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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男朋友……」

師出無名的淚，令她自己羞愧。

「我答應了鹿靖南，明年二月辦訂婚宴，五月舉行婚禮，但我有一個要求，我有十天時間，完完全全屬於我自己的時間，這十天里，我不帶手機，不接電話，不回信息，不和她聯繫。」

許久許久，兩人沉默著。列安不說話，佳楠也不敢吭聲，生怕一出聲就打破了什麼，或是激起了什麼。

「我陪你去。」佳楠突然打斷列安的話。

可她無法迴避自己的真實感受，兩個月沒見，為何感覺像兩個世紀？

「你的……」佳楠本想說未婚妻，但到了嘴邊還是改成了「鹿小姐……她上哪兒逛去了？你不用陪她嗎？」

「我陪你去，就當是，給你賠罪了。」

還是列安先開口了：「你……都挺好吧？好像胖了點。」他微笑。

「不為難，我自己也想去。」

「元旦我有三天時間，可以溜出來。我男朋友公司團建，他們去烏拉圭。我只要在他們出發之後出發，在他們回來之前回來，就可以。」

彼此沉默了好一會兒，千言萬語，都不知從何說起。www.hetubook.com.com

「佳楠，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今天是第一天。」列安說。

「啊，好啊，火地島，人類大陸的最南端，南極的入口，世界的盡頭，那裡適合思考人生。」佳楠還是樂呵呵的。

列安一看，佳楠竟然哭了。

列安「嗯」了一聲。

「佳楠……」

她這樣凶他、吼他，難道不是因為，她想這樣凶自己、吼自己嗎？

「元旦……」陳聰的公司有團建，如果她不跟著去烏拉圭，就可以和列安一起去火地島了。陳聰不是本來就不希望她跟著去烏拉圭么？

列安的聲音很低沉，佳楠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很想問他：你不是快結婚了嗎？不是婚紗照都拍過了嗎？你現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你一個人跑來阿根廷，看我，鹿小姐知道嗎？她不會生氣吃醋嗎？她手裡握著厲害的證據，你可不能得罪她啊。還有，你為什麼來看我呢？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瓜葛了呀……

回答她的是一陣悠長的沉默。

「什麼？」她吃驚地看著她。

見到周列安的那一和*圖*書刻，佳楠沒忍住，哭了。

然而她漸漸有了一個清晰的念頭：列安說的十天時間，十天最後的自由時間，他想和她一起度過。他，真的喜歡她，在意她。

佳楠吸了一口氣，她多想去啊，多想陪他去啊，可是……火地島。

「就不好一次，又怎樣？」

佳楠第一次發現，一個男人用輕輕一笑來表達否定意思的時候會這麼動人。嘴角揚起的弧度，鼻子發出的輕哼，睫毛微微的抖動，都在傳遞著無言的信號：不屑、嘲諷、驕傲、自在、懶得解釋……

「賠罪？」

佳楠獃獃地看著列安，他說的十天，是指從現在開始嗎？

「周列安，你有沒有勇氣？有沒有擔當？如果你想我和你一起去，你就要明確大胆地說出來並且堅持下去，你就要什麼都不怕！如果你喜歡我，就算我馬上就要和別人結婚了，你也可以把我搶過來，是不是？」

佳楠摸了摸自己的頭髮，想起那天，他陪她去剪頭髮，也已經像上輩子的事了，如今她又是一頭長發了。

「我打算去烏斯懷亞，看看世界盡頭的燈塔https://www.hetubook.com.com。」列安說。

不能去，不能去，他有未婚妻，你有未婚夫，你還有兩個多月就要生孩子了。可是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什麼時候？」

列安輕笑了一下，算是表達否定的意思。

她看到他的左手無名指上多了一枚鉑金戒指。她低下頭，無言地把手輕輕擱在自己隆起的腹部上。

然而她開不了口，只能陪他沉默，這樣是最安全、最安全的。

「佳楠，我不想為難你。」

「我知道，我知道，沒關係，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提的，是我考慮不周……」

「不過是兩小時的飛機，我們訂頭等艙機票，你上飛機躺下睡一覺便到了。」列安懇切地看著她。

在他們面前，巨大的阿根廷鋼花正在緩慢的盛放中。

「周列安！」

列安深深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胖點好。」他還是笑，「你原先太瘦了。」

佳楠輕嘆一聲。他飛過半個地球，就是來跟她說一句「胖點好」？

「你是不是已經有安排了？」

佳楠獃獃的，腦子裡是混沌的一片。

佳楠佯裝生氣地白他一眼，「和*圖*書討厭。」

列安卻沖她笑，從遠處朝她走來，到了面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像對一個老戰友、老鄰居，也像一個大人在哄一個哭鼻子的小孩。

她能感覺到有一些東西在她和列安之間開始，但在開始的同時，就已經在結束了。她懷著陳聰的孩子，他戴著鹿靖南的戒指。他們是沒有希望、沒有可能的兩個人。他們的生活被完完全全地分割開來，沒有任何交集了。他們生活的城市是地球上距離最遠的兩端。然而這一刻，他們彼此的身體靠得這樣近，心也靠得這樣的近。

他們是什麼關係啊，久別重逢還要哭？

「你……可以陪我去嗎？」

「專門……來看我？」佳楠一字一句地重複了一遍列安的話。她瞪大了眼睛，彷彿難以置信，但在心底的一個角落裡，她知道這是真的。

「她在國內，沒有來。」列安輕描淡寫。

「是來這邊出差嗎？還是來開會？」

「所以你……打算在阿根廷度過最後的單身時光嗎？就像婚禮前的Bachelor Night ？」佳楠換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裝出輕鬆自在的樣子。

列安看和-圖-書著滿目含淚的佳楠，說不出話。

「哦，我還以為……你是陪她度蜜月來的。」

他們相約見面的地方是法學院附近的「阿根廷鋼花」廣場。多雲的午後，「鋼花」附近的大草坪上空無一人。佳楠又是落淚，又是笑，一時講不出話來，抹掉眼淚后，就陪列安在草坪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我是專門來看你的。」列安說著，眼睛卻望著遠方。

「陪我去火地島，可以嗎？」

「嗯？」佳楠沒明白什麼意思。

列安看著她。

「我答應你扮演李真真到底的，可是我逃跑了。」

「那你這次是……一個人來的？」佳楠接著問。

「你頭髮留長了。」他又說。

「今天，是你三十歲的第一天。」佳楠說。

他不說，她便也不問了。兩人就那樣肩並肩坐著。她能聽見他的呼吸，甚至能聽見他的心跳。許久，佳楠幽幽嘆了一聲。

「就這幾天，元旦，好嗎？」

「什麼事情？」

佳楠閉上眼睛，任淚水流淌下來。

列安又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是，我三十歲了。三十歲的人，應該想明白一些事情了。」

「我有十天的時間。」列安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