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安辰的眼神凝了凝，他發現自己在擔心。

坐在杜莎身邊的思思不高興了起來，她的聲音雖然悅耳卻藏著暴戾的情緒，「小姐在問你的話，你沒聽到么？」她還沒有沉眠在海底的時候總是喜歡佔據海峽的出入口，凡是要經過的船隻都必須向她獻上六個水手的性命。血腥和殺戮已經變成了她的性格的一部分。

生物老師示意杜莎坐下，「上課要注意聽講，不要走神。」

夕染將《希臘神話彩繪本》拿到了圖書館工作台辦理了借閱手續。她抱著書離開了圖書館，心情平靜了很多。在紫藤花林里，夕染碰到了安辰，他站在花樹下，耀眼卻又安靜。

安辰看著杜莎在白沫沫的安慰下啜泣，眼中閃過輕蔑的光。這種假惺惺的女人，他在奧林匹斯山上看到過很多個，尤其是宙斯寵愛的那些女人，總是喜歡上演這樣的戲碼。

安辰和夕染並肩走向教室，他看到了夕染懷中的書的書名，「你對希臘神話感興趣？」

藍海波和夕染騎著腳踏車拐進了小路，杜莎沒有辦法再繼續跟著他們。

夕染默然無聲。

夕染放下書，心中有些亂糟糟的，她漫無目的地在書架間漫步，時不時停下來翻閱一本自己感興趣的書。最後，夕染拿了一本和希臘神話有關的彩繪本，靠著牆角翻閱了起來。

藍海波舒了一口氣，聲音溫和，「我以為……你沒事就好。開始用餐吧。」

夕染微笑著點頭，「我開始期待這次用餐了。」

杜莎漲紅著臉坐了下來。

她低聲安慰杜莎，「夕染生病了，心情不好。你不要介意。」

下午放學。藍海波特意打電話回去請王媽不用準備晚餐，他打算帶夕染去新開不久的「黑暗餐廳」吃飯。剛離開校門不久，杜莎的古董車就緩緩和他們并行。

也許是被夕染語調里真誠的關心打動，安辰微笑著回答，「我爸爸媽媽給我很大的自由。夕染，你應該先擦一下你的口水。」

夕染走進圖書館，空氣靜謐，散發著書的香氣。站在四壁都是頂天書架的圖書館里，心情都會平靜下來。

杜莎眼中有怒意閃過，她帶著委屈回答，「夕染，我是關心你，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

夕m•ｈｅtuｂooｋ.cｏｍ.ｃoｍ染坐在黑暗裡，漸漸覺得身邊的藍海波和服務生都消失了，甚至連桌椅都消失了。她坐在黑暗的虛無里，漸漸被那些絮語包圍住。

周先生喃喃自語，「難道我親愛的雅典娜也復活了，為什麼我卻沒有一點兒她的消息？」

安辰好奇地說，「那你喜歡哪個女神呢？」

盧可兒擔憂地看著夕染的背影，「夕染好可憐。」

杜莎的眼圈有些發紅，臉上的微笑也變得僵硬。

夕染輕聲問，「安辰，你為什麼會一個人住呢？」

杜莎在車裡對著藍海波微笑，「藍海波同學，西門老師剛才去教室里找你，你卻已經走了。她想了解夕染的詳細病情。」

思思盯著車窗外，聲音里充滿了忌憚，「他很可怕，我能感覺到。」

他的手指輕敲青銅棺上的銹跡，「時光已經過去數千年了，我還記得你們被雅典娜封印時的情景。倔強的雅典娜不愧是我心目中的女戰神。」

夕染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看到坐在窗邊的少年那優美的側面輪廓。他的睫毛很長，鼻樑很挺，柔軟的發可愛而溫暖。他的脖子修長，坐姿挺拔。怎麼看都不愧是同學們眼中的高貴美少年。

藍海波說，「黑暗有時給人帶來恐懼，卻也會令人的觸覺和味覺變得更敏銳。」

夕染對自己說，不要和杜莎再計較，她其實也是一個沒有了媽媽的可憐女孩兒。更何況，自己的確是有癲癇的可能。她決定中午的時候去圖書館翻閱資料，好好了解一下病症。

夕染的聲音有些沙啞，「藍海波，怎麼了？」她不想再讓藍海波擔心。

安辰問夕染，「昨天你去醫院檢查了嗎？」

夕染點頭，「希臘神話里的神靈在那個時代和人類緊密相關，他們參与人類的戰爭，擁有和人類一樣的七情六慾。甚至於宙斯的妻子赫拉就是一個愛吃醋的狠毒的女人。」

黑暗餐廳坐落在離藍家不遠處的海邊，餐廳是白色的蛋形建築，非常特別。為了確保安全，黑暗餐廳內設有全方位的紅外線錄像檢測儀、獨特的照明應急設備和更便捷的緊急出口。

夕染誠心誠意地答謝，「謝謝你，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會找你和_圖_書。」

杜莎和白沫沫一直講到上課鈴聲響起，她回過頭髮現夕染一臉平靜，心中的得意消褪了一大半。如果她是夕染，知道曾經窮困潦倒的朋友搖身一變為富家千金，一定心裏會不平衡。杜莎安慰自己，夕染肯定是假裝平靜，心裏在羡慕著她。

藍海波敏銳地側過頭，冷漠的視線落在了思思的臉上，他的唇角微勾，「什麼時候低賤的海妖也開始招搖過市？」

夕染狼狽地用手背擦了擦嘴，發現自己真的因為趴著睡，流了口水。她尷尬地用紙巾擦乾淨嘴角。

藍海波發現夕染有些不對勁，他將神力運用到了雙眼，黑暗的餐廳在他的眼中漸漸變成散發著藍色光線的可見景物。藍海波看到夕染坐在那裡，閉著雙眼，彷彿隨時會融化在黑暗之中。

杜莎的眼中是惆悵和仰慕，「思思，你看，藍海波真的很厲害，他一眼就看出了你不是人。而且他還能釋放寒氣。」

藍海波置若罔聞。

杜莎趾高氣昂地轉過頭。上課的時候，她一直在想著怎麼令夕染在她面前自卑和痛苦，完全沒有聽課。

中午。飢腸轆轆的學生們離開教室，涌去餐廳吃完午餐后，分別去了不同的地方。喜歡運動的藍海波去了籃球場，和初中部籃球隊的男生們一起打籃球。而夕染則穿過紫藤花林，去了學院一角的圖書館。

圖書館很美，夕染很喜歡這樣的建築風格，尖塔高聳、尖形拱門、大窗戶及巨大的花窗玻璃。修長的束柱輕盈修長。建築呈現著神秘哀婉的獨特氣息。

「特里同……」夕染記起在米諾陶斯的迷宮裡聽牛頭怪說過的話。牛頭怪說，那個白海螺是屬於特里同的。特里同是希臘神話中的海之信使，他上半身是人，而下半身是魚尾。他特有的武器是一個海螺殼，用來當作號角以揚起海浪。當他用力吹響這隻海螺的時候，就像一隻兇猛的野獸所發出的咆哮，連具有神力的巨人都為之動容。

青銅棺里發出尖銳的女人的嚎叫聲，在這地下室里久久回蕩，帶著被禁錮數千年的怨恨與瘋狂。

夕染睡意朦朧地回答，「去了，住院到今天早晨。醫生說我腦部放電異常，還懷疑我有癲癇。要是hｔtｐs://ｍ.heｔｕｂoｏｋ.cｏm•coｍ媽媽從希臘回來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很傷心。」

藍海波和夕染首先來到唯一有光亮的地方，位於餐廳中央的集體點餐櫃前，在昏黃的燈光下點餐。

短暫的夢境被第一節課的上課鈴聲打斷。

思思沒想到眼前的少年居然認出了自己的真面目，她瑟縮了一下。

藍海波看也不看杜莎一眼，彷彿根本沒聽到她說話。

周先生低笑，「你們有短暫從青銅館里出來的機會了，只要你們能幫我試探出奧羅拉現在的實力。她的蘇醒令我意外，一定有什麼其他的理由。」

那是一個滿月之夜，被月光的魔力變得更加瘋狂的鷹身女妖們襲擊了一個又一個寧靜的山村，用血和肉來慶祝這次狂歡。雅典娜從夜空中飛過，看著眼前的一切憤怒了起來，她用殺戮來制止殺戮。鷹身女妖們吞噬著被殺死的同類，然後剩下了最強的三隻鷹身女妖，它們被雅典娜封印進了青銅棺，沉入海底深淵的沉船里，讓它們永生永世在飢餓里懺悔。

點餐完畢后，藍海波和夕染將手搭在服務生的肩膀上，慢慢地走到黑暗的大廳里，開始等待黑暗美食。服務生則恭敬地站在一旁，隨時為身處黑暗的顧客提供服務。

大廳非常黑暗，真正伸手不見五指，飄渺的音樂聲隱隱傳來，像是某個女人的囈語。夕染有些不安，她總覺得這聲音和曾經在她耳邊出現的低喃很相似。

夕染並沒有走多遠，她站在教學樓後面的花樹下低著頭髮呆。清晨的陽光並不猛烈，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彷彿能撫平一切憂傷。

夕染走進教室，感覺到了一道憤恨的視線，她抬起頭來，發現是杜莎。

夕染睜開雙眼，有那麼一瞬間，她看清了藍海波的臉，看到了他焦慮的眼神，下一個瞬間，一切變得黑暗了起來。癲癇前期總是有幻覺出現，夕染對自己說。

夕染懶得再理會杜莎，她站起身來，走出了教室。她剛剛離開，教室里就響起了竊竊私語。

她繼續往下翻頁，一張風格詭異的圖畫吸引了夕染的視線。成群的鷹身女妖在滿月之下狂舞，就像是灰色的旋風攻擊著它們能看到的生靈。醜陋的鷹身女妖有著老婦的臉，灰黑ｈttps://ｍ.ｈｅtｕbｏｏk•ｃoｍ.ｃoｍ色如枯草一般的長發，卻有著禿鷲的身體和翅膀以及利爪。

夕染想了想，「很多呢，要說最喜歡的應該是智慧女神雅典娜。」

藍海波和夕染小聲商量著，要了一份「吸血鬼套餐」，還有一份「獻祭者套餐」。

藍海波站在夕染身後不遠處，並沒有上前和她說話。他只是看著夕染的背影。現在的夕染並不需要語言的安慰。

杜莎知道藍海波是出去安慰他的妹妹夕染。她的眼神更加悲傷，她對白沫沫說，「我知道夕染是不適應現在的我，以前的我家裡很窮，她在我面前有優越感。現在我過得很好，她卻生病了……」

「杜莎同學，請你來回答這個問題。」生物課老師將杜莎叫了起來。

杜莎結結巴巴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藍海波對夕染說，「夕染，菜上來了，你要摸索著拿起刀和叉哦。」

夕染看著眼前特別的建築，「這裏的服務生又該怎麼給客人上菜呢？」

熱流從指間湧入身體，夕染髮現耳邊的絮語變得輕了起來，漸漸歸於寂靜。

與此同時，在周先生居住的巨大古堡里，他站在封印著鷹身女妖的青銅棺前靜靜思索。剛才，他再一次試圖解開封印，卻感覺到了有一股力量注入到封印之中，阻止著封印被解。這力量並不強大，卻極其柔韌。

夕染好奇地看著特里同的畫像。它可比自己在海島岩洞里碰到的冰霜美人魚丑多了。

進入這家完全黑暗的餐廳內后，每個用餐的顧客都被要求戴上一個巨大的圍兜，以防止食物和飲料濺灑在衣服上。顧客都被禁止使用帶有亮光的物品，包括手機、帶有閃光燈的照相機、點燃的香煙和帶有夜光功能的手錶。

安辰溫柔地笑著低喃，「我也喜歡雅典娜。她總是那麼聰明那麼強悍那麼……溫柔。」

夕染穿過一排有一排的書架，在醫學類找到了介紹癲癇和治療方式的書。癲癇是由腦部疾患或腦外傷等引起的一種病，大腦神經元突發性異常放電，導致短暫的大腦功能障礙。發作時，病患會突然昏倒，全身痙攣，有的口吐白沫。癲癇前期，病人會經常產生幻覺，也可能突然倒下，人事不省。

時光在夕染饒有興緻地翻閱《希臘神話彩和-圖-書繪本》的時候，悄然流逝。她的視線無意中落在手錶上的時候才發現已經快要上課了。

思思的聲音里多了一絲海妖擁有的魔力，「你想死嗎？」

白沫沫看到杜莎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雖然覺得剛才杜莎那麼大聲地嚷出來不太好，但是也覺得杜莎可能是關心夕染。

藍海波回答，「所有顧客都在黑暗中用餐，而所有服務生都是盲人，為閉著雙眼吃飯的顧客提供服務。這也是一家為盲人提供就業機會的餐廳。」

夕染無動於衷地坐回座位，開始整理書包，準備著下午的課程。

安辰看到了夕染，微微一笑，「我認識不錯的醫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推薦你去治療。」

他握住了夕染的手，「夕染！夕染！」夕染的手指冰冷，就像是那天在游泳池裡一樣。

杜莎回過頭繼續向白沫沫講述著她千金小姐的見聞，「我爸爸的朋友住的地方可不是那麼小家子氣的別墅，而是一個古堡！我最喜歡站在高高的塔樓上眺望著古堡背後的原始森林。」

夕染低低笑著，「套餐的名字很古怪，完全看不出是什麼食物。」

黑暗餐廳的食物風味獨特，口感豐富。夕染摸索著用刀叉吃著鮮嫩多汁的羊排，美味的藍莓汁，香脆的丹麥薄餅。她很餓，吃得很快，卻總是不小心把食物掉在桌上和圍兜上。

夕染笑了，「杜莎，就算你的書包和文具都很昂貴，還是改變不了你尖酸刻薄的性格呢。」

夕染已經厭煩了杜莎的惺惺作態，她冷漠地回答，「你真的這麼認為？」

杜莎的聲音讓班上所有在教室里的同學都聽到了。所有的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夕染的身上，夾雜著同情和驚愕。怪不得昨天下午，夕染會在游泳池裡突然昏迷，原來夕染生病了。

藍海波走了出去，他臨走時冷冷地看了杜莎一樣，令杜莎在那一秒甚至忘記了啜泣。藍海波那冰冷的眼神凍結了她的心。

藍海波在黑暗中優雅地進餐，站在他身邊的服務生心中暗暗驚奇。從刀叉的聲音判斷，這位客人吃得從容不迫，就好像他並沒有處於黑暗之中。

就在這個時候，杜莎回過頭，故意大聲說，「啊！夕染，你說你有癲癇？就是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就像瘋子那樣的癲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