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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月亮的少年

作者:舍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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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淮北王

第一章 淮北王

「資料不全,暫時沒查清。」余窈窕隨口應付。他托她查歷史上淮北王的家眷,她早給忘腦後了。
三嬸有不同意見,碰了張牌道:「柳葉眉都是老時候的打扮了,我就覺得窈窈眉毛好看,要是真修成柳葉眉。」努努嘴,搖搖頭道:「不好看!桃花眼配柳葉眉不好看,顯得妖妖狐狐媚氣重,這英眉多端莊大方呀!」
「哎喲這是誇張手法,事往大了說人才有興趣聽。」李爺不在意道。
余窈窕看了他會兒,他沒察覺,走過去腳踢踢他,示意他挪個位。他回頭看了她一眼,紋絲不動。
「……」
淮北王挪至邊沿,余窈窕坐下道:「犯不著坐邊沿……」
一夜秋雨一夜風。
「犯不著。」余窈窕摸摸臉道:「不熬夜就行了。」這些日子熬得厲害,眼窩都深了。
「這鳥兒可知這樹已上百年?」淮北王盯著樹上的鳥兒,它嘴裏正叼著東西築巢。
李嬸揶揄她:「窈窈,怕是你們家那爺兒又伺候不住了。」
余窈窕回過神,也沒她接話。
「你個糟老頭子懂啥好看?」李嬸把氣都使給他。
「可不是,現在有本事的都眼睛不拿人。我兄弟家那飯店大廚就差被捧上天了,就這還三五不時的撂撂臉子。」李嬸努努嘴,瞥著眼道:「知足吧,趕上梅蘭芳那時候,老余不得俯身當個騾子似的伺候?這爺兒什麼都好,就是這……」指指腦門道:「這有點不精。」話落兒,一眾樂呵聲。
但這些都不重要,她最中意的是余窈窕能幹。她十三歲就沒了媽,自小跟著不著調的爹長大,持家的本事一流。前幾天讓人看了余窈窕面相,對方和_圖_書說她是個旺夫相,就是眉毛英氣太重,倘若修成柳葉眉,將來好馴服一些。
李嬸心裏也透亮兒,女方條件太好娶回家不好拿捏,余窈窕自小在這條街長大,除了學歷一般,方方面都合意。偶爾街坊間閑聊,說起余窈窕就惋惜,公主投了個丫鬟命。
「本王托你查的事你可查清?」淮北王望著她。
「多請點人好,姑娘家不要太操勞了。」余淮義心有虧欠道:「你愛喝鴿子湯,晚上我就給你燉鴿子湯。」
「他要是不願意唱淮北王,就讓他唱呂梁唄。」在余淮義看來這都不算事。
余窈窕閑轉著一張牌,笑道:「最近是有點忙,已經開始招人了。」
「窈窈,你可別嫌三嬸啰嗦,你賺錢也得當心點身體,你臉色比上次可差了。」
余窈窕眼神有點渾濁,看牌都帶重影,光炮都點出去倆,自己牌都顧不上哪有心思聽他們嘮。
對,李嬸抓住了關鍵詞——「好馴服。」
「行,回頭我問問。」余窈窕垂眸看牌,扔出張東風。
余窈窕食指放在唇邊,壓低聲道:「我信。」
「屈原是楚國人。」
「為什麼?」余窈窕不解。
淮北王略頓,扭頭看她:「你不信本王就是淮北王……」話未落兒,嘴裏被余窈窕塞了一枚薄荷糖。
淮北王看著老宅里的古樹,沒再言語。余窈窕看他側臉,他眼皮單,眼尾有一稍疤,看人不顯友善。
「藝術家哪會沒點臭脾氣?以前我祖師爺氣不順就往死里罵我們,我當學徒那會子……哎不提了遭罪著呢。」余淮義很欣賞淮北王,就是余窈窕撿回來的流浪漢。
「正不和*圖*書巧,你回家也沒用,你家老爺子剛蹬著自行車出去了。」三嬸急咧咧道:「快坐下坐下,摸兩圈你家老爺子就回了!」
「嗨,一聽就是。」三嬸看熱鬧道:「這爺兒整天眼珠子朝天,瞧見人也不搭理。昨個在戲院口跟他走對臉,我問他吃過飯了?他仰著頭瞧都不瞧,那架勢真拿自己是個角兒。」
李嬸撮著眼暗中打量余窈窕,有心要把她說給自家侄子。余窈窕長得好,額頭飽滿,一雙桃花眼,坐在那若不言語端莊的像個大家閨秀。要笑起來,一雙月牙眼就把整個臉盤活了。唯一有缺憾的就是學歷一般,讀了個普通大專。自家侄子可是個留洋的碩士。
余窈窕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她也想要問,只是一直沒插上話。
「該抓。」
余窈窕也不急,斜倚著柳樹打哈欠道:「這家說是晚清大富豪,朝里犯了事全家被滅門。」
后又說自己是來自一千年前的王爺,余窈窕當他精神狀態不對,壓根沒放在心上。《獐子溝》的劇情從小課本上就讀了,一位臭名昭著的王爺被一代梟雄所斬殺。前者被唾棄千年,後者被歌頌千年。
李爺來勁了,一張麻將拍的啪響:「我趴牆頭聽了半晌,原是要排演那《獐子溝》,老余想要窈窈撿回來那爺兒唱淮北王,那爺兒硬氣不唱。老余說不唱淮北王就算了,那就唱呂梁,喲呵這爺兒也不唱,總之死活不願唱《獐子溝》這齣戲。老九一聽氣了,嗆了那爺兒兩句,那爺兒一個字沒搭理他,手撣撣衣服,慢條斯理的出了院。那派頭那氣勢……」
「得。」余窈窕剝了粒薄荷糖放嘴裏,hetubook•com•com她能說什麼?
她侄子的爹媽一心要找個有本事,能持家,又好馴服的兒媳婦。一句話就是——聽話懂事會賺錢。
他說,他就是那個被唾棄了千年的王爺,淮北王。
「那我也使不著,咱『滿堂春』已經開始盈利了,咱家不比以往了,你媽要是還在……」轉個話音,唱著曲兒回了屋道:「晚會我就去買鴿子,愛吃啥爸給你做。」
余淮義騎著二八大樑車,唱著《武家坡》從門外回來,看見余窈窕慢慢悠悠的下車道:「誒小九跟你說了?芝麻綠豆大點事兒。」
余窈窕轉給余淮義一筆錢,「您收著,這個月又談了幾家快捷酒店,合同都簽好了。廠里人手不夠招聘信息也發了。」
「他能去哪?飯點自個就回來了。」余淮義不在意道。
「窈窈眉毛好看,桃花眼也好看,搭一塊很有風度!」李爺難得參与這種話題。
「三年前有一位自稱唐朝來的人,他逢人就說自個是屈原,最後被一個組織給抓了。」
老街的青石板路面上粘了一層濕答答的楊樹葉。余窈窕垂頭留意著腳下,擔心踩到哪塊微翹的青石板會濺上一褲腿的污水。一陣風吹過,路兩側的白楊樹搖擺,灑下幾滴殘存在葉子上的雨水。
人只要有真本事,余淮義都敬著。至於性情差點就差點。人是憑真本事吃飯,又不是比性情。
「我媽說他唱腔好,我媽都六十年老戲迷了,她說要往回擱個幾十年,這爺兒準是個挑大樑的角兒。」
余窈窕沒搭話,捏著張六條道:「自摸。」
余窈窕伸了個懶腰,閑磨指頭肚兒。連著下了兩場秋雨,今兒天好,風https://m.hetubook•com.com輕,坐在衚衕口搓會,人也鬆散了些。回了戲院子,大眼一掃,沒幾個人。腳勾了一個馬扎在銀杏樹下坐著,剛打個盹兒,一片青黃不接的銀杏葉擦過她鼻頭,落在懷裡。
三嬸拿著雞毛撣子追出來,看見余窈窕,立馬忘了要揍孫子,嘴裏招呼著,轉身回院里拉出個摺疊方桌,搬出幾個馬扎,朝前門吼了一嗓子,依次出來幾位牌友。
一片髒兮兮的樹葉吹貼到她腿上,褲腿上沾了片污漬,她輕撣了下,扭頭看了眼戲院子的方向。
正好三缺一,急得團團轉呢!
李嬸心下盤算,扔了張牌道:「咱窈窈哪都好看,就是一雙眉毛太英了。要是修成一雙柳葉眉就更好看。」又笑道:「姑娘家要柔柔的才招人。」
余窈窕眼窩青淺,連著忙了好幾宿,上下眼皮都快粘一塊了。聽到李爺的話,打著精神坐下摸兩圈。今兒好不容易抽空回來趟。大半個月都沒回了。
「師傅,您見著師弟了嗎?」小五從屋裡出來問。
「不玩了不玩了,得去幼兒園接孫子了。」三嬸耍滑道:「先欠著下次給。」
「現在也挑大樑,這爺兒在戲曲界也算是個人物了。咱都別說,窈窈就是個有福氣的主,順手就能撿一搖錢樹回來。」
「才二十齣頭的小姑娘愣熬得清寡,讓人看著心疼。生意好就多招倆人。昨兒手機新聞說哪個公司來著?一個三十歲的男人熬夜加班猝死了!」李嬸唏噓著出了張九萬。
李爺是出了名的杠子頭,瞪著眼正要較真兒,三嬸轉話題道:「老余那戲院里吵啥?大早上就看見那爺兒甩著袖子出去了。」
「可不是,你爹一老爺們也不和圖書懂照顧閨女,晚會給你抄個方子你回去燉湯喝,喝幾次就補回來了!」
余窈窕見怪不怪,這幾個師兄沒一個看得慣他。倒不是他盛氣凌人或怎樣,而是他不言語,對身邊的一切不置一詞。若雙方發生衝突,他這種德性最惱人,往往能把對方氣個半死。
余窈窕在河沿邊找到淮北王,他端坐在石墩上,身上落了幾片枯葉,看著對面一座破落的古宅。淮北王真名不知,只因四年前唱《獐子溝》里淮北王一角而紅,票友只識他為淮北王,后索性就叫了淮北王。
「你不是說他拆了戲檯子?」
余窈窕轉著銀杏葉柄,打個哈欠問:「怎麼會接《獐子溝》?他不老早就說不唱淮北王了。」
「……」
「男女授受不親。」
「你這丫頭快坐下呀,你家院里一早上就嚷嚷,你撿回來那爺兒把戲檯子都拆了,拆完撂杆子跑了!」街坊李爺碼著牌道。
「鳥兒棲身不都選擇大樹?」余窈窕反問。
「這錢你自個賺的自個花,去商場裡頭買瓶好眼霜好面膜啥的敷敷,街上新開了一家美容院……」
「誒讓那條街的老李去,她正要找活干呢。」三嬸朝一個方向努努嘴:「她家那掌柜就是一個藥罐子,前兩天還說要去當環衛工呢。」
幾個街坊小孩追逐著跑出來,余窈窕轉身避開,果然,幾道污水從青石板下濺出來,還好沒經過的行人。
半年前把他從天橋下撿回來,邋裡邋遢的流浪漢,只說自己叫淮北王。領他去派出所備案,他果真就叫淮北王。自小長在孤兒院,七歲被人領養十歲被人棄養,十一歲被一位京劇名家帶入門,前年那名家去世,淮北王也就莫名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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