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城裡的月光
教堂的神父也加入了救死扶傷的行列。
為那士兵檢查了一番之後,安易卡搖頭,她已無能為力了。
就在安易卡準備為奄奄一息的士兵檢查傷口的時候,安逸一下子驚恐地捂住嘴,向後跌了幾步大叫了一聲:「啊!」
起初他有些納悶,這部手機自他進入戰地以來就很少響起,他多數是通過郵件與朋友溝通,要麼就是打衛星電話。
「嗯!」小男孩把頭偏向安易卡,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孩子的母親驚慌的神情平定下來,雙手合十以示感謝。
顧名思義,「火炬樹」就是花開的時候像火炬里熊熊燃燒的火一樣。
這又有什麼辦法呢?在這樣的節骨眼上,還是那句話,不答應就進不了戰區。況且幾人也沒有想過要得到南部軍和北部軍任何一方的保護。
在所有死者下葬之後,神父為其禱告。
這些和自己長得不大一樣的陌生人,很快引起了孩子們探索的好奇心,卻又不敢上前,畏縮在安易卡後頭。
林樾隨著小女孩的目光,從背包鏈子上解下那個中國結遞給了她:「給!」
人群散去。
「桑克啊!很好聽的名字……」
「謝謝。」安逸吃力地擰開瓶蓋。
「哦!就是還沒到那種地步?」唐靈不依不饒,「那你心裏也一定是喜歡他的,你要好好把握住機會啊!」
放眼望去,地上矗立著大大小小用木板釘成的十字架,好似是從芳草萋萋的地上長出來似的。有的十字架因為長年累月的風吹雨打而破損了,殘破的木板上連刻寫的字跡都殘缺不全了。
頭頂的太陽,耀得令人睜不開眼,在他烏黑的臉上投下一抹溫暖的亮色,伴隨著他離開人世。
電話那頭的老譚被這一聲巨響嚇得不輕,以為林樾遭遇了什麼不測,急忙對著電話呼叫:「喂!喂!林樾!你沒事吧?喂!」
林樾迷糊地睜開酸澀的眼皮,瞧了他一眼。
玩鬧間安逸卻注意到了一旁一個扎著雙馬尾辮的小女孩,她獃獃地佇立在那兒,眼神渙散,像是遠離人群的異類。正想著她是不是怕生,於是安逸主動走上前去,問:「小朋友,你為什麼不去和他們玩呢?」
「這叫中國結,它代表著幸福平安。」林樾不知道她能不能聽懂,因為他知道自閉症的孩子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有人活著!」最先發現的肖義志驚呼。
在這場戰爭里,雙方動用了迫擊炮、火箭筒與自動步槍,以及無數戰車,還有成千上萬士兵的生命。
戰爭突發,醫護人員不夠。阿狄德特市國際紅十字會又從附近的新米市抽調了數名醫護人員過來,其中就包括沈銘與唐靈。
他們穿梭在街道上,在這片可以稱得上是無法落腳的血染之地里。
林樾只好點頭答應:「那這樣,邵奕鳴和余匯晨你倆留下來照顧孩子,記住千萬不要讓他們走遠。」
大樹下的嬉鬧直至暮色時分才漸漸停歇。
「中國?中國是哪裡?」小男孩疑惑地自言。
「去吧!」林樾微笑著目送安逸。
「我們是過來幫忙的,有什麼需要我們的地方嗎?」安逸主動打招呼。
陌生女人擰開手裡的水瓶緩緩地給孩子灌了幾口清水:「沒事了,他應該是渴了。」
他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這回小女孩沒有排斥,只是盯著手裡的中國結看得入迷。
他們站立在清晨高高的山崗俯身望著這座城市。身旁燃燒了一夜的火堆熄滅了,升騰而起的裊裊煙霧融進了漸明的晨光里。夏日的紅蜻蜓從叢林中躍出,從他們的身旁穿梭而過,向那山下城市中由一排排破舊帳篷構成的海洋飛躍而去,很快就隱匿其中。
「鳥兒。」桑克別過頭,看著林樾回答道。
「我來吧!」她不是東方面孔,卻用流利的中文開口對林樾說。
魏旭陽感嘆:「人有時候挺卑微渺小的,走了就化做這蒼茫大地上的一抹塵土,不留痕迹,能拿什麼來證明你存在過這個世上呢?」
陌生女人起身,背起背包。
白熾燈閃爍下的一處白棚里,沈銘正緊張地為傷者做手術,有小蟲子撲稜稜地扇動著翅膀留戀在這光芒下不肯離去。由於條件差沒有無影燈,還有不停有沾了血的醫藥用品被醫護人員用小盆端著從棚子里走出去,場面觸目驚心。
後來人們才知道,那聲炮火是一個終結。
「好巧,你好!沒想到能在異國他鄉遇到同胞。」林樾帶頭與他打了招呼。
「脫離生命危險的傷者,送進教堂旁邊的屋裡,把空出來的棚子讓出來。」混亂里,有人指揮著說道。
這片土地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此長眠。這個萬人墓坑裡,有剛剛被埋下的死者,也有很久很久以前被埋下的死者,有留下名字的,也有不知道名字的。
「不用。」
林樾看了眼來電顯示,頓時精神抖擻了起來。
大家立馬停住腳步,然後跑向了那個士兵。
其他幾人也紛紛向眼前這名叫安易卡的女人介紹了自己。
一行人站立在那兒,看著抬著傷員和傳遞藥物的人從他們的身邊而過,沒有人駐足看一眼他們。醫護人員在這擁擠的場地里來回奔波著,他們一群人全都站在這裡有些礙事,於是紛紛自覺地挪到一邊。
「哦!謝天謝地,你終於來了。」神父擁抱住安易卡。
大家面面相覷。
林樾、魏旭陽幾人走在市區里。
林樾伸出手,豎起大拇指與桑克做出了蓋戳的樣子:「一言為定。」
就在安逸思緒萬千的時候,林樾的一隻手已然伸向她,就在她感到莫名之時,他那隻寬大的手掌一下子遮住了她四處亂瞄的眼睛,另一隻手悄然牽住了她的手。
「其實我早該通知你們了,只是這幾天給你發的郵件都沒收到回復,以為你們出了什麼事,我這才著急忙慌地打電話通知你們。對了,第一批撤離的艦艇會在這個月的十七日、十八日抵達莫克里市和古斯特羅市的港口。」
「還行。」
唐靈笑著拿過來兩瓶水,遞給了她一瓶,然後也一屁股坐下。
「你還有勁嗎?」唐靈有些擔心安逸的體力。
又是一聲震www.hetubook.com•com耳欲聾的爆響,清晨不再寧靜。
「請問有哪個棚是空出來的?」
男人們去做善後工作了,安逸累癱在一旁,人在極度疲憊的狀態下已不會去顧及什麼了,正如安逸現在這樣一屁股坐在灰土裡的磚石上。
「好!」兩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安逸被他怎麼一看反倒有些不自然了,不知是該與他對視,還是躲開。
……
「不知道。或許在這片土地的某個地方維和吧!」唐靈搖搖頭,舉頭望著夜空長嘆了一聲。
還沒等他們從吃驚里回過神來,陌生女人又笑著繼續說:「你們不必驚訝,我以前在中國留過學。」
「我們在阿狄德特市,距離莫克里市比較近。」
林樾在漆黑里瞪著眼睛,腦子裡很是清醒,片刻不停歇地反覆回想著很多事情。
「安息吧!」她做著所信仰宗教的手勢,用這種蒼白的語言送走了一條年輕的生命。
安逸微微一笑,用手臂抹抹額頭沁出的汗珠,手中沾染的血液腥臭味撲入鼻腔,她已然習慣了。
眾人的目光都聚向安逸所指的地方,原來那士兵的腹部不知被什麼利器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
安逸也笑了,不知道自己的這一抹笑是為他的耿直而笑,還是為他對自己的這一句讚美而笑。
果然,她已是一臉驚恐的表情。
小女孩這時有了動作,她指著林樾背包上那個紅色的中國結,嘴裏嘟囔著什麼。
轟鳴聲隆隆。
是老譚打來的電話。
他「哦」了一聲,拉著她跟上前面的人。
這場「肅清」南部軍的戰爭,終於以北部武裝臨時政府軍的勝利在阿狄德特市結束了。
漫長的一夜終於過去了,黎明的曙光並沒有終結這場殘酷的戰爭。
那聲巨響之後,外面基本穩定了下來。
安易卡對安逸說:「我們如果有一天真的走了,只是軀殼的消亡,精神去了另一個世界,而剩下的,我們的軀殼會像他們的軀體那樣滋養著旁邊的大樹,他們就像是活著一樣,他們沒有死。」
「不行了……我沒力氣了……」他聲音低沉地叫喊著。
他們走到大樹前,一個孩子從不遠處看到了安易卡,於是向屋裡呼喚了幾聲。不一會兒,成群的孩子從屋裡奔出,敞開懷抱蜂擁而至。
「那好,你們趕快往那邊趕,爭取趕上,等到第二批不知道會出什麼意外,反正你們越早走越好。」
不過,他還是納悶,平時與老譚溝通基本是在郵件里完成的,會是什麼事讓老譚這麼著急忙慌地打來電話呢?
掛了電話,林樾立馬趕回肖義志和魏旭陽兩人的身邊,這時安逸、唐靈、安易卡以及沈銘等人也都聚集了過來。
安逸看到了一名老嫗費力地從坍塌的碎石里扯出一本相冊,那相冊已經被灰土所沾染,老嫗輕撫上面的塵土,翻開相冊的瞬間,淚流滿面……
余匯晨:「大樹學校?」
她費了好大勁才把瓶蓋擰開來,在喝到第一口水的時候,她竟然覺得這水這麼好喝,好似帶著甜味。這種甘甜毫不誇張地說是支撐她的唯一動力。哎,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容易滿足。
陌生女人檢查完畢就從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一個水瓶對孩子的母親說道:「把孩子的嘴掰開,頭向上仰。」
「要不你休息一會兒吧?」
安易卡說市區里有一座教堂,那裡是非戰區,被劃定為臨時醫療點,一個保護傷者的場所,此時那裡必定聚集了很多傷員。
臨近日暮,因搶救無效死亡的人被集中安置到一起,安易卡問林樾他們要不要一起跟隨抬屍體的人以及神父去安葬死者的地方,順便搭把手。
「嗯。」桑克點頭。
「就這樣,我先掛了,晚點我們郵件聯繫。」
一行人抵達教堂附近的非戰區已是暮色西沉,臨時醫療點里早已人滿為患,國際紅十字會的醫護人員忙碌的身影穿梭其中。
林樾蹲下身子,將桑克攬入懷中。
「你的心情不錯。」
好在沒有什麼殺傷性物品飛濺,周遭沒有人員傷亡。
這是安逸真真切切地看到一條生命在這樣的環境下,就在她眼前以這樣的方式離去。
忙碌的救助工作一直持續到後半夜。
「旭陽、肖義志你們帶上相機、攝影機一起。」林樾轉身對夥伴們說道。
終於,一向精神抖擻的魏旭陽也拖著疲憊的身軀躺倒在林樾與肖義志兩人的身旁。
沈銘正要伸出手與大家一一握手,才發現自己那雙白色橡膠手套上已沾滿血液,不太方便又收了回去。他笑了笑,說:「我這手上全是血的,手套摘來摘去的麻煩。」說著用手臂抹抹額頭上快滑落下來的汗珠,繼續笑著對幾人說,「這就算認識了,那就不跟大伙兒客氣了,你們都隨我來,我那兒正缺幫手。」
……
「嗯,他是我的另一半。」唐靈極其肯定地說,「他是一名軍人,不懂什麼是浪漫,里裡外外都透著一股傻裡傻氣的勁,遇到什麼危險他都不顧自己安危地往前沖。我喜歡他,從我第一次在這片土地上遇到他開始,我就喜歡上了他。」
月光皎皎,但此時此刻,這個臨時醫療點簡直可以用「混亂不堪」一詞來形容。
「沈醫生,他們是來幫忙的戰地記者。你們都是中國人,交流起來方便。」神父對沈銘說。
安逸步伐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會踩到已經離開這個世界的人,目光迴避著他們死去時的慘狀。
林樾蹲下身子,可還沒等他做出什麼動作,身旁就已經有人先一步做出了動作——那是一個黑人女性,三十歲上下。
小女孩沒有回答,自顧自做著自己的事情,啃著手指,緊接著又向後退了一步。
「真的嗎?」桑克興奮地說。
安易卡目光四下掃射,像在尋找著什麼,當她看到神父時,朝神父揮了揮手。
一處戰壕里,一名蓬頭垢面的士兵緊緊地握持著手中的槍桿,在炮火連天的聲響里低著頭,爆炸揚起的土塊打落在他的身上,他握了握拳頭,眉頭一皺,不一會兒卻又頹然地垂下頭去。戰壕外,無數士兵持著槍沖向
和-圖-書最前端的戰線,有的卻在半路上就被射來的子彈打倒在地。只有他在戰壕里躑躅著,他的戰友都向前衝鋒陷陣,他就像是被落下的那個,在這兒猶豫不決著。
「怎麼這麼突然?」
炮彈落下的地方,硝煙遮雲蔽日。只是他們不知道,這炮火聲意味著H國南部反政府軍下令對北部武裝臨時政府軍發起絕殺的總攻。這註定是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殘酷戰爭。這樣的戰爭在H國每天都會不斷地上演著,讓人疲於應對。
一行人趕往戰區。
話音剛落,遠方隱約傳來了陣陣轟鳴,驚醒了還在沉睡的人。
「要不,安逸你和唐靈一起吧,她正好可以帶你。」沈銘對安逸說。
帶著這份安寧,她毅然踏出步伐。
按照慣例,安葬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每一座墓碑邊都會種上一株小樹苗。
他有氣無力地掏出衣兜里的手機,上眼皮耷拉著下眼皮。
恐懼蔓延至他的全身,他顫抖著像篩糠一樣的身子,驀地,一個被打倒的士兵倒入戰壕里,倒在了他的身旁。經由血肉的刺|激,他收起了被恐懼支配的神經,爆發自心底的一聲怒吼,從屍堆里一躍而出,目光凝結戾氣在陣陣槍響里向前衝去,緊接著在槍聲四起里銷聲匿跡,不見了蹤跡……
安易卡起初覺得他們幾個中國人會在喪葬事情上有所迴避,可林樾幾人絲毫不覺得這是一件晦氣的事情,安易卡一提,他們便答應了。
城市裡,孩子把灰色的小手抬得高過頭頂,追逐著紅蜻蜓奔跑,這就是阿狄德特市的夏日。這是最不像是一座城市的城市。低矮的建築在炮火的摧殘下只有一丁點的痕迹殘留,拔地而起的只有破舊的帳篷以及無窮無盡的難民營。
很快,連孩子們也爭相擁出。
掩埋死者的地點是教堂百米外的一處萬人墓坑(非戰區內)。
「對了,你們現在身處的地方是在哪兒?」
林樾有時覺得老譚挺嘮叨的,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大老爺們,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老譚人挺好的,做事周到,對他們這些奔波在戰地線上的工作人員很負責。
……
「露西、洱德……桑克……」安易卡叫喊著孩子們的名字。
01
林樾俯下身子,與小男孩齊平,微笑著用英語回答:「我們來自中國。」
眾人都被這孩子的擴散性思維惹笑了,安易卡也笑著對他說:「是的,龍的國家,可那裡的『龍』是友善的、和平的。等將來有機會了,你要去看看嗎?」
安易卡將士兵手裡緊攥的鏈子放進了他上衣的衣兜里。
她是自告奮勇跟來的,此刻卻接受不了這樣的場面而面露驚恐,她怕林樾因此訓誡她。
安逸停下腳步,同時也慌了神。
天邊血紅色的晚霞漸漸消退,黑色的幕布收攏了大地殘留的血腥。夕陽沒入西方的地平線,使得這裏多了幾分陰冷。
孩子們紛紛撲向她,他們在歡喜之餘也看到了安易卡身邊的他們,這些突然闖入的陌生人。
安逸蹲下身子,本想拉起小女孩的手,卻在伸手觸碰到她的時候,她往後退了一步,反應雖不是很激烈,可還是看得出那種排斥的感覺。
乘車回去的路上,林樾的目光直直地看著窗外。
「怎麼回事?」安逸跑到林樾身邊問。
「有。」她回答。
唐靈眼裡閃爍著痴迷的光。
教堂里傳來一陣陣鐘聲,鐘聲夾雜著禱告聲,猶如凄涼的哀號,又宛如嚮往生命的讚歌。
「哦,這裏不方便談話,幾位如果不嫌棄,不如去我那兒坐坐吧!」安易卡回過神來,熱情邀約。
「那你回國之後都在做什麼?還從醫嗎?」安逸好奇地問。
林樾也走了過來,蹲下身子看著米粒。
送來的死者被埋進一座座新挖的土坑裡。
「讓我們一起去吧!」林樾對背起藥箱的安易卡說。
「那他現在在哪兒?」安逸問。
終於,一個小男孩鼓起勇氣,上前用英語詢問站在最前面的林樾:「叔叔,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林樾!」電話那頭是久違的親切聲音。
在戰爭的最後一刻,雙方的士兵都還死死地對峙著,各自保護著自己心中的那份正義與信仰。
安逸想,古人總對著月亮抒情,在通信工具落後的時代里,皎皎明月自然就成了牽挂抒情的最好對象。因為哪怕是不經意的一瞥,都會被這樣的月亮所吸引。
小女孩握著中國結,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不知道此時地球另一端的家裡,父母親過得怎麼樣了,每一次自己出任務採訪,父母總是會擔心好一陣子。每每回到家,她總想停留更久一點,可都不能如願。
「那我先去忙了。」安逸回過神來。
「你看看,血都沾到你臉上了。」林樾二話不說摘下手中的白色橡膠手套,用自己捲起的袖子細心地替她擦拭掉沾染在她臉上的血漬。
安逸、余匯晨、肖義志、魏旭陽、邵奕鳴還有安易卡,驚醒的他們紛紛從屋裡跑了出來。
像是就此被塵封了,就這麼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天色昏沉,夜幕低垂,遠處的戰區傳來炮火「轟隆隆」的巨響。
黑漆漆的夜色里來回奔波的人影,以及此起彼伏的喊聲都隱匿在了外頭的炮火連天里。
林樾正聽電話那頭嘮叨著,突然,一陣滔天巨響傳來,伴隨著猛烈刺眼的強光。
「哦!這樣啊!」
戰爭愈演愈烈,炮火不間斷地響徹雲霄,從遠方的天空中隱約可以看到直躥上天的火星子與黑乎乎的硝煙,好似要把這座城市焚化成一座火爐。
「一定是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安易卡立馬轉身進屋取來藥箱。
林樾抱著疑問,問向神父。
「聽我說,是這樣的。接到消息,H國現在局勢緊張,北部軍剛剛打贏了幾場勝仗打算乘勝追擊,清除南部反政府軍的勢力,接下來必定是一場血雨腥風。現在各國都在撤離在H國內的公民,也下了通往H國的危險警告。國內方面現在已經派出艦艇準備撤離在H國境內的華僑、華人,報社上頭出於和_圖_書安全的考慮,決定下達通知讓你們撤離,現在由我轉告你。」
林樾突然間就明白了桑克,大自然的這種壯闊蒼涼與人內心的壯闊孤寂是相同的。高飛是它們的渴望,正是這種渴望使它們肆無忌憚地翱翔在這浩浩藍天下,盤旋暢遊越飛越高。
02
「快,快往25號棚里送。」
林樾伸手與之問好:「難怪你中文會那麼好。你好!我叫林樾。」
如同她們現在這樣。
「我們……我們快走吧!他們要走遠了。」安逸吞吐著,目光瞥了一眼四周。
林樾、安逸等人一直看著她。
「你們為什麼會從中國來這兒?」安易卡問。
歷經一夜的奮戰,大家都已精疲力竭,一點也不想動。
後來聽安易卡說,這片土地上埋葬著因H國大大小小戰爭而死亡的士兵,他們一開始是二十年前為脫離他國殖民而犧牲,那時的軍隊首領就把那些保家衛國的戰士埋葬在這裏,然後他們在這片土地上對著這些犧牲的士兵致以軍禮,那時的他們是光榮的,對這個國家抱以無限希望。如今依舊是一群人聚集在這裏來埋葬著另一群人,帶著哀傷,卻看不到戰火停歇下來的盡頭。
天空懸挂著一輪殘月,它就那樣孤零零地死守在這片浩浩長空里。
這聲驚天巨響,把所有人都吵醒了。
林樾、安逸幾人跟隨著她的步伐走著。
武裝人員在通往戰區必經的道路上設立了路障,林樾一行人幾經協商方才被放行。可與武裝軍許諾下的條件是:「我軍不保證進入戰區內任何第三方人士的生命安全。」與免責生死狀類似。
沒想到他這個粗獷的大老爺們臉上的皮膚這麼好。
「我們是戰地記者。」林樾回答。
風吹來,十字架上殘碎的白布飄飄搖搖,像是目送離開的亡魂,指引它們通向一個新的世界。
「在哪裡?」這個問題有點難住林樾了。
突然,林樾的手機響了。
林樾的目光掃視了她一圈,總覺得她與平日里不太相同了,於是又仔仔細細地看一遍。
林樾摸了摸小男孩的頭:「那叔叔回答了你的問題,接下來是不是該你回答叔叔的問題了?」
肖義志真的佩服那些醫護人員,經過一夜的奮戰卻還堅守在工作崗位上。炮火轟鳴里,揚起的土塊時不時地砸向這片安全區,他們卻絲毫不受其影響,彷彿這是一個被屏蔽了的地方。
04
突然,林樾被一隻一掠而過的灰色的鳥兒吸引,它的翅膀張得那樣開,每一根羽毛都颯颯有力。它快如電掣般一掠而過,向遠方疾馳,僅一眨眼的工夫,就已消失在了視野里。
爆炸波及了非戰區,這說明爆炸地離這裏很近。
這樣突然的關懷,讓她原本緊張不安的心跳得更快。
林樾在忙碌中路過安逸的身旁,停下腳步,關懷地問:「怎麼樣,你累不累?」
從那士兵的穿著已分不清這是哪一方軍隊的士兵,焦黑的褐色迷彩服,沒有任何能表露出他身份的標誌。
林樾、安逸等人面面相覷。
安逸突然覺得,唐靈這種直白的人很招人喜歡,為人熱情,不會拐彎抹角,這種女孩已經不多見了。
唐靈也走了過來,笑著和幾人打了招呼:「你們好!我叫唐靈。」
林樾、安逸幾人不禁覺得天色竟然會暗得這麼快。
「十七日、十八日?」林樾向老譚確認,「這不就是一個星期後嗎?這麼急?」
另外幾人閑聊著。
「你不也是,你的臉上也沾了血。」說著,安逸伸手去擰了擰林樾臉頰上的肉。
「一個人?」
「自閉症?」安逸驚訝。
「這麼說來,我和中國倒是蠻有緣分的。」安易卡目光灼灼,微笑著,「我八歲那年,第一次接觸到中醫。那時村子里來了個中國醫生,而我得了一種怪病,母親帶我四處求醫無果,於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帶我去了那兒,我的這條命就是他救的……後來我有幸去中國留學,在中國待了三年,主修專業是醫學,本打算就此留在中國的,可我萬萬沒想到我的國家突然爆發了戰爭,我思慮了很久,最後選擇了回來。我熱愛這裏,因為我的祖祖輩輩都紮根在這兒,即使這裏已經滿目瘡痍,已不成樣子……」一路上安易卡對林樾、安逸等人娓娓述說著自己的事情。
夜晚,林樾被木板床硌得輾轉反側,久久難以入眠。身旁的魏旭陽、肖義志、邵奕鳴早已入眠,有的甚至打起了鼾聲,這下他更睡不著了。
不久,戰區里便響起了零散的槍聲……
他們在這樣沉重的氣氛里起身離去。
肖義志若有所思:「是啊!以前我看過一個紀錄片,說其實我們所處的這個世界就像是俄羅斯套娃一樣,一層套著一層。我們本以為我們很巨大,其實我們渺小得微不足道,我們也只不過是最裡面那小小的,小得不能再小的存在了。在宇宙里,我們就是如一粒沙塵的存在,地球、銀河系、太陽系、拉尼亞凱亞超星系團……遙遠得不能再遙遠,我們真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桑克。」
離開萬人墓坑之前,肖義志問能不能在這裏種下一棵樹,神父滿懷喜悅地應允了。
「哦!龍的國家……」小男孩偏著頭若有所思,然後又嘟囔著問,「是像童話里那樣的惡龍嗎?」
如果在林樾面前的是一個大人,他可以用地理的方式告訴對方:「中國在北半球,位於亞洲東部、太平洋的西岸。」
「這片土地?」安逸疑惑。
「好。」安易卡點頭。
他這才滿意地笑著對她說道:「嗯,好了,這樣的你才是最漂亮的你。」
這一瞬間,她回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那時自己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掉他臉上的血漬。
不知道此時此刻家裡人會不會也在望著這一輪明月呢?
安逸細細端詳了他一眼,他透亮如流光的深邃眸子正凝視著她,她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想,能令自己心潮澎湃的,大概https://www.hetubook.com.com也只有他了。
來回穿梭在擁擠的人流里,白熾燈的光影映照在黑夜的頹牆之上,傷者的哀號聲化作一片。
可對於一個只有六七歲左右的孩子來說,與其談論地理方面的知識未免太早了一點。而小孩子在這個年紀往往是最喜歡問問題的時候,不問個究竟是絕不罷休的。這時林樾突然想起了那首歌「遙遠的東方有一條龍」,於是他這樣回答道:「中國在離這裏很遠很遠的地方,是一個龍的國家。」
焦灼的氣味與血腥味撲鼻而來,刺|激著幾人不安的神經。
「我們走吧!」安易卡說。
安逸這才明白唐靈的意思,料想唐靈肯定是看到了她與林樾相互擦臉的那一幕了。
「不過看到你們這樣甜蜜,讓我想到了一個人。」
神父看見安易卡,滿是欣慰地朝她走來。
03
「好,知道了。」林樾應道。
或許在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會產生這樣的躊躇。
林樾好奇地走到桑克身邊,生怕自己打斷了人家的興緻,小聲問:「桑克,看什麼呢?」
「有事嗎?」林樾疑惑地問。
忙不過來的時候,安逸和唐靈也充當起了擔架工的角色,兩人負責護送傷者到手術棚里接受治療。
林樾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嚇得呆愣愣地傻站在了原地。
看著這一幕幕殘敗的景色,魏旭陽手中的相機一刻都沒有停下過拍攝。這對他們來說,無論是從視覺上還是心底都太過於震撼了。
一行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她。
安逸對肖義志說,你想種,但去哪裡找樹苗啊?
看著這一幕,林樾的心總有股酸酸的滋味。
「那你想放風箏嗎?」他想把童年的天真賦予眼前的這個孩子。
悠揚,又傷感。
「25號棚空著。」
安逸問安易卡,為什麼在這裡有這種種樹的慣例?
在這片蒼穹之下的我們不也如那一隻只鳥兒嗎?我們不也隨時隨地都在尋覓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嗎?
一批批傷員被擔架抬著進進出出,呼喊聲此起彼伏,很多醫生都是剛完成手頭的手術,片刻沒有停歇又投入到下一場手術里。
「米粒,不能咬手指哦!」安易卡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接著又對安逸解釋,「你別見怪,她患有自閉症。」
肖義志和林樾兩人相互倚靠在牆角,氣喘吁吁的,迷糊著眼。
安逸不知自己該用什麼話語來回應他,情急之下推開了他那隻擋住她眼睛的手。
安易卡指了指前方:「前面就是大樹學校了。」
孩子的母親立馬照做,輕輕掰開孩子的嘴唇。
「那太好了,現在正是用人之際。」神父欣喜地說。
林樾緩過神來,咽了口唾沫,額角隱約沁出了幾滴冷汗。
安逸沒有反駁。
「他也是中國人,是一名維和軍人。」唐靈解釋道。
走著走著,林樾像是想起了什麼,停下步伐把頭扭向身後的安逸。
安逸聽林樾說,這是一株「火炬樹」。
戰爭的槍炮聲遠離了這座城市。
安逸的腦子裡一下子就躍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林樾驚訝之餘,立馬為她讓開了一個位置。
林樾打著哈欠踏出房門,還沒等他揉開酸澀的雙眸,他迷糊地發現桑克一個人站在大樹下,正抬頭望著天空,不知道在看著什麼看得入神。
「因為學校外有棵古樹,所以取名叫『大樹學校』。這些孩子都是國家的未來,戰亂不能阻礙他們去學知識,用眼睛看外面的世界。」
於是,兩人又投入到接送傷者的工作中。
「你如果感到害怕那就不要刻意去看,遮住自己的眼睛,我拉著你往前走。」他輕柔低語地對她說。
一行人加快腳步,他們要趕在天黑之前抵達那裡。
安逸用憐愛的眼神注視著米粒,她發現這個小女孩的瞳孔里好似有一個她捉摸不透的世界。和那個好聽的名字一樣,她就像是來自宇宙某個遙遠的星球,又像是被囚籠囚禁了靈魂。
戰區的街道上隨處可見一具具屍體和廢棄的戰車。
神父立馬叫了一聲在不遠處忙碌著的沈銘。
「好吧,我知道了。」
這種猶豫沒有懦弱之說,此刻這裏(戰壕)與外面是恐懼,是死亡的界限。
她也做好了被他訓誡的準備,大不了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可他會說什麼呢?這讓她倒有些好奇了,可想想大概無非就是一些「叫你不要來吧,你來了只會給我們添亂」之類不痛不癢的話。
「想。」桑克稚嫩的聲音回答道。
「你知道風箏嗎?」他撫摸著桑克的額頭,希望桑克只是懂得這種壯闊,而不是這壯闊下的那股悲涼。
「哦!那可不容易,千里迢迢來到這裏,這裏這麼亂。」安易卡的目光轉向難民營,灰土地上,破舊的棚布搭建起的住所。
唐靈嫻熟地喊著口令:「一,二,三,起。」
她喘著粗氣,搖頭回答道:「不累。」
其中有些怕生的看著他們,並不靠近。
幾人也隨著她的目光掃了周遭一眼。
不得不說,被他握住手之後,她心裏彷彿有一股安寧的感覺在滋生,然後蔓延到全身。
他這才發現,原來是因為她的秀髮此時已散亂不堪。
「你誤會了,我們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安逸有些羞澀。
「沒事……沒事……就是外面爆炸了,你放心,我們在非戰區里,你放心……」林樾回應道。他這顆撲通撲通跳動的心被剛剛那聲巨響嚇得像是隨時隨地會停止跳動一樣。
陌生女人微笑著,伸手:「你們好!我叫安易卡!」她仍然說的中文,雖然帶有一點口音,卻異常流利。
神父並不能給出答案,只能長嘆著說:「悲痛又能怎樣?生不逢時,日子依舊是一天天地過。與其怨天尤人,倒不如滿懷希望地活著。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終相信希望有一天會光顧他們的。」
這是林樾第一次體會到不用一絲言語就能通曉一個人心境的感覺,感同身受使他的心生出一種酸澀感,這種成熟的、看透一切事物的滋味是桑克這個小小年紀所不應有的。
安逸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手足無措,想www.hetubook•com•com躲避,身體卻又很自然地迎合了上去,大概這就是「束手就擒」的表現吧!
她知道自閉症是一種由於神經系統失調導致的發育障礙,主要表現在語言交流障礙,社會交流障礙上。
「有你喜歡的人在你身邊啊!或者說是喜歡你的人。」唐靈打趣著說。
林樾一行人踏著暮色離開了教堂。
「偶爾吧!偶爾背著藥箱出去問診。這裏藥物很稀缺,染了大病的能挺的都自己挺過去,不能挺的都去了……」她言語悲涼,「我收拾了幾間破舊房屋,創建了間大樹學校,招收附近的孩子。」
孩子終歸是孩子,有了一個前例,很快便和這些陌生的大朋友玩到了一起,打成了一片。孩子們對魏旭陽手裡的相機很是好奇,伸手摸了摸,可又怕被自己摸壞了,又縮回了手。
「我沒事!我是個粗獷的大老爺們。」
安逸用手指向士兵的腹部。
在穿越主戰區的路上,魏旭陽和肖義志沒有停下手中相機的拍攝,透過長焦鏡頭與攝像頭,拍下了戰場上的一幕幕。
陌生女人撫摸孩子的額頭,又檢查了孩子的脈搏,動作很是熟練。
一番善後工作后,幾人累趴在了地上。
孩子的母親目光焦灼地看著。
「怎麼樣?」唐靈問。
「你叫什麼名字?」
「嗯?」安逸不明所以。
「不介意的話,你們就留宿一晚吧!這座城沒有像樣的住處,就委屈你們了。」安易卡說。
「帶上我!」安逸上前一步,又怕林樾不肯,補充了一句,「要是有傷員,我還可以搭把手。」
「他們是戰地記者。」安易卡介紹。
林樾一行人到達后,被眼前的場景震撼了。
林樾起身走到一處無人的地方,接通電話:「喂!」
嘈雜的聲音里,有人抽空傳來了一個回應。
於是,林樾也抬起頭陪桑克一起看著天空。
「那我答應你,我一定陪你放一次風箏好不好?」
……
這話她不知道自己已經回答了多少遍。
他輕攜起她散亂在耳邊的一縷髮絲,往她的耳後嵌了嵌。
「好!」小男孩點頭。
此刻她已經不再畏懼什麼了,相比之下,此時她更想避開林樾那雙具有魔力的眼睛,她怕在他的這種目光下,她會失了全部。
「鳥兒?」林樾不解,他實在不能理解一個六七歲孩子的內心,可想想自己像桑克這樣的年紀時大抵也是如此吧。
那名士兵掙扎著,顫抖的唇是絳紫色的。
不遠處,一個土坑邊,一名婦女目中含淚地送別戰死的兒子,看著旁邊的人拿著鐵鍬鏟起土塊一點一點地埋沒掉她心愛的兒子。
「不不不……不委屈。」安逸回道。
果然,灰白破舊建築外屹立著一棵粗大枝幹的大樹,陽光打在大樹上,在地上投下大樹枝葉斑駁的光影,綠蔭蔥蔥。
兩個女生吃力地托起傷者將之轉移到木板搭建的手術床上。
林樾擦拭完她臉上的血漬,雙手緊握住她的雙肩又細細地看了看她。
在場的所有人也都低下頭虔誠地雙手合十,送離他們。
正值夏季,夜裡的蟬鳴聲使得時間更顯幾分局促。
說實話,現在的她連擰開一瓶水的力氣也沒有了。
「你們好!鄙人沈銘。」沈銘無比親切地對林樾一行人說道,「我有朋友也是戰地記者。」
其中一個畫面就是:
土填上的一瞬間,林樾突然覺得這種離別很是可怕,卻又說不出這是一種什麼樣的可怕感覺。
05
星星的孩子?
沈銘放下手中的工作,朝他們這邊走來。
「所以,愛就要大聲說出來。」唐靈嬉笑著。
他們和自己一樣,只是我們不懂他們的生活,不懂他們的世界罷了!或許他們選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不願意理會這個繁亂的世界,至少在他們自己的世界里,沒有戰爭、沒有傷心難過。
直到唐靈的呼喊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曖昧。
突然,他們在一個頹牆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奄奄一息的士兵。
眾人都慌了神,卻又很快平復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林樾小眯了一會兒,卻終究只是淺睡,就這樣終於熬到了翌日清晨。
一批批傷者被運送進來,送進臨時搭建的簡易白棚里。
這是一種難言的痛苦,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條生命以這種痛苦的死亡方式離開人世。
「好。」安逸點頭。
「有哪個棚是空出來的嗎?」
幾人穿梭在所謂的城市街道里,處處可見從廢墟里撿拾雜物的人。他們用已經皸裂開來皺巴巴的雙手用力刨開磚石,灰土嵌在他們的指甲縫裡,指甲蓋下溢出了血液,他們也沒有停下從廢墟裏面尋找可能用得著的物品。
清晨舒爽,天空是明麗的蔚藍色,白雲悠悠,偶有展翅的野鳥從這片蒼穹中劃過。
那士兵睜大眼睛,嘴唇顫抖著,掃視著這些陌生人,像是尋求著什麼,卻又一下子什麼都不渴求了。突然,他的手猛地攥緊胸前的一條鏈子,從嘴裏噴射出一抹鮮血。
他們對視著,都想笑。
結果,林樾、肖義志真的弄來了一株樹苗。
林樾、安逸等人見狀,擠過人群,看見了扶抱著孩子的婦女。
林樾毫不猶豫地答應。
06
其餘人也紛紛自我介紹了一番。
而後他看見了安易卡身後的林樾一行人,問安易卡:「他們是?」
這種難以平復的心情在一道叫喊聲里被打破了。
這樣悲痛的場景是什麼造成的?是戰爭,既然戰爭那麼可惡,又是誰發動了戰爭呢?
「救救我的孩子!」一處難民營前,從人群里傳來一個婦女的喊聲,她的懷裡還抱著一個孩子,四周圍觀的人皆滿臉無助。
「孩子們,他們是來自遙遠的東方的朋友。」安易卡引導孩子們上前和他們打招呼。
「快,傷者流血嚴重,需要馬上手術!」
「哎呀,林樾啊!不急了,這會兒你可別再出什麼幺蛾子,上頭讓你們撤退就撤退,這也是為了你們好。」老譚生怕林樾不肯撤退,於是苦口婆心地勸說他。
眾人的目光投向遙遠的天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