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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聰。」佳楠終於打斷對方，「我不能跟你去。」

「你讓我考慮考慮吧。」最後她只能這麼說。

佳楠反觀自己，穿著孕婦裝、平底鞋，臉上一點妝都沒化，戴著一副圓圓的眼鏡，實在是一點看頭都沒有。

「你看呢，好不好？」佳楠有點諷刺。

「那你考慮好了跟我聯繫。」陳聰到底克制了不快，平靜地說，「也就是這個月內，我就走了，你得抓緊了。」

三個月沒見，佳楠發現陳聰變了樣，不再是那個焦頭爛額備考找工作的大學男生模樣了。如今的陳聰，三七分的頭髮梳得蠟光，條紋襯衫一絲不苟，褲腿筆直，皮鞋鋥亮，一副精明強幹的企業精英模樣。

「我不想出國。」佳楠只能這麼說。

然而有一瞬間她自己也恍惚了一下：她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呢？供她吃住、給她錢的周列安，算是她的什麼人呢？

「怎麼樣？孩子……還挺好的吧？」

佳楠聽著，覺得陳聰描述的異國生活前景似乎很小康。但，他的話能全信嗎？她還能信任他嗎？m.hetubook.com.com

「還行，租了個房子。」

佳楠一邊對答，一邊心想：何必呢，沒一句真話，這見面的意義何在？她覺得自己也是夠糊塗的，沒想清楚見面的意義和目的就來了。難道她挺著個大肚子，打車穿過半個城市來見這個曾經拋棄她的男人，就為了跟他扯一大堆謊？

「就接了點設計的散活兒。」

「……所以，等上海的實習結束后，我就直接從這兒飛布宜諾斯艾利斯了，到那裡會負責整個B.A. Branch的行政工作。家屬一起走，公司發補貼，帶一個家屬的，可以申請一房，帶一個大人一個小孩，可以申請兩房，兩房每個月有一千五百美金的補助，餐飲補助每人一頓五美金標準。我去到那邊之後會組建一個華人員工食堂，建立員工社區 ……」

「為什麼？」陳聰滿臉不解，眼裡明明白白寫著：我為你創造的福利難道不比你單身一人在這邊打工要強？緊接著他明白過來，眼中浮起怒意，「你是不是有heｔuｂoｏk.coｍ.cｏm別人了？」

陳聰一見佳楠，第一句話是：「你把頭髮剪了？」

可是……可是什麼呢？她想不清楚。

事實上是，她有點不捨得那五百萬。可是，周列安現在又沒錢，那五百萬多渺茫啊……佳楠努力克制著，不讓心裏的念頭浮現到臉上。

佳楠愣著，還不知如何反應，陳聰已經走了。

曾經她喜歡陳聰，很大一個原因就是他嘴甜，話說得她心裏舒服。只是現在想想，這種人多可怕，他可勁地誇你，可誰知道他心裏真的怎麼想的？說幾句好話一點成本也沒有，花言巧語提供一點情緒價值，就能換別人真金白銀的付出，太划算了。

佳楠一愣，隨即說：「哦，是啊，洗頭方便。」

「不知道。」就不告訴你是男孩。

佳楠點點頭。

「找的什麼工作？」

他們在一家茶餐廳見面，陳聰先到，點好了飯菜等她。

片刻尷尬的沉默，而後陳聰問：「最近有在工作嗎？」

佳楠無語地看著陳聰，他可真會替她做主啊。

不過此刻，佳楠的腦ｍ.heｔｕboｏk.cｏｍ•com子還沒那麼清楚。阿根廷、五百萬、巴黎、單身媽媽……這些詞語彼此揪鬥著，在她腦子裡扭成一團深黑色的煩惱。

「阿根廷醫療福利挺好的，我打聽過了，前幾年過去的員工，有好幾個家屬都是在那邊生的孩子，落地就是阿根廷身份……」

「想過取什麼名字嗎？」

「那你為什麼不跟我走？」陳聰逼問。

「收入夠用嗎？你住哪兒？」

「還沒。」想過一大堆，就不告訴你。

遐思之間，只聽陳聰已開始侃侃而談他自己的近況。

「是啊，不然怎麼生活？」佳楠還是淡淡的。

「佳楠。」陳聰走了兩步，又回身來說，「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我今天說的話，因為講真的，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做單身媽媽，這對我們孩子的成長是沒有好處的，你說是嗎？」

一年半載后，佳楠回想起這一天，會終於看明白，陳聰這人有多社會、多精怪，軟硬兼施，利誘威逼，忽熱忽冷，試探不成，又以退為進。滿滿的套路都不是出於愛她，而是出於佔有和控制和*圖*書。

「回頭我們一起想想。」

「沒有，你說什麼呢！」佳楠疾口否認。

「阿根本簽證很難申請的，所以我打算先替你申請美國簽證，有了美簽再申請阿根廷簽證就很容易了，最快一個禮拜就能下來。我們這一批員工的簽證都是我經手的，已經輕車熟路。你回頭把證件和材料傳給我，我全部幫你搞定。」

「那行，我下午還有工作，先告辭。飯你慢慢吃，賬我已經付過。」陳聰說著站起來。佳楠看到他盤子里的食物幾乎未動。

陳聰訕訕的，看一眼佳楠的肚子，說：「五個月了吧？知道男孩女孩嗎？」

佳楠心裏亂了。說實話，陳聰說的前景，對她很有吸引力。如果跟陳聰走，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結婚、生子，一家三口整整齊齊的，在巴黎生活，午後在香舍麗榭大街上散步，夕陽的金光灑在埃菲爾鐵塔上，她和陳聰並肩走著，推著童車，童車裡坐著他們的孩子……這幅畫面想想就令她覺得人生無憾。

我們？從懷上到現在，你出過一分錢、一分力沒有？現在想起來孩子有你和*圖*書份了？佳楠沒吭聲。

「出國有什麼不好？阿根廷雖然經濟不如從前，氣候環境還是很好的。我會西班牙語，到那裡生活沒有困難。而且，那也只是個跳板，華歆現在發展得很快，歐洲也有很多branch，我在南美幹個兩三年，就可以申請調到別的國家去。我們可以去法國，巴黎。你不是最喜歡巴黎了嗎？我們一起看的伍迪·艾倫的電影，《午夜巴黎》，你還記得吧？」

「從沒見過你留短髮，還挺好看的。」陳聰說。

她究竟是舍不下那五百萬，還是說她其實對陳聰沒有辦法再真的放心？他嫌棄她的時候，可以決絕地不告而別；他需要她的時候，又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回來找她。萬一到了國外，他又變心了，她該怎麼辦？

陳聰不太高興了，看著佳楠，眼睛在說：你還要考慮？看看我這外在條件，這相貌，這身高，這學歷，這工作，現在隨便到大街上拉一個單身女人，說要帶她出國，跟她結婚，看人家要不要考慮。

佳楠笑了笑，沒說話，好不好看她自己心裡有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