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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近了，冰冷的銀鐲甚至就要碰到他溫熱的脖頸。

少年則足尖一點，徑直趕往靜水湖的方向。

「啪！」又是一巴掌落下，她尖細的下巴被巫啟狠狠攥住，「我不會殺你，我會讓你好好活著！」

葉蔓這才微微點了點頭，努力支撐著自己倚靠在床頭，少年見了連忙上去扶一把，又往葉蔓腰下塞了個枕頭，替她掖了掖被子蓋住肩膀，這才打開他放置在桌上的食盒。

冰冷的湖水漫過肩頸，葉蔓感覺自己在不斷下沉，像失去溫度的冰冷石頭。

「啪！」

似有人在替她脫衣服，她能確定，不是那少年，那人動作輕柔，手指纖細，大概是個婢女。

一聲無奈的嘆息傳入葉蔓耳中，「我下了雞蛋面，你要不要吃一口？」

端走那盞被葉蔓漱過口的熱茶，少年又不知該作甚麼，獃獃站立了半晌，才道：「你好好睡著，我先走。」

葉蔓早就醒來，卻一直沒睜開眼睛，四周徒然變得十分溫暖，像是有人端來了火盆。

「再靠近些。」葉蔓的聲音再度傳來。

她目光一冽，就要施力按下去！

少年垂著眼睫，依舊不說話。

阿笙……

葉蔓不作答，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吃著面，半碗下腹她便不再張嘴吃，少年擱下面碗，又端來一杯清口的熱茶。

……

從天而降的船槳砸得葉蔓頭暈眼花，她卻像見到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死死抱住了它，任憑巫啟怎樣甩動著船槳都不撒手。

葉蔓只覺得很冷，冷到牙齒都在打顫。

葉蔓一臉虛弱地冷笑，「我不是阿笙，我從不吃蜜棗。」

雪白的香肩晃得他眼花，他竭力克制住不去看，半晌以後，才鄭重地點頭，「但不能在今日，三日以後罷，端午那日陽氣最重，正是師父一年中最https://www.hetubook.com.com難熬的時候。」

巫啟的精神在這一瞬間崩潰，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連聲音都在顫抖，「你是阿笙！你來找我了！」

少年不知與進來的人說了些什麼話，便將葉蔓放在了柔軟的床上。

「哈哈哈哈~」葉蔓狀若癲狂地仰天大笑。

「不！你就是！」巫啟歇斯底里地叫喊著，「八年前你刻意裝死，為得就是日日夜夜不斷地折磨我，現在你回來了，為何還要折磨我？其實你還活著，只是忘了從前的事，可對？」

瞧見葉蔓有所遲疑，他又補充了句，「師父不在，沒有人知道我偷偷給你煮了面。」

抱住她的人又將她捂得緊了些，似乎還有個聲音在她耳旁輕輕念，「你說外面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種桑茶的阿公告訴我，楚國是個很美很美的地方，有連綿到天際的蔚藍海域，有徹夜不熄燈的熱鬧聖女節，有姿態婀娜的華服麗人……還有姜國，若不是被強行留在了這兒，你如今該是到了姜國罷，阿公說，煙雨里的姜國美得好似一副畫，用任何語言都形容不出它的輕靈娟秀，你說在那樣的煙雨里撐著一柄油紙傘慢慢地走，該是如何地愜意……」

少年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緘口不語。

燈罩里的燭火炸出一朵細小的火花，那聲音本十分微弱，在這寂靜的夜晚里卻被無限放大。

夜裡有人推開了她卧房的門，夜風混著薔薇的馨香一同卷了進來。

葉蔓眼眶憋得通紅，死憋著不說話，只睜著一雙霧氣瀰漫的大眼睛，死死瞪著巫啟。

巫啟神色不明地瞥了她一眼，憤然拂袖而去。

離端午還剩五天，葉蔓昏昏沉沉地想。

「水……對！水！」他眼神變得炙熱wｗｗ•ｈｅｔｕbｏoｋ.ｃom•cｏm，一把將葉蔓從床上撈起，抱著她一路衝出寢宮，直奔屋后的靜水湖而去。

平日里用完膳葉蔓都有以熱茶漱口的習慣，他是特意備著的。

那人影不是別人，正是那少年，自葉蔓端著碗離開，他便守在了門外。

葉蔓凄然道：「我只想逃出去。」

她僵著身子不答，又被巫啟一把壓在床上，她甚至都懶得去反擊去掙扎，狠狠任憑巫啟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阿笙！

「不對！還是不對！」巫啟拿船槳拍打著在水中不斷沉浮著的葉蔓，「阿笙從不會這麼大聲的說話，聲音要柔！」

一股引得葉蔓直咽唾沫的香味徐徐飄來，少年先用瓷勺喂著葉蔓喝了好幾口湯，待葉蔓腸胃稍稍適應了，他才將面攪碎了裝在瓷勺里沾著湯一同餵給葉蔓吃。

她就這樣閉著眼睛躺在那裡被人換了身乾燥的衣服，身上又被壓下一床厚厚的棉被，久違的溫暖終於再度回到她身上。

他掐著葉蔓脖子的手有所鬆動，葉蔓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重新湧入鼻腔的新鮮空氣嗆得她開始劇烈咳嗽，她不停地咳，咳得面色緋紅，眼淚水不斷往外冒，即便如此，她還是用嘶啞的聲音說著怨毒的話語，「當年那個阿笙也是這般被你掐死的罷！哈哈哈！來呀！你掐死我呀！你乾脆就這樣把我掐死，讓我絕你一世念想！哈哈哈哈……」

「我還真不是。」葉蔓一把將巫啟推開，嘴角綻開一抹近乎殘忍的笑，「我連你是誰都不曾知曉，又豈會是你心心念念的阿笙？」

「不是……不是……」巫啟的手赫然鬆開，他不斷搖頭，像個做了壞事的孩子，「我沒有殺阿笙！我沒有殺阿笙！是她！是她！都是她！是她刻意激怒我！故意死在我手上！」

像是終www.hetubook.com.com於失去了耐心，巫啟甚至都懶得再逼問，一雙青筋隆結的手狠狠掐住葉蔓的脖頸，她的脖頸是那樣的細，他只要稍稍用些力，就能把它掐得扭曲變形……就像阿笙死去的時候一樣……

少年慌了，連端面的手都有些不穩，他想掏出手絹來替葉蔓擦拭，掏了半天才發覺自己沒有隨身攜帶這種東西的習慣，想用自己的袖口去擦拭，又想起自己在膳房裡沾了一身的油煙，沉默許久，才放柔了聲音道：「你別哭。」

「我不是。」葉蔓嘴角掛著森然的笑意，「你可信？」

「這銀鐲是哪兒來的？」巫啟聲音依舊冰涼，眼睛里像是結著千年不化的寒冰。

葉蔓死倔著不肯張嘴，巫啟神色更冷，直接砸了瓷勺，捧著碗往葉蔓嘴裏灌。

躲在黑暗中觀看一切的少年緊緊握住了拳，葉蔓卻在下一刻因體力不支而緩緩滑落，一點一點沉入湖底。

葉蔓臉漲得通紅，眼睛一眨不眨瞪著巫啟，聲音無比嘶啞地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你殺了我呀！」

他卻驀然瞪大了眼，連呼吸都變得粗重，嘴裏含糊不清地念叨著洛笙的乳名，「阿笙……阿笙……」

半夢半醒間被誰擁入了懷裡，勉強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巫啟那張似醉非醉的臉，他身上沾著熏得人頭腦發暈的酒氣，一遍又一遍貼在葉蔓耳畔念著洛笙的名字。

葉蔓在那一聲又一聲的低喚中清醒，她勾著巫啟的脖頸，右手已然摸到手鐲上的凸起處，只要按下去把那尖刺插入他的脖頸，就能結束他的性命！

少年不願搭理那女子，兩掌輕扣三聲，就有三個同樣身體僵硬的屍蠱從地底鑽出，團團圍住那女子。

葉蔓就這般靜靜躺在床上，無悲無喜地望著他，像極了八年前，洛笙被巫啟掐住脖子時https://m.hetubook.com.com的模樣，「事到如今你還覺得我心中有你？真可悲，你這個倚靠妄想而苟延殘喘的瘋子！」

巫啟眼神暗了下來，聲音裡帶著脅迫的意味，「張嘴喝！」

葉蔓喜極而泣，興奮到連衣服都忘了拉上去，「真的？」

「你可還記得我們是怎樣遇到的？那時候冰雪消融，正值初春，你穿著一條秋香綠的襦裙，遙遙站在畫舫里，像是一彎初春的嫩柳，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你，你卻一個不慎落入水裡……」

巫啟這才發覺那少年一直站在身後，他正欲出聲怒斥，少年卻搶先了一步，「徒兒別無他意，只希望師父莫要活在過去。」

少年再也無法站在那裡看下去，他對月掐訣，口中念念有詞，不過須臾便有個面色鐵青的屍蠱抱著已然昏迷的葉蔓浮出湖面。

葉蔓病了，一刻不停地在咳嗽，巫啟摸著她發燙的額頭不禁皺起了眉。

「你過來。」葉蔓朝少年勾了勾手指頭，少年有一瞬間的猶豫，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不對！不對！你與我說的第一句話不是這樣！」巫啟負手立於一葉扁舟之上，「你該說，公子救我！而不是拚命地拍著水喊救命！」

直至少年身體靠近床沿，葉蔓才猛地起身，一把勾住少年的脖子，少年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尚未緩過神，人已被葉蔓壓至身下，他僵直著身子不敢動彈，葉蔓已然拉下衣服，露出一截圓潤的香肩，她滿臉凄楚地望著少年的眼睛，「我只想逃出去。」

枝繁葉茂的香樟樹上躍下一道修長的人影，他駐足立在原地觀看了近十息，一個身體僵硬的女子自黑暗中走出，聲音一如她的動作般僵硬，「主人你又拋棄我。」

「我不信！我不信！你就是阿笙！」巫啟像是瘋了一般將葉蔓擁入懷裡，「你就是我的阿笙，我知和_圖_書道，你來找我了，是不是？」

黑漆漆的葯一口又一口地灌入葉蔓口中，她兩條好看的眉近乎要擰成了麻花，「你不喝葯怎能好？」巫啟邊吹著瓷勺里的葯，邊小聲念叨，「你不吃藥又怎會好，乖乖喝了這碗葯，我就給你吃蜜棗。」

葉蔓不僅僅是拒絕喝葯，連一日三餐都給斷了，她本就染了風寒，又顆粒未進，已然憔悴得不成樣子。

葉蔓又嗆了一大口水，肺里所剩的空氣已然不多，冒著再嗆一口水的危險，她嘶聲大喊，「公子救我！」

今日是葉蔓的生辰亦是葉家上下五百口人的忌日，其中正包括那風華絕代的洛笙。

葉蔓微微抬起的手猛地一顫，冰涼的銀鐲就這般不期然撞上巫啟的脖頸。

冰涼的硬物讓他瞬間想到了那些泛著寒光的殺人利器，他的眼神在黑夜中格外銳利，緊緊抓住葉蔓戴著銀鐲的左手，貼在她耳畔質問，「這個銀鐲哪兒來的？」呼吸是熱的，聲音是冷的，呼呼灌入葉蔓耳朵里，她感覺自己全身的毛髮都在一瞬間立了起來，比被人用刀抵在脖子上還要可怕，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近乎讓她說不出話。

「咳咳咳咳！」葉蔓被嗆到，又開始劇烈咳嗽，猛地一掙扎，打翻了巫啟捧在手裡的葯碗。

「別走！」葉蔓聲音乾澀，她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少年，「你能不能幫我？」

就趁現在！

葉蔓緩緩睜開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少年那張清秀俊彥的臉。

少年撇過頭去，聲音在輕顫，「即便不這樣，我也會幫你。」

只吃兩口，葉蔓就止不住地開始流淚。

「啪！」葉蔓左頰瞬間腫得老高，巫啟再度掐著她的脖子，聲音陰沉，「賤人！」

「四日……還剩四日。」葉蔓輕輕念著，再度陷入沉睡。

巫啟速度快如閃電，即便是抱著葉蔓也都像一陣風似得刮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