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要做一個可愛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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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燃從平台旁探出頭,脖子上掛著一個白色的頭戴式耳機,程柔放在欄杆上的手瞬間一緊,視線落在他的耳機上。
程柔大多數時候是不相信所謂的心理學效應的,但是墨菲定理真的是一種神奇的東西,比如說,她心裏對上天三跪九叩祈求別第一個上,她就第一個上了,再比如,她在為數不多的幾人中「脫穎而出」被音樂老師一眼相中,成為首個擔任禮儀小姐的學生。
程柔第一次聽徐燃唱歌是在音樂教室,他端坐在鋼琴前,一邊看琴譜彈奏,一邊唱蘇打綠的《小情歌》,聲音輕緩又溫柔。他前面有一扇窗,窗帘緊閉,日光乍現,風聲斷斷續續,起伏的窗帘花紋遊刃有餘地在他臉上游竄。
周甜甜:「……」
程柔所有的安全感都來自對親近人的傷害,她要一遍一遍地拿自己的銳刺去觸碰對方的軟肋,直到對方受不了離開的時候,她才會覺得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
程柔點點頭,轉瞬才琢磨出一點不同尋常的意味,但徐燃的背影已經漸行漸遠,甚至看起來有點像落荒而逃。
程柔:「……」
徐燃雖然笑著,但語氣半點不像要商量的樣子,對方看了看程柔,往後一縮,一溜煙跑遠了。
林晏站在她身後也問:「徐燃呢?」
「陳北洺?」
程柔小聲道:「對不起。」
徐燃往她身邊跨了一步,一點一點,循循善誘:「為什麼?」
程柔控制不住大叫:「不是,我怎麼不知道啊?你們背著我抽的嗎?」
「舒服啊。」吳琛剛說完又停住腳,抬手敲了敲周甜甜的桌子,「你今天怎麼這麼認真?」
程柔嘴角一僵,內心的唏噓一點一點地往回收。
「不然你還想為誰流眼淚?」周甜甜正低頭改正錯題,抬了抬腳踩在吳琛的鞋子上,「你頻率不對,重抖。」
徐燃頓了一下:「你想跟他在一塊?」
程柔凈身高一米六二,她估摸著當禮儀小姐應該要一米六五以上吧,她這麼矮估計選不上。她一路惴惴不安,又一路懷揣僥倖去面試,但當她推開舞蹈室大門時,裏面只坐著不到十個人,而且個個愁容滿面。看見她時,他們彷彿看見同一時期行刑的獄友,平靜且飽含熱淚。
徐燃利落地往上面纏繞了兩圈,在末端打了個蝴蝶結,頓了一下,再加了個死結才終於心滿意足。
許舒亭解釋道:「沒人願意去,學校便規定每個班起碼選兩個人去面試,張印就點了一個同學去抽號數,然後你中獎了。」
周甜甜一臉複雜地說:「我是不是有斯德哥爾摩綜合征啊?笑面虎難得放我們一馬,我竟然覺得有點不習慣。」
程柔立即慫了:「沒什麼,沒什麼。」
徐燃語氣一沉:「程柔。」
「說話。」
招蜂引蝶不自知,罪加一等。
程柔笑了笑:「本來就是生物呢,怎麼會科學?」
音樂老師這會兒正在清點人數,發現少一個人,正在點名找人。程柔站在最後面,只在聽到自己名字時抬了抬胳膊,之後便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對方聊天。他顯然是歐氣附身的幸運兒,興奮地跟程柔分享自己中過的獎品,程柔一路聽下來,覺得自己的人生真的平淡如水。
吳琛:「所以,誰啊?」
手下的欄杆突然振了振,程柔一臉警惕地抬起頭,走廊上有一塊突出來的平台,上面種著幾株茂盛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春舞花,此刻正有兩條交疊的腿從它旁邊伸出來架在欄杆的縫隙上。
「嘖嘖嘖,你完了。」
可是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讓她自己也潰不成軍。
程柔不甚在意:「那也要道謝啊,不過你運氣真好。」
陳北洺一本正經道:「沒有,你哥比較帥。」
程柔垮下臉,把腦袋側壓在桌子上,一臉無望:「不會是好事的,不會的。」
「你不開心?」
程柔小聲道:「我忘了。」
你看,我就知道他會受不了的,他不會一直對我好的。
程柔本能地覺得驚慌,像踩入一塊鋪著草皮的陷阱,但她還是小聲說了一句:「可以」。
徐燃那邊……算了,還是重新買一本。
音樂老師點名后便開始安排位置,程柔他們被安排在小禮堂門口,程柔正往小禮堂走的時候,徐燃突然一言不發地抬手扯住程柔班的男生。
程柔當時這麼想,卻不敢一想再想,甚至在開口唱歌時磕巴了一下,惹得徐燃一陣笑。
程柔的腳尖搓了搓地面:「你可真讓人討厭。」
程柔每每想到這兒,臉上總是壓抑不住的滾燙,一是覺得羞恥、丟臉,二是覺得……
「你說,徐燃是不是生氣了啊?唉,換作是我,我也生氣,怎麼我當時就說出那樣的話,腦袋用來煮麻辣燙嗎?況且,我明明也不討厭啊,怎麼突然生氣說那種話了,我不會是因為那兩個女生吧?可是怎麼可能,那也太奇怪了。」
「你妹妹好厲害啊。」
徐燃指了指手機那一行歌詞:「這句呢?被吃了?」
程柔如實道:「我從小到大就沒中過獎。」
這句話有點奇怪,但程柔現在正處於徐燃不理她的恐慌中,想都沒想就點頭。
「一次都沒有嗎?」
「啊?」
聲音從耳後傳過來,程柔耳朵下意識一縮,沒說話。
「同學,打個商量,我們換一下。」
徐燃無奈,可他又對程柔板不起臉:「你倒是真的唱出了重千斤的心。」
「好。」
「你中午不是去音樂教室讓徐燃教你唱歌嗎?就那時候抽的。」許舒亭安慰似的拍拍她的手背,「禍兮福所倚!這說不定是好事啊。」
「說……說什麼呢?好看的東西人人都喜歡啊。」
「但他沒接受,硬是塞了二十塊給我,但那張優惠券只能優惠十五塊,我反倒還賺了五塊錢。」
「你怎麼了?笑得也太沒靈魂了吧。」周甜甜問。
程柔一時啞然,難道要說自己早上說的都是氣話?但氣從何而來,她自己都沒弄明白。
香樟樹自然不會回答她的疑問,她自己也覺得沒勁,猶豫著要不要找程桉問問,可是程桉應該會笑話她吧。
程柔頓時心沉大海。
徐燃一僵,瞬間投降:「沒錯,沒錯,我錯了,我錯了。」
他吸了一口奶茶,笑了笑:「就我們班的同學啊,陳北洺。」
程柔一頓,還未開口,同班的男生就問:「你們班鄭源不是腳疼來不了嗎?」
周甜甜手中的筆「咔」的一聲,筆尖歪了。
程柔哭笑不得地婉拒,男生也沒堅持,一邊喝奶茶一邊說,他之前也送過給別人。
「看了啊!」程柔抽出紙巾擦手,「這本書是我高一時買的,當時就看完了。」
「哪能啊,是燃哥自己說要替他過來的,他本來就覺得這事麻煩,索性就
https://www.hetubook.com.com把衣服給燃哥了。」眾人:「……」
程柔像接受老師訓斥的學生,背手而站,乖乖說:「唱完了。」
「那我們這節課來考試吧,給你們醒醒腦。」
「我妹妹最近喜歡做甜品,我媽就給她報了一個小培訓班,她每次自己吃不完就帶回家,我看你經常喝紅豆奶茶就給你帶了紅豆曲奇。」
大家紛紛點頭,尤其是不小心哼出聲的學生點得甚是起勁。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喜歡她們討論你。」
程柔心裏乍然升起一股無名火,轉過身沒好氣道:「不要總是說一些讓人誤會的話,不要自作主張地管我,更不要一直跟著我。」
徐燃頓了一下,咬牙憋笑,硬撐著讚賞:「挺好的,挺好的。」
「我沒生氣,真沒有!」徐燃瞬間被逗笑,小尖牙若隱若現,「周甜甜說你唱歌要命,我懷疑你要的是我的命。」
合唱比賽當天,程柔一早就到音樂教室集合。學校準備好了服裝,女生統一是白襯衫和格子裙,男生是白襯衫和黑褲。同班的男生給程柔買了一杯奶咖的熱奶茶,程柔早上因為起得晚,匆忙之下只吃了一塊吐司,此刻正覺得胃部空蕩蕩,立馬千恩萬謝地接過。
對方一臉羞赧:「他穿白襯衫更好看,他剛才扯領繩的時候好可愛啊!」
程柔咬咬牙,徐燃的存在感太強了,她不自覺地往欄杆靠近。
程柔瞬間瞪大眼睛。
徐燃第一次覺得艱難,他原本覺得跟程柔在一起無論做什麼都會開心,但唱歌這個真的不行,程柔隔幾秒走音,隔幾秒忘詞,他的耐心在一點一點地消磨,到最後沒憋住原形畢露。
奶茶杯壁上水珠一路往下滑落,落在她手心處是一片麻木的冰涼,程柔低頭咬住黑色的吸管,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個理由太牽強,但陳北洺並沒懷疑,一邊收拾她掉落在桌面的餅乾屑一邊問她:「書,你看了嗎?」
程柔掙了掙,沒掙開。
可是徐燃這次鉚足勁不開口,她只能自己遞出橄欖枝。
「喏,是徐燃啊,你上次不是說他長得很好看嗎?」
他轉過頭看向程柔時,有一處光正倒影在眼角眉梢,像墜落的一彎月光,程柔忽然有一種被揪住的緊繃感,心跳也像停頓了一秒,然後劇烈跳動。
「沒……沒到這程度。」
大概是因為徐燃鮮少有這麼溫柔的時候吧。
合唱比賽按時舉行,大概是因為有領導到來,班主任們的千叮嚀萬囑咐終於起到空前絕後的效果,最後打分結束后,校長的致辭也是讚譽偏多。張印原本就抱著重在參与的想法,但十二班最後能拿優秀獎還是讓他開心了一回,立刻在班級群里給大家發紅包,周遭鬧哄哄的一片,程柔拿著手機擠出人群。
程柔心有餘而力不足,嘆了一口氣就繼續往前走,徐燃慢半步走在她後面。
音樂老師看清來人,狐疑地問了一句:「江源呢?」
餅乾盒是半透明的材質,隱隱能看到裏面的曲奇,上面還點綴著幾顆紅豆。
程柔臉上一熱,靠在欄杆上:「我不知道。」
徐燃:?
程柔:我心裏毫無歡喜,甚至有點想哭。
程柔盯著那抹紅色:「你幹嗎?」
周甜甜也是一臉困惑,偷偷瞟了程柔一眼,試探道:「你們……」
程柔迎上對方的笑眼,咬破的珍珠卡在後槽牙
和-圖-書里像一顆隨時會炸裂的氣泡,她不敢動,連心跳都彷彿停頓了一拍。陳北洺頗有同感地點點頭:「我也不習慣,總感覺是陷阱。」
「你怎麼在這兒?」
程柔興緻不高地點點頭,反正這事跟她沾不上邊。她頓了一下,慢慢抬起頭迎上她們的視線。
吳琛頓了一下,重新跟上周甜甜的頻率。
「對啊,說來也奇怪,他好像對優惠券特別執著,聽說是私底下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我的。」
陳北洺手上動作不停,狀似不經意地問:「我挺想看的,你下次能帶過來嗎?」
「那你喜歡嗎?」
程柔一邊腹誹徐燃,一邊點頭答應。
程柔一開口就看見徐燃的臉色一沉,但閘口一開,覆水難收,她硬著頭皮說完時,徐燃的臉色已經陰沉得像一張夜色的幕布。她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徐燃的領繩松垮垮地掛在脖子上,他抬手一把扯下把它握進手裡捏著。
生物老師背手繞著教室走了一通,平靜地問他們是不是在準備合唱比賽。
陳北洺視線一掃,掃到後面的書架才想起來問:「你的書找到了嗎?」
「我早上說的都是氣話,我……我沒有討厭你的意思。」
程柔遲疑片刻:「應該在校門口那邊吧。」
周甜甜忙不迭點頭:「是啊!是啊!」
徐燃一邊捏著手機看《我的中國心》的歌詞,一邊聽程柔磕磕巴巴地念了一遍歌詞。
陳北洺臉上一熱,不好意思地問:「我是不是太啰唆了?」
「什麼?」
音樂教室的門在長年累月之下固定口有些鬆動,輕聲推開時都會有一陣「吱呀」的輕響,更何況來人大張旗鼓地闖進來,瞬間驚醒一室漫遊的眾人。
他往程柔身邊走過時,程柔才鼓起勇氣抬腳往旁邊跨了一步,他被擋住去路側頭看著她。
「那我錯了。」
「沒有,沒有。」程柔咬著半塊餅乾笑了笑,「我突然覺得你跟我哥挺像的。」
周甜甜又抬手碰了碰她的臉:「這麼燙,你不會是發燒了吧?」
程柔頓時一樂,上次她同程桉通電話時,程桉正在買衣服,隨手拍了一張穿襯衣的照片問她好不好看,以往她和程桉很少有這樣隨心又透著親昵的交流,她發覺自己還挺喜歡這種感覺的。
徐燃往前湊了湊:「你今天真好看。」
「餘一啊!」周甜甜話音一斷,同樣後知後覺地一拍手,「這事會不會太巧合了一點?」
程柔低頭咬了咬吸管,眼前的光線倏忽一暗,她一抬起頭就看到徐燃微微蹲下身子與她平視。
拿二十塊買十五塊的優惠券?這人是傻瓜嗎?
「沒有。」
周甜甜他們走過來時,還好奇地上手戳了戳。
徐燃勾嘴笑了一聲:「你有什麼好對不起的。」
「眼神飄忽,語無倫次。」吳琛神秘莫測地看著她,「你們女生一般突然開始認真學習,要不是因為頓悟,就是因為心裏有人。」
程柔頓覺一陣疲憊,沒回頭道:「徐燃,你能不能別總是這樣?」
吳琛愣了愣,恐慌萬狀地補救道:「那什麼,我隨便說說的,你肯定是因為頓悟,頓悟……」
「程柔。」
林晏大大咧咧道:「不是吧,他跟鄭源拿衣服不就是過來跟你一塊嗎?」
臉上突然一涼,程柔渾身打了個激靈,離家出走的元神瞬間被一棍子打回體內,她瞪著眼,與眼前的人無聲對視。
周甜甜語重心長道:「你準和_圖_書備準備放學後去面試吧。」
程柔依舊萎靡不振:「你別生氣。」
程柔嘀咕:「明明你自己唱高了。」
徐燃難得耐心地一句一句地教她唱,但她總學不好,而且走音功力絲毫不減,唱到「長江、長城,黃山、黃河,在我心中重千斤」都開始質疑徐燃的音調了。
但程柔也只敢嘴裏嘟囔,表面上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沒什麼。」
「對不起。」
陳北洺:「……」
瞬息之間,程柔心裏像被打翻一瓶氣泡水。
程柔坐在座位上,一邊喝水一邊看周甜甜追著吳琛打。陳北洺轉過身,低頭從書包里掏了掏,最後捧著一盒小餅乾放在程柔桌上。
許舒亭緩緩道:「張印說合唱比賽當天會有領導過來,學校要安排禮儀小姐和禮儀先生在校門口和小禮堂外候著,張印讓有意願的人跟班長報個名,下午放學後去行政樓的舞蹈室面試。」
程柔順著他的目光往後一瞥,猝不及防嗆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才心虛道:「找到了,我不小心放家裡忘帶回來了。」
程柔趴在前面的欄杆上,面朝眼前的香樟樹唉聲嘆氣。
負責面試的老師只有兩個,都是學校的音樂老師,有一個還教過程柔,但程柔記得她,她肯定記不清程柔了,套近乎之路,夭折。
程柔一愣,徐燃已經轉過身往另一邊走去,他手上的領繩因為他的走動在半空中搖搖晃晃。空蕩蕩的走廊,他的腳步聲像步步落在她肩膀上。程柔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又覺得委屈,可是她委屈什麼呢?話是她自己說的。
男生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呃,其實是我早上抽中奶咖的買一贈一券。」
人群中有壓低的交談聲,言語之間夾雜著女生的笑聲。程柔抬眼望過去,看見前面的女生半掩住嘴角小聲地沖身邊人說話。
她的搭檔依舊是班裡的那名男同學,男生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但最後什麼都沒問就只是陪她站著。陸陸續續有領導從遠處走過來,到簽到處簽完名後進入禮堂,她一直心不在焉地笑著,感覺臉部都僵硬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瓦片,伸手一戳就碎成粉末。
程柔用力咬破嘴裏的珍珠,抬眼看了看一臉冷漠的徐燃,再看了看一臉興奮的她們,她們是不是對可愛有誤解啊?徐燃可愛?是可怕吧,而且好看嗎?哪裡好看了?還人人都喜歡……
程柔心裏一跳:「怎麼了?」
程柔的內心想法毫無掩飾,男生一眼就看透了。
身後的腳步聲一停:「這樣是指怎樣?」
周甜甜筆下一頓,眼神閃了閃:「有嗎?沒有吧?我平時不就這樣嗎?我一直都這樣啊。」
程柔原本以為當禮儀小姐起碼得站夠一上午,後來才知道只需要在早上領導經過時站一會兒,之後便可以換裝準備合唱比賽,程柔原本枯萎的心總算稍稍復甦。十二班的禮儀先生是一個平時沉默寡言的男生,偶爾說話也是溫聲細語的,程柔跟他接觸不多,但因此次活動,兩人頗有同病相憐的感受。合唱比賽在即,中午文藝委員會帶領他們練習合唱,程柔在徐燃的「教導」之下總算能順利唱完一首歌,好不好聽另當別論,起碼在調上。
徐燃身上的壓迫感瞬間一松,抬手扯下自己領口處的紅色領繩,拉過程柔的手腕,開始往上面纏繞。
徐燃緊咬不放:「那是什麼意思?」
程柔後知後覺問:「我們班負責抽和*圖*書籤的是誰?」
「我……我晒晒太陽。」
生物突擊考試,所有人都毫無防備,顫巍巍接過試卷時,像接過古代斬首前扔下的火籤令,吳琛還惟妙惟肖地拉長莫須有的衣袖擦眼淚。十二班的生物成績並不突出,頂多算是平平,更何況是突擊檢查,結果顯然不好,生物老師這次倒是沒讓他們回家讓家長簽名,只是讓他們訂正錯題。
「管他呢,躲一時是一時。」吳琛抬手抖了抖試卷,左右一翻,「我這張試卷吧,能看的地方是真的少,選擇題後面幾道我都是點兵點將點的,竟然比我認真做的正確率還高,這不科學!」
校園四周突然響起音樂聲,聲源來自小禮堂裏面,程柔扯了扯自己的嘴角才走去小禮堂。
「何時何地的『地』字要拖長一點,你不能太著急。」
程柔低著頭,飛快地搖了搖腦袋,頓了一下才問:「你們剛說什麼?」
吳琛背靠桌子反坐,腳便放在周甜甜桌下,他下意識抖了抖腿:「唉,我的十七歲,是不是註定要為成績流眼淚?」
「哦,那我走了。」徐燃站起身,身上依舊是早上的那套衣服,但此刻白襯衫沒有扎進黑褲里,領繩也是歪歪斜斜扣在脖子上。
對方笑著捶她的肩膀沒說話。
程柔頓時呼出一口氣,那他應該沒聽見那些話。
程柔脫口而出:「你屬蝴蝶的嗎?」
程柔這幾天都被《我的中國心》徹底洗腦,課間打水,做題,腦袋裡都是「黃山、黃河」,其他同學也是如此,甚至有人在生物課上不小心哼出聲。
陳北洺一說起他妹妹便停不住口,恨不得將她的優點悉數道盡,程柔看著他突然有點恍惚。她上次給程桉打電話已經是一個星期之前的事了,這周忙著合唱比賽她也沒想起這事。
程柔:歐皇本皇。
「我的。」徐燃指了指她的手腕,加重語氣,「我的。」
程柔嚇得結巴了一下:「干……幹嗎?」
陳北洺一邊說,一遍掀開餅乾盒的蓋子,催著程柔嘗嘗。程柔喜歡吃甜的,但餅乾吃得不多,曲奇邊緣雖然有點焦,但奶香味濃厚,她不免覺得驚奇。
「江源腳疼來不了了,我是來替他的。」徐燃蹙眉扯了扯領繩,領口鬆動后才呼出一口氣,顯然不適宜這種束縛感。
「不討厭的話,那我是不是就可以繼續?」徐燃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我會管你,會跟著你,會幹涉你,會一步一步靠近你,那樣也可以嗎?」
七班是倒數第二個上場的班級,人員入場時,程柔渾身緊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台上,但台上並沒有徐燃的影子。程柔走到小禮堂後面的僻靜處,手指一點一點地按著屏幕,等屏幕黑下去又重新按亮,徐燃沒有給她發信息,她也不知道應該怎麼給對方發信息。
男生頗為同情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奶咖優惠券:「這是我上次中的,本來剛才要用的,要不送你吧?」
程柔一臉莫名:「你們為什麼一定要抖腿?」
徐燃往旁邊邁了一步,顯然是要繞過她,她硬著頭皮跟上去,有話可說,但又堅決一字不發。她現在才發現,以往大多數時候都是徐燃在遷就她,她不想說話的時候,都是徐燃先開口給她遞台階,她太依賴這種感覺了,此刻才覺得更窘迫。
程柔把腦袋枕在手肘上,抬手捏住一片香樟樹的葉子:「你說,我要不要給他發信息啊?可是應該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