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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通常第二句也是這句。」

程柔笑得兩眼彎彎，周甜甜沖她翻了一個白眼，伸手佯裝掐住她的脖子，但還未使力，恍然想起什麼般眼睛一亮。

程柔低著頭把水杯的位置轉了又轉，才低聲道：「嗯，你好。」

程柔回過神時，才自覺盯著窗帘看太久，一邊從書包里摸出一本《簡·愛》看著，一邊耐心地等廣播通知他們出去舉行開學典禮。

她前面的桌子上放著一個黑色背包，乾癟癟的像一隻空袋子，她瞬間就認出那是陳北洺的書包。她頓了一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懷裡的「千斤重鎚」，默默無言。

餘一的視線在桌面上頓了一下，鬆開握緊的簽字筆，看了程柔一眼。

秦淮十三中的第七條校規是：嚴令禁止學生私帶校外人員入校。

程柔嘀咕了一句，張印是她高一第二學期的班主任，人稱易燃易炸物品，但他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性格倒是像一個小孩子。她頓了一下，回想了一遍方才聽來的對話，這麼說來，張印今年還帶十二班？那敢情好，她還挺喜歡張印的。

程柔鎮定自若：「你這一年四季哪一天不蕩漾？」

「什麼消息？」他的聲音很輕，程柔莫名聯想到世外高人揮揮拂塵的樣子。

周甜甜知道后，抱著她又親又啃，糊了她滿臉口水，直呼：「你可真是我的貼心小花襖！」

「錢就免了，這個給你。」

「你現在可比高一那會兒和*圖*書強多了，整個一個牙尖嘴利的小壞蛋。我當時還以為你只顧著學習，不喜歡和人交流呢。」

高二十二班在C棟教學樓三樓,和對面B棟教師辦公室走廊是連著的，程柔從辦公室走過時，恰巧看見教師們一邊整理資料一邊聊天的場景。

「你發脾氣的時候多了去了。」

清晨陽光灼人，開學典禮開始沒多久，就頻頻有人小聲嘀咕太陽太大，偏偏行政樓周邊僅有幾棵棕櫚樹，樹榦粗，葉片大但枝葉稀疏，壓根遮不到多少陽光。校長冗長的「三句話」結束之後，經不住眾人的哀號，便省略程序，草草散會。

「這次不一樣！」周甜甜昂首挺胸，指了指掛在左胸口的校徽，「這就是證據！我跟你說啊，我剛剛因為沒有佩戴校徽被攔在校門外，如果不是他及時出現，我差點就進不來了。」

「十個沈落也頂不住一個徐燃啊！倒是你啊張印，程柔和餘一那可都是成績拔尖的學生，你也能少點壓力，少發脾氣。」

「這次是真的！」

周甜甜沉吟片刻：「好像是叫林晏？校門口值班的老師跟他挺熟，叫了好幾遍他的名字讓他過去登記，但他寧死不從，跑到另一邊去打電話了。」

陳北洺是陽光大男孩，身形修長，特別愛笑，人緣也不錯，程柔看著周圍同學紛紛沖他招手，不禁把視線轉移到周甜甜身上。

「我……我……」和-圖-書

程柔扯了扯嘴角，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背包里取出一張五元紙幣，小心翼翼地避開人群坐到他前面的位置。

程柔搓著手小聲詢問：「你知道林晏嗎？我想知道他的手機號碼。」

程柔盯著陳北洺後腦勺上一小撮微微翹起的頭髮看了半晌，突然反應過來。

程柔繼續補刀：「連第三句啞口無言都一模一樣。」

「我也沒總發脾氣啊！」

程柔啞然，見陳北洺臉上的熱度只增不減，才主動接話把早上的事情說了一遍。

程柔：「……」

教室里已經到了不少人，高二分了文理之後，班級里有很多陌生面孔。程柔背著書包從中間穿過去，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周甜甜拱手作揖：「打擾了，我自己走。」

所以學校關於進入校園的審查十分嚴格，不僅要在校門感應器上刷學生證，還得佩戴學校獨樹一幟的校徽，缺少其中一個都要登記班級和姓名，每周次數超過三次，該同學所在的班級就不能參加本周的紅旗評比。

周甜甜眼睛眨了眨，一臉受驚：「我的乖乖，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不等程柔接話，前方的陳北洺突然將手舉過頭頂伸懶腰，背不小心撞到了程柔的課桌，立在課桌上的水杯左右一晃倒地不起。動靜不小，張印的視線往這邊掃了一眼，又繼續他的慷慨陳詞，程柔淡然地扶起水杯，陳北洺雙手合十，立在下頜處，回頭跟程www.hetubook.com.com柔道歉。

他把紙推到程柔面前。

餘一突然笑了一聲，左邊嘴角被擠出一個酒窩：「你的錢我不好收。」

她頓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否認得太快，欲蓋彌彰的意思就越大，連忙收回手，一臉嚴肅地搖搖頭。

周甜甜不為所動：「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這種樂於助人的當代好青年了！不僅品行優良，而且腿還長，我如果不去認識他，一定會抱憾終身！」

餘一這次看她的時間更長了，眼睛透過鏡片意味不明地盯著她看，她連忙擺手：「不是我，不是我。」

一聽到「下課」兩字，教室瞬間少了一半人，剩下的都三五成群地扎堆聊天。程柔在新課本上都寫上自己的名字后，環顧一圈，周圍只有一個人與她動作一致。

「梁老師，聽說沈落在你們班是吧？這孩子理科不錯，又有領導能力，梁老師這學期可輕鬆不少啊。」

「不好意思，我……嗯？好巧啊！你就坐我身後，這下子更方便了。」

「我可能要完了！」周甜甜小臉紅撲撲的，伸出雙手握住程柔的手，神色激動，「柔柔寶貝兒！就在這月黑風——呸！晴空萬里的開學第一天，我的春心蕩漾了！」

程柔打斷道：「難怪你的小雷達無動於衷，敢情是之前打探過。」

林晏，程柔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便不再搭話。

大概是她盯著他的時間太長，他突然側頭望向她：「有事？」

餘一半點沒明和圖書白她的良苦用心，頂著一臉「看破不說破」的表情從旁邊的草稿本上撕下一個角，動作利索地提筆寫了一串數字。

預備鈴打響后，周甜甜才驚慌失措地從教室門外跑進來，她把書包甩在課桌上，直接坐到程柔旁邊，急不可耐地衝程柔指了指校服上掛著的校徽。

程柔熟知校規，也知道把校徽借給別人的嚴重性，她摸著下巴，一臉神秘莫測地看著周甜甜。

程柔笑了笑：「從我高一認識你開始，你每一次見到帥哥都是這麼說的。」

陳北洺被她看得臉紅，慌不擇言：「方便我照顧她啊！」

陳北洺連連點頭，看了程柔一眼，又匆匆轉過頭。

程柔一邊暗自琢磨，一邊加快速度穿過長廊走去教室。

程柔之前聽說餘一是秦淮十三中的「消息收割機」兼「百度問答」，五塊錢能買一個消息，但她從來沒實踐過，眼下莫名有些緊張。

「甜甜，你說的那個男生叫什麼名字？」

程柔之前就知道餘一，雖然兩人高一不在同一個班，但她時常在光榮榜上看見他的名字。他坐在她右前方的位子上，中間隔著一排座位。他戴著細圓框眼鏡，頭髮修剪得很短，低著頭一筆一畫地在空白處寫名字，整個人都帶著一股韌勁。

開學第一天，上午沒有安排課程，張印把學校發放的宣講紙上的注意事項講解了一遍，又讓大家做了自我介紹，結束時剛好下課鈴響起。他點了幾名身材高大的男同學和圖書去搬新的習題冊，再三叮囑一會兒要集體大掃除后，便大手一揮，下課。

餘一。

「方便什麼！」周甜甜的視線在他們中間一陣掃射，「哎哎哎，你們……」

程柔一頭霧水，但餘一已經低頭繼續寫名字了，她只好起身回座位。

周甜甜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張印正在講台上孜孜不倦地發言，顯然沒有往這邊看，她左手撐著下巴衝程柔說：「從今天早上開始，其他人已經入不了我的眼了。」

程柔斟酌片刻：「這是不是不太符合江湖道義？」

「那個，」程柔把褶皺的五塊錢攤開推到餘一面前，「我想買個消息。」

周甜甜：「……」

程柔微微一愣，周甜甜卻已經鬆開手，回頭整理書包里的東西。十二班的窗帘不同於以往教室的綠色布料，它是一整片的雪白，風吹進來后像一尾白魚遊盪般上下起伏。

程柔摸著她的後背幫她順氣：「你怎麼了？」

周甜甜注意到程柔的視線笑道：「陳北洺，音樂生，性格開朗，喜歡運動，家住秦淮七路——」

程柔剛坐在凳子上，就看見陳北洺迤迤然從教室門進來，張印依舊戴著他的小黑框眼鏡，穿著一件白襯衫，立在講台上。大概是覺得悶熱，他的眼睛盯著教室門看的同時，右手在忙不迭地解開最上方的兩顆紐扣。他看見陳北洺時還小聲地驚嘆了一句，哥倆好似的擼了一把對方的頭頂。陳北洺嫌棄地往旁邊一閃，在程柔前面的位置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