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你好，我是沈寰的師姐
沈寰心疼極了，拍她的脊背，輕聲哄著：「好了，不哭了，是我不好。」
她穿一身簡約的紅色弔帶低胸長裙，栗色的頭髮捲成大|波浪，眼角一顆淺淺的淚痣，說不出的性感，偏偏她的面容又乾淨清麗，舉手投足間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大氣，落落大方。
鄭芷調笑似的看著他：「聽你這話，我現在的待遇都趕上小蘇音了呀。」
他發梢掛著一兩顆濕漉漉的水珠，整件白襯衫也被打濕，勾勒出精瘦的輪廓。
夏夢被沈寰誇張的描述逗笑了：「沒鴻門宴這麼嚴重吧？我當然不傻，不就是陸銘澤想勾起你對師姐的美好回憶嘛。」
夏夢愣了愣，抬眼看到鄭芷一臉真誠地看著她，心裏有些糾結。
按理說，她已經不需要每天去辦公室了，但她比以前去得更勤，只要沒課就往博物館那邊跑。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她和沈寰的辦公室里突然多了一個人——鄭芷。
夏夢卻不理，反而將他抱得更緊。她積累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在他懷裡大哭。
沈寰薄唇緊抿，沒搭話，徑直起身朝外走去。只是，他剛邁開步子便感覺手腕一涼，鄭芷在他擦身而過的瞬間抓住了他的手腕。
沈寰立刻斂了笑意，鄭重而嚴肅地保證：「嗯，一定小心。」
故事從以前一直講到現在，本來美國有一個很好的課題組向鄭芷拋出橄欖枝，但她拒絕了，轉而選擇沈寰想去的西州研究所。
陸銘澤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楊歡歡。他之前只覺得她大大咧咧，單純可愛，沒想到她能說出如此通透的話。
夏夢有些寒心，她本來以為今天就是他們四個人簡單地吃個飯，沒想到陸銘澤還另外邀請了鄭芷，而且別有用心。
這是楊歡歡第一次過來，夏夢給楊歡歡介紹了陸銘澤奇特的「晚餐五十桌」規定，她連連感慨真是一家有內涵的火鍋店。
雖然她已經預感到師兄昨晚可能會聯繫她，但當手機系統在短暫的初始化后，跳出三十多條未接電話的通知時，她還是被嚇到了。
陸銘澤多次說到「我們」，楊歡歡知道，他指的是他和蘇音。
沈寰輕咳一聲，話里笑意更濃：「乖，周末回去給你帶禮物，好嗎？」
夏夢輕聲道：「原來師姐是這樣讓人心疼的女孩。聽你說了這麼多她的事，其實……她是值得你去愛護的。」
陸銘澤帶著他們四人上樓。他走最前頭，沈寰牽著夏夢走中間，楊歡歡和鄭芷落在最後。
未接來電一直持續到凌晨兩點左右，她突然有些心慌。
沈寰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我何嘗不知道她是個好女孩？其實這麼多年，我一直把她當親姐姐，可能親姐姐都不會像她那樣對我好。」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輕輕將夏夢攬在懷裡，「你別擔心這件事了，我答應你，我會處理好的，好嗎？」
陸銘澤摸摸鼻子，似乎也在後悔自己非要把沈寰和鄭芷湊到一起的行為。
說完，他也不管鄭芷作何反應，直接攬著夏夢的肩膀朝外走去。
夏夢瞪了沈寰一眼：「我當然有一點點不開心啦，哪個女孩聽到另一個女孩對自己男朋友如何如何好能開心起來？」夏夢抿抿唇，很認真地看著沈寰，「不過，從你帶我出來的那一刻起，我就一點兒不開心都沒有了。我知道，你處處都在照顧我的感受，我覺得我很幸福。」
夏夢那篇關於蝶類多樣性的論文已經撰寫完成，她接下來的工作主要就是調研相關文獻，著手準備下一個課題。
她下樓的時候阿姨正打著呵欠把宿舍樓的大門打開，隨後，準備去晨跑或早讀的同學三三兩兩走了出去。
楊歡歡紅著臉作勢要打夏夢，陸銘澤帶著笑意的聲音正好從店裡傳來：「終於到了，再不來，我就自己吃了。」
楊歡歡斜了他一眼，大步往前走，他就隔著差不多兩米的距離跟在她後面。走了一會兒，她無奈了。她明明看著出口就在不遠處，但就是走不出去。
快走到大門口時，她突然聽到前面女同學在小聲談話：
五人很快走到中間的方桌處，沈寰和夏夢很自然地坐在一排，其他三人每人坐一排，鄭芷自覺地坐到距離沈寰最遠的對面。
樓下的木棉樹邊倚著一個清瘦的男生，他雙手插兜，正低著頭百無聊賴地用腳尖碾一片被雨水打下的落葉。
在沈寰看不到的角度，夏夢的眉緊緊地蹙起來，不過她很快就重新冷靜下來。
夏夢嘆了一口氣：「我對你當然放心，只是對那個師姐不放心，她上次都……」
故事講完的時候，他們剛好停在S大附近的一座天橋上。
沈寰揉揉她的腦袋：「好了，別多想了，回去再睡會兒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回去換身衣服就要去機場了，等我回來。」
她正有些頹喪，突然感到額頭傳來一陣溫熱。
沈寰忍不住笑出聲來，「好，我會小心。」
當年愛得那麼熾熱，可以為她生、為她死的那個人，怎麼可能輕而易舉就放下？他完全理解鄭芷，因為理解，所以心疼。可事到如今，他只能默默祈禱師姐會有一個圓滿的人生。
話還沒說完，沈寰就「啪」的一聲放下筷子。
沈寰笑著捏捏她的鼻子：「愛哭鬼，哭夠了？」
好在他對迷宮十分熟悉，很快就從對面將楊歡歡截下來。楊歡歡往右邊走，他就堵右邊；楊歡歡往左邊走，他就堵左邊。
他斜睨她，眼神像冰錐一樣冷而鋒利：「鬆開。」
陸銘澤的喉嚨突然有些乾澀，否認的話終究還是沒說出來。也許楊歡歡說得對，或許他潛意識裡就覺得應該是那樣。
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沈寰也被她的情緒所感染，嘴角終於有了弧度。
電話那頭沈寰的聲音溫潤如常：「還沒睡？」
「哎，你看，樹下有個男生，這麼早來等妹子，好痴情哦。」
夏夢的心猛地一抖，她結合之前的事情，隱隱有了猜測：這個女生應該就是那個在沈寰房裡洗澡的師姐。她原以為那般行事作風的女生一定是低俗、沒有修養的，但見到真人後，她對這個師姐的第一印象完全不是這樣。
楊歡歡心尖一動。原來在陸銘澤心裏，她不僅僅只是「朋友的女朋友的室友」呀。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勾起一個弧度，連帶著對鄭芷的好感度都上升了。
夏夢佯裝捶了他一下，沒好氣地道：「一般情況下我自然不會，但一想到這麼完美的女生居然在找男朋友這方面跟我同台競技，我就如芒刺在背，如鯁在喉，渾身不舒服。」
他一邊抬腕看表，一邊把筆記本電腦關掉，正要起身，卻突然從已經黑掉的屏幕上看到鄭芷的影子。
她起身，從一邊的衣架上取下衣服披到身上往外走。陸銘澤無奈地看著她的背影，臉上盛滿苦澀，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楊歡歡沉默了一會兒，順著他的視線看向鄭芷：「那你說，他們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楊歡歡有些擔憂地看了夏heｔuｂｏｏｋ•cｏｍ•cｏm夢一眼，把面膜揭下來，吞吞吐吐道：「那個……怎麼說呢，我知道陸銘澤今天做的這個事情確實是不怎麼有檔次，但是他跟我說了鄭芷師姐苦追沈師兄的感天動地的故事，他想幫她一把也情有可原，起碼罪不至死！夢夢你……能不能原諒他這一次……」
張無忌答：「我們問心無愧便好。」
這次沈寰忍不住笑出聲：「小師妹這是在賭氣？」
十一月的最後一天，川都迎來今年的初雪。雪后氣溫急速下降，夏夢提議一起到「老友記」吃火鍋，楊歡歡欣然答應。
電話接這麼快，看來也不怎麼忙。
沈寰還有些數據要處理，於是夏夢說她先回去換件厚點兒的衣服，到時候再和楊歡歡一起出門，大家在學校東門碰面。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便立刻打消了。
他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苦澀：「我只能嘗試一下，師姐的心結太深，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解開。」
夏夢點點頭，眼裡有些擔憂：「師姐是專程為你而來，你打算怎麼處理你們之間的事情？」夏夢抿抿唇，「其實師姐是個好女孩，我不希望她因為喜歡你而受到傷害。」
他溫柔地將她抱在懷裡，輕聲道：「傻瓜。」
今天她的眼淚像是開了閘，怎麼都停不下來。本來她還在心裏譴責沈寰，現在形勢轉換太快，自責的人成了她。
快中午的時候，夏夢的微信響了兩聲，她興奮地點開，發現根本不是沈寰發來消息，而是徐雨讓她過去彙報論文的撰寫進度。
那邊沉默幾秒鐘，沈寰突然簡短地道：「我等下打給你。」然後他便把電話掛斷了。
鄭芷也不惱，聳聳肩，直接越過沈寰笑著和夏夢打招呼：「師妹你好，我叫鄭芷，周芷若那個芷，是沈寰的師姐。」
夏夢眼圈又紅了，再開口時聲音也帶上了哭腔：「大半夜的，你幹嗎回來？」
從他們的聊天中，夏夢得知，原來陸銘澤、沈寰、鄭芷和蘇音大學時期就認識。鄭芷比其他三人高一級，是生態協會的會長，他們四個是在生態協會認識的，大學時期玩得特別好。陸銘澤時不時試圖把沈寰包含到聊天里，沈寰卻興味索然，最多用幾個簡單的音節附和。
沈寰無奈：「世界上漂亮女孩那麼多，我不可能每見到一個就對人家有想法吧。」說完，他深情地看著夏夢，「比如我，就只對你有想法。」
說完，兩個人陷入沉默。陸銘澤多次欲言又止，但那些話最終還是止於唇齒。
鄭芷沉默了一瞬，半晌后突然問：「那你呢，師弟，你放下蘇音了嗎？」
陸銘澤被楊歡歡氣鼓鼓的樣子逗笑，側過身子，道：「行，楊小姐請。」
夏夢只好點點頭，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沈寰一直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才轉身離開。
鄭芷的笑似乎有一種特別的魔力，夏夢下意識答：「師姐你好，我是夏夢。」
提到陸銘澤，楊歡歡狠狠地翻了一個白眼，面膜都顧不上了，一股腦地道：「他哪裡顧得上我，一整晚都忙著給師姐和你家沈寰創造感情氛圍呢。」
見沈寰的目光有一瞬的獃滯，夏夢趕緊解釋：「你別誤會，我只是不希望總從別人口中聽到你和另一個女孩以前的故事。你知道，我是第一次談戀愛，雖然知道你心裏沒有別人，但就是……」夏夢搜腸刮肚，想找出一種貼切的形容，但發現詞藻太過匱乏，心裏的感覺難以描述。
沈寰歪頭：「我覺得奇怪，我們生科院的院花居然會自慚形穢。」
沈寰笑夏夢，她卻理直氣壯：「我這可是在捍衛愛情！」
沈寰眼珠極輕地動了動，似在動搖。鄭芷唇畔的笑意更深。
鄭芷想，她沒有得到沈寰的愛，可能就是因為她這些年過於矜持和委婉，如果這一次她學一學趙敏，又會如何？
楊歡歡輕輕喟嘆：「從你的描述中，我大概知道這個鄭芷師姐可能確實是個很好的女孩，我也可以勉強理解你今天的行為。但師姐太偏執了，世界上什麼事情都可以講道理，唯獨愛情是沒有道理可言的。師姐的確付出了很多，如果我早一點兒認識她，我也會希望師姐和沈寰師兄有圓滿的結局。可事實是，沈師兄認識夏夢不到兩個月就和她相愛了。這是一種化學反應，每一段愛情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軌跡，這種軌跡是很微妙的，不是簡單的時間堆積。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勸師姐早日放手吧，對誰都好。」
聽這麼久，再蠢的人都聽得出，陸銘澤有意撮合沈寰和鄭芷。
沒錯，她從不是那種心機深沉且會耍不正當手段的女生，但對於這個自己愛了七年的小師弟，當她從陸銘澤那裡得知他和另一個女孩墜入愛河的時候，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控制自己的嫉妒之情。
夏夢勉強笑了笑：「沒，沒有。」
夏夢有些賭氣：「想你想得睡不著。」
「去。」夏夢沒好氣地拍楊歡歡一下，楊歡歡笑著跑開了。
夏夢下意識地咬了咬內側的嘴唇。她之前只知道沈寰和鄭芷是師姐弟的關係，卻不知道他們做師姐弟已經七年了。不知怎的，她突然莫名討厭鄭芷身上那種大氣和從容。
他看了夏夢一眼，輕聲問：「吃好了嗎？」
夏夢不敢往下想，會不會有那麼一天，沈寰突然發覺，他對她只是漫長歲月里短暫的一次心動，而一直默默陪伴在他身邊的鄭芷才是他最應該愛的人？
夏夢似乎很認真地想了想：「好吃呀，尤其是那個麻辣牛肉，這次比上次……」
夏夢臉上堆笑：「那就一起吃嘛，吃火鍋人多熱鬧。」她看向楊歡歡，楊歡歡聳聳肩表示自己沒意見，不過心裏卻有些擔憂。
陸銘澤似乎陷入很久遠的回憶，語氣裡帶著惋惜：「師姐對沈寰幾乎是一見鍾情，無論沈寰在哪兒，師姐都會想辦法第一時間出現在沈寰的視線里。只要沈寰想做的事情，師姐也會毫不猶豫地幫沈寰完成。你覺得沈寰現在看著高冷吧？其實他大學的時候比現在渾蛋多了，當時的他桀驁任性，不在乎任何人的感受。他不喜歡師姐，所以話怎麼傷人怎麼說，事兒怎麼過分怎麼做，有時候我這個兄弟都想捶他。
夏夢雙手交叉放在天台的欄杆上，看著來來往往的車輛和絢爛的霓虹燈，突然有些傷感。
鄭芷搖頭：「不是。他說最近認識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子，人如其名，每天都歡歡樂樂的。」
外面的雨聲斷斷續續，下了一夜都沒停。
陸銘澤回餐桌的時候，鄭芷正從酒罈往酒杯里倒了杯酒，然後一抬手，將整杯酒灌進肚裏。她還要再倒，陸銘澤卻拉住她的手腕：「別喝了，師姐。」
「屋裡太悶，先前出去走了走，現在回來了，剛到門口。」
沒想到第二天又是同樣的情況。
她抬起手摸摸沈寰的臉，眼裡帶著自責：「辛苦你了，大老遠跑回來。」
ｈｔｔps://ｍ•ｈｅｔubｏok.ｃｏｍ.ｃｏｍ「但師姐從來不怪他，頭天他做了什麼渾蛋事兒，師姐第二天仍能繼續笑著出現在他面前。師姐對他幾乎是愛到縱容的地步，我們都覺得他就是石頭做的，心都該被焐熱了，但他就是不動心，說缺點兒感覺。」
雖然鄭芷沒有進一步動作，但夏夢只要一想到鄭芷每天都會出現在沈寰方圓十米的範圍內，就渾身不自在。於是，夏夢每天都不厭其煩地往博物館跑。
沈寰拉夏夢出去后沒有直接打車回學校，而是帶她在「老友記」旁邊的林蔭道上漫無目的地逛著。兩人都不說話，夏夢百無聊賴地用腳尖碾著地上的枯葉。
沈寰抽了一張餐巾紙輕輕替她擦了擦嘴角的油漬，然後拉起她的手：「我們走吧。」說著他便拉著夏夢往外走。
她知道，小師弟看著高冷，其實內心是極重感情的，他不可能把這七年裡她對他的關照忘得一乾二淨。
鄭芷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許久，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
楊歡歡覺得這時候夏夢和沈寰應該需要一些時間單獨相處，於是揮手示意他們先走。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沈寰吻一吻她的眼睛，溫聲道：「昨晚那個女生是我在西州研究所那邊的師姐，我之前跟你提過，會和她一起去參加會議。」
她哭著道：「是我不好！我再也不關機了！我對不起你！」
他抬起手，用指腹輕輕替夏夢擦掉眼淚：「聽話，不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就不知道怎麼辦。」
鄭芷沒有多做糾纏，依言鬆了手，表情卻十分受傷。
沈寰無奈，雙手虛抬在空中，輕聲道：「別，我身上都濕了，這樣抱著，你一會兒要感冒了。」他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對她一貫的溫柔和關心。
他暗暗想，希望師姐聰明一點兒，過來后不要故意惹夏夢不快。
沈寰三人到「老友記」的時候已經將近七點，正是晚餐點，店裡座無虛席。
陸銘澤耍無賴：「你答應我不鬧小情緒，我就帶你出去。」
她在忙碌的工作中消磨掉一天的時間，直到晚上十點鐘洗了澡，沈寰仍然沒發來消息。
夏夢扁嘴：「沒有，我還是想哭。」
鄭芷的警惕漸漸放鬆下來，甚至因為她對鄭芷莫名的敵意感到不好意思。
夏夢不知哭了多久，哭到最後雨都停了。
夏夢咬咬唇，要不要開機看看師兄有沒有給她發消息？
七年，在一個人的一生中本就是一段不短的時間，而她用了生命中最好的七年去愛沈寰，她一直以為總有一天沈寰也會愛上她。直到夏夢出現，她才明白：有時候愛情和相處時間的長短是不成正比的，和單方面的付出也不成正比。
沈寰擠兌陸銘澤：「喲，難得陸老闆親自下來迎接。」
沈寰聳聳肩，誠實道：「這個真沒有。」
陸銘澤的笑突然僵在嘴角，這個名字，他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過了。不過他很快恢復慵懶的表情，開玩笑道：「誰的待遇能跟師姐比，以前的人就不提了。」
楊歡歡本來懶得搭理他，但看他一臉無辜的樣子，莫名火大，很嚴肅地說：「今天，你瞞著沈寰師兄把鄭芷請過來，故意提以前的事情，想撮合她和師兄，整桌的人都看得出來。但你明知道夏夢已經和沈師兄在一起了，你當著夏夢的面這樣做，你有沒有想過她心裏是什麼感受？」楊歡歡頓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我真的想不明白，你怎麼會這樣做事？」
她心跳如擂鼓，快步走到宿舍樓門口，剛一出門就呆住了。
沈寰將目光收回來，看陸銘澤的目光也帶了些涼意。沈寰拉起夏夢的手，淡淡地道：「我們換一家店吃。」然後他轉身便要走。
夏夢抿抿唇，道：「你……可不可以給我講講你和師姐以前的事情？」
鄭芷的目光追著沈寰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處，嘴角才輕輕勾起一個弧度。
他眼神微冷，背對著她，淡淡地道：「師姐有事？」
他局促地對鄭芷道：「我出去一下。」
她在心裏寬慰自己，大概是師兄太忙了。
楊歡歡是第一次走「老友記」的迷宮，覺得新鮮極了，本想讚美幾句，但一看現在情況比較尷尬，只好安靜地自我欣賞樓上的巧妙布局。
她慢慢走過去，沈寰似乎感受到什麼，抬眸朝她看過來。
她瞪大眼，心想：師兄現在不是應該在北城嗎？
她一直覺得在二十二歲這一年遇見沈寰剛剛好，他是她的初戀，她也是他的，但現在她覺得有些晚了。她多想再早一些認識他，參与他那些濃墨重彩的青春年華。
沈寰搖搖頭：「西州那邊的導師安排她過來和我合作一個課題，主要是一起處理些數據，課題結束她就回去。」
她左思右想，最後還是翻出沈寰的號碼，給他撥過去。鈴聲響了兩秒電話就被接起了。
楊歡歡沒辦法，只能抬起頭和他對視，不滿道：「麻煩別擋路。」
電話那頭傳來感應門卡開門的聲音。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楊歡歡從他的沉默里已經知道了答案。
鄭芷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我對你說我喜歡你以前。」
她咬咬唇：「其實，你想撮合沈師兄和師姐，是打從心裏覺得，你們四個人本就該一直在一起對不對？你和蘇音是一對，沈師兄和師姐一對，這樣就圓滿了。」
正猶豫，沈寰已經接過話：「不用了，我有些介意。」
他看著不遠處正在找出口的楊歡歡，大聲喊她：「你站在那裡不要動，我來找你。」
陸銘澤沒答，幾秒鐘后，突然眼前一亮：「喏，來了。」
鄭芷抿了一口熱茶，笑道：「老樣子，還在研究蜘蛛。」她看一眼沈寰，「最近在和師弟合作雅拉高原蛛形綱調研的項目，可能要在川都待一段時間吧。」
楊歡歡仔細地聽陸銘澤說完這段塵封的往事，抿抿唇，輕聲問：「所以後來，你們四個人經常在一起玩是不是？」
那句「我偏要勉強」在趙敏腦子裡來回播放，她咬咬唇，決定為了自己嘗試最後一次。
她咬咬唇，默默點了關機鍵。她賭氣地想，他現在不解釋，那就永遠不要解釋了。
夏夢的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半晌，她像突然想起什麼，從他懷裡伸出腦袋，用濕漉漉的眸子看著他：「我可不可以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她從沈寰懷裡抬起頭，一抽一抽地看著他，心裏難受極了，昨晚的事在她見到沈寰那一刻，她便一點兒都不介意了。她只是難過，她那個最矜貴的師兄現在居然這麼狼狽，她為他感到委屈和生氣。
聊天的聲音漸漸遠去，夏夢的大腦卻像被重鎚猛地敲了一下，殘留的困意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楊歡歡從夏夢那裡聽過鄭芷和沈寰的事，希望大家可以好好吃完這頓飯，不要起什麼爭端。
沈寰眉頭極輕地皺了皺，但也沒說什麼。他低下頭對夏夢道：「我們走吧？」
她說她和圖書和陸銘澤目前只是朋友的關係，而且陸銘澤也直言，他心裏一直有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夏夢破涕為笑，輕輕捶他胸口：「少來！」她想了想，語重心長地叮囑，「以後你要小心，不要讓心懷不軌的人佔了便宜，男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
沈寰捏捏她的手心：「怎麼了，不舒服？」
她站在他正後方，安靜地依著辦公桌，手裡捧著一個淺灰色的咖啡杯。
陸銘澤嘴唇緊抿。片刻后，他撈起酒罈子，給鄭芷倒滿，也給自己倒滿。
夏夢「撲哧」一聲笑出來，心裏的負面情緒一掃而光。
趙敏則不一樣。
楊歡歡的心像被針刺一樣，傳來尖銳的痛感。
沈寰想了想：「大概兩點鐘到的機場吧，下飛機就過來了。」
本來是挺煽情的場合，沈寰卻被夏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認錯弄得哭笑不得。
正焦躁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她點點頭：「我想聽。」
國慶后，天氣漸涼。生態系這一年的野外工作也慢慢結束，大家都有更多的時間泡在辦公室或者實驗室，以整理夏天採集的原始數據。
沈寰輕輕地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你不用解釋。你是我心愛的女孩，關於我的事，不管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講給你聽。」他頓了一下，「只是，這個故事太久遠了，講起來可能需要一些時間，你現在要聽嗎？」
沈寰壓下嗓子里的笑意：「哦，原來是這樣。」
夏夢被他拉著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回頭看楊歡歡，用眼神詢問她要不要一起。
夏夢心裏有些委屈：「我想是白想了，你根本就不想我。」
夏夢不說話，嘴巴卻噘得老高。
但是，就在夏夢和沈寰距離五米遠的時候，一道不和諧的身影突然疾步追上沈寰。
「不會是等了一整夜吧？」
夏夢饒有意味地看著楊歡歡：「哪個他呀？」
楊歡歡氣笑了：「我鬧不鬧小情緒，跟你有什麼關係？」
陸銘澤沖夏夢和楊歡歡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又轉向沈寰：「少臭美了，小爺我可不是專門來接你的。」說著，陸銘澤隨意地將目光往沈寰身後探去。
張無忌要和周芷若大婚的時候，趙敏去鬧場，范右使勸她：「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趙姑娘還是不要勉強。」
誰知沈寰一句解釋都沒有。
鄭芷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想從他的眼裡看出破綻，但他這次似乎真的鐵了心要向前走。
難道師姐對沈寰根本就沒有什麼不正當的想法？
夏夢默默吃著沈寰撈到她碗里的蝦滑，心裏五味雜陳。
夏夢吸吸鼻子：「你什麼時候開始在這裏等的？」
夏夢笑楊歡歡：「有些人現在真的是愛屋及烏。」
她摺扇一搖，神情堅定：「我偏要勉強。」她就是這樣，即使立場不同，即使他要娶別的女人，即使他從沒說過他愛她，她都要得到他。
她扎了一個低馬尾，身穿一件米白色的薄呢子大衣，天鵝般修長的脖頸從敞開的領口處露出來，看上去成熟而優雅。
沈寰覺得有些好笑，扶起夏夢的肩膀，讓她正對著他，然後看著她的眼睛，柔聲問：「不喜歡鄭芷？」
沈寰三人同時回頭，看到來人時，夏夢眉頭微微一蹙，有些不自然，而沈寰的臉色立刻冷了下來。
夏夢再也忍不住，一下子衝過去撲到他懷裡。
這時候，突然另一個女生小聲插|進來：「我認識他，是我們學院的一個師兄，應該是叫沈寰吧？他跟我們院花談戀愛呢，八成是在等院花了。」
原來，他以前深愛的那個女孩，名字叫蘇音。
她趕緊躡手躡腳爬下床，隨便套了T恤和短褲，想出去給沈寰打電話。
他臉色有些蒼白，眼底有明顯的疲憊，但看到她時，嘴邊卻噙起淺淺的笑意。
陸銘澤頓了一下，繼續道：「不過，事實證明沈寰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他雖然不喜歡師姐，但最終還是被感動了。自從師姐有一次在深秋的時候跳進水裡幫他撈相機，他就對師姐好了很多，他們算成為朋友了。」
吃到一半，陸銘澤一邊吩咐小二再上幾盤麻辣肥牛，一邊笑著跟鄭芷說：「師姐，你記得那次咱們協會到鴨子河做鳥類調研嗎？沈寰拍鳥的時候沒站穩，相機掉河裡去了，當時他要跳下去撈，沒想到你搶先一步，外套一脫就跳下去幫他……」
她當然願意相信沈寰對她的忠誠，只是讓她難過的是，這麼敏感的事情，他居然一句解釋都沒有，只把無數惡劣的可能性留給她去遐想。
「昨晚她說她房間的淋浴壞了，想借我的衛生間洗個澡。我沒多想，就把房卡留給她，然後出去了，打算等她離開再回去。後來，她發消息說她已經回房間了，急著睡覺，明天再還我房卡，讓我到前台借一下備用卡。」他頓了一下，有些無奈道，「但我回去的時候，發現她居然還沒走……」
他乾咳一聲，問鄭芷：「師姐最近在忙什麼？上次你來我這兒，還是咱大學畢業那會兒吧？」
無名的怒火從夏夢心底升起，但她什麼都沒說，等著沈寰給她一個解釋。
沈寰有些不解地看著她：「你一點兒都不生氣？我以為你會不開心才帶你出來。」他裝作有些後悔的樣子，「早知道多吃會兒，我還沒吃飽呢。」
接下來，陸銘澤又和鄭芷聊了很多大學時期的事。楊歡歡和夏夢都插不上話，沈寰則懶得加入他們的懷舊。
沈寰眼裡閃過一絲掙扎，最終還是歸於沉寂。
大概六點鐘，沈寰終於把事情做完了。
這時鄭芷剛好走到他們跟前。她笑了笑，對沈寰道：「師姐弟七年，現在一起吃個火鍋都不行了嗎？」
陸銘澤等的人居然是鄭芷。
陸銘澤叫住他們：「哎，這菜還沒上完呢，再吃點兒呀。」
大概十一點鐘時，一身黑色正裝的沈寰拖著行李箱朝接機口走來。他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夏夢，原本的面無表情立刻變得柔和。
沈寰拉著夏夢的手輕聲講述七年前他和鄭芷的故事。故事其實很簡單，一個女孩喜歡上一個男孩，所以用盡心思對他好，但男孩始終沒有產生和女孩同樣的感覺。他不願將就，所以註定只能辜負。
師兄這一整夜都聯繫不到她，應該擔心死了吧？
他眸子黯了一瞬，輕聲道：「這件事我確實有欠考慮，但是……你想不到師姐對沈寰是什麼樣的感情。當她找我讓我幫她這個忙的時候，我真的說不出拒絕的話。」他頓了一下，再次看了鄭芷一眼，「如果你從一開始就認識他們，你也會覺得，她值得我幫最後一次。」
這時候，好聽的女聲從沈寰身邊傳來：「師弟，這麼漂亮的女朋友不給我介紹介紹？」
鄭芷對劇中的兩個片段印象特別深，其中一個是張無忌半夜去找周芷若，想和她一起破金剛伏魔圈去救義父。
她扭頭，發現陸銘澤正斜倚在桃木上饒有意味地看著她。她瞪著陸銘澤沒說話，但眼裡意思和圖書很明顯。
雖然沈寰為了不讓她難過而對鄭芷刻意冷漠，但她仍然能看出，鄭芷對他來說是一個特別的存在。那種特別可能不是男女之情，更偏向于親情，也可能是友達以上戀愛未滿的友情。但如果鄭芷永遠不放手，就這樣一直堅持愛他呢？
他的話似乎有魔力，夏夢淚光盈盈地看著他，哭聲果然小了。
沈寰脊背一僵，終究還是停了一瞬，淡淡問：「多久以前？」
楊歡歡最近和陸銘澤似乎很聊得來，但說起感情的事，楊歡歡還是很悵然。
夏夢瞪大眼睛：「我說正經事呢，不許笑！」
夏夢三兩下翻到床上，剛要繼續說話，卻聽到那邊傳來一聲模糊的女聲：「師弟，是你回來了嗎？我發現我換洗的衣服在外面沒帶進來，你能不能幫我遞一下？」
夏夢心裏咯噔一聲。大晚上的，師兄房間里有女生？而且她說換洗衣服……難道她在師兄的房間里洗澡？
沈寰自顧自地將菜下到鍋里，時不時給夏夢夾一些，絲毫沒有聊天的意思。夏夢和楊歡歡都和鄭芷不熟，自然也沒什麼好說的，飯桌上的氣氛帶著微妙的尷尬。
不知怎麼，看到楊歡歡離開，陸銘澤感覺心突然空了一下。
「為什麼？」
她似乎做了很多夢，醒來卻一個都不記得。憤怒的情緒經過一晚已經平息下來，她漸漸想起沈寰平日的溫柔。
夏夢疑惑：「你笑什麼？」
那柄重鎚，就是「沈寰」。
她有些疑惑。她以前也參加過學術會議，雖然日程安排得很滿，但晚上是沒有會議安排的，他怎麼會一點兒時間都空不出來呢？
陸銘澤答非所問：「哎，你為什麼生氣呀？」
夏夢用審視的眼光看著他，半晌后問了一個很有深度的問題：「哎，你在西州的時候應該和鄭師姐朝夕相處，這麼漂亮的師姐，你就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哎喲，你看著點，別把臉上的精華液糊到我衣服上了……」
夏夢被楊歡歡這一番仗義的言論逗笑，嚴肅的表情再也綳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好啦，我不怪他。其實我剛剛也聽師兄說了他和鄭芷師姐以前的事，也感覺陸銘澤想幫師姐一把情有可原。所以不用顧慮我，你還是可以繼續喜歡陸銘澤。」
上樓梯的間隙，鄭芷笑著對楊歡歡道：「我叫鄭芷，周芷若那個芷。你是歡歡吧，剛剛我聽銘澤提過你。」
他抬腕看了看表：「不早了，走吧，我送你出去。」
沈寰在周日早晨回川都，夏夢早早就到機場去等他了。
沈寰終於忍不住，淡淡地問：「火鍋好吃嗎？」
鄭芷是沈寰的師姐，直接拒絕好像有些不太禮貌，但夏夢確實不想三個人一起走，於是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夏夢頓了一下：「而且，就算我怪他，你還是可以接著喜歡他。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喜歡誰，我都會支持你的。」
和沈寰在一起前，她是很要面子的，但自從被他虜獲后，她便越來越厚臉皮了，什麼情話都說得出口。
夏夢被楊歡歡的樣子逗笑了：「誰需要安撫？我本來就沒有不開心好不好？」夏夢不想過多地討論這個問題，於是一邊脫外套一邊轉移話題，「你呢，陸老闆有沒有送你回來呀？你們有沒有什麼小進展？」
他一邊走一邊想，沒錯，他的夏夢就是應該被這樣寵愛。突然，他腦子裡跳出那個「圖謀不軌」的師姐，眼神漸漸冷下來。
他轉過身，直直地看進鄭芷的眼裡，認真地道：「不是，師姐。是你故意半夜出現在我房間，想讓夏夢誤會以前。」
夏夢在床上輾轉反側，過了兩個多小時也沒睡著，楊歡歡倒是熟睡了。四下安靜，不多時，外面傳來淅淅瀝瀝的雨聲。
楊歡歡看夏夢面無表情，趕緊補道：「我先說哦，我是義無反顧地站你這邊的！如果你怪他、怨他，那我以後也再不理他了！」
後來沈寰因為課題需要到S大來交流，鄭芷立刻申請了一個這邊的合作項目追隨他而來。只是，和之前不一樣的是，這次她沒想到，才分開短短兩個月，他身邊便多了一個女孩。
她突然想起金庸的《倚天屠龍記》，裏面她最愛的一個角色就是周芷若，她愛周芷若的溫婉和大氣，正好她的名字里也有一個芷。她一直想成為周芷若那樣的女人，而對於趙敏，她總覺得太過高調和招搖。
說著，他急忙起身去找楊歡歡。走到迷宮的入口時，他才想起楊歡歡不知道怎麼出迷宮。
沈寰正要繼續往前走，卻突然聽鄭芷輕聲道：「你以前從來不會對我這麼冷漠。」
不過，鄭芷似乎對夏夢的盯梢毫不在意。鄭芷與沈寰一直保持著得體的距離，就算有工作要討論也不會過分靠近，更不會趁機提出無禮的要求，這讓夏夢越發覺得是不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寰攬著夏夢的肩膀轉過身，看鄭芷時臉上的笑已經斂去，淡淡地道：「沒必要吧。」
夏夢離開不一會兒，楊歡歡放下筷子，淡淡道：「我也先走了，你們慢慢吃。」她說著便起身離開。
夏夢被他逗笑了，輕捶一下他的肩，重新靠進他懷裡：「那……那個師姐這次來川都幹什麼？她不會是專門來找你的吧？」
沈寰將目光轉向夏夢，用眼神徵求她的意見。
鄭芷笑容淺淺：「沒事我就不能過來看看你？」
沈寰輕輕抱了抱她：「哪裡那麼嬌弱，沒事的。乖，你再哭，我就不能放心走了。」
夏夢越想越煩躁，最後在紛亂的思緒中慢慢陷入睡眠。
夏夢這一覺睡得並不踏實，六點多鍾就醒了，而且醒來后頗為疲睏。
陸銘澤摸摸鼻子：「說喜歡有些早，不過確實感覺不太一樣就是了。」陸銘澤頓了一下，將話題轉回鄭芷頭上，誠懇道，「師姐，不如你放下沈寰吧。你也看到了，他那樣護著夏夢，一點兒委屈都捨不得讓她受。你也看得出來，這次……他是認真的。」
楊歡歡壓低聲音：「一會兒在他面前，你可別亂說！」
師兄說，他會處理好的，他從來都沒有對她失信過，她應該相信他的，對，沒錯。
當時周芷若回道：「倘若我問心有愧呢？」
過了這麼多年，小師弟還是像大學剛入學時一樣任性，只是不知道那個女孩到底有什麼魔力，能讓萬年冰山的小師弟情竇初開。
看陸銘澤的反應，鄭芷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她抿唇笑了笑，抬起筷子撈青菜，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楊歡歡則意味深長地看了陸銘澤一眼。
這個師姐這麼美，又這麼優雅，夏夢甚至不由自主地愣了一會兒，直到沈寰走到她跟前，她才反應過來，立刻將目光從紅衣女生身上收回來。
沈寰溫柔地揉了揉夏夢的腦袋：「發什麼愣呢？」
沈寰趕緊揉揉她的臉：「別哭啦，我等下還要趕九點鐘的飛機回去，和我說說話吧。」
夏夢搖搖頭，苦著一張臉，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她看起來太完www.hetubook.com.com美了，讓我自慚形穢呀。」
雖然夏夢後面的話沒說，沈寰卻知道她指的是鄭芷在他房裡等他那件事。
她歪頭，燦爛一笑：「師弟，你能這麼想，我真的很為你開心，真的，你值得擁有更好的人生。」她看著桌上的酒杯，掙扎許久，最終還是沒有和陸銘澤碰杯。
話還沒說完，沈寰便被氣笑了。
夏夢急促地將嘴裏的青菜吞下去，看著沈寰突然陰沉的臉，一頭霧水地點點頭。
陸銘澤認真聽楊歡歡說完，弔兒郎當的表情終於收起來。
楊歡歡趕緊捂住夏夢的嘴，四下看了看，見陸銘澤不在附近才把她放開。
回去的路上，夏夢一直情緒懨懨地靠在沈寰肩膀上，一言不發。
夏夢有些擔憂：「那你們豈不是要每天都待在一起了？」
沈寰淺淺地笑了笑：「好，那我們從這裏走回學校，路上我講給你聽。」
他惹得她惴惴不安，大半夜失眠，她幹嗎還要看他說什麼？再說了，指不定人家根本沒有跟她解釋，畢竟那邊還有個不知名的女性呢。
夏夢使勁點點頭。對於沈寰，她選擇無條件相信。只是，她內心深處突然湧現出一種莫名的恐慌。
他抬眼看鄭芷，眼裡帶著堅定：「師姐，我們就敬往事一杯酒，從過去走出來，面對新的生活，怎樣？」
鄭芷抬頭看他，也不堅持，把酒罈放下，笑著看陸銘澤：「看來師弟找到喜歡的姑娘了。」
一句話飽含她對張無忌千迴百轉無法割捨的感情，但她最後還是選擇了顧全師門，顧全大局。
夏夢有些擔憂：「你淋了一整夜雨，會不會感冒啊？」她扁扁嘴，「都怪我。」
「我的天，是的話那也太感人了。不知道哪個妹子這麼幸福，有這麼帥的男生等她一整夜。」
沈寰眉頭輕挑：「怎麼，你還有別的客人？」
沈寰頓了很久，才輕聲道：「她不會再那樣了，你放心。」
陸銘澤滿臉堆笑地將沈寰攔下來：「哎，給個面子，兄弟，師姐大老遠來川都，我怎麼說都得儘儘地主之誼，這不趕一起了嘛。」
夏夢欲言又止，最後卻只是沉默地嘆口氣，繼續趴在沈寰肩膀上裝死。
陸銘澤說得很艱難，鄭芷對於他來說是姐姐一樣的存在，他完全不想做那個打破她幻想的人。
周三一整天夏夢都抱著手機，想著沈寰開完會會不會給她發消息，但自從下午聊完陸銘澤的事情后，沈寰那邊就再沒動靜。她一直等到晚上十一點，手機安靜得彷彿死機了。她鬱悶地把手機音量打開，然後才睡覺。
夏夢點點頭，其實沈寰現在解不解釋都無所謂了。
他大步朝夏夢走過去，夏夢正好也看到他，大幅度地揮手，恨不得直接跨過隔離線撲到他懷裡。
沈寰看夏夢心情好多了，也輕鬆了些，語氣誇張地道：「那可不，還好我為你守身如玉，抵死不從。」
這時候，楊歡歡走過來，隨意道：「喲，嘴巴噘這麼高，要掛暖壺呀？」
周芷若問他：「你我有舊情，如果有人看到你半夜來找我，說閑話怎麼辦？」
雪后的天氣微微發冷，沈寰將夏夢的手攏在手心給夏夢暖手，認真地道：「可能這就是命中注定吧。我確實虧欠師姐很多，但我對她真的沒有那種感覺，你懂嗎？」
陸銘澤愣了愣，很快明白楊歡歡指的是什麼。
鄭芷以合作課題為由直接將辦公用品搬過來，沈寰也沒理由把她趕出去。
夏夢的怒火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一種不知是難過還是失望的情緒充滿她的胸腔。
鄭芷努力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能站在沈寰身邊，可現在這個位置被另一個女孩輕易地得到了。
他扭頭透過迷宮的縫隙去看不遠處的鄭芷，她正若無其事地將剩下的菜下到鍋里，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但就是這樣，才顯得她格外落寞。
楊歡歡眼睛一亮，壓低聲音：「他怎麼說我的，是不是說我是夏夢的同學？」
對於夏夢的話，沈寰有不同意見：「哪裡就同台競技了？我現在不是已經跟你在一起了？她早就輸在了起跑線上。」
沈寰輕笑：「怎麼，對我不放心？」
那天，他怕她不開心，所以半夜從北城跑回來的行為給夏夢帶來無限感動，所以她覺得她對他再好都不為過。
他再三說可以自己回來，好讓夏夢多睡會兒，但夏夢執意要去。
他的話一字一字烙在夏夢心尖，她突然覺得暖極了。不管什麼時候，沈寰總這麼照顧她的感受。
沈寰送夏夢回宿舍的時候，楊歡歡已經在宿舍了。她正在敷蠶絲面膜，看到夏夢神色輕鬆地走進來，聲音含糊地道：「看你這個樣子，應該是沈師兄已經把你安撫好了吧？」
夏夢輕哼一聲：「我才不要呢。我又不是小孩子，還要人哄。」她心情好了些，隨意問，「你現在在酒店嗎？」
沈寰彎起食指在她小巧的鼻頭颳了刮：「請講。」
沈寰盯著夏夢看了幾秒，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
楊歡歡一臉感動，撲上去就給了夏夢一個熊抱：「嗚嗚嗚，夢夢你真是太好了。你這麼的通情達理，人美心善……」
他舉起杯，思考再三，道：「說實話，我還沒有完全放下。」他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接著道，「但現在，我決定開始放下了。」
陸銘澤猶豫片刻，輕輕點了點頭：「當時我們一直覺得沈寰遲早會和鄭芷師姐在一起，只是時間問題。沒想到，就算師姐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到他想去的研究所讀研，都沒得到他的心。」
對此，楊歡歡雖然有些無奈，但很感激他的坦誠，至少他讓她在陷得更深之前有了退一步的選擇。
夏夢吸吸鼻子，瓮聲瓮氣地問道：「這個師姐是想對你圖謀不軌嗎？」
他眼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失望，冷冷道：「師姐，你以前也不會做這種事。」
陸銘澤歪頭：「那敢情好，有空就來我這兒吃火鍋，隨時歡迎。」
「這雨還下著呢，也不打把傘。」
她語氣舒緩，沒有咄咄逼人，也沒有矯揉作態，就只是平淡地敘述著。
沈寰轉身冷冷地看陸銘澤一眼，淡淡道：「不用了，你這兒的飯我吃不習慣。」沈寰說完便拉著夏夢出去了。
沈寰無奈：「昨天處理完事情后，我給你打過電話了，但你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我本想給你留言，但又怕說不清楚，更怕你胡思亂想不開心，想想還是親自回來跟你解釋一下。」
楊歡歡卻不理陸銘澤，仍然往前走。陸銘澤嘆了一口氣，一頭扎進迷宮裡，根據楊歡歡的位置調整路線。
夏夢正要點頭，鄭芷突然插|進話：「我也去S大，順路，師妹介意一起打車嗎？」
他看起來那般從容、隨意，夏夢的眼淚卻再次滾出眼眶，心裏百感交集。
她抬手摸到床頭的手機，這次，她毫不猶豫開了機。
他停下來轉身正對夏夢，揉揉她的腦袋：「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總不會沒看出來這是鴻門宴吧？」
夏夢的眼淚又不爭氣地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