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練過的，你們打不過我
次仁很老實地點點頭：「我覺得挺像的。哥看你的時候眼裡都是情意呢。」
沈寰莞爾，捏捏她的手心，輕聲道：「最美的，是有你在的時刻。」
沈寰斜了她一眼：「你現在是肚子不疼了是嗎？」
次仁一臉驚喜地道：「好呀，我也很多年沒有去看桃花了。」
沈寰揉揉夏夢的腦袋，調笑道：「你聽懂人家說什麼了嗎？」
沈寰摟著她的手臂緊了些：「唐拉山海拔高，一般旅客都是在那附近開始有高原反應，如果你感覺不舒服，立刻叫我。」
他們二話不說，艱難地爬起來，走到沈寰面前又是拱手又是作揖，一個勁兒地說「謝謝」。
「喂，真不去玩兒？」
夏夢怕沈寰太累，但又不好耽誤他的公事，不知道該說點兒什麼。沈寰揉揉她的腦袋：「別擔心，我不是第一次過來了，不會有問題的。我保證忙完就回去休息，好不好？」
夏夢之前做的保護區蝶類物種多樣性是個例外，因為之前幾年的學生留下的標本量很大，所以她只需要對標本進行分類鑒定和數據統計就可以了。
夏夢卻沒那麼好糊弄，撥開沈寰的手，佯怒問：「你是不是本來就不想讓我跟你一起去？」
夏夢無奈：「這兩兄弟冒冒失失的，就是拿了相機去，他們也不一定會用啊。」
相比沈寰，夏夢倒沒那麼生氣，一來她沒什麼損失，二來開車都要兩小時的路程，這哥倆不知走了多久才走過來，就為了實現姐姐的心愿。別的不說，這份心意還挺讓人感動的。
沈寰聲音裡帶了輕微的笑意：「你姐教得好。」
沈寰「嗯」一聲，用拇指摩挲著柯林杯的杯壁，懶懶笑道：「背著我偷酒喝呢？」
年長的那個瞥了年幼的一眼，臉上露出既無奈又遺憾的神情。他勉強直起身子對次仁說：「兄弟，我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用一下那個照相的東西。」
夏夢笑道：「來，弟弟，我們拍一張合影吧，留個紀念嘛。」
沈寰接著道：「那就來三瓶吧。」
他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這年頭，果然漂亮小姐姐都名花有主了。喏，這杯長島冰茶送你們，祝你們長長久久！」說完他便熱情滿滿地轉身，到活動室和大家一起玩桌遊了。
沈寰蹭了蹭她的肩膀，低聲答：「祖國西部地廣人稀，經過百年的沉澱，自然風光中帶著一種蒼涼和壯闊，確實很令人感慨。」
沈寰笑道：「沒事兒，你開車辛苦，多吃點補充體力。夏夢第一次來藏地，也可以嘗嘗這裏的特色食品。」
二樓透明的頂棚把明亮的陽光濾進來，同時又隔絕了大部分的紫外線，很適合坐下來喝一杯茶或咖啡。
很多人說日光城是距離天堂最近的城市，這座城市帶給夏夢的感覺就是乾淨和純粹。這裏的建築色彩簡單卻整齊，路上的行人，無論是朝聖者還是遊人都步履緩慢，不慌不忙，彷彿這裏的時光都要比別處慢得多。
整個布宮清晰地倒映在噴泉落下后形成的水幕里，猶如一幅天上人間的畫卷。夏夢張大嘴巴看著這美妙的場景，終於明白沈寰剛剛說的「更美的」指的是什麼。
夏夢有些意外，看向沈寰，沈寰解釋道：「我來之前在地圖上看過波羅地區，那裡是亞熱帶山地濕潤氣候，並且境內有很多典型的海洋冰川，也算是一種生境的代表。我們明天在波羅留一天，採集一些標本。當然，還可以順便欣賞一下名滿全國的桃花。」
上車后，夏夢坐在下鋪的軟卧，有些抱歉地看著沈寰：「說好不給你添麻煩，沒想到剛出門就給你找事兒了。你要是自己坐飛機，沒準現在都已經在林城了。」
沈寰挑眉：「嫌我啰唆了？」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看著年長一些的先說話了，指指夏夢手裡的相機：「這個，拿來，我們走。」
他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這次，他要和她一起抵達永恆之城日光城，正如他對她的愛，也將在漫漫的人生中抵達永恆。
許久，她輕微似耳語的聲音精準地傳到沈寰耳中——
夏夢點點頭，踮起腳在沈寰臉頰上輕輕吻了吻：「我知道啦。」
此時，他們正虎視眈眈地盯著夏夢手裡的相機，像兩隻看著獵物的獵豹一樣。
徐雨的課題組在新學期第二周開了一次新年工作計劃的組會，組會上各個導師對自己學生的下一步工作都做了指導。
不一會兒，她突然雀躍道：「你看，師兄，那是布宮哎！真的是布宮！」
夏夢看痴了，她緊了緊抓著沈寰的手，情不自禁道：「真的好美呀！」
沈寰嗓子裡帶著笑意：「怎麼，不願意和我白頭到老？」
沈寰替她理了理遮陽帽的帽檐：「我沒事，等下到客棧你先休息一下，我去見一個朋友。他也是做蛛形綱的，剛從林城回來路過日光城，我和他交流一下，看看那邊情況現在怎麼樣。」
夏夢掩住嘴角的笑意，沖次仁眨眨眼：「弟弟，那明天見咯。」
次仁應了一聲，趕緊把沈寰的話翻譯給兩兄弟聽。
沈寰喉結極輕地滾動了一下，低聲道：「幹嗎呢？」
沈寰被她氣笑了，揉揉她的頭髮：「就你心軟。」
墨珀自然保護區內雅布江下游水面海拔僅有幾百米，但在距離不到四十公里的範圍內高差可達幾千米。
沈寰想了想：「來一壺酥油茶，一盤風乾牛肉，一盤手抓羊肉，一盤乳酪，然後再三碗面吧，你們還有沒有要加的？」
噴泉在燈光的映射下變成黃綠色，隨後又漸漸轉為藍紫色，浩大的水柱從兩側升騰而起，匯入最中間，接著極速落下，濺起晶瑩的水珠。
他可能很少拍照，在鏡頭前有些局促，手緊張地捏著皮大衣的衣角。
可能是剛剛已經拍過一次了，次仁這次不算太緊張，表情也自然了很多。沈寰抬起相機，找角度給他們連拍了五六張合影，然後夏夢熱情地接過相機將沈寰替出來，讓沈寰也和次仁合照幾張。
「哎，哎。」次仁趕緊小跑到那棵樹下。
小伙是藏族人，十八九歲的樣子，名字叫次仁，在藏語里是長壽的意思，說是小時候多病，家人怕他長不大，所以特意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次仁激動地小跑過去。
大家都沒意見了，小男孩記下后打算先去端乳酪，但中途又折回來，怯生生地問：「請問要喝一些飲料嗎？」
夏夢白了他一眼，沖次仁招招手：「來，弟弟，過來看看拍得怎麼樣。」
火車要開三十六小時，路上比較耽誤時間。本來坐飛機快些，但沈寰怕夏夢直接到三千六百多米的高海拔會不適應，所以還是選擇了火車，在路上有個適應的過程。
他對她的好總這麼細膩，她心下感動，本來還想推拒，但聽次仁說他也想去看桃花，便沒再推辭，輕輕點點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漸漸睡著了。
日光城到林城沒有直飛的飛機，所以沈寰和夏夢第二天搭乘旅行大巴到林城。
次仁趕緊道：「哪兒都行，我不挑。」他撓撓頭，「其實……我就是想寄給一個姑娘看看，她在日光城呢，一直想著看這裏的桃花，但一直沒機會來……」
看季老表情有了鬆動，沈寰心裏暗暗讚歎，自家小師妹就是優秀，根本不用走他後門。
沈寰用鼻音「嗯」了一聲，沒說話。
他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夏夢又衝著遠方喊了一遍：「桃花好美！山河萬歲！」
沈寰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個弧度，沒回話，放下茶杯，起身道：「走了。」
夏夢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她興緻勃勃地在小哥對面的高腳椅上坐下：「這是長島冰茶和*圖*書呀？」
抵達林城時是下午三點鐘，沈寰已經提前聯繫了林城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的負責人張舒，所以他們到的時候，張舒已經在管理局等著了。
徐雨剛想為自己的得意門生說兩句，夏夢就先開口了。她微笑道：「季老，您別瞧我看著弱不禁風的，其實我野外經驗還是挺豐富的。我從本科一年級開始就跟著師兄師姐們進行野外實習，昆蟲、魚類、哺乳動物和鳥類的調研我都做過。雖然我是個女孩子，但我們生態系的女生一點兒也不弱，上山下河，只要有需要就能頂上。首先，我可以保證絕對不會給師兄添麻煩。」
她貪婪地呼吸了幾大口新鮮的空氣，這邊的空氣帶著雪原的凜冽和清新，令人心曠神怡。
夏夢興緻盎然：「那哪個時刻是最美的？」
夏夢稍稍側過頭：「我們的列車什麼時候翻越唐拉山呀？」唐拉山是這趟列車途中經過的最高點，越過唐拉山，也就象徵著他們的目的地日光城快到了。
夏夢對他的回答很不滿意，想了想，突然像只小兔子一樣蹦到沈寰面前，沈寰被迫停下腳步。「小兔子」距離他只有寸許，亮晶晶的雙眸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眼睛。
八點多天還是亮的，這裏的太陽似乎也永遠不會落下。他們就一直從天亮走到天黑，到布宮廣場的時候，整座布宮的燈光都亮了起來，遠遠看去像一座遠離塵世的天空之城。廣場上三五成群的人紛紛拿出手機拍照，一邊拍一邊讚歎這座建築的驚艷和宏偉。
他笑道：「當然可以！你想在哪裡拍？」
沈寰嘴角一彎，眼尾帶了笑意，膝蓋微曲，與夏夢平視，低笑著問：「那你看清楚了嗎？」
沈寰握拳放到嘴邊輕咳一聲：「那個……時間不早了，該走了。」
哎呀，本來想調戲一下師兄，沒想到自己定力這麼差，又被師兄帥到了。
次仁平時看著憨憨的，打起架來卻兇猛得很，像一隻充滿爆發力的小豹子。別說眼前的兩個人，看樣子就是再來兩個，他也能應付得遊刃有餘。
沈寰嘴角一彎：「師妹喊那兩嗓子也很有意境。」
難道他們還有同夥？不過，她很快安心了，因為抬頭的瞬間，映入眼帘的是沈寰焦急和關切的眼神。
夏夢搖搖頭，正要說話，面前的柯林杯突然被人拿走。她下意識扭頭去看，沈寰那張好看的臉出現在眼前。
年長男人的手都已經抬起來了，沒想到夏夢一個轉身，離開了他可觸及的範圍。與此同時，同伴痛苦的哀號聲傳來——同伴也沒有制住夏夢，讓夏夢跑了！
她輕咳一聲：「吶，現在是你要和我拍的哦。」
夏夢有些委屈：「喝一點點都不行嗎？」
她倚在沈寰肩頭，周圍的嘈雜彷彿都成了背景，時光在這一刻宛若靜止。
夏夢想了想：「兩周會不會太久呀，怪耽誤時間的。你不用顧及我，我適應能力很強的，隨時可以走。」
夏夢的心像是坐了過山車，剛剛還委屈又難過，現在感動又開心了。
她紅著小臉垂下眼，輕聲道：「看……看清楚了……」
次仁立刻哈哈笑了起來。
沈寰被她逗笑：「那好，我先走了。我幫你叫了簡餐，等下你先吃午飯，想吃藏餐的話，可以到樓下和阿嬤說，讓她幫你做。」
這時候，次仁已經和兩個男人交起手來，沈寰本想過去幫忙，但看了看戰局又停下來。
夏夢繼續道：「而且，我之前做的課題是眉山保護區蝶類多樣性的調查，論文已經撰寫完成並且投稿了。新課題擬在今年七月份開始進行標本採集，所以從現在到七月份這段時間我還是比較空閑的，也不會影響自己的工作。」
沈寰輕笑：「小事。回去洗出來我多寄一些給你。你的姑娘不是喜歡看桃花嗎？你可以把不同角度的桃花源都帶給她。」
央拉應該是他喜歡的姑娘，這小子還跟她避嫌呢。
夏夢秒慫：「好嘛好嘛，你別生氣，我不提她了。就是上次吃飯的時候陸銘澤說起你們經常一起出差的事情，我嫉妒嘛！她可以，我怎麼就不行？」
沈寰微笑：「一會兒還有更美的。」
年幼的那個嘆了口氣，用藏語說：「我就說不能這麼干。」
登記入住后，沈寰一路幫夏夢把行李箱提到二樓的房間門口。
「如果你身體實在適應不了那邊的環境，我會立即送你回來，到時候你不許賴皮。」
看她乖巧的樣子，沈寰心生愉悅，剛要說話，調酒小哥卻抱胸道：「嘿，你這師兄管得還挺寬，小姐姐又不是未成年人，人家想喝個酒你也管。」
夏夢趕緊搖頭：「沒沒沒，師兄你別擔心，我很厲害的，受傷的是他們。」她又揉揉肚子，「就是剛剛動作太猛了，灌了幾口冷風，一會兒就好了。」
夏夢這才開心了，跑到他身邊，俏皮地從大衣中伸出手，比了一個「剪刀手」。次仁也學著她的樣子舉起剪刀手。
沈寰拿起相機，時不時調整角度抓拍幾張照片。
她脫口而出：「可以……再來一點點嗎？」
沈寰摸了摸鼻子，失笑道：「怎麼了這是，是誰欺負我們小師妹了？」
夏夢點點頭，正駕車的次仁嘿嘿笑：「哥這形容得太好了，果然有文化。」次仁又對夏夢道，「姐，一會兒車會開進對面的村莊，那兒有個小餐館，咱在那裡吃飯，你就可以近距離看桃花了。不過下車前一定要多穿點兒，這邊山多，溫度比市裡低，可別感冒了。」
夏夢秒變乖乖女：「哪裡哪裡，不敢。師兄說的每一個字我都拿小本本記下來了，保證聽話！」
更讓人驚艷的是，遠處高聳的雪山頂繚繞在雲霧間，成為這片桃花源的背景，桃花源中還隱匿著一個小村莊，小房子鱗次櫛比地排列在花間，像人間仙境。
瓶蓋「嘭嘭」兩聲都開了，小男孩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快樂。他把瓶子小心遞給沈寰，這才再次離開。
次仁撓撓頭：「那……我就站這裏吧，一張就好，就一張。」
夏夢有些心動，那酒液看著就很爽口的樣子。她猶豫再三，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算了，不要了。」
次仁感激得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不斷地重複「謝謝」。
一個皮膚黝黑的藏族小姑娘走遠了又突然回過頭，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對夏夢和沈寰大喊：「德吉！德吉！」
沈寰本來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放過這兩個人的，但聽了次仁的話，心裏的怒火也散了大半，不過仍然沒什麼好臉色就是了。
事實證明，這次夏夢確實沒有很明顯的高反，可能真的是藥物作用。她一晚上睡得很熟，倒是沈寰，每隔兩小時就醒來看一看她的情況，睡得不太穩。
她瞪大眼睛看著沈寰，突然感覺有淡淡的澀感從沈寰唇間傳來。剛開始時她有些不適應，但很快，澀感轉化為薄荷的清涼和檸檬的酸甜，清新極了。
沈寰面無表情地撥開祁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淡淡道：「不去，有事。」
她朝次仁大喊：「弟弟，看這邊！」
夏夢一覺睡到下午，醒來的時候沈寰還沒回來，打開手機也沒有他的消息，估計他還在談事情。
夏夢眨眨眼：「我想看看，你看著我的時候，眼睛里的情意是什麼樣子。」
小哥挺帥氣，一身黑色帶紅條的嘻哈裝扮，雪克壺在他指尖翻轉跳躍，視覺效果極佳。
夏夢咬牙：「喂，我練過的，你們打不過我。」
夏夢臉上的笑意立刻放大，歡喜道：「師兄，你回來啦！」
在車上的時候她本來都餓了，但此時置身於如此美景中，她的ｈｅtｕboｏk.ｃｏｍ•ｃｏｍ飢餓感瞬間被對美景的喜愛打敗，她情不自禁地繞著桃樹轉圈，偶爾捧起散落在地的桃花往空中撒去，再任由它們落滿肩頭。
夏夢看著看著，眼角突然濕潤了。
兩人打車從火車站到訂好的客棧，夏夢津津有味地看路上的風光。日光城的小房子以白色為主色調，沉浸在明亮的日光浴中，像加了一層天然的濾鏡。
車窗外，陽光大盛，布宮的白宮和紅宮色彩分明，十三層的明頂仰之難忘。
次仁在前排開車，從後視鏡里看到這一幕，嘿嘿笑了：「哥，你對夏夢姐真好。」
看夏夢委屈的小模樣，沈寰哪裡還綳得住。他捏捏她的小臉，一臉無奈地道：「你忘了你上次滄山索道的時候缺氧了嗎？你有一點兒高原反應，左藏那邊海拔高，我怕你受不了。」
夏夢被次仁逗笑了，心想，這傻小子，他們認識還不到一天呢，他就知道她跟師兄是好人了。
年長的男人苦笑一聲：「不搶，人家也不肯借給我們呀。」
繞過桃花源已經下午四點鐘，這邊天黑得晚，大概還能開四個小時車，但天黑后就不好再走夜路了。再者，這邊的地形高低起伏，有時候道路邊上就是峽谷，開車實在不太安全。
夏夢為之前莫名的吃醋感到不好意思，腳尖在地上打著轉，輕聲道：「那次是高原意識不夠，運動太劇烈，就有一點點的不舒服，後來適應不就沒事了？我會注意的……」
男人趕緊搖搖頭，然後嘰里咕嚕說了一堆，又朝夏夢鞠躬。夏夢不懂他的意思，次仁走過來笑道：「姐，沒事的，他不怪你，還感激你呢。」
夏夢似有些醉了，她眼裡的沈寰也變得更加迷人。
Z322的發車時間是晚上九點半，大部分旅客是一上車倒頭就睡。夏夢平時在學校十一二點才睡，而且又是第一次坐夜間的火車，難免有些睡不著。
夏夢氣笑了，輕輕拍了一下他的後腦勺：「臭小子，想什麼呢，你姐夫還在這兒呢。你不拍就算了。」
這裏蛛形綱物種的多樣性基本可以達到整個雅拉高原地區的最大值，這也是沈寰選擇這個保護區的原因。
沈寰在GPS上選了附近一個適合採集蜘蛛標本的樣點，正好那兒有一個村莊，可以在那裡的人家借宿一晚。
這下她算是把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撞完后她感覺自己的手肘都要碎了。不過她沒空顧及這些，利落地完成這兩個動作后，迅速與兩個男人拉開距離，朝遠處跑去。
沈寰讓她躺下來枕在自己腿上，輕輕給她按摩頭部的穴位。
新學期開始，生態系的學生又開始了新一年的野外工作。
組會結束，夏夢拉住沈寰，小嘴噘得可以掛暖壺。
夏夢搖搖沈寰的胳膊，撒嬌道：「師兄——」
沈寰揉揉她的腦袋：「我看你在季老跟前把自己誇得很到位，哪裡用準備？」
從林城市出發到墨珀地區要八九個小時，車開出兩小時后，次仁向沈寰徵求意見：「哥，從這裏到波羅三個小時左右的車程，這時節正好是林城的桃花節。波羅是桃花開得最好的地方，要不要去那裡住一晚，順便看看桃花？」
夏夢倒是開朗，擺擺手：「不客氣不客氣，小事兒。」
出了管理局，沈寰牽起夏夢的手捏捏她的手心，淡淡道：「你看看，弟弟都被你逗得臉紅了。」
她回頭，這才發現有個小哥隱在流理台邊為大家調酒。
沈寰背對著祁彥擺擺手，隨即消失在樓梯的拐角。
最先衝上來的是年幼的那個，試圖從側面制住夏夢，而年長的那個目標很明確，直奔夏夢手裡的相機，想在同伴制住夏夢的時候把相機搶過來。
小哥點頭，臉上帶著青春洋溢的笑，把柯林杯推到夏夢跟前：「來一杯？」
兩個人沒反應，次仁又用藏語問了一遍，這下兩個人終於抬頭看次仁了。
「折返的路上他們看到姐拍照片，這才想搶去用一下。他們說用完就會還回來，不是真搶，實在是被逼無奈。」
沈寰溫柔地揉揉她的腦袋：「好。」
調酒小哥撓撓頭，一臉頹喪：「原來你們是一對呀。」不過小哥也洒脫，失落感來得快去得也快。
等她睡熟了，沈寰才將手指抽離她的發間，然後給她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去，又小心地替她蓋好被子。
他一邊招呼夏夢，一邊把壺內棕褐色的酒液倒入早已盛了冰的柯林長飲杯，熟練地在杯口點綴一片小巧的檸檬。杯壁上掛著細密的水珠，可以隱約看到飄搖其中的幾片鮮薄荷葉，煞是好看。
小哥的氣勢一下子滅了，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小……小姐夫？」
這時候，夏夢也蹦蹦跳跳從桃樹邊跑過來攬住沈寰的胳膊：「怎麼啦？」
沈寰本來看到有人趁他不在和夏夢搭訕內心極度不爽，但「小姐夫」這個稱呼著實暖萌，他臉上立刻綳不住了，嘴角情不自禁上揚起來。
夏夢歪頭笑：「哦，師兄吃醋了。」
沈寰嘴角一陣抽搐，「前幾天那個大哥」一定是指祁彥了。一時間，沈寰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倒是夏夢笑道：「次仁弟弟，其實我們做野外研究的確實話都不少，這個哥是個例外。」
次仁有些不好意思：「哥，姐，你們別生氣了，夏夢姐也沒受傷，他們也受到教訓了，咱要不……就讓他們走吧？」
他一邊拍著夏夢的肩膀安撫她，一邊看著地上的兩個人：「你們是誰，從哪兒來的？」
本來這裡是沒有餐館的，但因為景色太美，慢慢被遊客發現，每年來這兒參觀的人也不少，所以在政府的扶持下才開了這家小餐館。不過餐館也不做太複雜的食物，只做幾碗藏面或者烙一些青稞餅之類的。
沈寰眼底帶著明顯的黑眼圈。夏夢有些心疼，道：「到了客棧，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小哥挑眉：「酒精過敏？」
沈寰想說「不客氣」，但一想到他們剛剛差點兒傷到夏夢，又覺得驚險，於是只淡淡點點頭，一句話也沒多說。
這兩個人皮膚黑黑的，身上的衣服沾滿塵土，像許久沒換過。他們看著年紀也不大，但臉色黑紅，看著格外滄桑。
仍然是年長的那個出來交流，再次指指夏夢懷裡的相機：「不行，就那個。」
外面的世界簡直美得有些不真實，臨近車行進的公路邊上是一片湛藍的海，對面的小山包上開滿了桃花，一片淡粉與白相間的花兒層層疊疊，若醉霞緋雲，如緋紅胭脂，當真如那首詩所講，滿樹和嬌爛漫紅，萬枝丹彩灼春融。
「我願意呀。」
夏夢有些糾結。
只是她的心愿並沒有實現，兩個人很快又達成共識。
沈寰無語地瞥了她一眼，夏夢調皮地沖他吐吐舌頭。
沈寰想了想，拍板道：「那就先去波羅。」
之前，那兩個男人突然加快動作，就是因為看到沈寰和次仁從小山坡上跑下來了，想速戰速決。沒想到夏夢看上去柔柔弱弱，戰鬥力卻不弱，還讓她跑脫了。
夏夢可憐巴巴地點點頭：「以前只是聽歌詞里講過長島冰茶，我從沒喝過。」
次仁心裏默默想，他果然沒看錯，沈寰哥和夏夢姐的心真好。
次仁打算拒絕，夏夢卻問：「你們這裡有什麼飲料呀？」
沈寰想了想：「凌晨三點左右。」
徐雨正要點頭，有位年長些的導師先開口了，他緩慢道：「左藏那邊條件惡劣，又是高原，小姑娘去不太合適吧？」
「哥倆知道我們剛去過的桃花山遊客多，想去碰碰運氣，看有沒有好心人肯借個相機給他們，說用完馬上ｈｅｔｕbｏｏk•ｃom•cｏｍ送回去。但沒憑沒據的人家哪兒會信他們，碰了好幾次釘子。
沈寰不同，他從S大自然博物館拿到的數據缺失了近十年的標本數據，所以他至少還需要連續兩年到雅拉高原地區採集數據才能做出較為精準的物種譜系圖。
小男孩如數家珍：「有麵條，酥油茶，風乾牛肉，手抓羊肉，奶豆腐，乳酪，奶茶。」
她這話倒確實沒騙人，她高中的時候體育就好，上大學選了生態專業后經常出野外，家裡人不放心她，怕她遇上壞人，她還特意學了徒手防身術，好讓家人安心。
次仁特意從家裡帶了熱騰騰的青稞餅和糌粑給他們當早餐，車上還裝了一大保溫杯的藏式奶茶。
夏夢迷迷糊糊睜開眼，茫然地看向窗外。只一眼，她就驚呆了，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睡夢中。
夏夢點點頭，有些遺憾道：「看來我沒機會一睹這座神山的真容了。」
夏夢笑道：「記住啦記住啦，你都說三遍了，放心吧。」
張舒雖然經常坐辦公室，但也結交了不少做生態野外工作的朋友，所以說話做事十分爽利。聽沈寰說明了情況，他立刻表示管理局可以派一輛車，方便他們出行，並且打電話叫了一個皮膚黝黑的小伙過來，說小伙對各個保護區附近的地形都熟，可以跟沈寰他們一起去，開車也可以輪換開，相互有個照應。
祁彥眼尾一挑，起身走到他跟前，道：「怎麼，要不要跟哥們兒一起？」
老闆娘是地道的藏族人，頭髮用白色的頭巾盤起來，脖子上掛著一串已經有些年代的珊瑚。她熱絡地招呼沈寰三人坐下，不過他們還沒來得及點菜，另外一桌人又叫她結賬，她只好先去給人結賬，又朝櫃檯的方向招招手，立刻有個穿著老舊皮衣的小男孩跑過來，熟稔地問沈寰他們：「請問吃點什麼？」
夏夢下意識護住相機後退一步，和著風聲大聲問：「你們想幹什麼？」
聽到夏夢的話，兩兄弟並沒停下，反而更快地朝夏夢衝來，不知道是聽不懂她講話，還是什麼別的原因。她心一橫，拼了！
第二天早晨九點，次仁準時到沈寰和夏夢住的賓館去接他們。
沈寰的眼神冷極了，他既後悔剛剛把夏夢一個人留下，又恨這兩個人險些傷了夏夢。
夏夢疑惑：「不是在跟我打招呼嗎？」
沈寰身上熟悉的木香慢慢盈滿夏夢的鼻腔，她心尖一顫。
夏夢輕哼一聲：「你要去左藏怎麼不提前告訴我，我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下一刻，她只感覺腰間一緊，唇上輕輕覆上兩瓣溫軟。甜蜜的同時，她暗暗想，又被師兄偷親了，什麼時候她才能偷親到師兄呢？
夏夢一開始還不知道他扭捏什麼，聽他說到央拉才反應過來。
聽他說這麼多，夏夢哪兒能不知道，沈寰其實是想滿足她的小願望，同時也不想讓她有負擔。
次仁本來有些手足無措，聽到夏夢叫他，下意識將目光移過去，只見夏夢朝遠方的雪山大聲喊：「啊！我愛波羅！我愛山川！我愛河流！」
看她開懷洒脫的樣子，次仁也受到感染，忍不住笑了。不過，他很快意識到有鏡頭對著自己，又恢復了剛剛的局促。
遠處雪峰明澈，近處桃花灼灼，他看上去還有些小帥氣。他滿意極了，誇讚道：「哥，你拍得真好，真的很謝謝你。」
祁彥摸摸鼻子，撈起撲騰過來的肥胖橘貓，順順它的毛，懶懶道：「貓兒啊貓兒，沈寰這棵鐵樹都開花了，看來這姑娘不簡單呀！」
夏夢有些懷疑，道：「人家姑娘就說了兩個音節，有這麼多意思嗎？」
沈寰捏捏她的手：「布宮的早晨、正午和晚上，每一個時刻都有不一樣的美。」
夏夢是在次仁的歡呼聲中醒來的。半夢半醒間，她突然聽到次仁驚喜地喊：「哥，姐，快看呀！桃花！是桃花！」
她剛跑兩步，就撞進一個堅實的懷抱。她眼前一黑，剛松的那口氣又提了起來。
她繼續搖，「師兄師兄——」
季老沒意見，這事基本就定下來了。
到了博士階段，學生對於自己的課題都有很明確的工作計劃，如果沒什麼大問題，導師一般會尊重學生的意見，所以導師們都沒什麼問題。
聽夏夢說已經發表了論文，季老也沒話了，笑呵呵道：「我還以為年代變了，現在的小姑娘都嬌氣，沒我們那時候那麼能抗，看小夏這樣子，說明我們生態系一直是巾幗不讓鬚眉啊。」
看到夏夢，徐雨眼裡有了笑意：對啊，他剛剛怎麼沒想到這兩人是一對呢？
夏夢歪頭：「弟弟你覺得像嗎？」
夏夢只覺唇上一涼，沈寰的唇瓣已經覆了上來。
次仁順著沈寰的目光看過去，見小男孩正一臉委屈地站著，手裡還捏著一個酒瓶起子。
小傢伙背菜譜像背書一樣，乖巧的模樣讓夏夢更加喜愛。
這片地區的氣候類型跟從北極寒帶到我國海南熱帶氣候類型相似，致使在很短的距離內產生從熱帶到寒帶的自然景觀和生物種屬，形成一個巨大的動植物基因寶庫。
青寧過後，終年不化的連綿雪山躍入眼帘，太陽漸漸西斜，雪山的頂峰沐浴在夕陽下，座座金頂美得有些不真實。轉彎處，一條蜿蜒的河流朝著遠方無限延伸，泛起粼粼波光。
沈寰嘆了一口氣：「說實話，我是不太想。」
林城的桃花全國聞名，她當然是想看，但她這次是來和沈寰採集標本的，如果為了看桃花耽誤工作就太不合適了。
夏夢臉色立刻多雲轉陰：「為什麼呀？」她一臉委屈地嘟囔，「以前鄭芷師姐每次都跟你一起野外工作，我怎麼就不行？」
次仁學過漢語，雖然說起來不是特別流暢，但是正常交流完全沒問題。他很愛笑，一笑便露出一口白牙，加上他樣貌端正，很容易給人好感。
不過徐雨想了想，問：「你一個人去，工作量可能還是有些大，帶個師弟或者師妹一起吧，一方面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助力，另一方面也好讓師弟師妹跟你學習一下野外工作的經驗，你看怎麼樣？」
很快，那兩個男人雙雙倒在地上，一個是剛剛被夏夢砸到襠部，肋上又挨了一下，還沒緩過來，另一個則是被次仁幾次摔倒在地的。
夏夢佯怒，次仁有些無措了，憨憨地道：「姐，你別生氣，那……那就拍嘛。其實我也想留個紀念的，也想和哥一起拍一張，你們都是好人。」
說著，他將目光轉向兄弟兩人，又看向次仁，面無表情道：「跟他們說，我們正好要去波東村，我可以幫他們拍全家福。但是要記住，以後不能隨便搶別人東西。」
夏夢點頭如搗蒜：「Yes，Sir（遵命，先生）！保證聽話！」
夏夢聲音有些哽咽：「就是突然覺得好壯闊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鼻子酸酸的。」
這時候，一群穿藏袍的小孩子從他們身邊笑鬧著跑去，每經過一個人，他們都雙手合十喊一句「扎西德勒」。夏夢同樣雙手合十笑著回道「扎西德勒」。
這邊建築少，沒有擋風的地方，冷風陣陣吹來，剛拍沒幾張夏夢就覺得有些冷，估摸著沈寰他們也應該回來了，便收了相機打算上車，轉身卻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車後站了兩個男人。
一計不成，夏夢繼續想其他辦法，但兩兄弟似乎等不及了，開始慢慢朝她逼近。
沈寰搖頭，輕聲道：「小姑娘說，祝福我們幸福快樂，情意綿綿，白頭到老。」
高海拔地區跳來跳去很耗體力，這會兒夏夢也飢腸轆轆了，次仁就帶他們到村莊里唯一的一家小餐館去吃飯。
小男孩眼www.hetubook.com.com睛立刻亮了，小跑到餐館一角的小冰箱，取了一瓶飲料，獻寶似的放到夏夢面前，原來是一瓶北冰洋。
夏夢哀號一聲，腦子裡那些小仙女一般的構圖瞬間被打破。
徐雨的目光在學生中間掃視一圈，似乎在考慮誰去比較合適。這時候，夏夢把手高高舉起來：「老師，我和師兄一起去吧。」
沈寰輕笑：「這邊屬於喜拉山脈的範疇，海拔高，氣溫終年低下。不過也正因如此，這裏的桃花鍾靈毓秀，開得格外有靈氣。」
次仁擺擺手：「夠了，哥，我一碗面就夠了。」
沈寰取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從背後抱住她，將下巴擱在她肩窩，輕聲問：「怎麼了？」
他先把打開的第一瓶遞給夏夢，又要開第二瓶，沈寰輕輕抬手攔住他，沖他使了個眼色。
從地圖上看，樣點距離桃花源最多只有兩小時的車程，沒想到就是這兩小時出了問題。
沈寰這才略微放心。
沈寰看出次仁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鼓勵道：「沒關係的，有什麼事，你說，是需要我幫忙嗎？」
沈寰放下相機：「嗯？怎麼了？」
看來波羅是來對了，他也沒想到，這片桃林能讓夏夢如此快樂。
小男孩這才開心起來，小跑過來專註地盯著那個瓶子，然後用起子熟練地將瓶蓋打開。沈寰又把最後一瓶遞給小男孩，他也用同樣的方法撬開。
夏夢有些意外這裏這麼偏遠居然還有這種飲料，天氣有些冷，她其實不太想喝冷飲，但又不好意思打破小男孩的期待，於是道：「那我要一瓶。」
沈寰任由她指派，三個人大概拍了一個小時才盡興。
聽她又提起鄭芷，沈寰臉色一沉：「夏夢。」
夏夢的眸子一下子亮了。她剛要去接酒杯，就見沈寰優雅地喝了一口酒，又趁她還沒反應過來，伸手扣住她後腦勺。
看那個被她踢到襠部的男人走路有些蹣跚，她還有些不好意思：「那個……不好意思啊，我剛剛以為你們是歹徒，為了自保才傷你。」
他漢語說得不太好，夏夢大致明白他的意思，他們只要相機，不會傷害她。
次仁欲言又止，話到嘴邊卻屢屢說不出口，最後一臉頹喪地道：「唉，算了，算了。」
次仁想了半天，臉憋得通紅，最後蹦出一句：「那個……姐，這不好吧，這讓央拉看見的話……」
兩周后一個月明風清的晚上，夏夢拖著小行李箱和沈寰一起坐上Z322號火車，從川都去日光城，然後再從日光城到林城。
沈寰和夏夢離開的時候，次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對沈寰說：「哥，你說話好少，比前幾天來的那個大哥話少多了，我以為你們做野外研究的，話都像他一樣多呢。」
夏夢臉一紅，剛要說話，人群中卻響起陣陣驚呼聲。她循聲望去，原來是布宮廣場的噴泉開始了。
開到一半，途經一個小村子，沈寰和次仁去解手，把相機留在了車上。
沈寰點頭：「我沒問題，老師安排就好。」
小餐館是由一家住戶的堂屋改造的，面積不大，但還算乾淨。而三月底正是這裏桃花開得最好的時候，不少人慕名而來，所以雖然現在不是飯點，但小餐館還是坐得滿滿當當。幾人又等了幾分鐘，藏家老闆娘才勉強收拾出一張桌子。
聽說馬上就能到仙境里去，夏夢歡欣雀躍：「師兄，等下下車，你幫我拍幾張美美的照片好不好？」夏夢平時也不央著沈寰給她拍照，可見這回是對這桃林愛極了。
夏夢不滿地瞪了沈寰一眼，沈寰輕咳一聲，不動聲色地從保溫杯里倒了一杯奶茶遞給夏夢：「餅太幹了，來，喝點奶茶。」
北冰洋是玻璃瓶裝，蓋子要用起子撬開。次仁看周圍也沒起子，於是直接拿起一瓶，又從筷桶里提了根筷子出來，用筷子的大頭卡住瓶蓋，用了點巧勁兒，瓶蓋就應聲彈開了。
夏夢小跑過去看沈寰拍的照片，看完后很給面子地沖沈寰豎起一個大拇指：「師兄拍的就是有意境。」
沈寰將目光轉向夏夢：「想看桃花嗎？」
原來他們相處時的小細節師兄都記得，他是在為她考慮。
夏夢豪爽地笑道：「別見外，讓這位大哥給你拍。你叫他哥咱就都是自己人，想拍多少都可以。」
次仁的臉頰憋得通紅，最後，他終於小聲道：「哥，你能不能……幫我也照一張相？」
看著她濕漉漉的眼睛，沈寰嘴角笑意放大。他再次飲下一口酒，慢慢靠近她，富有磁性的聲音似有魔力般，讓夏夢陷入溫柔的海洋：「如你所願。」
其實他們是帶了帳篷的，也做好了露宿野外的打算，但現在的天氣多少還有些冷，萬一在高原地區病了，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能住室內還是盡量住室內。
次仁冷笑：「想用一下就用搶的？」
她意猶未盡，剛想更多地吮吸他唇間的甘甜，他卻已經鬆開對她的禁錮，饒有意味地看著她，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一點點，夠了嗎？」
「還行，不算繞。」
夏夢起了一絲惻隱之心，沒用十分力氣，但還是成功地讓他悶哼一聲。隨後，她又迅速用手肘撞擊他的肋骨。
夏夢眨眨眼：「什麼呀？」
次仁這下明白了，憨憨一笑，爽朗地把瓶子遞給小男孩：「來，給你，你來開。」
但沒關係，沈寰眼明手快，已經將次仁剛剛微笑的瞬間定格在了鏡頭裡。映著漫山桃花，他的笑看著明媚極了。
沈寰心裏暗嘆，這丫頭，真是越來越讓他放不下了。
夏夢朝沈寰的方向驕傲地挑了挑眉，沈寰溫柔地笑了笑，趁別人不注意悄悄給她比了個大拇指。
祁彥一臉壞笑，重新把胳膊搭在沈寰肩上：「哎，你一共跟我聊不到兩小時，看了二十三次表。怎麼了，佳人有約？」
他們都用藏語交流，沈寰和夏夢聽不懂，索性|交給次仁去處理。次仁和這兄弟倆你一句我一句地說，慢慢地，次仁的表情也由一開始的憤怒轉為無奈。
次仁說這些話的時候也知道夏夢受了委屈，人家要把這兩人送警察局也無可非議。但次仁感覺這兩兄弟挺不容易，所以就起了惻隱之心。
她一個眼神，沈寰就明白她在想什麼。他問次仁：「到波羅需要繞路嗎？」
他離開之前再次囑咐她：「好好休息，不要洗澡，不要劇烈運動，紅景天還要按時吃，記住了嗎？」
晚上，沈寰和夏夢在日光城街頭散步，一路從客棧走到布宮廣場，享受工作前難得悠閑的夜晚。
這還不算，最妙的是，畫卷般的桃源整個倒映在清亮的海中，讓這幅圖景顯得更加不真實。
次仁從小在藏地長大，很少見到皮膚像夏夢這麼白皙還長得這麼好看的女孩子。夏夢沖他笑，他立刻就臉紅了，微微低下頭，小聲應道：「哎，哎。」
夏夢有些疑惑，看了沈寰一眼，心裏想：有這麼明顯？
夏夢正想著一會兒該穿什麼美美的外套，沈寰看穿她的心思，補了一句：「只許穿大衣。」
「沒沒沒，還沒喝呢。」夏夢一陣心虛，想著還好剛剛意志力夠堅定。
祁彥優哉游哉地抿一口茶，懶懶道：「好了，正事談完了，晚上去哪兒喝一杯？一年多沒見了。」
她柔聲問：「小弟弟，你們這裏都有什麼好吃的呀？」
夏夢心裏暗道不好，這運氣也太差了，居然遇上搶劫的，這相機可是師兄的寶貝，她無論如何都不會給的。
兩兄弟一開始都聽愣了，怯怯地看了沈寰兩眼，顯然不相信有這種好事，又和次仁求證了一遍，這才相信真的遇到了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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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兒皮膚黝黑，看上去八九歲的樣子，臉上帶著一絲羞澀，一雙眼睛卻大而明亮，是個漂亮的藏族小男孩。
她正要關窗，突然感覺背後一暖，沈寰給她披了件衣服，順便抬手將窗子升上去些，只留下一個小縫，好將新鮮空氣帶進來。
有他在，夏夢就安心了，漸漸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列車開動都沒吵醒她。
夏夢一骨碌直起身子，降下窗花，想更真切地欣賞漫山的桃花，沒想到一開窗，寒風立刻混著薄雪湧進來，她猛地打一個哆嗦。
輪到沈寰的時候，他先把自己上一學年的工作成果做了一個詳細的彙報，然後說：「各位老師，博物館的資料顯示，從九三年到零九年我系採集雅拉高原蛛形綱物種的地點都在林城附近，那裡的氣候對目標物種的生存相對比較適宜，物種多樣性是最豐富的。我大概三月底需要去林城進行一次標本的採集，暫定的期限是一個月時間。」
因為關於物種的研究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所以每年的同一時間段內都要進行一次採樣，來縱向統計物種數據。
次仁一直覺得夏夢十分親切，看到有人趁他們不在想欺負夏夢，下手自然不會輕。被摔的那個人胳膊都脫臼了，躺在地上哀號不止。
睡醒后她精神不錯，打算出去走走，一下樓就看到住客們正在活動室玩桌游。她正想過去看看，突然聽到有人喊：「嘿，美女，來這邊。」
沈寰著急問：「你怎麼樣？哪兒傷著了？」
沈寰一下就看穿她心裏的小九九，輕輕將她擁進懷裡：「要不是你後來沒事，我說什麼都不會同意你這次跟我一起去。好了，別多想了，我一會兒給你買些預防高反的紅景天膠囊，從今天開始吃。然後那邊日光很強烈，防晒措施要做好，剩下的必須物品我會準備。我們兩周后出發，你覺得時間可以嗎？」
次仁解釋：「這是老闆娘的兒子，平時忙起來也幫忙做點事。」
這個村子不大，人煙稀少，遠處白晃晃的陽光灑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上，頗有幾分「大漠孤煙直」的意境。夏夢等得無聊，就提了相機下車打算拍幾張照片。
沈寰嘴角微微揚起：「沒有。」
夏夢歡喜地蹦躂下車，正好一陣清風吹過，將幾片粉|嫩的桃花吹到她面頰上。
次仁朝沈寰和夏夢走過來，撓撓頭：「哥，姐，這兩人是從咱們今兒要去的波東村來的，其實也沒惡意，就是家裡長姐要遠嫁，以後可能都不回來了，臨走前想拍個全家福。
次仁車開得很好，不消一小時，「桃花源」便近在眼前了。
沈寰摸摸鼻子：「不行，你剛到高原，喝酒的話可能會有高原反應。」
夏夢聽不懂藏語，以為姑娘是在和她打招呼，抬起手來用力揮了幾下表示自己聽到了，小姑娘見狀滿足地笑著跑開。
原來，就在男人打算環抱住夏夢的時候，夏夢立刻俯身用手肘猛擊他的襠部。
說到最後，他聲音越來越小，臉也越來越紅。沈寰和夏夢哪兒還能看不出，小夥子這是喜歡上人家姑娘了。
這一餐總體感覺還不錯，夏夢有些喝不慣酥油茶，但麵條倒是挺喜歡，一大碗都吃完了。因為要趕時間，所以他們沒有在這個桃花源多停留，吃過飯就戀戀不捨地上路了。
夏夢長出一口氣，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她趴在沈寰肩頭大口喘氣，這時候才感覺肚子隱隱脹痛，她不由得抬手去捂。
夏夢這才不放心地點點頭，囑咐他儘快回。
沈寰貌似無意地瞥了一眼表：「一年不見，你還是這麼愛玩。」
夏夢有些心疼，這麼小的孩子就出來幫家裡做事了，她這麼大的時候還在玩洋娃娃呢。
沈寰看她眼饞的樣子，很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輕聲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沈寰朝四周環顧一下，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桃樹：「次仁，你站到那棵樹下吧，那兒桃花開得好，而且構圖也不錯，拍出來好看。」
小男孩聞言喜笑顏開，心滿意足地去拿另外兩瓶，然後才歡喜地轉身回到櫃檯。
沈寰環起食指刮刮她的鼻子：「不誤事。聽說這條線上的風景特別好，正好這次我也欣賞一下。」
就是這麼多年從沒遇到過類似情況，她也不確定學過的東西是不是有用。好在兩個男人沒帶兇器，真動起手來的話，她至少可以放開拳腳。
「不疼不疼，我好多了！」
松小贊是一家藏族風情濃郁的客棧，是沈寰在日光城的朋友推薦給沈寰的。一進門，地面滿鋪著猩紅色的地毯，樑柱上漆了明黃的油彩，上面繪有各種藏地傳說，夏夢只認出一個「文成公主入藏圖」。大堂的牆壁上掛著大大小小的唐卡，用藏文寫著各種祝語，每一個元素都極具地方特色。
正拍著，一直跟在他身邊的次仁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吞吞吐吐道：「哥，那個……」
沈寰說得沒錯，這條線上的風光實在很美，天藍雲白，沿線都是遼闊的原野，臨近青寧的時候他們遠遠可見海湖的輪廓。幾隻藏羚羊風一般地從湖邊疾馳而過，它們模糊的身影化成深刻的印象烙印在夏夢的心裏。
沈寰和次仁交換了聯繫方式，約定第二天上午九點出發去墨珀地區。
說著，她怕男人聽不懂，又雙手合十沖男人擺了擺，表示歉意。
沈寰見夏夢直勾勾地盯著那杯酒，不禁笑道：「這麼想喝？」
沈寰失笑：「別有壓力，我也需要時間準備一下實驗物資，就兩周。」他表情嚴肅起來，「不過有一點，你得保證。」
次仁看著有些羡慕，「姐，你們是一對吧？」
「哎，哎，我想和你拍一張，姐。」
外面看上去春意盎然的，居然這麼冷。
他們到達日光城站的時候是上午十點左右，明明是夏天，氣溫卻不高，空氣中帶著一絲清冽，讓人心曠神怡。夏夢長舒一口氣，似乎把這幾天悶在火車上的濁氣都呼了出去。
但是，當他看到沈寰相機里的畫面時，他還是被驚艷到了。
她心裏算著時間，師兄和次仁應該很快就回來了，於是儘力和這兩個人周旋。她指了指相機，放慢語速道：「這個，不值錢，我可以給你錢。」
沈寰眼尾一挑，臉色顯然有些黑。夏夢趕緊打圓場：「那個……弟弟啊，這是你小姐夫……」
夏夢樂了，原來小朋友推銷飲料就是為了體驗開瓶的樂趣，孩子的快樂真的好簡單呀。
他不指望拍得多好看，只要有一張，有他，有桃花，可以送給心裏的姑娘，他就知足了。
沈寰有些無奈，暫時移開相機，朝夏夢使了一個眼色，夏夢立刻會意。
她斟酌片刻，道：「要不下次有空再看吧。」
他見過不少蠻不講理的外地人，沒想到沈寰和夏夢被人搶劫了也不鬧事，還要給搶劫的人拍全家福。
夏夢把青稞餅吃了個精光，但她感覺糌粑太甜了，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又不好意思浪費。沈寰看出她的為難，很自然地接過她手裡吃剩下的半個糌粑，慢條斯理地幫她吃完。
沈寰樂了，原來就這事呀。
夏夢笑道：「沒事啦，我現在一點兒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可能是提前吃了兩周紅景天，起作用了吧。」
那兄弟倆又對視一眼，用藏語交流了幾句，兩個人的意見似乎產生了分歧。不過他們吵起來夏夢才開心，這樣就可以拖延更久了。
夏夢扭頭：「外邊好冷哦師兄。」
次仁有些驚訝。
沈寰和朋友約的地方是角街的一家書店，叫天堂時光。地方是他朋友選的，雖然角街人流量很大，但這家書店隱在巷子深處，還算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