老虎生病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
有時候很佩服男生們充沛旺盛的體力,就像是一把永遠滅不掉的火,永遠不停息地燃燒著。戚月很討厭這種大汗淋漓的感覺,總覺得臟髒的不夠清新,其實她並不是多有潔癖,她只是對氣味特別敏感而已,經常一些細微的異味就會讓她眉頭緊蹙,而正因為如此,戚月的擇偶標準第一條就變成了「味道好聞的男生」,所以每次安夕打球打得頭髮都被汗水給粘住的時候戚月都會特別嫌棄他,這次也不例外,回到教室就能感覺一個渾身冒著熱氣的人坐在自己旁邊。
「有什麼刺|激的呀,挺無聊的。」安夕回得毫不客氣。
安夕可笑。
她自嘲般地彎了彎一邊的嘴角。
「不去了吧,有門禁,爸爸不讓晚回家。」
戚月一邊說話一邊轉過頭,當看到背後兩人緊貼在一起畫面的時候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陽和-圖-書光懶洋洋地灑下來,照得每個人的身上都發光。
「星期六他穿的是淡藍色的衛衣深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球鞋,你穿的是黑白條紋的體恤衫和牛仔褲,文慧穿的是粉色的娃娃領套頭衫和糖果黃色的中褲,葉舞涼穿的是天藍色連衣裙白色皮鞋白色的襪子還有花邊,我的記性這麼好觀察能力這麼強,我會看錯么?」
停頓了幾乎五秒鐘,然後聲音出現在一個很近的地方。
「昨天幾乎哭了一晚上,睡了會醒來后竟然一下子覺得其實也沒什麼,反正追我的是他甩他的是我,我也沒吃虧,雖說挺喜歡的,可是我就是這麼個有潔癖的人,男朋友被別人碰了一下都不行,我覺得臟。」
一直以來的優越感很可笑。
鬼屋一組最多六人進去,正好所有人被分成了兩組,戚月安夕葉舞涼文慧韓軒顧超被分在了一組,兩兩一組分成三對,由膽子最大的顧超文慧打頭陣,膽子最小的葉舞涼要求和安夕走在最後。
「對啊,我也只是說說而已的,我的性格可是有仇就報的,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放過韓軒和葉舞涼。」戚月說著歪過頭來看著安夕,「那你呢?準備怎麼他們兩?」
戚月覺得可笑。
和預想中的反應完全不同,讓安夕也整個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
「那肯定他是電燈泡啊。」戚月笑笑,「我們兩的關係肯定比我和他要堅固多了啊,只要你不樂意甩他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安夕對不上話,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告訴她葉舞涼那是的否定回答。
以飛快的速度飛奔回去后,天色竟然已經有些暗淡起來。
聽到這話葉舞涼整個人塞到了安夕懷裡賴著不肯走了,「我不敢我不敢,我不敢再走了我要出去。」
「對不起,我今天沒心情約會了。」葉舞涼扔下這句話后就轉身離開。
「是誰告訴你的?你相信?」
多想懷疑自己的聽力,多想告訴自己剛才一定不是安夕的聲音。
覺得聲音在越來越靠近,戚月躡手躡腳地走回自己座位上,把剛剛塞到書包里的卷子拿出來塞回台板,然後做出一副假裝在課桌里翻找著什麼的樣子,這樣就算被發現還可以以找卷子的借口搪塞過去。
才剛進去,就讓所有人都忍不住出冷汗。
「你看看人家葉舞涼多善良,好好學學啊戚月。」文慧毒舌完後繼續往前走。
看到戚月逃跑的背影,安夕沒有去追。
「是啊我也想,甚至想過轉學了得了。」戚月無力地說著。
「得瑟什麼呢。」戚月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懂什麼。」安夕脫掉春秋季校服的外套,露出裏面的短袖T恤,「你不覺得流汗的男人特別性感么?」
「你去哪裡了?」還不等他坐好戚月就忍不住問了出口。
「不要,我怕它從後面嚇我們。」葉舞涼拚命搖頭。
葉舞涼好像嚇了一跳,整個人往後退了好大一步,哆嗦起來,「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說我。」
安夕看著她的背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他說道:「和你同桌那麼久了還能不清楚你在想些什麼?你明明是不開心了。」
被葉舞涼這麼質問,自己倒變成了犯錯的那方。
安夕開口就問道:「煙花大會那天晚上,你和誰在一起?為什麼沒找到你?」
「算了,你有事就先回去吧。」終於,韓軒站出來說話了,「不過麻煩你替我送戚月回家,我也就替你照顧一下葉舞涼好了。」
戚月慢慢站起來,雙手支在課桌上。
安夕雖然嘴巴毒,但從來沒有說過傷她心的話,反之,倒是每次都比任何人都更會溫暖她,所以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剛才的話是出自對方之口,一定是耳朵壞掉了,一定是出現幻覺了,一定是……
兩人路過報亭,突然看到一起追了很久的雜誌《攝影志》出了最新一起,封面是知名模特的婚紗照。
平時不覺得他的重要性,可一旦他不在就覺得這節課特別漫長而無聊。
安夕愣了幾秒,突然冷笑起來。
心頭漸漸灼熱了起來,用樂觀的方式想著這或許是失去韓軒后自己最大的收穫。
戚月側過頭,手攥緊拳頭,吐了口氣說道:「那天,煙火大會那天,我看到葉舞涼和韓軒擁抱了。」
「你轉過頭來看著我啊。」安夕加重手上的力氣。
被安夕這麼一提醒才發現自己已經四天沒有和韓軒聯繫過了,自從上次的冷戰後雙方誰都沒有找過對方,也沒有在學校遇見過。
面對她的諷刺,安夕只能照單全收。
「那和她相比,你又高尚在哪裡?」
「都怪你啊戚月,把人家葉舞涼給嚇哭了。」身後的文慧添油加醋著。
在這之後,戚月沒有再聽到一個聲音。
「你是指體香?」
「我相信你。」
這不公平!
剩下的五個人都跟著停下腳步,戚月蹙起眉,「現在不能出去啊,再堅持一會吧,馬上出去了。」
放學的時候文慧還是和以前一樣在門口等著戚月,看上去沒什麼異樣,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和韓軒已經分手的事情,故意低下頭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眼睛腫起來的樣子。
「我一會可不要再來了,我要快點出去,否則怕是要暈過去了。」文慧似乎沒意識到她話還沒說完,倒是很自然地把話給接了過去。
「才不要,看你幹嘛,你有什麼好看的。」戚月的聲音明顯發澀,還有些隱約的哽咽。
「原來你喜歡娘炮啊。」安夕不客氣地嘲笑道。
「等後面那對出來吧,晚上說好一起去唱歌的。」一直很沒有存在感的顧超說道。
韓軒似乎沒有再生氣了,讓戚月安心下來。
安夕側過頭,看著她的目光裡帶著明顯的擔憂情緒,「然後呢?」
在安夕的印象里這似乎是第一次葉舞涼主動先離開,而他成為被留下的那個人。hetubook•com.com
戚月嘴角抽了抽,不知如何作答。
戚月有些鬱結,轉過頭不想理他,「對,人家林妹妹,我是包租婆。」
兩人一起走過了很長的路,平時韓軒在的時候,這些街景都會變成過眼雲煙,也從來不會去注意街邊的小店是賣些什麼的,而今天卻特別在意每一個看到的細節,每一個畫面好像都變得那麼新鮮。
「是戚月說的吧?昨天回去你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
安夕慢慢走到戚月身旁看著她的表情。
安夕把衣服捏起來,低下頭聞了聞,「我不知道啊,我不可能聞得到自己的味道啊。」
「哦……」戚月想了想,「因為突然發現下節課的作業沒有抄完,回教室抄作業了。」
「真的啊?」文慧高興得手舞足蹈,「那如果我喜歡上他了你會毫無怨言地放手咯?」
有時候覺得只要她的一句話,之前所有的委屈都可以被抵消掉。
「啊,真掃興。」文慧努起嘴,看向安夕,「那你去嗎?葉舞涼都去你一定會去的吧。」
「哇,好漂亮的婚紗啊。」文慧抓起雜誌就拿到面前,完全不顧店主的尷尬表情。
屋內黑成團,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所有人只得走得很慢。
「幹嘛,她欠你錢沒還啊。」女生笑出聲,「這麼急著找她。」
「如果不是真的,那怎麼樣?」
「沒什麼……」安夕垂下眼睫,又驀地睜開,直直看著葉舞涼,「聽說你和韓軒抱在一起。」
「那好吧,既然你這麼說我就陪她吧。」
「知道了。」戚月聲音冷到可以把水凍成冰,說完后都沒有打招呼直接轉身邁開步子。
戚月手上的動作一下子停下來,視線不依不撓地盯著安夕,「買葯?買什麼葯?」
安夕看著她的後腦勺發獃,不知不覺下課了,第二節課正好是體育課,不湊巧的是,這節體育課是和七班一起上的,為了避免尷尬,戚月以「來大姨媽了」這種讓人無法去驗證的謊話逃避了本就不喜歡的八百米長跑,每次輪到這種沒人願意參加的體育項目的時候,「大姨媽」就會蜂擁而至地來找每個女孩子,老師無奈,其他同學也沒法揭穿,所以每次跑長跑到最後都變成女生的休息課。
如果全世界都和我的意見相左,你會為了我去質疑全世界嗎?
戚月剛想開打,下課鈴聲突然響起,老師說完下課兩個字后安夕飛奔出教室後門,這個動作讓戚月看了莫名其妙覺得心堵。
戚月想說的話突然被噎在喉嚨口。
「不說是嗎?不說就行刑了。」戚月瞪大眼,聲音也變得咬牙切齒起來。
似乎人在生氣的時候會變得膽子特別大,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在摸著她的後腦勺,戚月狠狠地回過頭瞪了他一眼,反倒把那個「鬼」給嚇了一跳。
男朋友,應該在任何情況下都要無條件地相信自己的女朋友不是嗎?
「誒,走這麼快乾嘛,擔心看著路啊。」安夕有些不解也有些無奈地看著她橫衝直撞。
她的五官沒有任何弧度,眼睛沒有任何焦距,好像一具玩偶一般不怒不喜。
反正本就不是做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只是聽到了別人背著你說出會讓自己難堪的話語,沒有抬不起頭來的必要。
「和你說了又有什麼用?」戚月的目光落到他眼睛上,四目相交,蹦出一種沉默的火花,「光是我的一面之詞,你會理解么?」
聽完這句話后,她就一個人跌跌撞撞的轉身逃跑,一邊跑一邊抹眼淚,根本看不清路,只管憑著直覺往前跑,最好跑到一個沒有人認識自己的地方,最好跑到一個沒有人知曉這所有過往的新世界去。
安夕抓住書包的手遲疑了一下,盯著她看了幾秒然後小跑出去。
「我和韓軒分手了。」戚月畢竟透明得像一塊水晶,任何事都忍不住,至少在安夕面前是這樣。
為什麼發生了這樣的事後是自己變得這麼慘兮兮,而事件的始作俑者葉舞涼卻毫髮無傷?
所有人的心情又被緊張的環境覆蓋,只有戚月心中是滿滿的不爽。
許多時候由不得你去期待,生活直接給了你最殘酷的回答。
而安夕似乎不曾經過思考,在聽到戚月那番話的時候幾乎肯定了那就是事實,就不顧一切地去質疑葉舞涼,似乎從來沒有懷疑過真實性。
「差不多差不多。」安夕一如既往地只理解了戚月話中的表面意思。
什麼都不如她的一句話來得有分量。
安夕內心有說不清名字的怒火燃燒著,愈來愈旺盛,「你不也是一樣么?和韓軒牽手,又主動來抱我。」
「你快出去吧,等會她進來看到了不太好。」戚月的話小聲到沒有任何溫度。
可能是因為戚月剛才的話真的觸碰到他心底最柔弱的地方,又可能或多或少想為自己女朋友辯護,又或許……
為什麼?
他甩了甩手,「我明天自己去問她,如果是真的我就立刻和她分手,如果不是真的……」
可笑。
「我膽子小。」葉舞涼的聲音輕而細,正好這時屋裡本就微弱的白光開始拚命閃爍起來,葉舞涼一緊張在黑暗中摸到了安夕的手就猛地緊握起來。
可笑。
「沒事。」葉舞涼臉色有些慘白,但還是強忍著笑出來。
「啊呀,放心啦。」文慧像是發現了戚月的擔憂,拍了拍她的肩,「我一定會學成歸來,為你做全世界最美麗的婚紗的。」
戚月搖了搖嘴唇,「以前不是說嫌人家煩,不喜歡人家么?」
向來膽子不怎麼大的戚月在剛進去的時候就開始後悔,但礙於面子硬裝成一副沒問題的樣子。
「這樣啊……」聽到最好的朋友幾年後要離開的消息總是讓人很消沉。
心頭突然像一塊石頭墜地一樣,至少韓軒還是給了戚月面子的。
「被你說中了,她倒真是很感動的樣子啊。」
和_圖_書戚月牽了牽嘴角,橫眼看著他,「你覺得我陰鬱么?」
本來是故意逃避不去想這個問題,如今卻被別人當面質問,戚月開始不知所措起來。
與之形成反比的是此時安夕腦袋裡的聲響,像有無數馬蜂圍繞著般的聒噪。
「對啊,我已經想好了,高考也不準備參加直接去國外讀大學。」
「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進去拿一下書包。」
她挽過戚月的手腕,「今天體育課怎麼沒看見你啊,本來想找你一起去看籃球的。」
「是么?那你以後是想專門學設計這方面的嗎?」
又好像無論正確答案是哪一個,都無法說服自己另外一個所說的是謊言這件事。
戚月屏住呼吸,周圍太過寂靜,寂靜得讓人的心跳聲變得異常吵鬧。
就好像自己拚命解釋了這麼多甚至失去那麼多換來的最終敵不過葉舞涼的一句話。她的話就像是一台謠言粉碎機,所有和她對立的言論都變成了謠言,所有不和她在同一戰線的人都變成了說謊者。
「誰又惹老佛爺您不開心啦?」
戚月沒有因為她的善解人意而對她產生好感,反倒因為她的聖母行為讓自己顯得像尖酸刻薄的波巴桑而更加討厭她。
一群人又過了個恐怖浪潮,松下心的間隙戚月開口道:「其實這個東西本不恐怖,恐怖就恐怖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嚇你,不相信等我們出去后再進來一次,一定不會再被嚇到……」
其實鬼屋裡的東西在開燈的情況下開完全不會覺得恐怖,只是在這樣詭異的燈光下才會給人恐懼感。
「管好你的女朋友好不好。」戚月說話的時候聽得出明顯的氣憤,「完美無缺又怎麼樣,不要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抱好別人的男朋友又來握你的手,我看她最好全世界男人都是她的,賤不賤。」
他能想出無數或許,卻看不透自己心裏的真實想法。
回答的人似乎沒有發現語調中的異常,說著:「是啊,我不知道這裏哪裡有藥房,繞了好大一個圈子。」
戚月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氣,沒有聞到任何味道。
何況後面的話安夕突然剎住了車沒有說下去,或許是本就沒想聽下去,戚月也沒有問他後面原本想說什麼。
戚月不回答,或者說用加快腳步無聲地回答了他。
半響,安夕開口了,沒有對話題的本身提出質疑,反倒是回了一個看似無關緊要的答案,「所以那天你突然抱住我,是想報複葉舞涼么?」
戚月這才訕訕地跟著笑了笑。
因為他知道有些東西追不回來了。
拍了拍前面的同學傳了張寫著「安夕去哪裡了」的紙條過去,得到的回應是對方的搖頭。
戚月越是往裡走就越是後悔,她覺得自己快哭了起來,所以緊緊貼著身邊的韓軒。
被這個反應嚇了一跳,雖然這也不算兩人的第一次握手,但還是每次都讓他不適應。
對方也沒有說什麼,點了點頭,故意用一副和平常一樣的口味說道:「還有兩個人沒來,都到齊了就一起進去。」
時間凝固住,穿梭過身邊的車流好像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周圍所有的聲音都變得一下子安靜異常,安靜到幾乎可以聽到對方氣息傳入自己耳廓的程度。
和大家紛紛道了別,安夕走的時候還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葉舞涼。
她清了清嗓,身子往後挪了挪用課本擋住臉說道:「她怎麼可能轉學,那和韓軒豈不是要異校戀了?你不要自我感覺太好,她才不會為了你轉學呢。」
戚月越想越來氣,她吐出的呼吸簡直可以噴出火來。
「之前的都不計較了,你發誓,發誓從現在起你答應我的每一件事都會做到而且都是真的!」
那個被誰都小心庇護著的位置。
「今天回去我們有三張數學卷子要做,不要做死的啊。」文慧突然抱怨起來。
戚月遲疑了一下,好像在那一瞬間相信了他的話,又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耍我啊你,五糧液先約的你,到時候你怎麼可能拋下她而陪我呢。」
懶得去觀賞,戚月在人群中找到了韓軒,走過去主動開口,「我來了。」
「你知不知道啊,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做婚紗設計師誒。」知道了戚月已經付了錢,文慧便順理成章地拿著雜誌走了。
「今天怎麼來晚了?」老師和藹地問道。
自己可笑。
「你可以說說看。」
因為他知道有些事她不想說,問了只會更揭傷疤,所以他能做的只有靜靜地在旁邊陪著她,直到她願意開口訴說的那時為止。
戚月切了一聲,看著書,是不是用餘光看他一眼,然後再收回。
知道無處可逃,索性就這樣大大方方地站在那裡。
一下子無法呼吸。快要窒息的感覺讓戚月整個人發起抖來。
安夕有些無奈,但還是照她說的做了,把手舉到耳邊,無力地重複著戚月前面的話,「好好好,我發誓,從現在起我答應你的每件事都要做到,說的每句話都是實話,行了么?」
「什麼然後?沒有然後了。他背著我做這樣的事還不承認,有什麼好說的,不想再和他爭辯什麼,他萬分確定地說那天是我看錯了,可是可能么?他的樣子在人群中我都能一眼分辨出,怎麼可能認錯呢?」
自己到底把葉舞涼當做了什麼?明明是自己女朋友,但在受到這種指責和詆毀的時候沒有半點想要反駁的想法。
安夕也發現她這一番表現並不像演出來的,緩和了口氣,「好了,我也不過是隨口問問,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經過長途跋涉,終於到達了終點,一群人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補充水分的補充水分,補充體力的補充體力。
「沒有味道啊。」戚月說著又補充了一句,「微微有點衣服的味道。」
出於一種起碼的尊重與禮貌,安夕沒有過問。
安夕路出不解的表情,「味道好聞是和圖書什麼意思?塗香水?」
「我和韓軒吵架了,去的話也落單,不……」
其實本來沒有想過問題。
他笑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清晰地發現自己在意的人是戚月而不是自己女朋友葉舞涼,為什麼在聽到她和別的男生相擁的時候沒有任何感覺,卻在聽到戚月這番告白的時候怒火中天。
戚月不得不承認,她有時候的確不太喜歡這個「在別人眼中是自己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的人,但是在有些時候,她總是最能溫暖自己,最給自己力量的人。
「首先我不會喜歡韓軒,其次就算喜歡上了也不會告訴你啦,啊呀,反正我不會喜歡他就是了。」
「我沒關係,不用擔心。」女生的笑容像陽光般灑在她的整張臉上。
「啊呀,我開玩笑的啦。」文慧毫不顧形象的笑了起來。
文慧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今天韓軒放學的時候和我說他有事要留下來,讓我們先回去。」
似乎意識到戚月正在因為自己而被教訓,葉舞涼緩和了局勢,「好吧我們走中間。」
「不是啊,想發個簡訊給戚月問她今天幹嘛不來。」
「不是,隨便問問。」戚月嘴角不由自主彎起。
「戚月你閉嘴。」安夕突然響亮的分貝讓戚月整個怔住。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過分,戚月也無語凝噎。
「我昨天就和你說過那並不是我,你相信么?你究竟相信她還是相信我?」聽上去像是質問的口氣。
「你們男的當然不怕了,女生天生就柔弱點,才讓人憐香惜玉么。」文慧說完走到葉舞涼身邊看著她,「你不要緊吧?」
「你才身體和牛一樣呢。」戚月又忍不住狠狠捏了他一下,「我也有過不舒服的時候,只是沒表現出來而已。」
戚月拿出紙筆隨便照著書本的封皮畫了個卡通人物消磨時光,臨近結束的時候終於看到安夕趁老師轉身寫黑板的時候從後門溜了回來。
「是嗎?」安夕抓了抓後腦勺,「這種小事也能感動啊?」
「會啊,女孩子的心思又慎密又神秘,總之這是一種你把她的事放在心上的表現。」
戚月趴在課桌上看著安夕的臉,她眼睛紅腫著布滿血絲,從她的眼中似乎可以看到一片寬闊的天空和憂愁的心事。
「誒,你們兩個走吧走吧,毫無團隊精神。」文慧甩了甩手,把兩人趕走。
安夕答不上話,只聽到戚月接著說:「呵呵,現在想起來那天他們兩個穿得倒像情侶。」說到這裏突然意識到什麼,有些抱歉地看了眼安夕,「對不起啊沒什麼別的意思,你家葉舞涼繼續是高尚完美的女神。」
戚月一臉不相信的樣子,問題微微湊了過去,「讓我聞一下。」
「我陪你啊。」回答得當機立斷。
聽完戚月的話,安夕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後沒有發出一個音節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安夕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沉默地站在那裡。
雖然從內心深處沒有半點質疑,但安夕還是忍不住第二天去找葉舞涼核對。似乎是第一次主動在周末的時候把自己約出去,葉舞涼顯得相當興奮和憧憬,但讓她沒想到的是一見面對方就沒什麼好臉色給她看。
由於教室在一樓,窗邊又種滿了許多高高矮矮的花草,所以視線看出去非常繚亂,戚月連個人影都找不到。
其實安夕決定對葉舞涼好還是今天早上的事情,在昨天看到葉舞涼被自己質疑時受傷的表情后安夕才發現自己這個男朋友多不稱職,暗自下定決心從今往後要對葉舞涼好一些。而這一切,都不能告訴戚月,如果讓她知道葉舞涼的否認后,一定又是一場軒然大|波。想讓事情就這麼平息著過去,總有一天大家的記憶都會變得模糊,感情也會發生一定變化,那時候這件事可能早就變得不足掛齒,就算再次被提起也無從求證。
戚月的眼睛在很短的瞬間里眨了眨,身邊一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射下來的光線中堆滿了數不清的塵埃,讓人一下子感覺難以呼吸。
手腕突然被精準地握住,沒辦法再往前移動一步。
如果達不到像葉舞涼一樣優秀,那要在別人心中成為特別的存在就如此困難。
「有什麼事都可以和我說。」安夕說話的時候正好一陣風吹起,落葉飄了起來,在兩人身邊盤旋著又墜地,像是一個人的低語,又像是一首緩慢而冗長的歌。
第二天來到學校的時候,戚月意外的還沒到。
「這有什麼好怕的,都是假的啊,人為的。」
戚月咬住嘴唇,覺得有些發痛,似乎又要咬破了。
安夕則一直側著頭看著教室的後門口,被老師發現了后毫不客氣地調侃起來,「安夕盯著看什麼呢?」
戚月滿意地點了點頭。
戚月冷笑一聲,「我去質問他,他卻不承認。」
「啊好刺|激啊。」文慧喝完一大口水后喊道。
戚月坐在司令台旁邊的花台上看著跑完步的男生們打籃球。
正這時老師的講課聲突然停止,戚月背著書包出現在教師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齊齊向她掃去。安夕輕輕把手機還給前面的女同學,帥氣的臉上掃過一瞬間的緊張。
戚月愣愣地看著他,「體香?男人也有體香?」
「不會啦,我瞎說的,那要不你們站中間我們墊后,前後都有照應。」戚月覺得她的行為有些造作,多少有些反感。
突然一陣聲音,身邊的畫像里突然伸出一隻手,讓除安夕以外的所有人都嚇得叫了出來。
「安夕你看你忍心拋下佳人不顧么?」文慧看著葉舞涼一副被欺負的樣子忍不住出來打抱不平,「你要是不照顧她出了事誰來負責啊?」
「你以為你騙得了我。」
安夕被看得有些尷尬,指了指前面,「看著路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因為害怕前面而回頭。」
戚月哼了一聲,「意和*圖*書料之中。」
「啊我啊,我晚上可能不行,我媽媽叫我回家吃飯。」安夕撓撓後腦勺。
正想著什麼,安夕回來了,看他一臉春風得意的樣子就不難看出剛剛被葉舞涼表揚了。
「去不去嘛?」文慧跑過來搖著戚月的手說道。
愛情友情什麼的全部很可笑。
安夕稍稍和大家揮了揮手就轉身追過去,等到了確定身後的人聽不到自己聲音的時候才開口說道:「怎麼了,突然?」
兩邊的態度都是那麼決絕的肯定,讓他一下子有些摸不到頭腦,無法同時相信的情況下,安夕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天平是偏向哪一方的。
之後的話安夕根本無心去聽,拍拍前面女生的肩,「誒,借我你的手機用一下。」
身邊人一一迎合著,只剩戚月和安夕沒有回答。
「起床晚了。」戚月輕描淡寫一句后老師就囑咐了她幾句下次早點后讓她歸位。
「是啊,看來同桌坐久了你的壞習慣傳給她了吧。」班主任是個剛研究生畢業沒幾年的年輕男子,十分開朗,和同學們關係打得一片火熱,所以經常會說這種玩笑話調節氣氛,「好了大家把書打開翻到第八十五頁……」
心裏想要懲罰葉舞涼,要挑撥她和安夕的關係,但說到底自己並不是那種背後捅別人一刀的人,又何況了,即使安夕最後棄暗從明,戚月就真的贏了嗎?她和韓軒分手已經是不可逆轉的事實了。
「不是,前幾天惹老佛爺生氣了,怕她為了躲避不見我搞轉學什麼的偶像劇劇情。」
安夕的表情顯得有些可惜,「挺好的,不臭就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樣有氣勢的話給鎮住,戚月沒有再反駁,慢慢轉過頭去看著安夕。
「噗……」安夕突然笑出來,「你幹嘛,想學人家黑暗自虐系么?和陰鬱完全不沾邊啊。」
「啊呀!」戚月突然一聲尖叫,「我卷子好像沒帶回家,你先回去把我去學校里拿。」
餘光看到一個耀眼的身影進入自己的視線,走了兩步然後停在原地。
安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絮絮地說:「我還和她在一起。」
「不過是我親眼看到的,怎麼可能不是真的,就算她說謊也一定會有破綻,安夕,你曾答應過我以後都會說話算話,如果我說的是真的,那你就和葉舞涼分手,如果我是在騙你,那你以後永遠都不要再和我說一句話好了。」
其實那時候自己的心境,就連現在的自己也難以解釋難以表述,腦子裡除了想抱住他以外什麼想法都沒有,但若照實說怕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戚月索性將錯就錯,「是啊,她吃了我男朋友豆腐我不吃回來不是虧了么?」
一道奇異的光突然找到安夕臉上,他的五官也變得突然深刻起來。
葉舞涼被這個意料之外的問題問得摸不著頭腦,細嫩的眉間有微微的皺褶,「怎麼了?突然問起這個來。」
「也是……」被說到了重點,安夕剛剛滿腦子的擔心一下子不知道飛去了哪裡。
心裏有一點點鬱結,但更多的是不解。
平時明明都比自己來得要早,而今天眼看著快遲到了她還沒出現,讓安夕多少有些擔憂。
這樣想起來,戚月心中對他的一些負面情緒也稍許減少了。
在課桌里翻了很久,終於找到了卷子,把他們小心地疊起來放在書包里,準備從後門走出去的時候突然聽到兩個人對話的聲音,用很快的速度分辨出來這是葉舞涼和安夕的聲音,整個人僵硬在原地不動,連呼吸都怕會大聲到被發現。
走回去的一路上戚月都沒有抬起頭來過,直到她坐下,安夕才看清楚她的臉。眼睛明顯腫了一圈,還攀滿了紅血絲。
安夕對她過激的反應感到有些意外,「你這人這麼這樣,一點不溫柔,是你讓我陪人家的啊我真陪她你又發脾氣,你到底要怎麼樣啊?」
「早點回去休息。」韓軒沒有發現她臉上表情的變化,對她進行了可有可無的叮囑和關照。
有一種不得不去懷疑曾經深信不疑的人的空洞感與無力感。
「所以說韓軒和戚月分手是因為她看到我和韓軒擁抱咯?」女生的聲音小聲得帶些顫抖。
說完后就趴下頭去。
由於地理老師比較凶,沒人敢上課說話,自然小紙條變成了大家統一的通訊工具。
安夕一邊要忍住不叫出聲,一邊還在腦子想著應該怎麼把她應付過去。
「沒要怎樣,要你以後說出來的話每句都算話。」
「好像是吧。」
戚月坐在座位上一語不發,安夕每次看到她沉默都有種莫名的恐懼感。
安夕看著戚月,卻再也說不出話。
「對了,明天的闖鬼屋去不去?」
他撇了撇嘴,「感情這東西是可以培養的,接觸久了覺得她真的很不錯,本就該對人家好一點,何況……」
「沒準……真是看錯了呢?」安夕此時說這句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抱著怎麼樣的心態,只是看戚月這樣心裏多少有些發毛。
歲月靜好,時光流連,少男少女們的淺色校服上似乎寫滿了所有人對他們的期望,沉重的力量牽制住他們嘴角的笑容,但心裏的那番通透還是無法被任何黑暗掩埋。
「我只是看到她那擰著眉頭的樣子心裏不好受而已,也沒多想就跑出去買葯了。」
「你別管我,我只不過想快點回家而已。」
戚月只記得這是兩人最後的一句對話。
「性感你的頭。」戚月毫不給面子的回答道:「我就喜歡男生文文靜靜的不怎麼說話不怎麼流汗的,最好是衣服上沒有皺褶還有清新肥皂香的那種,對運動型的不感冒。」
「她上課前去廁所的時候碰到她,說是突然胃疼,所以我就出去幫她買胃藥。」
「你又流這麼多汗,好噁心的樣子。」戚月拿著課本往安夕所在的反方向挪了挪。
橫亘著無法消散的尷尬與沉默,任何介質都無法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