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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五百萬，她不要了。要不起，還不行嗎？

好吧，像是完成了一個奇怪的心愿，佳楠長嘆一口氣，揚手攔了一輛路邊的計程車，坐上車離開。

陳聰又笑了，「就知道你要問。是個女同事，但你別多心，她長得很醜，對你構不成威脅的。」

鹿靖南要拆穿她也好，要去鬧也好，都不關她事了。周列安的父母知道真相后，傷心也好，怎樣也好，也不關她事了。從頭到尾，她就是一個跟他們都沒關係的人。從今以後，也不會有任何關係。

這麼久了，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住在多少層。問過列安，他也說不知道，每次都按個指紋到自己的樓層。這棟樓非但沒有樓層數標誌，連物業登記處也只顯示他們那一層叫「周」。

陳聰的公司和所住的賓館都在浦東，離陸家嘴CBD不遠。

三十分鐘之內，佳楠就收拾好了行李。

她終於下定決心去找陳聰了，因為此刻的上海、周家，以及她所處的整個環境，忽然間變得非常不友好，甚至危險。她感覺到繼續留在這裏就是把自己和腹中的孩子置於暴風的中心。

不過是幾件衣裳、幾冊書、一台電腦，跟她初到上海的時候差不多。

佳楠掛了電話，把周列安寫給她的那張欠條擱在餐桌上，用一隻玻璃杯壓住。然後她環顧了一下整個房子，推著箱子出門了。

佳楠心裏亂亂的，幾乎有點坐立不安了。好在陳聰很快下班回來，領她到外頭去吃了晚餐。

佳楠聽到這裏，心裏高興了些，問：「那邊住房什麼的都落實了嗎？」

去的還是上次見面的那一家港式茶餐廳。陳聰說，公司附近沒有什麼好吃的，就這家茶餐廳還湊合，員工們基本上都把這兒當食堂了。

陳聰把房卡給她的時候，順便拿了她的護照和身份證等資料，準備去給她申請簽證。他似乎還有那麼一點不高興，埋怨佳楠拖了太久才決定跟他走，「這下不知道是不是還來得及把簽證辦下來了，要是來不及的話，你到時候就得自己走。三十幾小時的航程，還得轉機，你一個孕婦怎麼搞得定？還得再派人接你，都是多出來的麻煩。」

佳楠心裏七上八下的，但也沒再說什麼。

再見了，周列安。再見了，這段荒誕的經歷。

這是兩人分開三個多月以來，第一次有肢體上的碰觸，佳楠心裏一陣彆扭，但還是接受了。

當然，陳聰也並沒有什麼過分的要求，畢竟孕期最好不要有性生活這種事情是常識。但經過這三個多https://www.hetubook.com.com月的分離，佳楠在心理上已經沒有把陳聰當成自己的男朋友了。並且就算在從前，他們也很少有在一起過夜的時候。如今這一下子就進入正式同居階段了，要夜夜躺在一張床上，這讓習慣了獨睡的佳楠有點無法適應。

佳楠聽到「女同事」三個字心裏就咯噔一下，但她還是強顏歡笑，說：「我沒多心，什麼威脅不威脅的。」陳聰你什麼意思？言下之意，長得不醜的女人就能構成威脅了？

佳楠擦掉了眼淚，止住了內心的糾結。

「哦……」佳楠聽得愣愣的，「跟我們合租的同事，男的女的啊？」

陳聰抱了她一會兒，親了她一會兒，看她別彆扭扭的，也就作罷，自己翻身睡去了。佳楠躺在黑暗裡，聽著身旁的男人漸漸綿長起來的深重呼吸，怎麼也睡不著了。

陳聰捏捏她的臉，「還說沒多心，你的心事都寫在眼睛里呢。」

陳聰接到她的電話並沒有喜出望外，只是讓她去公司找他，拿賓館的房卡，然後拿著房卡先到他在賓館長住的房間里休息。他的聲音不冷漠，卻也不熱情；不消極，但也絕不積極。這讓佳楠心裏略有些不是滋味。但這當口，也顧不上挑揀了。

「看看，女人都一個樣，就關心房子。」陳聰笑了，「你放心，公司有安排。如和-圖-書果想住得更好一點，拿補貼自己另外找房子也是可以的。我已經托朋友找了一處好房子，在雷科萊塔區，一套兩居室的公寓。但因為你現在跟我過去只能算一個家屬，公司給的津貼只夠cover一間房，所以我找了一個室友，是我們公司的一個同事，可以跟我們分攤房租。等我們孩子出生，就符合申請兩房的標準了，到時我們再單住。」

佳楠想，看來在出國之前，他們的生活面貌已經可以全部看到了，就是賓館和茶餐廳兩點一線，彼此在一條街上相隔一百五十米。而她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賓館房間等陳聰下班，再一起來茶餐廳吃飯。

佳楠躺在賓館的床上休息，卻怎麼也休息不好。這些天她已經習慣了周列安的公寓，習慣了樓上她的卧室，這賓館房間讓她覺得叵測。

「放心吧，那個小姐姐做飯很好吃，而且很喜歡小孩子。我是覺得，跟她合住，我們不吃虧。她喜歡做點飯呀什麼的，我們可以蹭她做的飯吃，還能讓她幫我們看看孩子啊什麼的。而且她會西班牙語，有時候我忙起來，她還可以帶你逛逛街，不挺好？」

她伸手摸到床頭柜上的手機，按下了開機。從晚上陳聰下班之後，她就一直把手機關機了，生怕列安突然打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電話，陳聰問東問西。

配合周列安演了兩個月的戲，收他三十萬，就算互不虧欠了。

這一次，她耐下性子，認準了卧室那個窗口，仔細數了一數，原來是十八層。確切的說，那套公寓位於大樓的十七和十八層。

佳楠聽了心裏有點委屈，雖然客觀地講，陳聰說的在理，但戀人或者夫妻之間，很多時候是不能太執著于說理的。

晚上兩人回到賓館房間，躺到一張床上。佳楠這才知道最嚴峻的考驗是什麼——她發現自己已經完全不習慣陳聰的親近了。

佳楠心想，先前還說等孩子出生了，就不跟人合租了，怎麼這會兒又說要別人幫忙看孩子了？還有他一開始說什麼「女人都一個樣」，難道他還了解別的女人？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滑頭了？

佳楠在賓館安頓下來之後，心裏忽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電梯緩緩下行的時候，她流淚了。不知為什麼，短短兩三個月，竟讓她對這地方生出一絲感情了。剛才出門的時候，Jerry還跑到門口來送她，和以往每一次一樣。但Jerry一定不知道，這次是永別了，她不會再回到這裏了，永遠都不回來了。好在，那也只是一隻機器狗，它的「腦子」里只有一堆電路元器件和一堆代碼而已。它並不會真的想念她。

走出大樓的時候，夕陽斜斜照來和圖書，她抬起手擋住迎面而來的陽光，穿過馬路，來到街對面的拐角。而後她駐足，再次回望這棟大樓。

陳聰看出她的迷茫和失落，主動轉換話題，講起出國后的事情。他說阿根廷和這裡有十一個小時的時差，季節也和這裏相反。這邊馬上就是冬天了，而那裡正值春夏。懷孕期間可以躲開這裏的冬天，到那邊度夏天，是非常舒服的。布宜諾斯艾利斯氣候宜人，西班牙語Buenos Aires就是好空氣的意思。當年第一次踏上那片土地的西班牙士兵一跨出船艙不由得感嘆：多好的空氣啊！從此就以「好空氣」命名了那座城市。

手機屏幕亮起后，迅速進來了三條信息，都是周列安發來的：

衣帽架上陳聰的襯衫、西裝和領帶，看上去像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行李架上擱著的陳聰的行李箱，看起來也難以捉摸，不知道裏面會裝著些什麼。有他們到國外開始共同生活所需要的一切嗎？有愛情、責任感和擔當嗎？佳楠忽然發現，比起周列安，陳聰似乎是一個更陌生，讓她更沒有安全感的人。她打開手機看了看，並沒有列安的消息。他應該還在醫院陪伴他母親，他還沒有發現她已經離家出走了。不知他母親情況如何了，亦不知當他發現她走掉了，會作何反應。

收拾好東西后，她給陳聰打了一個電話，說自己決定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