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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人面不改色，白劍正要殺人，忽聽身後一個聲音叫道：

大王座上在拊掌：「好呀，熱鬧呀。」

紅衣人始終都未回身，他的手握得更緊。鳳玉帝仍在打量他，道：「你能回來，我很高興，我以為，過去的事也都過去了。」

馮唐叫道：「老牛前輩！」

鄭唐吃驚不小，見他實在陌生，道：「是大山主告訴你的？」

「朱唐？八哥，怎麼聽得這麼耳熟。」陳唐奇道。

聽得外面打鬥，馮唐心中擔憂，扶著牆忙到窗邊去看。那文士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沖他微微一笑，手中拈著一枚鋼針。

「你怎麼想？」

「姓林的，你可不能出爾反爾。」話音未落，從側門又傳出一個聲音，憤憤道，「你把二當家給了他，那我們兄弟怎麼辦？」

「無救兄，如今鄙人執掌天公山寨，正是百廢待舉，亟需人才。本來我只想讓你當三當家，可你既然殺了妖刀，那這第二把交椅不如給你來坐。不知無救兄意下如何啊？」

「你想知道嗎？」

那自稱林客病的人嘆了口氣，文士交談聲傳來。

「你……」馮唐一暈，半邊身子麻痹不堪，倒了下去。混亂之中，少年時闖入馮家酒鋪，喝下一壺千年碧，誤中酒毒的場景又浮現眼前。也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是一個月，又像是一炷香。

「唐門的刀可比你們兩個冒牌貨硬多了。」

紅衣人淡淡道：「做賊十年，我能活到今天，不是靠的我的武功，而是我這張臉。」

另一人道：「大山主，這位是誰？」

文士輕輕退了出去，不到六步，卻又退了回來。屋頂上有人唱歌的聲音。

趁著那文士不注意，馮唐揪住紅衣人的手，質問道：「你到底是誰？」

他只聽見懶漢老牛叫了聲師父，跟著又是一聲我來啦。還有無數人驚呼的聲音。

「大山主，你可不能答應他！」鄭唐大叫道。

心底那團野火燒得透明，馮唐什麼都聽不見了，口裡不住念道：「大哥死了，大哥死了……」

鳳玉帝道：「林幫主，這兩個牛前輩哪個是你請來的？」

「鳳玉帝一死，這天宮山寨怎麼就成了老鼠窟httｐs://wｗｗ.hｅｔｕbｏok.com•ｃoｍ了！我看看你們誰敢？」

「唐無命，有人找你呢！」紅衣人掀開草席，伸手抓住他的手臂，將他扶了起來。

「那人，他也來了？」

鳳玉帝嘆了口氣：「你我之間，何必搞得這樣難堪？」

「朱……朱大俠，饒命啊！」陳唐面如土色，哀聲道，「咱們是兄弟啊，咱們身上可都留著唐門的血。」

廳中眾人齊齊看去，走進門的赫然就是「已死」的鳳玉帝。

那一瞬，鳳玉帝的臉上如覆飄雪。

「無救兄言重了，來來來，快坐下，看茶！」

第一人冷道：「你說誰是瘸子？」

馮唐驚道：「你沒死！」

老瘦牛低哞了一聲，彷彿是在抒發不屑。

「實話實說，我從沒離開過。」

懶漢老牛湊上去，大眼瞪小眼，問道：「你是誰？」似要比比誰更牛性，這一人一牛，撞在一起也不知是哪個真，哪個假。

紅衣人道：「大山主，如果我殺了這兩人，我兄弟是不是也可以留下。」

——獨秀峰下從老牛手中救下李唐。

「簡直是胡說八道，哪有這樣的事！朱唐，你誤會了。」

林客病笑道：「自然身上香的那個。這幾天，我們一起都在八台山泡澡，一步都沒出去過。」

「和霹靂不同，他和黑面都是鳳玉帝的心腹。若是不能殺他，那我可就要頭疼了。」

「萸兒死了，她怎麼死的？」

「大哥他們……死了？！」胸腔中彷彿被澆進了鐵汁，隨時就要炸開，馮唐手指都顫抖起來。

紅衣人緩緩轉過身來，手中握著那柄透明的雪劍。

「過去了？你以為死一個妖刀，再死這兩個不相干的人，你我的賬就結了嗎？」他忽笑了聲，「鳳玉帝，茱萸已經死了！」

雪劍刺了過去，他一時不慎，雖躲開劍，卻被撲出了門外。兩人棄了兵刃，就此扭打起來。

「你！」

是他們，果然是他們。馮唐最熟悉不過的聲音。這兩年來朝夕相處，他們的一言一行都如刀刻一般。那晚崖下獵獵作響，從那麼高的地方跌下去，他竟然沒摔死。還有另個人，如果當時他忍下心，和_圖_書咬牙拉開了銅環，大哥他們會不會活過來？

紅衣人道：「我在來的路上，聽人說起一個故事，說在八台山下有一個村子，村子里住著十六個兄弟。有一天，他們得到消息，他們還有一個兄弟被山賊抓去了，生命危在旦夕。於是這十六個兄弟上山去救他，不料有人背信棄義，出賣了大家。這十六個兄弟或死或傷，或逃或亡，只有那叛徒依舊得意。這樣豬狗不如的惡人，就連我這樣的賊聽了，都有些於心不忍。」

「我兄弟拼性命受的傷，你說看就看？」紅衣人伸手一攔，口氣也變了。

孰料紅衣人如若未聞，仍將後背空門讓給對方。眼前鄭唐幾乎就要得手，紅衣人卻從兩人跟前消失了，單單隻留下那紅衣如同大網一般將二人蓋住。陳唐情急之下一刀刺去，不料這紅衣柔韌非常，連個口子也沒破。陳唐更是驚異，那紅衣上黑影時起時去，那道白光彷彿從四面八方攻來。陳唐連刺三刀。

「朱無救，你既要上山入夥，怎麼連半點誠意都沒有？」

「朱唐？」這回變色的卻是那文士，他看著紅衣人，眼中愈發不可思議，「你不是……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馮唐心道：「這人在八台山不知坐的第幾把交椅。」

「對，我本來要死了，可是在地下沒見到你們，我只好又回來了。」

紅衣人想了想道：「我同意你的話。」

「阿嘆，你不能殺他們！殺了他，再沒人能打開唐門機緣盒。」

「你請這姓林的來，無非是要對付我。」紅衣人冷道，「這些花樣不耍也罷，徐仙村的村民在哪兒？」

「哈哈哈，又睡了個大飽！」從房頂上跳下一人來。

待那兩人跳上那牛怪的手，飄然往山下躍去，馮唐愕然道：「唐門機變術……他是……」

「那條草席里，好呀，讓我瞧瞧他，看看武當道尊的武功有多麼了得。」

「鳳玉帝需要你們，可我……」大王座上攤了攤手，「真的無所謂。」

「我也這樣覺得，所以我將那講故事的人帶來了。」

「哈哈哈，這才便宜了我，不費吹灰之力之力便坐上了這個位置。」和圖書

說完手上送力，陳唐立時栽倒在地。塵土撲滅。

鳳玉帝道：「原來你也請了幫手？」

懶漢老牛拍了拍那瘦牛，叫道：「朋友，你的鼻子咋這麼大？」

「為何？大哥他們在哪兒？」馮唐吐出齒間的血，竭力笑，表情格外陰森。

「八爺，十爺，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文士厲聲道，「來人啊，快去看看，那幾個蠢奴在做什麼呢？」

——徐庶廟前為三當家霹靂王背鐧。

「啊，八哥！」

「動手！」

馮唐掙扎著爬起來，從窗縫中看去，林客病和文士就站在不遠處的崖邊，對天談雲。鳳玉帝和紅衣人卻不見了。忽然那頭老瘦牛的眼睛紅了一下，一陣機關發作聲，猛地雙蹄踏空站了起來。那份衰弱的疲態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無比的剛強。宛如一個成年壯漢般，側立在那文士身旁，牛嘴裏發出斷斷續續的「主人……」。

馮唐叫聲：「小心，他使得是唐家內門拳法。」

紅衣人笑道：「若不大胆，我兄弟二人單槍匹馬豈敢上你們這八台山？」

文士聽罷，點頭道：「妙解妙解。」

「看來那四個小子也已做了刀下冤魂。」紅衣人嘆了聲，「可妖刀還被你們蒙在鼓裡，直到死都不知道。」

「你自己看吧。」

文士感慨道：「真不知你這種人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可這笑聲怎會屬於他？

「不必了。你們別忘了，是誰替你出力，除掉了徐仙村的隱患？」

陳唐連忙鬆手，鄭唐倒了下去。那踢飛的紅衣中又現出一個人影來，他在空中身子一抖，紅衣變得整整齊齊。白光正從這紅影中射出，陳唐木立原地，清醒時劍光已懸在他喉頭。

穿過前寨，是一處空曠平地，盡頭堆疊著宏偉白階，沿著山勢曲折而上。那迴環的最高點，即是天公山寨的主體，看去在咫尺，卻要繞上數圈。一路的山賊俱是神情肅然，見了文士不但放行，皆是恭恭敬敬。

鄭唐變色道：「朱唐，你就是那個朱唐？你不是逃走了嗎？」

馮唐沒看他的臉，卻記起了他的聲音。

林客病仍坐在大王座上。

「至於唐兄。唉，只能說他和圖書真沒這個命了。」

「這個嘛……」

原來我們是隱患嗎？馮唐忽然覺得可笑，像是心底里蔓延出了一條毒藤。

「不成。我坐二，他坐三。」

大王座上點了點頭，文士方和顏悅色地道：「就在昨天，那四個不要命的臭小子上山尋死，就在這個廳里，他們差點就要擊敗鳳玉帝，可惜還是功虧一簣。」

紅衣人輕巧解開他的手，嘆道：「唐無命，你放心，大哥絕不會拋下你。」

「我看不必了吧。」

「這裡是天公山寨，我不能讓一個廢人來我的左右手。」

鳳玉帝道：「我知道是你回來了，萸兒在哪兒？」

「大山主，你這回可錯了。」林客病說，「這是我請的客人。」

紅衣人道：「大山主，這兩位就是那唐門小子，怎麼還是個瘸子？」

「於我，倒未必。走吧……」

紅衣人笑道，「年紀不大，這脾氣倒不小。讓我猜猜，你是老八唐鄭，老十唐陳，對嗎？」

「他說的話當真？」紅衣人掃了文士一眼，臉上滿是驚容，「什麼時候的事？」

「你可知道，我為何會回來。」紅衣人冷笑應之，讓馮唐在牆邊坐下。

「可惜了。老東西這一跳，再沒人知道八牛之才的秘密。這趟白來了。」

「他們看的是這個。」文士微微一笑，挽起袖子，露出腰畔的玉符。

「你不是鳳玉帝。」紅衣人道。

「英雄狗熊，有什麼暗箭明刀，都一塊兒來吧！」

「那我坐三，他坐二！」

鳳玉帝介紹道：「這位是我寨的客人。」

天公廳里早有人在等了。大王座上，傳出一聲豪邁的大笑。

「住手！」威嚴又回到了大王座，那聲音不怒反喜，「好好好，你竟能殺得了他們，有本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是誰在叫我？」話音未落，這時門口緩緩走進一頭老瘦牛。卻是方才帶二人上山的那頭。

馮唐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文士，還有所有山賊拜道：「拜見大山主。」

那大王座上拍打了幾下，道了三個字：「林客病。」

牛車被推進寨門，走來一個持扇的彬彬文士，自稱是受大山主之命，來給二人引路。

大王座上也嘆了聲：「都ｍ.hｅｔｕｂｏｏｋ•com.cｏm是朋友，都是朋友。」

「就在那擔架上。」

文士作色道：「朱無救，你大胆!」

一看見這人的面孔，鄭唐和陳唐俱是見鬼了半，驚呼道：「你……你還沒死！」

「朱兄弟好俊俏的臉，卻不像是個賊。」文士在前頭走著，忽回身道，「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陳唐懼極反怒，叫道：「那天在峰上我心慈手軟，沒取你性命，你那何必還要回來？」

紅衣人不置可否，指著那擔架介紹道：「在下朱無救，這位是我的兄弟唐無救。江湖上我兄弟二人齊名，叫一聲唐朱，亦或朱唐！」

接下去的路牛車不好再進，文士停步，紅衣人這才讓換了擔架。兩個山賊將馮唐卷著草席從牛車裡抱了出來，只因紅衣人說他兄弟臉上有傷，見不得光，又去一陣安慰。

「少年人，這酒蠱蟲的滋味如何啊？」

只有兩個人沒拜，馮唐躺著，紅衣人站著。

「朱無救，唐無命在哪兒？」

鳳玉帝怒道：「我在問你話呢，臭小子！」

「我不殺他們。」不知為何，紅衣人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難道要讓你稱心如意？」

猶未來得及反應，紅衣人已欺身逼近，手中不知從哪裡借來一道白光。二人駭然之下，退路封死，能進不能退。鄭唐拔出雙刀，丟給陳唐一把，慌亂中先接了一劍。只聽一聲疾響，那把唐門百鍊刀刀柄還在，刀身卻斷成了三截。鄭唐啊叫一聲，顧不得心痛，索性將刀柄擲去，變幻雙臂趁著陳唐的刀鋒朝紅衣人攻去。

「那我兄弟呢？」

文士冷道：「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此人給我拿下！」

「無救兄，你這是在為難我。」

「沒錯，可鳳玉帝已經被我殺了，這八台山是我的了。我就是大山主！」

鳳玉帝道：「林幫主是江南人氏，來這裏的路上染了些風寒，身體不適，各位多多擔待。」

懶漢老牛連忙跳出一步，捏著鼻子道：「呀呀呀，臭小子，你幾天沒洗澡了。有你這麼當人家師父的嗎？」也不知在對誰說。

混亂中有人痛叫了聲。他大喜，叫聲「哈哈，中啦」，踢開紅衣一看，鄭唐就站在他神情，胸口插著那把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