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
而今,她意外地找到了這裏。
「你是說一見鍾情?」
「她到底是誰?」
捲毛完全呆住了。
「眼睛都挑花了……」
就在李洛思索著有關香皂和可愛|女|人之間的關係時,捲毛正在乾洗店裡和服務員爭論著另一個關於內衣和性感女人之間的問題。
「什麼意思?」
他從地鐵出來,直接進入來福斯廣場地下一層,尋找一家叫做POSHLIFE的肥皂店。
當餐桌恢復到最初的整潔,緊跟著最後一道甜品上來時,他忽然對她說:「我覺得我們還是分手比較好。」
她惡作劇地對他眨眨眼。
「單憑感覺就知道也不是不可能。」
不久,一切便恢復到最初的模樣。
在毫無收穫的日用精品設計展示會最後一天的自助餐上,李洛吃著難以入口的咖哩土豆問劉明。
「你是一個『三月女郎』。」
「就這個要25塊?」
「李洛!」
捲毛再度把那套黑色半罩杯的高級內衣拎起來給她看。
「不不你誤會了,我不是這裏的會員,我朋友是,姓韓,韓珍智。」
因此,捲毛只能繼續保持沉默,這是她們之間最起碼的默契。
「麻煩您把這個交給她。」
「你對安雅有那種感覺?」
然而,事情很突然地就這麼發生了。
安雅伸伸懶腰,開始感到不耐煩。
於是,X先生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這次,她的臉因驚恐而完全不受控制地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這兩句他沒說出口,只是在心裏默念了一會兒。
「也就是說,安雅對我是……」
「會很明確地閃出一句話『哦,原來是她』,明白?」
捲毛湊近身子一看:韓珍智。
她的聲音沉悶地哆嗦著。
絕對不可能。
就像電線突然著了火,她的手指被燙了一下,所以,趕緊把話筒扔掉。
戀愛如果不純粹,就勢必不鮮活,既然不鮮活就勢必不會持久。
最後,X先生還是沒有沉住氣,他最後一次打電話給她,語氣和往常一樣文雅。
「感覺,感覺總有的吧,我是說她給你第一眼的感覺。」
還是很安靜,再沒有半點聲音干擾她。
他們始終在交流,彷彿之前就已經認識了,那種不再陌生的感覺是千真萬確的。
買100克POSHLIFE的野薔薇,怕等我醒了就沒貨了。
「怎麼,你也被這家店吸引了?」
她按響門鈴,同時,有種身處異地的新鮮感。
那座innisfree,悅詩風吟的小島。
她掐算日子,琢磨著,三個月其實過得也是挺快的。
「你說什麼?」
「悉聽尊便。」
她不想再深究下去,就現在這樣不是也很好,有很好吃的巧克力,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多舒服啊。
「不知道,她沒說過,不過她向來是個後知後覺只會放馬後炮的傻大姐,這個你我最清楚了。」
「如果是私飯,你會拒絕么?」
然後,她意外地發現了那個鮮為人知的角落。
10.8,打電話到54661955幫我取消一個私人會所的活動。
下午,韓珍智買了一盒瑞士巧克力請捲毛來吃,同時,把這件事告訴給她。
「我改用天然肥皂洗澡了,他們說孕婦最好少用化學製品,現在吃的、用的全都得先看看是什麼東西做的。」
事情發生得很離奇,猶如春夢一場,而對韓珍智這樣的女人來說,春夢是萬萬做不得的,那簡直和自虐沒什麼兩樣。
四年前,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韓珍智遇到了X先生。
「好複雜,你總是喜歡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李洛徹底放棄餐桌上所有和咖哩有關的東西,開始對煎烤類食物下手。
也許是過於興奮的緣故,她竟然如此輕佻地反問他。
「想聽些什麼呢?」
砰地一聲把她獨個兒丟在屋子裡。
「知道。」
「一見鍾情。」
說明書上寫:羅勒被稱為「香草王子」,氣味怡人齒頰留香,是一種很受人們喜愛的芳草植物,屬於唇形科,葉色有紫紅和綠色兩種,其中綠色多為心型,宛如情人接吻時的雙唇。
她的酒窩習慣性地凹陷又彈起,嘗試著想要對他微笑。
他因此而感到滿足。
「他強|奸了你的愛情!這種男人應該判終身監禁你到底懂不懂啊?」
很美,這是真的。
捲毛有點不知所措,這花園、木屋、知更鳥,以及室內隱約傳出的女人明朗快活的嬉笑聲,集體營造出一種幻像,彷彿此刻站在門口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韓珍智,從剛才到此刻的時段中,是她穿越了羊腸小道,是她在星期日的午後走進這間白色的小木屋,獨自享受著屬於自己的寧靜與美麗。
他很珍惜這僅有的www.hetubook.com.com一個半小時,他幾乎已經習慣能這麼安靜和她呆在一起。
她用腳指頭把話機一點一點往床外推,直到它整個掉下去。
李洛驀然想到這個問題。
捲毛翻開胸罩的內里,她再度詫異,一個連她都沒聽說過的名字——
從包裝上的圖片看,韓珍智的這包應該是綠色葉的。
「很遺憾,你是一個只能讓男人維持三個月熱情的女人,我只能這麼說。」
「隨便看看。」
心型,宛如情人的吻……
就在那兒,已經很近了,近到只要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了……
「對對對,草本種植培訓。」
中秋節第二天的那個下午,李洛改變了原先的計劃。
「不可能,這絕對不是我朋友的衣服。」
很意外地聽到安雅的聲音。
在戀愛問題上,韓珍智和捲毛永遠保持相反的態度。
那天到來之前,他們的關係一如往常,沒有爭執、沒有衝突、一切都很完美,簡直和實質的美滿夫妻沒有任何差別。
「哦,好的,謝謝。」
就在她去乾洗店拿衣服之前,她仍然懷疑著自己看到的都不是真的。
換言之,他在捲毛眼裡用「差」一個字形容就夠了。
嗜睡症就是最好的證明。
這是顯而易見的定律,永恆不變的規則,就好像地球永遠繞著太陽轉而不會繞著月亮轉。
(上帝一再重複這樣的話雖然他知道很少有人真的相信。)
X是捲毛最初發明的玩笑稱呼(她從未正經八百地叫過他的名字又或者是故意不想叫),事情結束后就沿用了下來,寓意很深刻——
但是,韓珍智覺得戀愛的最終目的無非就是建立一個完美的家庭,讓人生順利地進入下一步,她在愛情方面的邏輯思維和她在法庭上一樣不慌不忙井井有條,堅決排除那種男女之間的情感嬉戲(在她眼裡那就跟在陪審團面前提出一堆沒有根據的證詞是一樣的)。
「什麼三月女郎?」
「我朋友是個律師,她從來不|穿這種內衣,你們一定搞錯了。」
她有些怯懦又有些興奮,怯懦的是這完全不同於韓珍智本人的陌生的愜意,興奮的是這愜意是那麼符合捲毛心目中的她所隱藏的另一個自我的和諧本色。
李洛沒有仔細聽劉明的話,他在椒鹽排骨的味道里回想著記事本里的另外一些細節。
捲毛忍不住咯咯笑。
這是韓珍智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X先生的最為重要的一點。
她回答,故意留給她一個難解的疑問。
X=X=差
韓珍智不相信直覺,她絕不會認同捲毛的那些關於「正確的人」的說法。
「那是好事,化學製品本來就沒什麼好處。」
這場戀愛就像一個昏了頭的小丘比特在她身上試演的一場惡作劇。
他看著她越來越光潔明麗越來越接近蘇醒的臉龐,溫柔地說道。
看她笑成那樣,他忽然說道。
她始終認為讓韓珍智就此變成了「那個韓珍智」,而不是她內心所看見的另一個,除了X先生,還有她自己。
「種子,仔細閱讀後面的說明就會種了,很簡單的。」
這香味,怎麼形容才好呢?就和她給他的感覺是一樣的,自然、素凈,卻依舊潛伏著一些野性,看不透摸不著,但就在骨子裡,只需聞一聞,就知道。
正對著花園的便是那幢隱蔽的白色木屋,青綠色的藤蔓攀爬在屋脊的各個角落,四格窗欞頂端點綴著紫色的花環。
捲毛回到珍智的寓所,打開她的衣櫥。
「我很抱歉,可是,我真的不能在繼續下去了,希望你能理解我。」
相當迷人的一個微笑,就連這個,也被她猜中了。
捲毛的愛情就好像一輛橫衝直撞的流線型跑車,然對於她屢屢失望之後還能對男人始終充滿信心這點,韓珍智是怎麼也想不通的。男人天生是理智的動物,外表任性得像孩子,骨子裡永遠改不了自大、苛刻、以及注重現實意義上的完美的劣根性,對於情人,他們的要求再簡單不過,美貌、性感、擅長風情,對妻子的要求卻永無止境,賢惠+優雅,聰明+懂事,自律+本分,能幹+體貼……等等等等,但凡能例出來的,每一條都很實際,總而言之,是個實實在在可以過日子的人。
他打電話給劉明,說有點私事要辦先不回公司了。
三天後,X先生搬走了留在韓珍智公寓里的所有的東西。
他在全城最浪漫最奢華的餐館里說了那句話。
「沒什麼,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她想,這應該就是韓珍智心目中的「玻璃之城」了。
如果她能讓她相信總有一個男人會像她一樣了解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人,那該有m.hetubook•com•com多好?
捲毛覺得後悔極了,她從未在她面前感到如此內疚,內疚到完全無地自容。
就在衣櫥的最裡面。
她穿過老賓館幽靜的園林與羊腸小道,最終抵達了那個地方。
「草本種植。」
「你說什麼?」
X先生沒有任何問題,可是,捲毛就是覺得他不是那個「正確的人」,但是,她沒有告訴韓珍智,因為,她知道她不會相信。
走出瑞金賓館的大門,捲毛忽然想要看看那包植物到底是什麼東東,於是,從口袋裡小心翼翼地把它掏出來。
「公飯還是私飯?」
莫名其妙地就把韓珍智給毀了。
於是,一切又安靜了下來。
記事本的最後一頁,他看到一首用金色油漆筆寫下的小詩。
除了微薄的住院費(無非也就是一個專業的集體睡覺的地方),沒有任何多餘的成本,比起旅行可是划算多了。
「不了,不麻煩,我還有事。」
「啊?」
畫面上,首先出現的是一片用木柵欄圍起來的小花園,花園入口處有一小段彎曲的石板,路口掛著一塊很醒目的木雕牌,刻著會所的名字——Room of Innisfree。
珍智想了想,補充道,然後繼續吃。
「是的。」
「你想幹什麼?」
「等下你去哪兒?」
他就在你身邊,
其實你很美麗。
捲毛抓起高跟鞋甩手就扔下去,然後咕咚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
「悅詩風吟會所,您遲到了,不過沒關係,才剛剛開始。」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
男人是很容易愛上捲毛那樣的,但是,真正想要娶回家當老婆的卻只可能是她這樣的。
「哦,對不起。」
她就是這樣的女人,所以她理應得到。
「我媽叫你有空多來家裡,她要煲湯給你喝。」
捲毛沒想到預見一場失戀的痛苦並不亞於承受失戀,這也是後來,她近乎義務地願意為韓珍智做一切的一個潛因。
安雅斜眼看他,覺得他的思路變得和往常有些不一樣。
就這樣,他們很順利地開始交往。
她邊吃邊說,就好像在敘述別人的故事。
「這土豆怎麼那麼難吃?」
傷口很小,幾乎看不見,但是,很痛,比從十五樓陽台直接掉到一樓的感覺還要痛。
售貨小姐很不好意思地溜到一邊去。
「辦事,剛好從這裏穿到地鐵口去。」
由此可見,男人的理智是絕對極端的理智。
「不確定,也許是也許不是。」
李洛抬起胳膊,她很自然地挽了上去。
粉紅色的衣架上,靜悄悄地懸挂著一排內衣,清一色,全黑。
但是,它的香味……
「她在開玩笑,我不是她先生,她是我朋友的太太。」
「誰?」
然而,這世界上沒有百分之一百這回事。
韓珍智起先沒有注意他的話,她還沉浸在甜品獨特的風味中。
就這樣,韓珍智患上了周期性嗜睡症,每年從立秋開始大約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必須在睡眠治療中心度過,這是她一年365天唯一的一次度假。
「真的很好聞,就這款吧,給我切100克!」
「哦,那我自個兒逛逛。」
「好了,別吹了,我得趕緊走,你自己小心點,知道么?」
這是唯一令韓珍智感到心理平衡的。
她就是這樣的女人,一如既往地嚴守著她的「愛情規則」,毫不動搖,並常常引以為傲,這是她從不懷疑自己能夠在30歲之前能得到的幸福歸宿的理所當然的自信。
捲毛沒搭電梯,一口氣從十五樓跑到一樓。
「很難找到特別貼切的詞來形容,至少現在還想不出來。」
「拜託!是他先強|奸了你!!」
就好比如果女人可以分類,韓珍智必定不是情人那一類是等同的道理。
抑或,在她的內心深處一直存在著這樣一座島嶼,鮮為人知的凈土,幻想中的玻璃之城。
她知道那個愚蠢虛偽而又無情的男人把她傷得很深,但此時此刻,她依然愛著他,她無法像他那樣輕而易舉地把她拋在腦後,於是,她只能忍耐,繼續忍受這種無奈的愛著的煎熬。
捲毛認為珍智的嗜睡症和她四年前遭遇的那場無疾而終的戀愛密切相關。
她很努力地想要前俯後仰,可是,肚子太大了,顯然不太方便。
「哪個人?」
捲毛實在看不下去,抓起衣服甩頭就走。
「沒錯。」
那種感覺和她第一次踏進睡眠治療中心的時候非常相似——
「是啊,其實打個電話就可以了,還麻煩您特地跑一趟。」
捲毛笑著點頭。
「五寸?五寸夠不夠?不夠我回去換八寸的,八寸絕對可以讓他鼻樑開花!」
他馬上就笑了。
心靈小島
威廉·巴特勒·葉芝
我就要起身走了,到innisfree小島,
造座小茅屋在那裡,枝條遍牆糊上泥;
我要養上一箱蜜蜂,種上九壟豆角,
獨住在蜂聲嗡嗡的林間草地。
那兒安寧會降臨我,安寧慢慢滴下來,
從晨的面紗滴落到蛐蛐歌唱的地方;
那兒半夜閃著微光,中午染著紫紅光彩,
而黃昏織滿了紅雀的翅膀。
我就要起身走了,因為從早到晚從暮到朝,
我聽得湖水在不斷地輕輕拍岸;
不論我站在馬路上還是在灰色的行人道,
總聽得到它在我心靈深處呼喚。
(威廉·巴特勒·葉芝 1865-1939 愛爾蘭著名詩人兼劇作家)
威廉·巴特勒·葉芝
我就要起身走了,到innisfree小島,
造座小茅屋在那裡,枝條遍牆糊上泥;
我要養上一箱蜜蜂,種上九壟豆角,
獨住在蜂聲嗡嗡的林間草地。
那兒安寧會降臨我,安寧慢慢滴下來,
從晨的面紗滴落到蛐蛐歌唱的地方;
那兒半夜閃著微光,中午染著紫紅光彩,
而黃昏織滿了紅雀的翅膀。
我就要起身走了,因為從早到晚從暮到朝,
我聽得湖水在不斷地輕輕拍岸;
不論我站在馬路上還是在灰色的行人道,
總聽得到它在我心靈深處呼喚。
(威廉·巴特勒·葉芝 1865-1939 愛爾蘭著名詩人兼劇作家)
和-圖-書
珍智的話讓捲毛感到說不出的心酸。
捲毛和珍智一樣,對八婆一族是深惡痛絕的,所以絕不可能讓自己也成為那種傢伙。
「請等一下!」
韓珍智不再說話,她很冷靜地把膝蓋上的餐巾放到桌上,拿起包包,離開了那裡。
她很訝異在喧囂的市中心一隅,竟隱藏一幢如此安寧的原生態小木屋。
「你是說在絕對清醒理智的狀態下。」
安雅兩手叉腰,哈哈大笑。
她成了真正名副其實的三月女郎——三個月的「昏睡女郎」。
「真開心。」
捲毛並不看好這段戀情,從一開始就不看好,只是,她懶得告訴珍智,因為她勢必又要跟她在「是否應該相信直覺」的問題上糾纏不清,她覺得沒有必要,那是她的私事,只要她覺得開心就好,旁人不必發表太多意見。
「抱歉,她有點事來不了了。」
很曖昧的提示。
「親愛的,小姐誇你呢。」
捲毛把種子握在手心,那幾乎觸摸不到的渺小顆粒讓她感覺到久違的難耐的幸福感,那感覺很快就充溢到她的全身,於是,所有的細胞都活躍了起來,而當活躍過去一切又趨於平穩時,另一種充滿希望的喜悅竟然更加激烈地湧入了她的腦海。
韓珍智覺得這個說法很新奇,但是在法律上站不住腳,所以沒用。
「打個招呼也不行?」
那三個月真的就好像是一場夢,醒了就沒了。
「不不不,不是所謂的『觸電』,那不可靠,觸電會讓男人頭腦發熱荷爾蒙分泌過盛只想著要跟她上床,然後既搞不清楚她是誰也搞不清楚我是誰。」
有人在講課,神情很專註,聽眾大多是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女性,也不乏更年輕和更年長的,她們面前除了花盆、泥土、培植工具外,還各有一壺自製的香草茶冒著悠然自得的薰香。
真的很安靜,她不說話,偶爾有些無意識的表情,但是,他卻越來越感覺到她內心的存在,越來越相信那些杜撰的幻覺不是沒有理由的。
「外表平靜內心熾熱,很有魅力的。」
「好。」
事實上,X先生不差,至少從外表看起來絕對不是那樣的。
「今天下午她是不是預約參加了一個什麼…種植培訓?」
眼淚就這樣勢不可擋地流了出來,起先忍著,後來忍不住了,便開始抽泣,嘴巴噘得好像一個受盡屈辱的小寡婦。
「吃吃吃,就知道吃,我都快氣死了!」
他高大、英俊,氣宇不凡,擁有專業技術人員典型的穩重與文雅,作為韓珍智心目中一家之主的形象,他幾乎可以得到滿分。
韓珍智愣了愣,意識到自己的魯莽。
「25塊。」
然後,一切都靜止了下來。
她一言不發地抽出那張粉紅色的單子,啪地壓在捲毛面前。
捲毛幾乎立刻就從床上蹦了起來。
小姐示意她等等,然後打開抽屜翻領取單的存根。
「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讓你感到厭煩的那個人。」
就在第三個月的最後一天。
韓珍智到底怎麼患上嗜睡症的?
她在記事本上這麼寫。
韓珍智確實是這麼寫的,可是,從內衣的秘密被揭開之後,她便無意中挑起了捲毛對進一步探索關於自己一直預見的那「另一個韓珍智」的隱私與線索的慾望。
小姐把一枚綠色小紙包遞到她手中。
捲毛無話可說,她看看手上的東西,繼續陷入不可思議的困擾。
「你怎麼不吃?很好吃哦,我最喜歡吃這個牌子的巧克力了。」
他長得很漂亮,眼神銳利m.hetubook.com.com,有股男人的英氣。
他注視著那塊肥皂,橡皮紅,無花色,簡潔、普通,不殘留一絲花哨的痕迹。
捲毛的哭聲越來越響,從二樓的拐角一直盤旋而上,但始終未能抵達十五樓的高度。
「所以不討人喜歡呀。」
在這樣的一座城市裡,擁有如此純自我的午後實在是件難以想像的事。
我想跟你分手,請不要拒絕。
她被眼前充斥著成熟|女人終極魅惑的一個又一個性感的「夏娃」徹底折服。
沒想到這包小小的植物種子還有著如此深切的意味。
冷戰持續了大約七天。
她曾經這樣問她。
捲毛趁機往屋內窺看。
那天晚上,X先生帶著他的準新娘去義大利餐館吃飯。
一個極單純、極隱秘、集自然美與寧靜美於一身的奇特地方。
「還吃呀?都這副德行了,再補下去就營養過盛了。」
到底是什麼讓女人回歸到她最天真最可愛的模樣?
(她依舊確定那是心照不宣的事實,並且根據X當晚的打扮來看他很可能今晚就會把戒指拿出來。)
「可有時間陪我進去看看?」
「對了!」
我能感覺得到,
「意思是你根本不認識她但是經常能夠看到她,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實質意義上的交流。」
「抱歉,今天沒有鮮花,但是,我給你帶來了這個。」
李洛站在貌不驚人但很溫馨的POSHLIFE門口,聞到混合著天然精油的香味,眼前儘是造型獨特彩虹糖般的肥皂塊。
十二點半,他沒有多少時間能跟她在一起了。
EVE'S TEMPTATION(夏娃的誘惑)
「至少對我來說是,否則我也不會那麼喜歡你了。」
她繼續大笑,全然沒有私慾的那種很無邪的笑。
李洛點點頭,劉明陷入沉思。
捲毛對此有著一套極為合理的解釋,終因未被當事人認同,因此也就等於不存在。
「小姐,你最好看清楚內衣的牌子,低於這個價格就太對不起它了。」
這顯然是女人來的地方,即便是男人,也該身邊有個女伴進去比較合適。
「要不您進來坐坐,隨便看看,沒關係的。」
「我…還要去別的地方。」
但是,再也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了。
「跟我在一起,你不會這麼開心。」
「我要用鞋跟砸他的臉。」
「你有沒有自己的玻璃之城?」
一直到次年的夏末秋初,韓珍智突然開始犯睏,陷入前所未有的睡眠饑渴中,她搞不清是怎麼回事。剛開始就是想睡覺,24小時都在打瞌睡,一點辦法也沒有。後來連正常的工作也沒辦法維持了,幸好她一直沒有時間度假,累積的假期剛好可以集中在一起。
展示會一結束,李洛就趕回了睡眠中心。
她告誡捲毛:「看到了吧,人不能長期處於疲勞狀態,一旦到了極限,身體必定會抗議。」
劉明嚼了一口就把它吐了出來,李洛假裝沒看見。
「我的意思是,你看見她的時候,心跳不會加速,血液不會亂竄,但是這裏——」
她獃獃地看著她把巧克力一塊一塊地送進嘴裏,細細品味,慢慢咀嚼,那種專註的神情就好像連每塊巧克力原始材料的滋味都嘗出來了似的。
「所以,現在每次看到你這麼開心,我就很開心。」
「那個人。」
就這樣,捲毛完成了珍智交待的最後一項任務。
「那安雅對你有沒有那種感覺?」
他拿出巴特勒的詩集給她看。
李洛很快就找到了「野薔薇」。
捲毛站在木門的玄關上面,聽見類似知更鳥的叫聲。
「三月女郎。」
「那個讓你腦袋裡出現『哦,原來是她』的人吶。」
韓珍智幾乎在一個月零八天的時候就確定X會跟她求婚,然後,他們會建立一個穩定而幸福的家庭,生兒育女,白頭偕老,這是毫無疑問的。
韓珍智不解地看著捲毛憋紅的臉。
「她到底在搞什麼?」
她不知道她在什麼時候買了它們,更不知道她在什麼時候穿上過它們——
她在氣什麼?有什麼好氣的呢?
然而,她詫異了,就好像韓珍智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揉了她的眼睛,當她再度睜開時,竟發現蒙蔽在視野之外的所有附著物都蕩然無存了,剩下的,只有眼前那一幅清爽雅緻的淡彩鉛筆畫。
「何以見得?別把這件事想得太嚴重了,他不過是說出一個事實而已。」
就像捲毛在她身上隱約感受到的那些秘密那樣。
劉明嘴巴里的鴨翅膀吧嗒一聲掉到雪白的檯布上,他的嘴巴張得巨大,問題很嚴重,他沒想到李洛「也許是也許不是」下面接著的會是「洗澡」二字。
「要不要試試這款?」
他覺得似乎應該再說些什麼。
捲毛迫不m.hetubook.com.com及待地把它們從衣櫥里拿下來的時候不禁脫口而出。
韓珍智依舊無法理解捲毛的行為。
一個足以征服她的男人,還是一塊純天然的香皂?
POSHLIFE香皂。
他看著她的睡臉,沉思。
(這時候上帝又開始深思是應該繼續嘮叨呢還是就此住嘴。)
「長什麼樣?沒說過話,樣子總見過吧。」
「我本來不想告訴你,如果你堅持要我說……」
「知道什麼?。」
「胡說,每次都是我自願的,而且感覺還不錯。」
安雅感覺很滿意。
他試圖把嗓音擺穩妥而不被她發現。
一種高產值的草本植物,名叫羅勒。
她那麼確定是她的身體要需要睡眠,而不是愛情。
捲毛幾乎忍不住要羡慕她們。
「一個很聰明很性感很有魅力的女人。」
「請問,這裡是……」
於是,打開巴特勒的詩集,開始誦讀。
說完,她便轉身離去。
她驚喜地笑著,發梢微揚,日益臃腫的身子依舊顯得很靈巧。
捲毛按照記事本上的地址找去。
她仔細打量他。
「我不理解,審判是需要證據和理由的,你的理由是什麼?」
捲毛在進入這片領域的時候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她想,不過就是一個女性私人會所,和一般的美容院或SPA館不會太大的差別。
她還愛著他。
除去捲毛的直覺,X先生無論從哪個角度判斷,都是和珍智一樣站在符合愛情完美結局標準線上的男人,他們之間的契合度果然超出了捲毛的想像,表面看上去,他們和所有未婚男女一樣談情說愛,約會、看電影、在街頭無人的角落接吻,分享彼此的喜好與生活,事實上他們比一般戀愛中的情侶要親密得多,按照珍智的說法,那是一種很難用語言表達的愛,很深很深,看不到底,既符合柏拉圖的崇高也經得起柴米油鹽的考驗。
除了這個,不可能有其他結局。
突然間,非常非常安靜,從未有過的安靜。
文胸,絲絨鍛面的,半透明鏤花的,純蕾絲罩杯的;睡裙,高腰開衩的,低胸露背的,甚至,還有裸肩抹胸禮服款的。
捲毛依舊不清楚這預感來自何方,衣櫥角落的性感內衣,還是innisfree的羅勒之吻?
安雅立即搖頭。
「你把他給我叫出來!現在,現在就打電話給他!」
接待小姐忽然想起什麼,對捲毛做了個稍待的手勢。
醒吧,快醒來。
李洛偷偷把土豆丟到劉明的盤子里。
野薔薇。
「我想跟你分手,請不要拒絕。」
沒錯,是她的筆跡。
這恐怕是一輩子都說不清楚的事。
在夢裡么?
「什麼是玻璃之城?」
真有意思。
不完全,李洛還是覺得定義不夠明確,不知道是劉明說得太淺顯了還是太深奧了?
就快抵達終點的時候,那雙沒機會砸到X先生鼻樑的高跟鞋拌了她一跤,膝蓋擦破一小塊皮。
她對他招招手,立刻就又回到肥皂的世界里去了。
「您需要點什麼?」
他們是在一次軟體版權糾紛的官司中認識的,X剛好是原告方的代表,那是韓珍智有史以來最漂亮的一次勝仗,官司打贏那天,她激動萬分,對方律師是個眾所周知臭名昭著的厲害角色,她已經很久沒有在法庭上那麼過癮了,就在這個時候,X走過來對她說:「韓小姐,辛苦了,可不可以賞臉一起吃頓飯?」
放在衣櫥的最裡面。
「男人有沒有可能愛上一個一無所知的女人?」
「你完全領會我的意思了。」
最後,他們終於選擇了一個彼此都認為合適的、自然的且成熟的時機合二為一,確定了真正意義上的男女關係。
「是什麼?」
捲毛還是一如既往地追逐她的男人,而珍智也回到了原先的人生軌道,繼續等待下一段愛情。
劉明飛快地介面並滿意地點頭,半隻鴨翅膀耷拉在他油膩膩的嘴角。
她無法想像這些外表簡約,細節卻嫵媚之極的貼身、性感的小東西會以怎樣的形式,和她那古板的,但凡裸|露一點點性感特徵就要對她品頭論足的女朋友融為一體?
「喜歡睡覺,用天然香皂或草本沐浴露洗澡的女人。」
「你怎麼會在這裏?」
「毀容,傷害罪,要坐牢的。」
於是,捲毛把針織衫、襯衫、西裝、套裙往外挪。
她應該告訴她的,關於他不是「那個人」的事,無論她信不信,她都應該告訴她的。
於是,回答道:「為什麼不?」
讀到第五遍,他感覺很真實,她似乎去過那裡。
「我對男人的吸引力只有三個月,就是這樣。」
「先生真有眼光,這款肥皂的香味最自然最好聞。」
原木走廊,藤質桌椅,白布碎花靠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