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禍害
李常齜牙笑了：「夏纓啊，長得倒是還不錯，就是平時穿著打扮不夠性感。你要願意穿超短裙，哥哥就考慮收了你。」
夏纓唱歌從來不分心情，最近聽什麼就點什麼，她沒什麼技巧可言，但勝在深情，抱著話筒一通哀號，反而掩蓋了技巧不足的缺陷。
「去道歉，聽到了嗎？」
戚驍白似乎耐心耗光，彎腰拿起桌上的水杯，又向李常投去意味不明的一瞥。
老隊員們熱情科普：「谷隊是飛兔的老成員了，熬了這麼多年，也沒輪到個固定主將的位置。」
車隊全體證件照發布當天，顧長平給大家放了假，晚上一起去聚餐。
手機放到一邊，她沒有加戚驍白，總感覺和他之間還有莫名的誤會沒有解開，夏纓對他有些犯怵。
起因是葉一鳴在朋友圈裡發了張一塵不染的寢室照，說：「自從老戚搬進來以後，我們寢室前所未有地乾淨！抹一把淚，感謝老天賜我一個這麼勤快的室友！」
喧鬧的KTV包廂里，只有他們兩個在無言地吃東西。
戚驍白背部繃緊，平靜地問：「什麼事？」但內心想的卻是——今天又要借什麼東西呢？
方清如抖了抖營養表上的灰：「不好意思，其實我看不出來有什麼區別。限量就是個坑，坑的就是你這種人。」
戚驍白忽然站了起來。
男隊包廂里又掀起了新一輪混亂，戚驍白仍然坐在原處，沉默地看著被夏纓潑光的那杯水。
谷成禮微微一愕。
葉一鳴看到他小心地舔了舔唇，正以為他要開啟一個意義深遠的話題時，就聽到戚驍白以無比謙遜的態度問他：「女生吃醋了怎麼辦？」
映入戚驍白眼帘的就是一張清秀的小臉，正眼巴巴地瞅過來，燈光剛好灑在睫毛上，呼扇起來像是蝴蝶的翅膀。
戚驍白震了一下，神色越發複雜。
谷成禮做主把夏纓點的歌提了上來，一分鐘后，屏幕上出現五個大字——算什麼男人。
葉一鳴關了燈，寢室里只有戚驍白面前的手機發出一點微弱的光。
戚驍白心中一緊。被人誇獎對他來說是很尋常的事，但唯獨這一次，他感覺到一種輕飄飄的愉悅。
幾個隊員的臉色立刻有些難看。
他在市內訂了個自助式KTV，可以在包廂裡邊吃邊唱，因為男隊和女隊加在一起人數很多，所以分成了兩批。
他睡不著，睜著眼睛躺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問葉一鳴：「你真的把我的微信推給夏纓了嗎？」
忽然「啪」的一聲響，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戚驍白搭在車把上的手不由得攥緊，喉結動了動，吐出三個字：「不用了。」
男隊那兒玩得更起勁，唱歌、喝酒、搖骰子一樣不落，呼聲好像要把天花板都掀翻。
有幾個人「咯咯」地笑了起來。
一個不太高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夏纓嚇了一跳，脫口道：「在想戚驍白。」
車隊里有個人叫李常，來得比較久，卻一直處於邊緣地位，很多重要比賽都排不上場。他心中對戚驍白頗有積怨，對夏纓那樣的年輕姑娘也不大瞧得上。
夏纓抱著手機哀號，「據說太陽神這款發行量是最低的，我排了好久的隊，最後也沒買到。」
戚驍白不慌不忙地走到李常身旁，就在大家都以為他是來拿走水杯的時候，戚驍白忽然冒出一句話：「不去道歉？」
「夏纓想找你借個東西，我把你的微信號推給她了。」
經過這一小段時間的相處，他們都知道戚驍白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平時話少，大都是安靜又低調地坐在一旁。
夏纓抬起手：「道歉就不用了，該散的就散了吧，這裏沒有什麼好戲可以看。」
女隊隊長秋一冉似乎早就習以為常，巋然不動地吃著聖女果。
話音剛落，她頓覺氣氛不對，一回頭，就對上了戚驍白十分複雜的眼神。
「什麼問題？」夏纓蹲下來，認真地觀察車身。
戚驍白停下核心肌群的鍛煉，拿起手機看了看，沒有請求添加好友的提示。
「不過夏纓今天可以啊，沒想到她細胳膊細腿的還能這麼強悍，真是人不可貌相。」
夏纓挺直腰板，非常認真地說：「不行，我這個人很執著，不達到目的絕不罷休。」
戚驍白覺得有點像查戶口，但還是坦誠地說了：「我每天晚上回寢室還要訓練，時間來不及。」
眾人定睛一看，果然，肉眼看沒什麼問題的車輪在參照物的比對下，明顯地左右來回晃動。
這是這位少言寡語的天才運動員第一次主動跟她說話，但夏纓有點沒明白。
傍晚的小插曲沒給她帶來什麼影響，但她覺得需要跟戚驍白解釋一下那天「五指封印術」的誤會。
沒走幾步，他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對夏纓說：「要不……你換個人吧？」
夏纓關和*圖*書上包廂門之前，滿臉都寫著恥笑與不屑，更加刺痛了李常的自尊心。
「谷隊肯定很不甘心……」
不知過了多久，葉一鳴突然爆發出大笑：「小姐姐，你這個脾氣我喜歡！來來來，我給你糖吃！」他從包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收下這份見面禮，以後咱們就是兄弟了。」
葉一鳴已經進入夢鄉了，哼唧一聲，沒有回應。
葉一鳴把棒棒糖從嘴裏拿了出來，不滿道：「你在胡扯什麼？老戚那麼強，是禍害嗎？」
戚驍白怔了一下，落在圖片上的目光立刻變得暗沉。
大家看著前方的眼神逐漸變得奇怪，尤其是提起谷成禮時，帶著幾分同情。
葉一鳴沖完澡出來看到戚驍白正盤腿坐在床上發獃，不知道在想什麼。
葉一鳴哈哈大笑：「但是我真的見過一些有潔癖的小姑娘——哎，模樣就跟她差不多，白白凈凈的，還挺漂亮，一聞到鏈條油的味道就嗷嗷叫，那場面，別提多好玩了。」
夏纓笑眯眯地打開手機圖片，說：「Cath的這個太陽神玩偶，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午飯後，車手們回宿舍短暫休息，戚驍白看到了那個擺在床頭的玩偶，立刻把它塞進了行李箱中。
唯獨戚驍白，不鼓掌，也不說話。
「謝謝。」戚驍白重新直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黑漆漆的眼睛里沒什麼情緒，「但我不喜歡。」
「是又怎樣？」
戚驍白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言，徑直打飯去了。
他知道，很多時候，女生在KTV唱的歌都寄託了自己的思緒。
戚驍白轉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垂眸在自己的盤子上，出於禮貌，拿了根沒碰過的雞翅遞給她。
她思考得很投入，目光都是神遊的。
李常即刻呼吸有些困難，小心翼翼地問：「你……你都聽見了？」
「啊？」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夏纓眼睛里立刻重新燃起了光芒，她果斷打開葉一鳴的微信對話框，把截圖發了過去。
「我一直在收集Cath每年的限定玩偶，唯獨少了前年這一個，我好恨啊。」
「明白明白，他單方面挽回你，但你心如磐石絲毫不為所動……」
戚驍白提了提嘴角：「那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一群人抵達技術部的倉庫時，夏纓正在清點器械，中長的頭髮在後腦勺上隨意地綰了起來，耳朵邊掛著幾縷倔強的碎發。
「突然空降，一點消息都沒有，打亂下一次比賽的選拔，不是禍害是什麼？」李常翻了個白眼，「葉一鳴，我知道你跟他關係好，現在他又不在，我們說說也沒什麼吧。」
「我說你們能不能別成天腦子裡就這些東西？」葉一鳴頂著風，痛快地表達自己的不滿，「好好訓練不行嗎，有工夫盤算這些有的沒的，不如我向谷隊申請給你們再來一圈？」
「應該沒問題了。」在眾目睽睽下，夏纓把車子推到李常面前，挑著眉道，「試試？」
「什麼意思？」李常抱起了胳膊，似乎要把剛才窩的火發在她身上，「沒經過我的同意，你憑什麼把我的車胎拆了？」
方清如立刻瞪了她一眼：「不一樣，我跟顧長平已經沒關係了。」
「嗯。」夏纓露出漫不經心的笑意，好似想起了什麼，四平八穩地道，「對了，上一個說我只是個破修車的人，墳頭的草跟你這車一樣高了。」
李常舌頭打結，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眸光也是純粹的，在昏暗的KTV包廂里，發出淡淡的潤澤光芒。
「你在想什麼？」
夏纓擦了下嘴巴上的油，面不改色地胡扯：「我們在誇他年輕有為，帶隊有方。」
「剛剛就在了。」戚驍白推著車，漫不經心地走著。
葉一鳴拿餘光瞟他，發現他還是置若罔聞，便繼續啰唆：「怎麼說呢，我覺得今天正應了本大爺之前總結出的一個道理，表面溫柔的女孩子內心搞不好可以徒手拆車。」
嘩啦啦的水流沿著頭髮澆下來，李常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瘋了？」
李常愣了一下：「道、道什麼歉？」
可對於夏纓，大家的猜忌更多了，和戚驍白一比，這個夏纓名不見經傳，一點能拿得出手的地方都沒有。
夏纓嬌瘦的身軀站在龐大且密集的金屬器材前，有一種違和感。已經有隊員打起了退堂鼓，主動說：「我先找其他技|師修吧……」
李常反駁：「我騎著就覺得是車胎有問題。」
「你這又不是犯錯。」戚驍白頓了頓，怕傷她自尊，便沒有說後半句話——頂多算情難自抑。
已經有幾個隊員喝多了，勾肩搭背地抱在一起，也不知道在聊什麼，時不時發出古怪的笑聲。
劉亞歌慢悠悠地接過話頭：「戚驍白年齡比谷隊小，比賽經驗也沒有谷https://ｗｗｗ.hｅｔubｏoｋ•cｏｍ.coｍ隊豐富。」
葉一鳴眼珠骨碌碌轉，忽然笑了一下：「行吧，老戚是禍害。那麼訓練賽里成績不如他的，是不是承認自己連禍害都不如？」
新成員似懂非懂，迷茫地聽著。
「不用傳達，我聽到了。」
「哦……那沒事了，你吃飯去吧。」
頓時一片哀號。
戚驍白垂下眸，似在思考，目光純粹，毫不促狹地落在她身上。
戚驍白只能作罷。
一個半路殺出來的主將，一個不知深淺的女技|師，兩個人合在一起，攪得這段時間基地人心都浮躁了，於是有人私底下戲稱他們為「飛兔兩大禍害」。
夏纓有點驚訝：「你可真厲害，我還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自律的車手。」
葉一鳴掏出手機，舉到他面前。
她捋起右邊袖管，露出一截白凈纖細的手腕，上面還戴著女孩子喜歡的彩色珠鏈，她就用這隻手，握住車架下管，直接將整輛車子提了起來。
方清如：「沒什麼！」
夏纓看了一圈，目光定在戚驍白身上。
可到底該怎麼說呢？如果誠實地告訴他，自己把他錯認成了街頭小混混，會不會使得這尊大佛更加生氣？
「那你……」夏纓眼珠一轉，說，「你要不要今晚把車放在倉庫，我抽空給你保養一下？」
夏纓：「葉一鳴，這個玩偶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他思考了一下剛才的對話，再結合這條朋友圈，慎重地推斷出了一條結論——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女生吃醋。
女隊車手們立刻會心一笑，有人調侃：「葉一鳴，你不是要問我們開不開心，你就是要問秋一冉。」
夏纓放下水杯，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目光停在戚驍白這輛紅色噴漆的車上，問：「你怎麼不把車放在倉庫？」
夏沖就是喜歡他，車子也按照他的那輛做了個大概，怎麼換人？
夏纓二話沒說，把他的後車輪從車架上卸了下來，摸索了一會兒，說：「不是車胎，是輪圈歪了。」
「排隊，一個個做登記，免得待會兒亂了。」
「我就是看看，馬上還你，絕對不會弄髒弄壞……不會像那件衣服！我發誓！」
「我也是……」
「我不喜歡，所以不借。」
當夏纓正在釋放最後的輻條虛位時，李常越發感覺沒面子，不甘心地嘟囔了句：「不就是個破修車的嗎，跩什麼。」
一直到十二點，他們才散場。
「還真是。」
「向夏纓道歉，向女隊道歉。」戚驍白雙手插兜，大半張臉隱匿在陰影里，彷彿散發著危險的戾氣。
可此時此刻，他像變了個人似的，強大的氣場壓迫在每一個人頭上，明明沒說什麼重話，卻令李常忍不住冷汗直冒，彷彿他是個會吃人的魔王。
她有了個大胆的猜測：「你的太陽神難道是女性送的嗎？」
李常徹底醒酒了，甚至不敢和他深黑的眸子對視，顫抖著「嗯」了一聲。
「嗯。」
被他說中了。
飛兔基地的寢室是兩排小樓，中間用過道連著，一邊住男生，另一邊住女生。
不知過了多久，一直沉默的劉亞歌發出一聲怪笑，譏誚道：「好一個用實力說話，谷隊別光跟我們說這些啊，不如也跟那位新主將傳達一下？」
夏纓不是很想去，但出於未來工作的考慮，她還是放下了手裡的盤子，說：「好吧。」
夏纓點開照片一看，立刻從床上坐了起來，把旁邊的方清如嚇了一跳，手裡的營養搭配表都掉了下去。
葉一鳴不知何時湊了過來，圓圓的眼睛很亮：「你倆聊什麼呢，我聽到了顧經理的名字。」
夏纓沒有阻攔，直接去查看面前的第一輛車。
他抬起頭，目光迷濛地掃視了一圈，忽然定在了夏纓身上。
李常後知後覺，自己居然在公共場合被一個女孩羞辱了？他心裏窩火，要去攔她，卻被葉一鳴和谷成禮等人鉗制住。
夏纓咬了咬牙，這可是她離夢寐以求的太陽神最近的時刻！
葉一鳴：「啊？這個不是我的，是老戚的，你可以找他借。」
戚驍白長腿往床上一伸，回道：「眼不見為凈。」
夏纓有點焦慮，大拇指和食指下意識地捏著嘴唇。
「咦？」葉一鳴好奇地湊了過來，「你在食堂是不是跟夏纓說了什麼，她走的時候表情很失落，我剛剛還看她發了個朋友圈。」
「鏈條澀了，想去上點油。」
「哦……」
谷成禮覺得自己這個當隊長的沒有起好帶頭作用，這麼為難一個小姑娘，很失職，立刻轉過身對全體成員說：「今天晚上增加訓練，一個都不許跑。」
李常瞪他一眼，不敢再亂說話了。他也就是發發牢騷，傾訴一下自己的不滿，並沒有想讓戚驍白本人聽見啊！
今天訓練過後，以劉亞歌為首的幾個隊員，相約去倉庫保
和圖書養一下車子。
公路車時速很高，晚上又看不清路面，大家都不敢騎太快，很快就被他們拉開了距離。
「抱歉。」他果斷拒絕，「這個不行。」
方清如是飛兔車隊的營養師，比夏纓大了幾歲，跟顧長平有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夏纓很久以前就認識她了。
夏纓知道他自律，但沒有想到會自律成這樣，即便左右兩邊的人已然喝到放浪形骸，他仍舊不受影響，平靜地吃著自己的飯，喝著面前的一杯清水。
這時候，夏纓剛好啃完了戚驍白給她的第三根雞翅，擦了擦手說：「那我就給大家唱一首吧。」
夏纓立刻看到了他，招了招手：「戚驍白，我有事找你。」
「嗯。」
他現在沒水喝了。
夏纓和方清如跟在女隊這邊。
夏纓神色緩和下來，接過糖：「謝謝，衝刺車手葉一鳴。」
夏纓越過人群，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其他成員也來了興趣，他們不知道那個瘦瘦的小姑娘會怎麼處理這種狀況，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一併跟了過去。
她已經看出大部隊並不是來修車，而是來看熱鬧的。雖然沒有發火，但看上去也並不開心。
很快就定位到有問題的輻條，她馬上拿起工具來平衡它們之間的張力。
「你不吃？」
葉一鳴體貼地拍拍李常的肩：「你也別太難過，按照這個標準，我隊基本上都是禍害不如。」
夏纓鬆了一口氣，嘴角笑出兩個小酒窩：「那就謝謝你的體諒了。」
戚驍白也不說再見，就「嗯」了一聲，推著車往男寢走。
維修倉庫里一片沉寂，沒有人接話。
「後輪車胎不太行。」李常盯著她。
「你怎麼了，偶像官宣戀情了嗎？」
戚驍白的聲音忽然在隊伍最後方響起。
「我的意思是……」夏纓深呼吸一口氣，艱難地道，「我正好要找你，有件事想跟你解釋一下，不是字面上的『想你』。」
夏纓直直對上他的視線：「看不出來嗎，我在幫你修這輛車。」
葉一鳴安慰他：「李常就是欠，我都差點沒忍住揍他，你別把這種垃圾放在心上。」頓了頓，又說，「雖然隊里有他這樣的智障，但不代表其他隊員也這樣，你放心吧，飛兔整體素質還是可以的。」
李常喝多了，臉和脖子都漲成了紅色，不知道跟旁邊的人說起了什麼，手裡的酒杯都摔碎了。
同時向她推薦了聯繫人「戚」。
但她不知道的是，男寢那邊，葉一鳴轉頭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戚驍白。
「哦。」夏纓啃了口雞腿，瞭然道，「跟你和顧長平一樣。」
「啊……」
他打開音量，把手機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繼續健身。
新任首席技|師是女的這件事，就像男隊新主將是戚驍白一樣勁爆。這兩件事如同兩把火，很快燒遍俱樂部上下。
「別說了。」谷成禮忽然發話，掃了眾人一眼，「現在說這些有意思嗎？想上場就努力訓練，運動員用實力說話，不要怨天尤人。」
葉一鳴「哦」了一聲，壓根沒懷疑，還很熱情地提議道：「夏纓，你跟我去隔壁坐一會兒吧，趁著這個機會讓大家都熟悉熟悉你。」
夏纓自己都沒有想到，很快她又找上了戚驍白。
沒想到，對話到這裏還沒結束，夏纓又問：「你傍晚來倉庫是要上鏈條油對吧？」
望著前面越來越遠的背影，後面幾個隊員逐漸掉隊，氣喘吁吁地說：「他們兩個怎麼這麼拼啊？」
夏纓不快地看著他。
劉亞歌很不滿：「我就是想來修個車，為什麼也要跟著增訓？」
「對。」
「你還不睡嗎？」葉一鳴說，「明天還有早訓。」
夏纓顯然沒料到這個答案，愣了半天：「為什麼？就只是一個玩偶呀……」
是李常的。
托戚驍白的福，她這幾天仔細地研究了一下車手們的資料，葉一鳴樣貌不錯，眼睛又圓又大，很好辨認，沒想到還是個活寶。
戚驍白仍呈打坐狀，沒吭聲。
但直到他洗完澡，準備睡覺了，手機仍然靜悄悄的。
他好像跟其他人不在一個世界里，安靜地坐在一旁，極短的黑髮剛至額頭，露出完整的眉骨和眼睛。
「沒辦法，誰叫我們有個騰空而降的主將呢。」
第二天中午，訓練結束時男隊像脫韁的野馬一樣衝進食堂。
李常愣了愣，半天沒吭聲。
她沒有放在心上，轉頭跟葉一鳴聊天去了。
「我習慣推回寢室里。」
吃了沒一會兒，葉一鳴忽然探頭進來：「各位姐姐妹妹玩得開心嗎？」
夏纓現在就站在過道中間，來回地踱步。
重新裝上車胎，組進車架里，然後，夏纓做了個讓所有人震驚的動作。
戚驍白蹙了下眉，沒拿到衣服，就改要車了？現在的女孩子，都這麼執著的嗎？
她看到這麼些人結伴而來，並沒有hｔｔｐs://ｍ•ｈeｔｕｂｏok.ｃｏm•cｏm驚訝，只是微微眯起眼，飛快地統計了一下人數。
新來的車手不懂，傻乎乎地問：「怎麼了，這兩人有過節？」
「嗯？」
不知道這個玩偶到底有什麼特別，戚驍白從她眼中看到了祈求。
她隨手從桌上拿起一個水杯，不卑不亢地沖李常走了過去，果斷地倒在了他頭上。
夏纓捏了捏車胎，堅定道：「車胎是好的。」
混亂的包廂重新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屏息朝他看過來，不知道一直降低存在感的人為何突然有了動作。
「你認識我啊？」葉一鳴笑容很爽朗，語氣卻賤兮兮的，「我有這麼出名嗎，是不是因為上個賽季表現太出色了？唉，我都說不接受採訪了，經理還是要給我安排，真沒辦法，煩！」
夏纓像彈奏豎琴似的，纖細的手指在金屬輻條上挨個測試，意外地靈活，彷彿被她觸摸的不是冷冰冰的金屬器械，而是細膩的藝術品。
她費勁地擠出笑容：「就這樣？」
一口氣不帶喘地、輕快地掂了掂。
夏纓把照片放大，拿到方清如眼前：「清如姐，你看，Cath家前年限定的太陽神玩偶。」
「女人就應該胸大屁股大，讓男人看著賞心悅目，不然還能叫女人嗎？」他晃著醉醺醺的身體，口齒不清地跟旁邊的人說，「看看我們女隊的那些姑娘，大腿肌比我的還發達，一個個都跟男人似的，送我都不愛要！」
求生欲令隊員們閉起嘴。
「哦。」戚驍白欲言又止，「什麼事？」
「你能原諒我嗎？」夏纓迎著他的視線，試探著問。
等其他人推著車子走了，他才抬起目光在夏纓身上頓了一下，然後移開。
李常額上冒汗，戰戰兢兢地接過車，頭一次覺得自己的愛車有如千斤重。
方清如看了下照片，又看了看夏纓床上擺著的一排，果然長得很像。
葉一鳴又跟秋一冉說了一會兒話，就帶著夏纓去了隔壁包廂。
夏纓就發了一行簡單的文字：「唉，還是錯過了。」字裡行間都透露出濃濃的悲傷。
晚間增訓，戚驍白和谷成禮兩個人像打了雞血，完全沒有訓練一天的疲憊，帶頭沖在了最前面。
夏纓感覺到背後方清如火辣辣又八卦的視線，趕緊點頭：「對，我一直在收集這個系列的玩偶，唯獨這個太陽神沒買到。」
他騎上去，蹬了幾下，小聲說：「行吧……謝了。」
戚驍白頓了片刻，不太願意多說：「我不想借。」
剛才譏笑他的幾名隊員立刻背後汗毛倒豎，驚恐地回頭：「你什麼時候在這兒的？」
一首歌唱完，男隊隊員們紛紛給她鼓掌，客套地誇她唱得好，夏纓也不怯，照單全收。
過了一會兒，收到回復。
夏纓笑了。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夏纓嘆了口氣，她心心念念的太陽神，要是能摸一下就好了。
維修倉庫里頓時充滿了火藥味。
但是，至少他還有過去的成績可供佐證。
戚驍白這才懨懨地收了手機，鑽進被窩裡。
那是他的玩偶沒錯，但也是他最不想提起的東西。
隊員們通通閉嘴。
夏纓悄悄問方清如：「葉一鳴和冉姐是什麼關係？」
「都上完了？」
葉一鳴額角的青筋一跳，從剛才李常說女隊開始，他就忍著慍怒，此刻終於忍不住，捋起袖子想上前把他揍醒。
「增訓結束，他們說要去吃點東西。」
她動作敏捷、熟稔，毫不拖泥帶水，調整輪圈是比較細緻的活兒，但在她手裡好像按了加速鍵，解決得又好又快。
這是什麼邏輯？夏纓眨眨眼，發現這個人真的很難懂。
「不管我騎不騎這車，都會把它修好。」夏纓指著調圈台上的參照物，一字一頓地說，「輻條張力不齊，導致偏擺。」
戚驍白一進去就看到了夏纓，她正在跟營養師說話。不知道聊起什麼愉快的話題，兩個小酒窩就沒消失過。
李常青著臉，甩開他的手，忍不住嚷嚷：「本來下一場比賽我應該可以上場的，結果他一來，硬生生佔據一個名額，我看他就是禍害！」
「我說了車胎騎著不對，你非要說輪圈，這車是你騎還是我騎？你到底會不會？」
多半是前女友送的，雖然不喜歡，但又不想讓別人碰，也可以理解。
谷成禮已經從剛才劍拔弩張的氛圍中走出來了，主動向她道歉：「對不起，我們隊員不應該那樣說話的。李常，過來道歉，明天你再多加十圈。」
谷成禮沒理他。
至此，飛兔男隊的車手們總算明白了，這個新來的主將只是不善言辭，但並不代表他沒有脾氣。
她迅速把車胎拆掉，將光禿禿的後車輪放在調圈台上。
夏纓：「謝謝。」
可能是夏纓眼中的真摯打動了他。
夏纓瞥了他一眼，有點奇怪，剛剛還好端端的人，怎麼現在眉頭皺得wｗw•heｔｕbooｋ•ｃｏｍ.coｍ這麼厲害？
他們兩人的格格不入終於引起了別人的注意，作為包廂里唯一的女性，夏纓被他們起鬨唱歌。
戚驍白立刻想起那天沾在後背的五爪印：「我猜不會。」
「你不知道嗎？你手上那個，名字叫太陽神。我有月亮女神、大地之神、天空之母……這些不好買的我都有，你要是感興趣，我的那些也可以借給你。」
「不然呢？」
偏偏兩個人都有自己的脾氣，聽到了這些議論后仍然表現得漠不關心，絲毫不生氣的樣子。
戚驍白拿著杯子重新坐回自己的小角落。
葉一鳴嘿嘿一笑，端著自己的盤子進來：「我們那邊太鬧騰了，我可以在你們這兒坐一會兒嗎？」說完餘光不停地往秋一冉那兒瞟。
「我沒亂說話，聊天嘛，就是圖個放鬆。」李常厚著臉皮笑道，「谷隊，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等我們拿獎了，出名了，肯定大把的漂亮姑娘投懷送抱，到時候我可得好好挑幾個。」
原來這就叫作絕望。
夏纓意外了兩秒，隨即大方地接下雞翅，安靜地啃了起來。
看在戚驍白眼裡，卻平白多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夏纓一字不落地聽見了，她手上動作一頓，慢慢地把輪子從調圈台上取下來，眼眸中帶著冷淡的意味：「你的車輪，我已經修好了。」
路上，他見都是自己人，於是敞開了說：「我們訓練時要忍受一個禍害，訓練完了要去找另一個禍害，說到底還是我們最慘哪。」
「在你背後印五指印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把你認錯了，很對不起。」
「谷隊和戚驍白，這兩人還真是……」話裡有話，隱在了後半句。
回到基地時，整個城市都已經入睡。
戚驍白始終沒說話，也沒什麼表情，早就坐到一旁，自己開始抹鏈條油。
戚驍白微不可察地抿了下唇，謙遜地說：「還行。」
嗯，是他的杯子，和他喝了一半的水。
更多的人是懷疑，她那個細胳膊細腿，根本不像個器械大師。
戚驍白看著她豁然起立的背影，喉結動了動，心裏生出一種無法名狀的情緒。
葉一鳴還有些詫異：「你怎麼把它收起來了？昨天夏纓還說想看看這個丑玩意兒呢。」
倒不是想和他坐在一起，只是覺得他身旁更清靜。
他本想一口拒絕，但看到夏纓嘴角兩個明晃晃的小酒窩，又重新斟酌了一下語言：「不好意思，車子我剛保養過，暫時不需要再保養了。」
好在戚驍白並不在意這些，包括劉亞歌剛才赤|裸裸的挑釁，好像都不痛不癢，他的神色始終自然，彷彿基地旁大海的風景都比他們的談話更有吸引力。
走過她身邊時，戚驍白放慢了腳步。
「葉一鳴在追她，但是還沒成功。」
戚驍白腦子裡忽然閃過葉一鳴之前說的話：「以後憑這個印記重逢，再見面就會找借口要走這件衣服了。」
過了一會兒，包廂里才陸續有人說話，但大家都心有餘悸，無法忘記剛才短短几分鐘內戚驍白的變化。
「那件衣服拿來我幫你再洗一下吧？你要是介意，我也可以賠一件新的給你。」
戚驍白橫空轉會，還直擊主將席位，就算他之前在比賽中表現優秀，也無法說服所有人接受。
夏纓毫不掩飾眼睛里的失望之情，但轉念一想，他總有一天要修車的，到時候再研究也不遲，於是拍了拍他：「行，那我不耽誤你的時間了，你上去吧。」
葉一鳴「嘿」了一聲：「你抖什麼，剛才罵人家禍害的時候不是很威風嗎？」
「你很喜歡那個東西？」他忽然微微彎下腰，湊近一點和她說話。
他沉默地看著沒有絲毫提示的微信，垂著眼皮，發梢上還掛著水珠，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不是不來嗎？」
「太陽神？」
「醒了嗎？」夏纓冷漠地看著他，「樓下就是商場，走啊，姐姐買條超短裙送你。自個兒回去偷偷穿，別出來丟人現眼。」
葉一鳴一愣，怎麼回事，他跟那位女技|師很熟嗎？
夏纓平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在這樣的目光下，李常竟然有一點無所適從。
谷成禮斥了他一聲：「李常，別亂說話。」
夏纓頓時泄氣，莫名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而且戚驍白就跟夏沖說得一模一樣，十分不善言辭。
夏纓忽然伸出手，把他攔了下來。
戚驍白的神情終於出現一絲波瀾，他眉頭蹙起又展開，再蹙起，如此反覆好幾輪，終於側過頭，眸中閃著微妙的光。
葉一鳴蹬了一圈車，靈活地繞到戚驍白旁邊：「老戚！鏈條油你自己弄還是讓那個新來的技|師幫你弄？你猜她會不會抹得到處都是，然後撂挑子不幹了？」
他有點緊張地放下盤子，正襟危坐地盯著屏幕，莫名想知道夏纓準備唱什麼。
「那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