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只要這裡在跳動，你的心就會被保管得好好的
這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了她和他，還有屬於他們的音樂。
他還那麼年輕，怎麼只剩下三個月的生命呢？他還那麼年輕，他一定還有好多好多的夢想沒有完成，他還沒有結婚，沒有生小孩，他是那麼期待能一家三口去公園散散步……
偌大的卧室內。
他一把抓住她停留在自己臉側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拖住她的下巴，然後對準她的嫣紅瑩潤的唇，情不自禁地吻了上去。
紀欣語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望著窗外怔怔出神，雨絲斜斜地拍打著透明的玻璃，眼看著玻璃窗上的雨水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他的心跳不停加速，發瘋似的狂跳著！
綿綿的細雨將整座莊園籠罩，花園裡的花在細雨的清洗下更顯嬌弱，惹人憐愛。一陣風吹過，整片花園裡的花都在輕輕搖晃，有幾朵柔弱的花朵被無情地吹落，沒入了淤泥與污水中，結束了它短暫的風華。
她溫柔而深情地凝視著他。一雙眸子彷彿剛從水裡掏出的珍珠般，無比透亮，還帶著幾份懇求的意味。
烏黑濃密的睫毛顫了顫，紀欣語轉過身來看著身後的顏管家，唇角微微掀起，「謝謝你。」
她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他在她的眼前虛弱地倒下！
他的身體還很虛弱，他輕輕推開她的手，自己勉強坐穩，蒼白的臉上沒有什麼情緒，看著她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裏？」
這天她正在宿舍里看著他的那件襯衣發獃，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還給他，突然有人來敲門：「紀欣語，樓下有人找。」
顏管家的身子頓時一僵。
顏管家閉了閉眼睛，似乎在猶豫和思考著什麼，終於，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之後，下定決心說道：「少爺有一個秘密，一直讓我幫他隱瞞，我一直也是這麼做的。可是，眼看著他的生命一點點逝去，可是陪伴著他的只有孤單與痛楚，他對自己狠得下心，我卻於心難忍！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這麼孤單地死去……」
哪怕明日便是世界末日，她也不懼。
一遍彈完，她又接著重新彈，她始終用深情的目光盯著昏睡中他，視線彷彿在他的身上凝固了一般，再也移不開。
顏管家緊緊地盯著她說：「更殘忍的是，他這一輩子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愛過的女孩，卻不能陪在他身邊，他要無望地在思念中度過殘生……」
紀欣語從他懷裡抬起頭來，想了好久才怔怔地問：「哦，有點印象，難道你就是當時那個戴著一副大墨鏡的男孩？」
顏沐楓認真地想了想，然後無奈地搖搖頭：「我也說不清……」
「我一開始以為你是那種……」紀欣語頓了頓，最後還是閉上嘴沒有說下去，可是想想他剛剛說的話，她心中便有種說不出的甜蜜。
他微帶沙啞的聲音里有種特別迷人的味道，說著話時，他的手已經悄然握緊她的手，帶著一點微不可察的顫抖，慢慢地指引著她放到自己的胸口上，讓她清楚地感覺著自己的心跳，然後溫柔而深情地凝視著他，「只要這裡在跳動，你的心就會被保管得好好的。」
「為什麼？」紀欣語立刻著急起來，「你不做化療，身體怎麼會好起來？」
顏沐楓怔怔地看著她，只覺得她的聲音還有她的視線彷彿都要將他融化了一般。
纏繞的雙臂，熱烈的親吻，迷亂的思緒……
「不是。」顏沐楓搖搖頭，臉上含著一抹有些縹緲的笑意，就如他此刻的思緒一樣，「是在一條街上，那時候我在街邊買東西，那條街特別雜亂，我也是第一次去那裡，錢包被人摸走都不知道。那時你恰巧從我身邊經過，大概目睹了小偷和*圖*書作案的過程，你也不怕小偷報復，立刻就跑過去追小偷，從他的手中將錢包奪過來，然後轉身還給了我……我永遠都忘不了那時你臉上的笑容，是那樣明凈燦爛……」
顏沐楓若有所思地沉默了片刻后，低低地說了一聲：「這樣也好。」
那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生命彷彿也隨之消失了……
顏家私人港灣。
紀欣語閉上眼睛，心裏有種前所未有的安寧與滿足……
顏沐楓長長的睫毛輕輕一顫，美麗的黑眸中閃過煙花盛開般絢爛的光芒，一張蒼白的臉龐似乎也隱隱染上了幾分光彩。
他們之前雖然見過數面，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吸引了他……
她的聲音引得顏沐楓下意識地向她這邊看過來，那一瞬間，他那雙瞳孔中閃過數道複雜的情緒，隨後，他用雙手撐著自己的身體，打算坐起來。
可是，現在還來得及嗎？
這一輩子他們情深緣淺，在一起的時光那麼有限，但能在一起便是三生三世修來的福氣。她會好好珍惜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如果有下輩子，她一定會早早地遇見他，對他好……
聽他這麼說，紀欣語便屏住呼吸，下意識地問：「顏沐楓他怎麼了？他現在在哪裡？」
沉默了片刻后，她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轉身看著顏管家問道，「家裡有沒有吉他？」
紀欣語微微垂著頭，鼓足勇氣羞怯地低聲說：「我的心裏也會一直裝著你啊，無論是今生和來世，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一起到世界的盡頭……」
他伸出手臂將她再次擁入自己的懷中，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頂上，閉上雙眸，掩去所有的悲傷，貪婪地享受著這一刻短暫的美好……
走到樓底下，她看見來找她的人，卻立刻驚呆了，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便下意識地伸手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
「哪有例外？我可沒看出你對我有多好……」紀欣語的話雖是責怪的意思，但又多了些撒嬌的意味。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顏管家目光深邃地看著她，忍不住問，「你不後悔嗎？」
「可是，在一起的時間越久，留下的回憶越多，就會越發難以忘懷，我很怕你以後會無法忘記我……」說到這裏，顏沐楓的神情變得很哀傷，紀欣語的心像被什麼用力扯了一下，生疼生疼，她壓著嗓子說，「誰說我無法忘掉你了？如果你不陪著我，我很快就會將你忘了的。」
他這個回答顯然滿足不了紀欣語，她不甘地嘟了嘟唇，說道：「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我的？」
看著他低落的模樣，紀欣語努力隱藏著心裏的悲傷，眨著眼睛趁機說道：「誰說不能改變什麼，只要你答應做化療，還是有機會的啊！」
一艘白色的游輪靠岸停著，一波波的浪潮樂此不疲地拍打著遠處的礁石，飛濺起高高的潔白晶瑩的水花，浪潮太大的時候，游輪偶爾也會跟著輕輕搖晃一下。
顏沐楓一怔，眸中閃過一抹不敢置信的神色，手中還未成形的壽司也隨之落地。
「你的心就在我這裏。」
她的臉緊緊地依偎在他寬闊的胸口，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原來他的懷抱是這樣的溫暖，這樣讓她安心，讓她著迷……
然後，張開她纖瘦的雙臂，她緊緊地抱住了他。
而當她一想到他很有可能馬上就要離她而去，再也不會回來，她就拋開了所有的顧慮，宛如飛蛾撲火般不顧一切向他飛奔而去——
「呵……」顏沐楓輕笑了一聲，笑容中儘是苦澀與絕望，他反問了一句，「難道做了化療就會好起來嗎？」
紀欣語再也壓抑不住和*圖*書心底的激動，臉上綻開一抹欣喜的笑容，但眼眶卻突然濕了。
法國。
整整三天三夜，他都一直昏睡不醒，可是雨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停，他也不知什麼時候會醒……
紀欣語伸手輕輕將他額前略微凌亂的髮絲捋順，聲音輕柔地說：「你在游輪上的時候突然昏倒了，後來就被連夜送到了法國，我也跟著來了。」
她終於明白，以前的他為什麼總是冷冷淡淡的樣子，還有臉上總是沒有什麼表情，似乎對人生不抱太高的期望……這一切都是因為他被病魔糾纏和折磨而造成的，如果沒有病魔，他也許會是另外一種模樣吧。
她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邁著略微沉重的步伐走到他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出聲問道：「顏管家，你怎麼會——」
她回過神來，整理了一下，便匆匆走出了宿舍。
顏沐楓定定地盯著她，一絲柔情從他的眸底湧出，他伸手輕輕撫著她嬌嫩的肌膚，低低地說了一聲：「好。」
她有些不太明白，那次他們之間並沒有直接的言語溝通，不過是幾個眼神的交流，她有什麼特別之處將他吸引了呢？
「我知道。」紀欣語低低地應了一聲。
顏沐楓脫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想要緊緊摟著懷裡的人，真實地感受著她的存在，讓他證實這一切到底是不是夢……
顏管家走到她的身後，看著她的背影說道：「你的休學手續，我已經派人去給你辦理好了，你暫時可以不用再去學校了。」
「抱緊我好不好？」她悶悶的聲音從他的懷裡傳來，竟帶有幾分撒嬌的語氣。
顏管家的每一個字就像是一根殘忍的毒針，狠狠地扎進紀欣語的心臟，讓她痛得快要窒息。她只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腳底湧起，身體開始發抖，全身的血液似乎在剎那間凝結成冰，她恍惚地搖著頭：「骨癌？這不可能，我不相信，老天怎麼會對他那麼殘忍呢，他還那麼年輕啊……」
正在彈著吉他的紀欣語怔了一下，那樣微小的動作讓她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沒錯，真的是顏管家！
那一刻，紀欣語只覺得自己的心臟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擊了一下，一種撕裂般的痛楚在她的胸口漫延開來，她向他緩緩伸出手去，輕撫著他微涼的臉龐柔聲說：「你如果嘗試一下，至少還會有希望，就當給你自己一個機會，也算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一切是那麼生澀卻又那麼自然，就好像是靈魂的糾纏，還有心靈的相融……
顏管家看著她，眯了眯雙眼，意味深長地問道：「紀小姐，你還記得曾經答應過我的一件事情嗎？」
顏沐楓認真地回想起來，黝黑的眸中有些黯然，他低聲說：「我不知道怎麼去表達；另外，我也不敢表達，你知道我的病……我是無法給你承諾，也無法給你幸福的……」
「呵呵，顏管家你說什麼呢？」紀欣語聽見自己的心在怦怦亂跳，可是她卻強作鎮定。
這個漫長而美妙的吻終於在兩人快要無法呼吸時停了下來，顏沐楓戀戀不捨地離開她的唇，但兩人還是緊緊地靠在一起，彼此的呼吸還交纏在一起。
看著她帶著幾分羞澀的模樣，顏沐楓難掩心中的愛戀，伸出長臂將她一把摟入自己的懷裡，臉上漾起幸福的神色。
紀欣語立刻在腦海里回想起來，但還沒想清楚他說的到底是什麼事，顏管家便已說替她說道：「你曾經答應過我，不會辜負和傷害少爺的。」
大概是顏管家忍不住還是去找了她，她現在恐怕已經知道了一切吧……
紀欣語急忙上前，扶著他坐了起來。
紀欣語也小和_圖_書心翼翼地窩在他的懷中，臉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她輕聲問：「楓，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哪有啊！」紀欣語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臉頰，只覺得雙頰滾燙至極，想必自己現在一定臉紅得不像樣子了，一股羞澀感不由得涌了上來。
這是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如今，她終於在他的面前笑得如此肆意而燦爛，可是他卻……
兩人擁抱了許久，紀欣語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他的懷抱，然後微微抬起臉龐，一雙眸子里透出一種極致的柔情，她凝視著他說：「我的心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留在了你的身上，你會替我好好保管它嗎？」
紀欣語見他蒼白的臉上此刻竟多了幾抹紅暈，她暫時忘記了害羞，不由得露齒一笑，帶著幾分調皮的神色打量著他，「顏沐楓，你臉紅了哦。」
顏沐楓抬手撫了撫有些發暈的頭，努力掩去身體上的種種不適感，聲音里透著一種不自然的沙啞，「不用擔心我，你回去吧，不是還要上課嗎？」
紀欣語有片刻的僵硬，接著下意識地閉上雙眼，在他生澀的親吻中，她只覺得她的整個身子都化成水一般柔軟……
紀欣語拿著吉他緩緩走到床邊，凝視著他昏睡的面容，心裏不禁一酸。
他壓抑著內心真實的感情，說道：「可是我不希望你留下來，留下來又如何，又不能改變什麼……」
「不——」
顏沐楓微微一怔，腦海中立刻閃過好幾個念頭，然後他微微一挑眉毛，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再伸出一根手指頭分外寵溺地點了點她嬌小的鼻頭：「你這個霸道的丫頭。」
她驚愕地睜大眼睛，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他，可是她抓到的卻不過是一抹空氣……
正在做壽司的顏沐楓似乎察覺到了她的到來，於是停下手中的動作，向這邊望了過來，正對上了她深情的目光。
紀欣語望著他那張略顯蒼白的臉龐，心狠狠地揪疼起來。
「你終於醒了——」
紀欣語驚訝道：「第一次？是在學校音樂廳的那次嗎？」
他眸中的溫度越來越灼熱，似乎恨不得融化她的一切。
她的話雖然讓顏沐楓心裏充滿了欣喜，但他同時也隱隱聽出了她話里的端倪，頓時一股沉沉的苦澀與痛楚從心底湧出……
紀欣語只覺得他的這番話讓她的心都開始顫抖起來了，正在她慢慢回味他的話時，他摟緊她的手忽而一松，那個緊緊貼著她的溫暖身體也隨之與她隔開，所有關於他的溫度與氣息瞬間消失。
顏沐楓怔怔地望著她，只覺得她就像一朵世上獨一無二的花，在陽光下肆意綻放，那樣的嬌艷動人，好像再明媚的春色也抵不過她此刻的笑顏。
顏沐楓微微地蹙了蹙眉，睫毛顫動了兩下后，終於緩緩地抬起眼皮，那雙美麗的眸子里瀰漫著淡淡的霧氣，剛剛清醒過來的他，表情似乎有些迷惘有些疑惑。
「沒錯，也許我就是那樣的人。」顏沐楓淡淡地說，「因為我覺得生命太有限了，我不想活得太累，在這個世界上沒必要把太多的心思和情緒放在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當然——你是例外。」
這樣任何一個常人都能享受到的事情，為什麼他就失去了資格？
紀欣語的心狠狠抽緊，她望著窗外綿綿的細雨，眼眶不知不覺便濕了，「顏管家，你說這場雨停了之後，他會醒過來嗎？你說他怎麼就那麼貪睡呢？」
游輪上，一個身穿白色襯衫的少年站在一張桌子前，正神情專註地做著壽司。他的五官說不上精緻，但整體看上去卻有種說不出的獨特氣息，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有一種強大和_圖_書的力量一般，讓人不自覺地便深深地淪陷進去。
紀欣語近距離地凝視著眼前他那雙幽黑迷人的眸子，聲音溫柔如水：「楓，答應我給自己一次機會好嗎？」
顏沐楓，就那樣毫無知覺地躺在了甲板上。
紀欣語定定地望著他，眸中透出堅定而固執的光芒，她說，「我要永生永世都讓你好好保管著，如果你不好好保管，我永遠也不會放過你！」
紀欣語的臉上立刻綻出興奮之色，喜不自禁的她忍不住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如蜻蜓點水般輕輕吻了一下，隨後又像個做了壞事的小孩般飛快地逃開了。
紀欣語不料他會有如此反應，但仔細一想，他是一個孤傲的人，難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如果這一次不是真的，如果這一次又只是他的一場夢，那他該怎麼辦……
紀欣語察覺他話中的異樣，身體不由一僵，心中頓時有些懊悔，但更多的是無法用言語描述出來的痛楚……
紀欣語在他的床邊坐了下來，溫柔而心疼地凝視著他，拿著一方帕子將他額頭上冒出的虛汗輕輕地擦拭掉，堅定地說：「我已經辦了休學手續，可以全心全意留下來陪你。」
顏沐楓神思一盪，他努力壓抑住心中的激動，那雙修長的手臂終於小心翼翼地抱住她的身子，然後慢慢摟緊，緊得彷彿恨不得融為一體，讓彼此的溫度、血液、氣息都緊密結合，永生永世再也不分開……
顏管家卻似乎並沒有聽見她的問題，微蹙的眉心透出濃濃的愁緒，他兀自說道：「本來少爺可以很安靜地走完這最後的一些時日，雖然說不上快樂，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為情所困。」
顏沐楓愣了愣，旋即轉開頭去避開她的視線，害怕自己在看著她的那張臉時，又生出許多隻會讓自己更加難過的情愫。
他低低的聲音如同呢喃：「這是個夢嗎？如果這隻是個夢，那我也感謝老天，圓了我一直以來想要的美夢……」
「第一次。」顏沐楓幾乎想也沒想便回答了她。
可是，他的手剛剛要在她的肩頭落下時，卻又僵在了半空中。
有人來找她？
她竭力忍住即將落下的淚水，想以最好的狀態出現在他的面前，所以她只能努力地調整好自己……
紀欣語怔怔地站在艙外的甲板上，望著他一心一意做壽司的模樣，或許從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起，她就已經不知不覺被他吸引了……
紀欣語注意到，今天的顏管家似乎顯得格外的心事重重。
自從那天在廣播室分別後，紀欣語一連很多天都沒有再見到顏沐楓。
聽到了嗎……
紀欣語心中感慨萬千，最後低下頭去嘀咕道：「原來我們之間還有這麼狗血的一段啊……」
顏沐楓，你聽到了嗎？這是我為你彈的曲子，屬於我們的曲子，你聽到了嗎？
如果不能陪伴在他的身邊，那才是她終身不能彌補的遺憾……
她搬了一張椅子在他床邊坐了下來，閉上眼睛調整了好狀態後方才睜開，手指輕輕一彈，一個動聽的音符隨即在房間里響起……
她凝視著他，嘴角微微帶笑：「如果只是可憐你，世界上那麼多事情等著我去做，我犯不著來忍受你的嘲諷。」
「我不會做化療的。」聽到化療兩個字，顏沐楓原本蒼白的臉龐又白了幾分，幾乎變得透明了起來，他暗暗攥緊雙手，說出的每一個字彷彿都是從齒縫中咬出來的一般。
「不、不會的……」淚流滿面的紀欣語拚命地搖著頭，她走到顏管家的旁邊，緊緊地抓住他的雙臂，用乞求的語氣哽咽著說，「告訴我，顏管家你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
「不和*圖*書後悔。」紀欣語轉過身去繼續望著窗外，聲音淡淡的，卻有種讓人震撼的篤定。
努力壓抑的悲痛從心底涌了上來，他長嘆一聲：「我又何嘗不想這隻是一場夢而已，可這是少爺的噩夢，這樣的年紀該是一個男孩子最陽光青春的時光，但是少爺卻不得不接受自己身患骨癌的殘酷事實……上個月去法國，本來就是去治療他的腿的，可是已經無藥可救了，他最多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你心裏肯定也很疑惑，上次為什麼他只是輕輕摔了一跤，就會昏倒進了急診室吧？還有那次延遲上飛機，也是因為少爺的病臨時發作，必須注射藥物，而家裡的葯剛好都用完了，所以只好臨時去了一趟醫院。少爺並不是故意要耽誤大家的時間，他當時很想咬著牙忍痛按時登機的，是我們強拉著他去了醫院……」
「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退卻嗎？」紀欣語的神色非常篤定，「不管結局會怎樣，我都不會後悔。哪怕幸福只多停留幾秒，我也會伸出雙手儘力去挽留。」
顏沐楓的臉上閃過一抹詫異之色，黝黑的瞳孔一陣緊縮，他緊緊地盯著她，有些激動地問道：「你是在可憐我嗎？」
紀欣語抿了抿嘴沒說話。
或許聽到了她的心聲和呼喚，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的顏沐楓終於有了蘇醒的跡象，那雙如蝶翼般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
顏管家的一番話讓紀欣語完全懵了，她既恐慌又不解地問：「顏管家，你這是什麼意思？什麼叫最後的日子……我沒有聽明白。」
顏管家正要開口，卻聽到她又接著說道，「顏管家可真愛講笑話騙人呢，你的演技可真好，我差點就相信你了……」
看見她出現，顏管家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向她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
顏沐楓抿著嘴角，笑著點點頭。
她彈奏的曲子正是顏沐楓之前教她的那一首，每個音符彷彿都是從她心底發出的一般，融入了極致深沉的情感。
顏沐楓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髮絲，然後接著說：「從那時候我就總是想起你的笑臉，看見你跟你的朋友笑得那樣天真燦爛的樣子，我就好嫉妒，多麼希望那個在你身邊看你笑陪你開心的人是我。可現實總是那麼殘忍，你對我似乎抱有成見……」
顏沐楓拿手捂嘴假裝輕咳了一聲，想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來，但看著她嬌俏動人的模樣，他的眼睛里還是不禁流露出一抹溫暖的笑意，他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她嬌小的鼻子，「你還不是一樣，臉紅得都成了一隻蘋果了！」
在空中交會的視線，彷彿恨不得就這樣糾纏一輩子。
床上安睡的少年像個孩子般沉靜地躺著，藥水靜靜地通過輸液管注入他的身體內。
「或許我讓你留在少爺的身邊有些自私，但是……」顏管家輕輕嘆了一口氣，「如果有一天少爺去了，你再想回學校，我會再想辦法讓你重新回去。」
她努力壓抑著心底複雜的情緒，放下手中的吉他，睜著雙眼緊緊地盯著他。
說到「相信」二字時，她的喉嚨一哽，幾乎說不出話來，可是話音還未落下，眼眶裡的眼淚便洶湧地奪眶而出，但她依然倔強地微笑著，彷彿只要這樣，那她聽到的就真的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顏沐楓輕輕一笑：「你現在還以為我是那種高傲、冷漠、目中無人的人嗎？」
這是他和她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擁抱。
「主治醫生說，少爺的病不能再拖了，必須開始化療，可是少爺一直非常排斥……」顏管家微微蹙起眉頭，眉宇中有種說不出的沉重與哀傷，「等少爺醒了，你多多勸勸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