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姓邱，耳朵旁的那個邱。」要紅只好回答。

「不是都告訴你了嘛，他們家沒錢了。那姓周的錢也沒給我，我被他忽悠了，我這才考慮要走的嘛。」佳楠說。

「哦，她是……她……」佳楠一時間編不出來。

一聽到這句話，佳楠心想，這下麻煩了。

佳楠一直拉著要紅走出小區，才大喘一口氣。

「嗯嗯，還行。」佳楠乾笑。

「哎，合同有什麼的呀？要賠多少錢我賠就是咯。我跟你講啊真真，我現在是真缺一個靠譜的阿姨。就剛才那個阿姨……」周母說著，悄悄指了指家裡那個方向，「本來一直都挺好的，最近不知怎麼迷上買彩票了，還問我借錢，還從買菜的錢裏面揩油，還偷吃雞蛋，你想不到吧？家裡一直吃蘭皇蛋的，三塊多一隻呢，她自己晚上偷偷煮了吃掉哦，然後拿普通的雞蛋混到蘭皇蛋的盒子里，早上煮給我和你伯父吃。我們一吃就吃出來不一樣的呀。蘭皇蛋的蛋黃有點發紅的，很香的，普通雞蛋的蛋黃是黃的，而且也不香。我跟你伯父發現了，也只好先不作聲呀，這種事情當面揭穿大家都沒面子的呀，你說是吧？我就在想，什麼時候能找到個好阿姨，就把現在這個阿姨換掉。中介跑了幾趟了，就是找不到稱心滿意又放心的呀。找阿姨嘛，最好就是熟人。真是老天保佑哦，今天就正好碰到了。我一看小邱的面相就覺得喜歡，我們是有緣分的呀，哎呀，就一起去家裡坐坐嘛……」

佳楠不吭聲了，知道這事不由得她了。

佳楠想著想著走神了，臉上還泛起桃花。

哦，原來是要炫耀她的「小狼狗」。佳楠只好從命，知道女人在這股勁頭上的虛榮心要是不被滿足，是會抓狂死的。

「好，好，改日再來拜訪。先走了哈，伯母您保重，代我問候伯父，您二位都保重，保重。」佳楠欠身了又欠身，若不是礙和*圖*書於肚子，幾乎就要給老太太鞠躬了，然後拉著要紅緊步走了。

「哦，是這樣啊，這麼巧啊，那更要到家裡坐坐了。」

「不是不是，都沒結婚，哪來的婆婆？」佳楠沒好氣。

佳楠深呼吸一口，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把事情的原委講了一遍。

「我們真不是客氣……」

「我看你面相好，人乾乾淨淨，又是我們真真的老鄉、熟人，不如你到我們家來做吧？我出你七千，管吃，管住。」

「呀，這麼巧呀，真真你在這裏還有老鄉啊，我記得真真你是蘇州的是吧？這位老鄉也是蘇州的吧？怎麼稱呼？」

「那，這樣，我留電話給你們，你們打給我啊，什麼時候來都可以，我天天待在家裡也寂寞的，你們一定要來啊。」周母說著從口袋裡拿出兩張卡片，一人一張遞給佳楠和要紅。

「哦，這位是我的老鄉，老鄉。」佳楠搶著解釋，同時手指暗暗在挽著要紅的胳臂上掐了一下。要紅於是心領神會地保持沉默。

「楠楠你聽我說呀，其實啊，我要是在那姓周的老太身邊幹活，你還多一道保險呢。那邊有個什麼風吹草動，我都能及時告訴你。他們周家到底什麼情況，我也可以給你摸一摸底。楠楠啊，你懷個孩子都能賺一百萬呢，姐姐每個月辛辛苦苦幹活才掙幾千，你想想，姐姐得沒日沒夜地干多少年才能賺到你那個數啊？你發財，得帶著姐姐啊。」

「那……什麼情況啊？」要紅一臉懵圈。

佳楠發現，周母的氣色也比上回見面好了很多，看來這還沒出生的「孫子」確實是一劑強心劑。

「唉，我今天找你本來是想讓你幫我理理思路，到底是走是留，現在這麼一攪合，腦子更亂了。」佳楠嘆氣。

「剛才那個，是你婆婆？」要紅問。

「楠楠，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答應你，一定不會給你說漏嘴的。我到大上海和*圖*書來做事這麼多年了，這點事還搞不定嗎？我看那老太太慈眉善目的，家裡就兩個老人，也沒什麼多的事情，給我七千，說實話，我很心動，你知道我現在那個東家，摳得要死……」

「那你們來嘛，小邱也一起來嘛。」

要紅送佳楠去打車，路上一直沉默著。臨分手了，她忽然來了一句：「楠楠，那周先生……真的答應給你……一百萬？」

周母從上一回的「吳女士」升級成了這一回的「伯母」，心裏一高興，便跟佳楠說：「別客氣啦，你是我孫子的媽，就等於是我女兒，我們家就等於是你自己的家，你隨便來，不要客氣。」

小朱認真站崗，目不轉睛，對挽著胳膊走過去的兩姐妹視而不見。

「哎呀，那是不是……真真？真真，真真……」忽然一個聲音在不遠處急急地喚。

「那啥……伯母……真不打擾了，其實……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是來找我老鄉有點事，我們真有事，改天再來看您好不好？」佳楠求饒。

「瞧瞧人家，多專業。」表姐的眼神變回十五歲少女。

「我就在這個小區工作。」要紅替佳楠說下去。

佳楠見到了表姐嘴裏「神氣的小朱」，才知道人是需要審美這種東西的。這小朱，除了身高一米八，並無任何過人之處，長得嘛，不難看，但絕對稱不上好看，離帥氣更是還有五條街，看上去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三十歲男人，穿一身保安制服，頭腦簡單，四肢也不見得多發達。

「姐，你怎麼能這樣啊？你這是給我添亂啊……」

佳楠想掐要紅的胳膊已經來不及了，要紅臉一紅，已經滿臉默認。

「楠楠，有句話你肯定聽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爛船還有三斤釘。我看他們家還住在那種房子里，還給得出一個月七千塊工資，多少有點油水可撈。我……我有點想去做。」

「伯母，這不成這不www.hetubook.com.com成，我老鄉，邱姐，她和原來那東家合同簽了三年的，她老家還有孩子，她顧不過來的……」

卡片上印著「周吳香雲」四個字，下面一個電話號碼。

盤頭阿姨點頭應允，走之前看了佳楠和要紅一眼。

「哦，小邱，小邱。」佳楠又搶著說，試圖糊弄過去。

兩人走過崗亭之後，佳楠松下一口氣，這才有心思好好打量這傳說中的陸家嘴一號。幾棟樓宇，氣派是氣派得沒話說，霸據一方寶地，門窗玻璃都顯得比別處的硬氣，頗有點欺負人的架勢。整片社區，綠樹茂密，空氣清新，有若干推著童車的少婦和老人在樹蔭下散步。有錢人的地盤到底不同啊，佳楠想，老人、孩子，乃至保姆都穿得山青水綠。

「總而言之，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我接手這檔子事也是不得已，一是幫那位老兄一個忙，二是順便賺點錢。要紅姐，你可千萬替我保密，這事可不能讓舅舅舅媽知道。還有，你可千萬別去周家做什麼阿姨，絕對絕對不能去，不然情況就更複雜了，我可承受不起。」

佳楠一怔，沒想到表姐要紅一路沒吭聲，原來一直在琢磨這個事情呢。虧得她剛才多了個心眼，沒敢說五百萬，只說了一百萬。就一百萬也把表姐要紅震得夠嗆，心事重重地安靜了一路。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誰不活得蠅營狗苟，誰還不是為個財字？

「叫我周太就好。」周母對要紅說，「你考慮好了給我打電話哦，我們家裡伙食很好的，請了專門的廚子天天來做飯的。」

「嗯嗯。」要紅唯唯諾諾，神色間卻透出心動。

「小邱呀，蠻好蠻好，既然是真真的老鄉，就是自己人，都到家裡坐坐吧，不知小邱是做什麼的呀？」

佳楠兀自恍惚著，只聽周母又道：「我每天下午這個時間出來散步。沒想到今天就碰到真真了，哎呀，你來也不打個電和_圖_書話，好給你準備吃的哎呀，來，來，快到家裡來坐，這位是……？」周母看向要紅。

「啊呀，真的是真真啊，你怎麼來啦？你看你，挺著個大肚子，還來看我。我跟列安說過，讓你好好休息，沒事不用來看我的。」周母兀自說著，一手挽住佳楠，一手便往佳楠的肚子上摸去，「時間過得真快，五個月了吧？上次吃飯的時候還只有四個月呢，我的寶貝孫子哎……」

怎麼會在這裏撞見周吳香雲女士的？她暈頭暈腦地想，難道有這麼巧，老周家的房子也在這個小區？是哦，好像依稀記得他們說過，住在陸家嘴。唉，上海的黃金地段就這麼幾處，有錢人也愛扎堆……

「六千。」要紅答。其實只有五千，她下意識地多報了一千。

「可是姐……」

「小秋？是姓秋？還是名字叫小秋呀？秋天的秋嗎？」周母不依不饒，看著要紅。

佳楠剛想拒絕，要紅已親熱地挽住她的胳膊，「哎呀，去看看嘛，你來上海也沒好好轉過吧？我跟你說，那個陸家嘴一號，是上海最貴的地段，可贊了。就幾步路，我帶你去看看，你現在孕中期，也要適當走動走動。正好今天小朱當班，我帶你去看看他站崗時那副神氣的模樣。」

佳楠不知怎麼就想到了周列安。列安也三十歲，也有一米八，本來也不覺得他好看到哪裡去，這一對比，那列安可算是美男子了，或許這就叫作「相形見帥」。更重要的，列安可是清華和劍橋的高材生，頭腦發達，四肢嘛，也不見得簡單，最主要的還是氣質，氣質決定一切……

佳楠還是乾笑。又是小豬，又是老孫的，都能整一出《西遊記》了。

「我說我看人還是蠻準的，你這一雙手，一看就是經常做事情的。」周母一邊說一邊拉起要紅的手，要紅怯怯地縮了一下。

佳楠都嚇傻了，半天都反應不過來「真真」現在是自己的名字。和-圖-書

這番話說得表姐要紅心頭一熱，馬上說：「哎，那太好了，楠楠啊，今天反正時間還早，我帶你去我們小區轉轉吧，就在這附近。」

「我沒猜錯的話，小邱，你在這個小區，是做家政工作的吧？」周母這時對要紅說。

佳楠和表姐要紅從金茂離開的時候，佳楠出於歉意，對要紅說了幾句：「姐，我的話也只代表我的想法。你的事情，還得你自己拿主意。你要是真的想做你剛才說的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需要我幫什麼忙儘管說，如果要去醫院取環什麼的，我陪你。」

「不坐了不坐了。」佳楠趕緊說，「不打擾您休息。」

要紅沒說話，沉默了一會兒，勉強點了點頭。

「可是……那個……」佳楠已經招架無力，「實在是不好意思啊，伯母，今天其實我和邱姐是真有其他事情，我們現在必須要走了呀，真的不能去家裡坐了。改天，改天我一定來看您，好吧？」佳楠此刻只想快快脫身，一邊說一邊暗地裡掐表姐要紅的胳膊。

佳楠下意識地回過頭去，一眼看到一名老婦人正在保姆的陪同下朝自己走來。這……這不就是……周列安的母親？！那保姆，可不就是那盤頭阿姨？！天哪，真是冤家路窄。佳楠嚇得一下呆住了。周母和盤頭阿姨是佳楠近期在世界上最怕的兩個人了。

「沒事的啦，不要客氣。」周母轉而對盤頭阿姨說，「你先回去，準備些水果點心招待客人，真真陪我散會兒步，我們一下就回來。」

「對了，冒昧問一下哦，你們東家一個月給你多少錢？」

「你看那肩是肩，腿是腿，那身高，可不比老孫高出一個頭？」要紅的丈夫姓孫。

「想啥呢？」表姐要紅推推佳楠，湊到她耳邊悄聲說，「是不是覺得咱小朱特帥？」

「真他媽的。」佳楠忍不住對著空氣罵了一句。

「哦，哦，是啊，我們得走了，不好意思啊太太。」要紅跟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