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想從你的窗戶里看月亮
轟轟轟!
粉絲們全處於癲狂狀態,居然分了幾個小組狂追葉晚,孟杉身邊的人頓時散了個乾淨。孟杉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心想:現在追星的人都這麼瘋狂嗎?
「想要什麼都可以?」
岳啟「嗯」了一聲,說:「好。」在掛斷電話之前,他突然喊道,「晚晚。」
好理由,現在年輕人談戀愛已經這麼清新脫俗了嗎?葉晚在心裏深深敬佩。
孟杉:我剛剛幫以源寫完卷子,他才走,我一刷微博就看到新聞了,你真厲害!
車門關上后,葉晚鬆了口氣,許音袂遞給她一杯水,說:「怎麼回事?」
小心翼翼卻又大胆試探的葉晚,在戀愛中,像個小女生,是周南明沒有見過的。
他的聲音平淡,就連神情也冷了幾分。
她從來沒有一個時刻離自己的夢想這麼近,也從沒有一個時刻覺得這不是自己的夢想。
好了,大神絕對不超過八歲。葉晚一邊跟著一葉下走,一邊給顧孟平發消息:你找的大神多大?
「淮南一葉下。」葉晚小聲說,「前兩天還在讀這首詩,怪不得叫一葉下,為什麼不叫淮南?」
她曾試圖給沈渡回消息,但是不管說什麼,她都覺得彆扭,最後還是沒發出去。
薄皮大餡是仙女啊:晚晚還有幾天就二十四歲了,這是她這麼多年努力的結果,是她為自己準備的最好的生日禮物。我給晚晚一朵小花花。
顧淮葉:「……」
他不說還好,這一說,葉晚剛剛在遊戲里受的委屈頓時涌了上來。她說:「你來得正好,來給我報仇,那熊孩子居然欺負我。」
她也同樂?
說完,一葉下在風中化作黃沙飛舞,頃刻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隔著電話線,彷彿隔著十萬八千里,讓她有了保護的屏障。她肆無忌憚地抱著手機躺在床上。
葉晚:你打聽得這麼清楚,要請我出場嗎?我的出場費很高的。
一葉下回得慢,輸入了好久才發來兩個簡短的字:你好。
沒有蛋糕,沒有蠟燭,沒有許願。
「為什麼?還有沒有人權了?」葉晚瞪著許音袂,委屈湧上心頭,卻還在憋著,「我花我自己的錢。」
她說得理直氣壯,好像剛剛那個緊張得要爆炸的不是她,那個發誓要回他家的也不是她。
沈渡想著,現在的葉晚正在某個地方瑟瑟發抖,身子纖弱單薄,他便覺得萬蟻噬心。他抬起頭,聲音如往常般平靜:「我現在走不開,你要來醫院嗎?」他停頓了一下,補充道,「你可以陪孟杉說說話。」
「我小時候從來沒看過電視!」葉晚搶先在他問之前說道,「我爸立志要把我培養成一名歌唱家,去世界最大的歌劇院唱歌,所以什麼彈珠,跳房子,跳皮筋,我統統沒玩過。對,我就是沒有童年!」
葉晚雖然心裏抱有懷疑,但還是上了微博。一來,她好久沒有發微博了,粉絲們強烈要求她發自|拍,她在相冊找了半天也沒找到一張能看的,乾脆忽略掉;二來,近期她光顧著追沈渡,娛樂圈發生了好幾件大事都沒參与。
遊戲名叫《山河》,葉晚「呀」了一聲,這不就是顧孟平玩的遊戲嗎?昨天她掛了電話后,顧孟平就給她推薦了一個人,讓那人帶她玩遊戲,她還沒來得及跟那人打招呼。她坐下來,戴上耳麥,興沖沖地打開微信,給那個叫「一葉下」的人發去消息:大神好。
也不知道她哪裡來的自信,字字堅定,好像她佔了多大的理一樣。
這時,一隻手突然從她的後面伸出來,抓住了她的手腕。她本就處於防備狀態,嚇得一個激靈,反手就把吉他往後砸去。那人的另外一隻手輕巧地抓住她砸來的吉他,把她往後一拉,低沉的嗓音響起:「是我。」
「今天是什麼日子,我居然看到了葉晚!」
他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好看。
葉晚感覺自己不是要爆炸了,而是已經爆炸了。
這話一出口,被人聽見后,再去看孟杉身邊的人,越看越覺得可疑。
「你爸爸……」葉晚屏息,問,「你爸是誰?」
……
門外的那個人像鐵了心般跟她較勁,門鈴聲一直響。她最後被磨得沒脾氣了,磨磨蹭蹭到了門口。她打開門,有氣無力地問:「手疼不疼?」
「噓。」沈渡豎起食指,貼在她的唇上,動作帶著溫情,語氣卻依然冷冷淡淡的,「別說話,跟我來。」
「嗯?」
許音袂說:「今天小程有事,不送你了。」
兩年前……
不管孟杉怎麼喊,都沒有人理他,所有人推搡著往前涌,要簽名、要合影。孟杉本來身體就不好,被推搡得臉色煞白,急得冷汗都冒出來了。片刻后,他咬咬牙,把吉他往葉晚懷裡一塞,低聲說:「晚晚姐,你先走,我來擋著,吉他你拿來防身。」
葉晚「哦」了一聲。
好一會兒后,他才移開了目光。她抵著門,埋怨道:「你們辦公室的門為什麼關不上,萬一東西丟了怎麼辦?」
但是,當他看到她緊張兮兮地抵著門,彷彿外面有洪水猛獸時,他所有的道理就飛去了九霄雲外。
沈渡搖了搖頭。
「就你皮。」周南明靠在椅子上,眼裡帶著笑意,說,「我來提醒你一下,五分鐘后看微博,給你一個驚喜。」
葉晚快要睡過去了,最後一句也不知道有沒有唱出聲,腦海中一直迴響著那句歌詞:「我喜歡你,你應該也知道……」
掛了電話后,他停頓了一下,又拿起電話聽筒,熟練地撥了一個號碼。響了幾聲后,被人接起,葉晚聲音輕快:「老闆,這麼晚了有何指教?」
葉晚悄悄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對準沈渡。
葉晚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怔怔地看著馬路對面,沈渡正站在那裡,與她四目相對。她僅僅怔了一下,眼睛在下一秒亮了起來。
這時,沈渡的目光輕巧地繞過空氣朝她掃來:「你還要看多久?」
最後三個感嘆號刻意加粗,在她的面前不斷地擴大,她的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她壓抑著,不讓自己吐出來,又把紙條拿了起來,再三確認,這個字體……她太熟悉了!
她的臉漲得通紅,模樣可愛,小手還停留在他的胸口處。他不著痕迹地掃了一眼她和他的距離,突然一笑,又往前踏了一步。
等忙完后,她發現新婚的那個人回復了她:你也同樂,我們晚晚真棒!
「你再拍的話,我就把你的手機沒收。」沈渡頭也不抬,聲音淡淡的,他把一張卷子放在一旁,抬起頭時,葉晚正把手機藏起來。她說:「上次你的學生拍你,你都沒說什麼!」
少年這才笑了笑,看向葉晚,問:「現在的護工都這麼多才多藝了嗎?」
葉晚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那人笑了笑,大手伸出來,就在要碰到她的衣角時,後面有一陣風呼嘯而來,她還沒反應過來,面前的人就被踢倒在地,許是踢到要害了,那人痛得大叫起來。
每一天!
沈渡不愛喝酒,倒是張與川一杯接一杯地喝。沈渡熟練地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然後輕輕地吐出煙霧,他的整張臉隱在煙霧中,臉上藏著一抹笑。他隨手將打火機往張與川那邊一推:「別只顧著喝酒。」
葉晚苦笑:「可是,我每一次想要靠近他的時候,每一次被他感動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什麼?」她看著許音袂,眼中似有淚光,她本就是美麗的,梨花帶雨的模樣讓任何人看著都心軟,她凄然一笑,「我看到的是,他把我的傷疤當作炒作的工具。音袂,我不是商品,不是籌碼,我是一個人,是一名歌手,我想唱我自己的歌。」
「哇!」葉晚很驚訝,「你這麼大胆!」
「還有?還有啊,沈渡真的很溫柔。」葉晚說,「我後來才發現,他的冷淡不是裝出來的,不是故意裝酷,而是不知道跟不熟的人怎麼親近。他其實可溫柔了,從小就是學霸,家庭美滿,有一兩個知己,說不定還有個青梅。真好,這樣真好。」
攝影師是周南明給葉晚請的專用攝影師,拍攝進行得很順利,一群人圍在葉晚身邊忙碌,化妝、做髮型、選衣服……葉晚像個玩偶般,任人擺布。在中途休息補妝的時候,她怔怔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美麗而陌生。
一直被忽略的葉晚差點被這句話氣得暈過去。誠然,她今天為了隱蔽,穿著是隨意了一點兒,但是看著像護工嗎?誰家的護工會彈吉他、唱歌?她用眼神譴責少年,少年「嘖」了一聲,眉頭皺起來,說:「這個護工,我看著有點兒眼熟。」
那件事是周南明處理的,她已經將近三年沒有那個人的消息了。
「……」沈渡說,「我儘力吧。」
算了,她還是看看許音袂能整出什麼幺蛾子。
葉晚想到他剛剛一直站在後面看著,不由得訕然。正在這時,遊戲中光芒一閃,一葉下出現在葉晚遊戲人物的身邊,她和一葉下的麥也連上了。她看了一眼時間,才過去五分鐘。她說:「你死啦?」
葉晚眼眶一熱,心中委屈,喉間隱隱作痛,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她好像聽到自己喊了一聲沈渡,可沈渡一動不動,她又覺得自己沒有發聲。
沈渡已經走到她的面前,兩人隔得很近,他淺淡的呼吸聲讓她的心跳加速。他微微俯身,腳抵著門,手飛快地穿過她的發,門發出「哐當」一聲,他三兩下就把門鎖上了。
許音袂回復:別貧了。
一葉下說:「顧孟平。」
葉晚跑過去,拿了一顆糖,熟練地剝了糖果的包裝紙,把糖丟進嘴裏,說:「你剛剛去找他要鑰匙了?那他知道我來了嗎?」
孟杉笑了笑,沒有說話,把話筒遞給了葉晚。隨即,吉他音響起,葉晚跟著起了調:
少年的背影瘦削,比起葉晚的那些保鏢,簡直不堪一擊,但是他堅定地擋在人潮前,給她留了一片喘息的天地。她知道,只要她跑了,就不會有人在這裏停留。她看著他稚嫩的臉,看著他堅定的模樣,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先跑了。」
他才開了個頭,葉晚像是驚醒一般,倉促地望了他一眼,又慌忙低下頭,說:「孟杉,我改天再來看你。」
都打來了,有電話恐懼症的人接喜歡的人的電話,可以將就一下。
據孟杉說,顧以源是他的鄰居,跟他一起長大的。從小到大,顧以源就是院里調皮搗蛋的領頭人,最愛做的一件事就是欺負他。他因為生病,很少去學校,但是他的父母一直請老師來家裡教他,他的成績一直比顧以源好,顧以源便三天兩頭跑到他家,讓他寫作業,顧以源則抓緊時間玩遊戲。
葉晚走得很快很急,跌跌撞撞地出了醫院的門,這才發現太陽已經落下去了,晚霞浮在空中,天冷,讓她的心跟著寒了幾分。
那他肯定知道沈渡,他不會對她做什麼,但是他不會對沈渡溫柔的。
盛玉匆忙地咽下最後一口飯,說:「我改天再跟你說,我馬上有個手術,不能陪你聊了。」她站起身剛要走,見葉晚一副可憐的模樣,心不由得一軟,www.hetubook.com.com她捏了捏葉晚的臉,說,「你去找孟杉玩,聽說孟杉最近在學唱歌呢。」
沈渡聽到這句話,往旁邊挪了挪,淡淡開口:「好運給你。」
葉晚嚇了一跳,忙回過頭,見沈渡靠著飄窗站著,黑色的大衣略長,襯得他的身形越發修長,看起來冰冷冷的。他只是一臉淡漠地站在那裡,葉晚頓時對遊戲失去了興趣。她對他一笑,彷彿整個人都亮了起來:「沈渡!」
此時,孟杉和葉晚已經到達Y放學的路上了,學校不遠處有一處草坪,冬日陽光尚好,從這個角度還能看到A中隔壁的醫學院。也不知道今天沈渡有沒有課,葉晚想著。
孟杉有自知之明:「那他會選擇再也不來醫院看我。」
沈渡眉頭微蹙:「『哦』是什麼意思?」
思及此,她看向沈渡,用眼神強烈要求他,讓他給她報仇。他被她一望,覺得好笑。他真無辜,下了班后本想直接回家的,換好衣服想起她還在醫院,便順道來看看孟杉。一進來就看到她在打遊戲,她操作得不好,讓人無法直視。
說著,她走到一張辦公桌旁,打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罐糖,說:「來吃糖。」
她短暫地清醒了一下,孟杉還說不是唱給喜歡的人聽的,這句歌詞很明顯是在告白吧?
許音袂說:「是真的。那個騷擾你的歌迷給公司寄了一封信,威脅周老闆,讓他不要再跟你傳緋聞了,否則後果自負。今天那麼多人,萬一他混在裏面……而且你還掛周老闆的電話!」
「我來接你不行啊?」
位置離小酒館不遠,沈渡左手拎著小酒瓶,右手拿著氣球,沿著街道走過來,與葉晚隔著一條馬路。他的視力好,能看到她被圍巾半掩著的小臉,她眉目清雅,非常好看。不知道她在跟誰小聲地打電話,溫柔地笑著。
深夜。
葉晚神色懨懨的:「那我自己打車回去。」
「砰!」
孟杉一邊奮筆疾書一邊說:「他特別喜歡玩遊戲,家裡人不讓他玩,他就跑到我這裏來了。」
明明聽了會難過,他卻還是想聽下去。
葉晚憤憤地想著,這是她特意為這次唱歌新買的衣服,甚至還穿了平時不怎麼穿的高跟鞋。她蹬著八厘米的高跟鞋跑,跑得腳疼,乾脆靠著牆休息起來。
葉晚:小孟杉怎麼還沒睡?
有人提出質疑:「萬一葉晚在拍某個綜藝節目呢?看看有沒有攝像頭。」
許音袂嘆氣:「應該挺好的。不是我說沈先生,葉晚追他,他都不動心,他到底在想什麼?」
「Y……」孟杉睜開眼,笑著嘆了口氣,「當時就把書往我臉上一蓋,讓我睡覺可以盡情做夢。」
葉晚的心中莫名地升起了一種名為驕傲的情緒。
那人的眼神如同毒蛇般,葉晚被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卻不願意露怯,下意識地抓住了沈渡的衣袖。
他剛剛把消息發出去,一雙白色的球鞋就出現在他的面前,他微怔,第一反應就是跑。誰知道,他還沒起跑,便被人拉住了帽子,一道夾雜著冷笑的聲音傳來:「孟杉!你這是演的哪一出?」
說完,她便毫不猶豫地找了個空當奪路而逃。
她說:「喂,大神,聽得見嗎?」
小飯糰顛倒黑白的本事見長,沈渡哪裡會信:「明明是你自己不聽指揮吧。」
於是,沒有道理,沒有對與錯。
現在,那個噩夢般的人突然出現,讓她的心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看過的一句話,此情此景,竟想問一問她:「葉晚,從你的窗戶里能看到月亮嗎?」
喜歡嗎?好像有一點兒喜歡,但是不知道是心軟還是喜歡。他總對小孩子和柔弱的事物心軟。
後來她才知道,自從許音袂負責了她的詞作后,唱片銷量有所下滑,歌迷將原因歸於詞作,所以才會有那麼一出。之後,她便不再和別人一起逛街,所以今天當孟杉在場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跑得遠遠的,她跑了,歌迷自然不會再糾纏孟杉。
葉晚一邊吃早飯一邊想著,不過,沈渡可以是個例外。
他一邊說一邊往電腦旁一坐,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了幾下,遊戲界面頓時動了起來,一個穿著黑色衣袍的人物耀武揚威地揮舞著手中的長劍,發出陣陣光芒。
「啊?」葉晚回過神來,也不著急閃躲,大胆迎著他的目光,「剛剛在病房沒看夠,再看一會兒。」
沈渡佯作不知:「我怎麼了?」
「哦,沒事。」一葉下很大方,說,「我爸爸說,你如果埋怨隊友,就說明你指揮得不夠好,自己都沒有做好,還有什麼資格罵隊友?」
最後一組照片拍完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葉晚換了自己的衣服,對工作人員鞠了一躬,說:「辛苦大家了,今晚去吃飯,我來買單。」
她這一條微博下面,回復量頓時猛增,全是「恭喜晚晚」「賀喜晚晚」之類的,她看得一臉茫然,也不知道他們在賀喜什麼。
許音袂一瞬間化作周扒皮:「不行,你哪裡也不能去,就在這裏等著,我有個驚喜,你必須在這裏接收。」
「是啊,我長大了。」葉晚隨意地抬起頭,「我……」
沈渡把卷子放到一邊,說:「我要去上課了,你聯繫人把你接走。」
葉晚手忙腳亂地把手機拿出來,手顫抖著,翻出沈渡的號碼,撥打電話。沈渡剛下手術台,接了電話,一臉疲憊地靠在窗邊,問:「怎麼了?」
一葉下:……
葉晚垂頭喪氣地想著,連路也沒有看清,往安靜的地方走,漸漸地,周圍的人聲沒了,她才覺得有點兒害怕,心立刻慌了起來。
「可……可以了……」葉晚結巴,伸出手推了推沈渡,「你……你能不能別靠這麼近?我要爆炸了。」
是她太自以為是了,她以為跟他很熟了,所有的樣子都想擺在他的面前。
孟杉:沒有,但是蛋糕買了不能退,所以得吃。
一年前……
04
葉晚微怔,隨即醒悟。對啊,她跑什麼?她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跑?她想了一會兒,說:「條件反射吧。我知道歌迷們都是好心,可是……」她把兩隻腳|交疊在一起,看著腳尖,說,「沈渡,我有點兒害怕。」
「你害怕什麼?」沈渡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離她越來越近。她的呼吸急促,不想再露怯,看著他的眼睛,說:「歌迷大多數是好的,可是也有不好的,所以我才會想躲。」
這樣溫柔的沈渡……
他久久地站在那裡,久久地注視著她,像注視著天邊遙遠的月亮。
沈渡:「……」
葉晚接過吉他,試了試音,便熟練地彈了首曲子。孟杉在練一首歌,叫《我喜歡》,她會唱一兩句。孟杉拿著歌詞本給她提詞,她撥弄著吉他,清亮柔和的聲音響起來,病房裡頓時被歌聲染上了一層溫暖的色調——
周南明說:「累了?」
「我……」孟杉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他看著門口,眨眨眼,「沈……」
沈渡的心微微一動,他站直了身子,蹙起眉頭:「我在醫院,怎麼了?」
他無奈地笑了笑,收起了開玩笑的心思,往後退了退。她馬上擺出一副躲過了一大劫的表情,鬆了口氣,一臉埋怨地看著他:「下次你再靠我這麼近,要負責哦。」
沈渡不動聲色地往前站了站,凌厲的目光掃向那人,那人生怕再挨上一腳,忙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巷子外跑去。
葉晚快吐血了,她把耳麥的聲音開得很大,病房裡又安靜,顧淮葉清脆的聲音落在病房內所有人的耳朵里,就連顧以源和孟杉都抬頭望了過來。她尷尬得要死,堂堂一個當紅女歌手,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哦哦。」張與川說,「你讓沈渡去接葉晚?他特別忙,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對了,他們兩個進展得怎麼樣了?」
許音袂想起周南明可怕的臉色,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巷子里的路燈燈光昏黃,她這才發現有人從她對面走了過來,那人個子矮小,穿著一身黑衣,戴著黑色的帽子和黑色的口罩,整個人籠在黑暗裡,他邁的步子大,兩三下就走到了她的面前。他見葉晚是一個人,嘴角閃過一抹獰笑。
葉晚發了一個驚訝的表情,然後回復:進展這麼快?她答應你了?
葉晚有點不好意思,說:「到時候我會跟他道歉的。」她看了看外面,問,「我們現在去哪裡?」
「我以前也不知道為什麼。」沈渡靠在一旁的牆上,說,「以前只是不喜歡玩,上了學也沒覺得有什麼,可能因為看的書太多了,一直跳級。考上大學選專業的時候,我爸說,學醫吧,我說好。學醫,我們家三代行醫,也算美名了。」
門口的人戴著棒球帽,看不清臉,捧著一個盒子,說:「你的快遞。」
葉晚回復:人生大事沒有解決,不棒。
「還有呢?」
三秒鐘后,顧淮葉說:「我先下了,不要說你們見過我。」
沈渡說:「我是一名醫生,聽說你才上一年級?」
孟杉看著葉晚,眼睛亮晶晶的:「晚晚姐,你聽過那首詩吧?」
一聲巨響猛地打斷了葉晚的歌聲,她的手微微一抖,心裏一顫,吉他的音緊跟著斷了。她一臉訝異地抬起頭,只見病房門口站著一個穿藍白校服的少年,少年個子高,長身鶴立。從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他緊繃的下巴、白皙的臉與微抿的嘴唇。
這時,有人大喊了一聲,葉晚條件反射般地抬起頭,這一下就暴露了。圍觀群眾一片嘩然,紛紛拿出手機狂拍,一邊拍一邊往這邊涌過來。葉晚眉頭一皺,連忙站了起來。孟杉沒想到葉晚會被認出來,也嚇了一跳,幾乎在一瞬間,他便擋在了葉晚的面前:「大家讓一讓,這不是葉晚,別激動!」
周南明無語了。他把燈打開,柔和的燈光照到他的臉上,將他的笑容渲染得柔和了幾分。他說:「一句謝謝就把我打發了?不表示表示?」
葉晚訕然:「Y真夠直接的。」
巷子里頓時安靜了下來。
01
她的話還沒說完,一串鑰匙便破空而來,她反應快,伸手抓住鑰匙,然後拿著鑰匙朝沈渡搖了搖,說:「真疼你家小飯糰。」
這是她喜歡的人,冷靜理智,很有氣勢,在危險來臨時,會擋在她的面前,讓她立刻有了錯覺。想到這裏,她又苦笑,是了,是錯覺,她會以為沈渡也是喜歡她的。
一葉下說:「嗯,一個人打有點兒吃力。」
沈渡冷笑:「我不知道?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顧淮葉再次沉默。葉晚喜歡有禮貌的小孩,雖然他不怎麼說話,但她還是對他好感倍增。她說:「顧淮葉,我們再下一次副本吧!」
葉晚這才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沈渡的話像一盆冷水,從她的頭上澆下。孟杉明顯看到她顫抖了一下,病房中的氣氛頓時凝重起來,他張口,說:「晚晚……」
「好。」周南明說,「我想一下我要什麼。」
葉晚想哭,眼前這個人真的是她和_圖_書認識的冰山沈渡小哥哥嗎?她瞪著一雙眼睛,略有些擔心地抓住他的衣服,說:「沈渡,你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
她一直忙到下午,累得不行,便倒在床上睡午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突然聽到門鈴一聲聲響著。她裝作沒聽見,把頭埋進被子里,繼續睡。門鈴一直響著,一聲一聲,像催命符。她想: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誓詞不長,足夠讓十七八歲的少年們熱血澎湃,讓他們突然找到了刻苦學習多年的理由。
他的手中牽著一根線,連接著在半空中飄搖的氣球,路燈燈光明晃晃地映著他的側臉,像給他打了一層溫柔的濾鏡。他無聲開口,與電話里岳啟的聲音重疊。
「你爸爸有沒有說過,不寫完作業不準玩遊戲?」
學生獃獃地看著眼前這個平時不苟言笑的沈老師,半天後,才喃喃答道,卻答非所問:「果然沒說錯。」
新聞下面全是粉絲的評論:
沈渡垂眸,看著五顏六色的糖果安靜地躺在她的柔軟的手心裏,顯得糖果也多了幾分柔軟。他拿了幾顆,她便匆忙地把手收回去,然後打字:大神,連麥嗎?
張與川回復:這麼有禮貌?
她拿出那部老舊的手機,翻開通訊錄,裏面只有三個人:爸爸,舅舅,周南明。
「哦哦。」葉晚瞭然,操作著角色上躥下跳地看風景,一邊看一邊說:我不會玩遊戲,這裏風景還挺不錯的。
葉晚說:「下次再一起吧。」
「快遞?」葉晚疑惑地看了看,然後簽了名。那個人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便走了。她嘀咕了一句「奇怪」,粉絲寄禮物一般會寄到公司,這應該不是粉絲寄來的吧?
沈渡確實沒想用打遊戲來解決問題。他甩了甩滑鼠,遊戲界面旋轉了一圈后又面對著顧淮葉,顧淮葉準備繼續去砍樹,正要斷了語音連接,他清了清嗓子,說:「喂?」
像,很像。
葉晚想,那她喜歡沈渡,沈渡知不知道呢?
「不可能。」有人立刻否定,「葉晚怎麼可能在街頭幫人唱歌?她閑得沒事幹嗎?」
02
「別貧了,今天到底有什麼事情,你又失戀了?」
他當時太凶了。他雖然沒有大聲說話,但是眉宇間都像在凶她。她好面子,所以跑得快了些。
葉晚用手機刷著評論,眼淚不由得一顆一顆地掉下來,溫熱的淚落在冰冷的手上。喜訊來得太突然,她有點反應不過來,只覺得高興,又覺得苦盡甘來。
顧以源頭也不抬地說:「她自己要玩的。」
一葉下終於把大樹砍倒了,一串金幣掉下來,然後往他的口袋裡飛去,看得葉晚好不羡慕。緊接著,一葉下就同意了她的連麥請求。
沈渡眉頭微皺,隨即反應過來張與川說的是誰。
「快追!」
盛玉聽完葉晚的這句話后笑得直不起腰來,葉晚也就隨口說說,誰知道盛玉說了一句「你等我一會兒」后就跑出去了,不到五分鐘,又回來了,手裡拿著把鑰匙,說:「想吃糖是吧?這裡有。」
一葉下:yu yin 吧。
我喜歡暖冬的太陽,
我喜歡初春的青草,
我喜歡午後的庭院和一旁發獃的鞦韆,
我喜歡仲夏的冰沙,
我喜歡清秋的明月,
良宵的夜空,漫天的星辰——
我喜歡初春的青草,
我喜歡午後的庭院和一旁發獃的鞦韆,
我喜歡仲夏的冰沙,
我喜歡清秋的明月,
良宵的夜空,漫天的星辰——
沈渡頓住腳步:「你不怕被人發現了?」
孟杉一驚,說:「誰?」
周南明笑了笑,說:「謝我幹嗎?歌是你唱的,曲也是你譜的,我只是個渾身充滿銅臭味的生意人。」
他靜默地坐在那裡,忽然,他手邊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他按著燈的手一頓,燈滅了。整面玻璃外,是繁華的夜景,他看著電話,響到第七聲時,接起:「喂?」
張與川給了沈渡地址,走之前還硬塞給他一個氣球,說是告白利器。
葉晚本想聽他說「你這樣長得好看的人」,沈渡卻說:「你這樣笨的人,大路不走,非走小路。」
「這人肯定是葉晚吧?」
他的眼前不由得浮現葉晚笑起來的模樣,臉上多了幾分笑意,說:「有個七八分熟了吧。」
葉晚:你說得很有道理……說,有什麼企圖?
葉晚喃喃道:「沈渡。」
「沈渡,我有句話想說。」張與川抱著酒瓶,藉著酒勁說,「但是你得先保證,你聽了后不會打我。」
那個人說:「我每天都在看著你。」
說完,她擺擺手,便走了出去。許音袂在門口等她,她說:「你跟他們一起去吃飯吧,讓小程送我回去就行了。」
「打字不方便。」張與川撓了撓頭,說,「那……那掛了吧。」
沈渡:「……」
說完,他走了出去,然後關上了門。葉晚卻自顧自地彈起了吉他,真的唱了起來。他抬了幾次腳,怎麼也沒邁開腳步,忍不住回過頭。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像一個炸彈在平地炸開。她倉皇地回過頭,只見沈渡站在她的身後,面容沉著冷靜,讓她的心安定了下來。她喊道:「沈……」
「沒事。」葉晚明知道岳啟看不到,還是搖了搖頭,哽咽道,「舅舅,我找到我愛的那個人了,他就在對面看著我,車子一輛一輛過去,他一動也不動,似乎在等著我過去,等了好久好久,真的好久。我要過去了。」
路人粉:「行行行,那為什麼這人左右看著都像你們家葉晚,總不會是她沒錢到街頭來賣唱吧?」
葉晚做了一晚上關於沈渡的夢,睡了醒,醒了又睡,再醒就睡不著了。她在黑夜中對著天花板發獃,不時把臉埋進被子里,不斷地回味沈渡那個帶著點兒酒香的吻。
沈渡低下頭,說:「這樣可以了吧?」
聽到孟杉的話,她想了一下,說:「大概聽過一兩句,記不清了。」
「什麼想開了?」葉晚挺了挺胸,「我本來就是這麼想的,只是你當時……」
葉晚的身子往後,靠向椅背,說:「你一直問我,我和周南明認識五年了,為什麼我對他那麼疏離。當年他千里救援,我應該跟他親近,他英雄救美,我以身相許都不過分。」
眼看這些人就要往這邊跑來,她急忙把電話掛了,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她跺跺腳,開始自暴自棄,算了,被發現就被發現吧,反正……
她已經裝得不像平時的她了,居然還是被粉絲髮現了。
再轉一個彎,就是沈渡的辦公樓了,他今天在學校嗎?
「我看你是想變成英年早逝的人。」
葉晚抱著吉他偷偷摸摸地貼著牆根,像做賊一般,時不時來個一百八十度旋轉,唯恐被粉絲髮現。
她哪裡同樂了?她這麼大了,還是單身,連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人,整天苦哈哈地追著人跑。
盛玉說:「這是沈醫生的辦公桌,他有低血糖,所以常年備著糖。」
葉晚瞭然地點點頭,又跑去看風景了。
葉晚失落地「哦」了一聲。盛玉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以為她在苦惱見不到沈渡,一邊吃飯一邊說:「跟醫生談戀愛就是不好,雖然在一個城市,但見個面就是難。我們科有個同事跟自家妻子約定了,每天都要回去吃晚飯,結果他們家吃晚飯的時間常年在晚上八點到十點。」
「你才又失戀!」張與川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恨不得仰天長笑三聲以示自己好得不得了,但是他相信,如果他這樣做了,沈渡會立刻結賬走人,所以他忍住了,說,「我來問一問,你和你的那朵花怎麼樣了?」
沈渡和張與川坐在路邊的小酒館里喝酒。小酒館四面的窗戶都打開了,天花板是透明的玻璃,從屋裡能看到外面的繁星。
他搖了搖頭,說:「你幹什麼?」
就算不出門,葉晚也有很多事要做,寫歌、錄歌,再練習一下許久沒用的樂器。她下次的巡迴演唱會定在三月,從A市一路向南,歌單雖然還沒出來,但她沒事就會唱幾次以前的歌。
「丁零……」下課的鈴聲響起,不出一分鐘,就有學生背著書包從教學樓里衝出來,趕著回去吃飯,再回來自習。孟杉坐起來,往學校門口看了看,不一會兒,他拍了拍吉他,說:「開始啦,晚晚姐。」
「哦。」向來善良的盛玉突然使了個壞心思,說,「不借就不借吧,反正也不是我想吃糖,就是可憐葉大歌手了,她來一趟……」
葉晚問:「為什麼?」
沈渡拿著煙的手紋絲不動:「你給我製造機會?」
「少污衊我。」顧以源放開滑鼠和鍵盤,在孟杉對面盤腿坐下來,說,「給我,讓我寫作業。」
一聲問好打斷了葉晚的沉思,她懶洋洋地轉了轉眼珠,看著鏡子里的周南明,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周老闆百忙之中還來陪我拍宣傳照?」
「這兒不是還有你嗎?」葉晚有恃無恐。
半個小時前。
葉晚:唱《我喜歡》?
05
「我的天,真的是葉晚!」
一葉下:在you xi。
孟杉給沈渡發去消息,大概講了葉晚現在可能在醫學院,讓沈渡救救她。沈渡不知怎麼的,突然就來了氣,回復:自己的事自己解決,我還忙。
那是喜歡嗎?
葉晚卻沒顧得上他的鍵盤,手拍得通紅,疼痛感襲來,忙捧著手吹了吹,深深覺得,下次撒氣要找個軟一點兒的東西。她沒地方撒氣,說:「孟杉,肯定是因為你擋在我的後面,把我的好運都擋住了,我才死的。」
她是真的害怕了,聲音里都有幾分哆嗦,這份情緒感染了沈渡,他不自覺地攥緊了手機,說:「只是個夢而已。」
葉晚見周南明一直看著她,笑了笑,露出小虎牙,說:「他也喜歡這樣看我。」
葉晚左右睡不著,乾脆把《我喜歡》的歌詞翻出來,小聲地唱了起來:
孟杉:被你看出來了啊。我聽葉醫生說,你最近在休假,是嗎?頒獎典禮也在二月舉行,這幾天你有空嗎?
「嚇瘋了?」葉晚不信,「許大詞作,誇張手法不是這麼用的。」
葉晚的鐵粉馬上否定:「葉晚不愛上綜藝,而且最近根本沒有任何宣傳,這人不可能是她。」
「嗯。」葉晚說,「太逼真了嘛。」
孟杉怔怔地看著少年的背影,少年沒聽到孟杉的回應,不耐煩地把腦袋往後仰了仰:「孟杉?」
那段時間,她幾乎每天做噩夢,許音袂受了周南明的囑託,每天都形影不離地跟著她。
葉晚訕訕的,以前周南明惹她生氣的時候,她曾經那麼罵過他。她說:「你怎麼還記著呢?」
沈渡:「……」
孟杉在床上輕輕抬起手:「以源,你忘了嗎,我們去看過她的演唱會。」
「他當然知道啦,不然也不會把鑰匙給我。」盛玉抓了一把糖,放在葉晚的手心,說,「沈渡還是很在乎你的,平時他可不會輕易把自己的鑰匙交出來。」
孟杉的一雙大眼睛忽閃忽閃的,讓人發不出火:「也許是《追喜歡的人》?」和-圖-書
說完,她便壓制情緒,拎起包往外走去,背影倉皇,彷彿落荒而逃。
工作人員發出一聲歡呼,有人喊道:「葉晚姐跟我們一起去嗎?」
葉晚看著腳尖,說:「我這樣的人怎麼了?」
「算了。」許音袂說,「都打來了,不掛了。」
08
「行,你想聽什麼?」
哇,這個……
什麼叫葉晚也是這樣的小個子?什麼叫葉晚也有這樣的衛衣?
「沈……沈渡!」葉晚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麼嚴肅喊他名字的一天。沈渡眼裡含笑,問:「怎麼了?」
「接著。」
葉晚本來打算等許音袂走了,她就走,但是她怎麼也邁不開腳步。
葉晚聽話地讓開,站在他的身側,一臉崇拜地看著他,心想,沒想到他不但醫術好,竟然還會打遊戲。
葉晚這才發現病房裡的擺設跟以前有些不一樣,電視機旁添了一張桌子,桌上擺了一台台式電腦,電腦桌面停留在一個遊戲頁面上。桌子的另一邊,尤克里里、笛子、風琴等樂器擺成一排,大飄窗下鋪著毯子,毯子上橫七豎八地放著幾本書。
無情無話:她實現了!她提前完成了!
葉晚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只覺得一陣狂喜湧上心頭。她揉了揉眼睛,把這一行字看了又看,才點開新聞。新聞三言兩語把她從出道到現在的情況概括了一番,又提及她曾在一次採訪中說過,想在二十五歲之前走一次格蘭樂的紅地毯。
葉晚嘆了口氣:「音袂,我實在沒有精力跟你一起玩浪漫了,你放過我吧。」
周南明笑了,語意模糊地說:「你說的話我都記得,比如,你說要我還你一部留聲機。」
明明她是熱情的,是活潑開朗的,他卻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孤寂。
「那是。」
沈渡走進去,說:「坐吧。」
葉晚有點兒不好意思,說:「都怪我先死了,浪費了一次你進副本的機會。」
「沈先生來就行了,你就別來了。」
「頒獎典禮在舊金山舉辦,我到時候去看你和舅媽吧。我最近工作特別忙,一直沒有騰出時間。」葉晚輕聲說,「我現在變了好多,你到時見到我,別認不出來啊。」
「我蹭過課呀。」葉晚笑眯眯地說,「你下周什麼時候有課?我要來蹭課。」
孟杉否認:不是,只是我很好的朋友。
傳聞沒有錯,沈老師果然喜歡葉晚!
格蘭樂?
「葉晚姐姐。」孟杉放下吉他。他的頭髮長長了點兒,板寸似的,他見是葉晚,開心地喊道,「你怎麼來啦?」
「周老闆好。」
葉晚跑了半天,現在餓了,報了一大串菜名。沈渡隨意地點點頭,就要往外面走,葉晚驚呆了:「你記得住嗎?」
顧孟平沒回她,她在遊戲里走得很慢,生怕自己被帶到溝里去,問:「大神,你多大了?幼兒園畢業了嗎?」
就在這時,微博推送:葉晚提名第六十屆格蘭樂最佳流行歌手!
很熱血,葉晚想。她很難想象,這是沈渡會有的心情。
沈渡點點頭,毫不留情地打開門,說:「我不想聽。」
……
我喜歡熱氣球飛上西邊的天空,
我喜歡清晨的石板路,
霧騰騰的早餐店,阿公的桂花糕,
我喜歡每一朵暮雲,每一株綠樹,
我喜歡你,你應該也知道。
我喜歡熱氣球飛上西邊的天空,
我喜歡清晨的石板路,
霧騰騰的早餐店,阿公的桂花糕,
我喜歡每一朵暮雲,每一株綠樹,
我喜歡你,你應該也知道。
四年前,她憑專輯《此心灼灼》空降各大榜單榜首,其中一首英文歌更是刷新國外音樂榜榜單的紀錄,但是未得到格蘭樂的肯定。
「好啦。」沈渡的聲音忽然軟了下來,繼續說,「我知道了,下次不提醒他要寫作業了。」
他和她靠得太近,他呼出的熱氣環繞在她的頭頂,麻痹著她的神經。她感覺渾身酥軟,努力讓自己清醒:「你……你……」
孟杉委屈,他不想,一點兒也不想,他還想長命百歲呢。
「可不是?」張與川說,「行吧,我今天正好輪休,要找他喝酒,等喝完了就去接葉晚。」
他們就這麼隔著一條馬路對望著,她想對他笑一下,眼淚卻猝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葉晚把手伸進口袋,抓了一大把糖,往後一遞,說:「費了很多腦細胞吧?來,吃點兒糖。」
她記得和許音袂剛剛認識不久,兩人去逛街,偶遇歌迷,簽名、合影她都樂意配合,直到一個歌迷突然衝過來,衝著許音袂潑了滿滿一盆的不明液體。
沈渡靜靜地看著她,本來打算跟她講道理的。他想跟她說,她沒有做錯什麼,所以不用躲著;他想跟她說,她是對的,所以別怕;他想跟她說,讓她清醒一點兒,她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他也想把門打開,告訴所有人,她是光明磊落的。
沈渡靠在椅子上,打量著她。她穿著粉色的衛衣,比平時看上去要小一點,偏偏腳上穿著高跟鞋,混搭起來卻格外好看。可能因為奔跑,她滿臉細汗,劉海貼著額頭,小臉紅撲撲的,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見他也看著她,她的眼神忍不住閃躲。
葉晚擺擺手,說:「我幫朋友追女孩子呢,被人認出來了。」
「什麼好了?」葉晚一點兒也不高興,沈渡那句輕描淡寫的話讓她突然想起小時候沒有自由的恐懼生活,她怒氣沖沖地瞪著沈渡,「我讓你跟他下副本,他怎麼下線了?他還是小孩子,你怎麼對他那麼嚴厲?」
「行了行了。」葉晚在床上打滾,然後趴在軟軟的被子上,說,「我都說謝謝你了,你就不能給點兒面子,說一句不客氣?」
曾經有一段時間,不管她在哪裡,這樣的信都會如影隨形。這是她的一個鐵粉寄來的,那個粉絲對她的愛已經變質,在信中不止一次地威脅她,不準談戀愛,不準和某個男明星接觸太多。甚至貼出了很多她私下的照片,像一雙甩不掉的眼睛,種種行為,讓她不寒而慄。
她緩慢地轉過頭,沈渡收腳收得乾淨利落,白襯衫,黑褲子,白色的球鞋上一點灰塵也沒有,整潔得彷彿剛剛動腳的不是他。
將近凌晨,街道上行人稀少,偶爾有幾輛車子駛過,沒人注意到葉晚。她乾脆蹲了下來,身後的樓里時不時傳來工作人員的歡笑聲,讓她沒有那麼害怕了。
葉晚玩得投入,根本沒察覺到沈渡進來了,只感覺後面有人,說:「孟杉,你不寫卷子了?」
很好,這個理由很好,讓人無言以對,前提是她身後站著的不是沈渡。
沈渡「嗯」了一聲,往前走去,說:「跑是跑了,但也沒多快。」
哇,這個側臉能看到長長的睫毛。
07
葉晚:你再說的話,我就要膨脹了。
葉晚以為沈渡生氣了,把筷子一放,隨手拿起吉他,說:「沈渡,現在天時地利,我給你唱首歌唄?」
「生日快樂。」
此時,葉晚的腦門上彷彿有無數個問號飄過。她轉念一想,大神都這樣,性格怪,不愛打字,語音就語音。葉晚用語音說了一遍,不一會兒,大神給她發來一串數字,她看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這是遊戲里的坐標。
她有點兒羡慕,小虎牙收了起來,眉眼間滿是倦意。
葉晚發了個壞笑的表情,然後回復:哪個朋友?你喜歡的女孩子?
葉晚:好,你把地址和時間發給我。
葉晚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謝謝你。」
「啊?」孟杉這才回過神,說,「六張卷子?大概要……三個小時。」
一葉下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剛畢業一年。」
周南明的驚喜?葉晚搖了搖頭,心想,不要是驚嚇就好。
誰能想到,今年,她終於要去格蘭樂走紅地毯了!
葉晚一愣,慌忙說:「好,我馬上去。」
說完,他轉過身往樓里走去,葉晚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身後。這是辦公樓,學校建得早,還保留著古老的模樣。老師們都去吃飯了,現在辦公室里沒有人。
少年的目光淡淡地掃過葉晚,把書包往床上一扔,說:「數學卷子、英語卷子、物理卷子各兩張,要多久?」
「你叫什麼?」
一葉下說:「下副本,走。」
孟杉已經把病床上的桌子架了起來,抬起頭,撞見少年漫不經心的目光,猛地點了點頭,說:「好多了,我今天吃了好多東西,還能唱歌了!」
她的口吻很像哄小孩的大人。葉晚失笑,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伸出手,說:「盛阿姨,給我糖吃。」
他等了好一會兒,後面卻一直沒有動靜,他的眉頭不由得皺起。他側過臉看她,等看清了她在幹什麼之後,不由得失笑,因為她站在門口,拚命想把門鎖死。
「葉晚跑了!」
「這麼多好玩的,你還無聊?」葉晚在飄窗旁坐下來,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她眯起眼睛,隨手把尤克里里拿過來,撥弄了兩下,說,「你好點兒了嗎?」
孟杉回得飛快:我們在吃蛋糕了。
孟杉有點不好意思:「我就是閑得無聊,彈著玩玩。」
周南明在她身邊坐了下來,看著鏡子。她的新單曲走的是冷淡風,所以今天的這組照片是黑白的,為了提高色彩效果並且營造出古樸的感覺,攝影師選用了膠捲,她的妝容也是冷冷淡淡的,讓人有種距離感。
十五分鐘后,周南明派人來接葉晚。房車停在學校後面,周圍擠滿了學生和路人,尖叫聲和拍照聲不絕於耳,幾個保鏢擋在葉晚的身邊,阻止歌迷們再走近。葉晚戴上墨鏡,和許音袂一起匆匆走進房車裡。
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他鬆了一口氣,笑意自眼角開始蔓延,他說:「好。」
葉晚還沒有聽沈渡一口氣說過這麼多話,靜靜地聽他說著。
辦公室里安靜下來。片刻后,沈渡看了看時間,說:「我要去吃飯,你想吃什麼?」
說完,他把手機往口袋裡一塞,朝食堂走去。走了兩步,他又頓住腳步,把離他最近的一個學生喊過來,費了很大的勁才開口:「葉晚往哪邊走了?」
孟杉把筆放下,推給顧以源,顧以源低下頭,蹙眉看著卷子上的ABC。葉晚突然覺得,顧以源有點像沈渡,他們同樣不愛笑,冷冰冰的,其實內心卻是滾燙的。孟杉看顧以源這麼認真地看卷子,用手半掩著嘴巴,悄悄對葉晚說:「裝酷呢。」
消息發出去后,張與川沒回,卻打電話過來。許音袂接起電話,低聲說:「喂?我有電話恐懼症,你知道不知道?」
孟杉垂著眼,長長的睫毛翹起,輕巧地撩著陽光:「嗯,晚晚姐,你看我多沒有自知之明,明明是如果沒有骨髓移植根本活不了多久的人,還想著撩人,太不負責任了。可是,我當時小呀。」
今天誰也不能讓她出門!
「沒有。」
葉晚閃身進來,關上門,說:「被你的歌聲吸引來的。」
葉晚卻分明覺得自己的願望實現了。
葉晚突然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醫院門口車多人多,車燈燈光晃得她的眼睛疼。她戴上
和-圖-書口罩,慢吞吞地順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腦海里不斷地浮現出剛剛沈渡漠然的側臉,她的鼻子不由得一酸。
到了麻醉科后,葉晚正好撞上在吃飯的盛玉。看見她來了,盛玉和她打招呼,說:「你怎麼來了?沈醫生剛進手術室,估計一時半會兒出不來。」
這麼冷的天,她穿得有點少,偶爾打個寒戰,讓他的心不由得揪了起來。
那人頭頂的ID是一葉下,葉晚跑過去,試了試耳麥:「喂?」
她開心地喊著他的名字,聲音軟軟糯糯的,這份濃烈的喜悅感染了他,他的眼底浮現出笑意:「還不快打遊戲?」
沈渡笑了笑,說:「當時突然知道為什麼了,很熱血吧?」
許音袂聽出葉晚的語氣不對勁,喊了一聲「晚晚」,卻不知道該往下說什麼。
葉晚思索著要不要給沈渡打個電話,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一看到來電提醒,嚇得差點把手機扔出去。周南明……她咬咬牙,認命地接了起來。
張與川說得隨意,許音袂的心卻猛地一跳。她含糊了說了兩句,馬上掛斷電話,驚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還好她把持住了,不然張與川知道她喜歡他,她不得被他嘲笑死?
「噓。」沈渡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輕輕地關上門。
聽到這句話,葉晚鬆了一口氣,身子往後一靠,抵在冰冷的門上,又覺得有委屈湧上心頭。她好不容易抑住情緒,平緩了下來,那邊的沈渡卻等得不耐煩了,追問她:「葉晚,到底怎麼了?」
葉晚手忙腳亂地操作著人物往那個地方奔,到了之後,才發現那裡寸草不生,是一片沙漠,時不時狂風大作,吹得人看不清眼前的路。許是因為天氣惡劣,這裏的玩家少,小怪也少,隔老遠就看到一個人正揮著手中的刀,砍著一棵樹,砍一下,樹顫一下,就是不見倒下。
葉晚微哂。是哦,現在大概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
周南明坐在辦公桌旁,桌子上乾乾淨淨的,上面只擺了幾個東西,他的手放在開燈按鈕上,燈光明明滅滅,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拿著話筒,旁邊的孟杉抱著吉他,她怕被人認出來,還戴著棒球帽和大大的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她還是覺得不放心,又把粉色衛衣的帽子戴起來。
少年看了看時間,「嗯」了一聲,說:「夠我回去刷完今天的副本了。」說完,他把耳麥一戴,手指像颶風般襲擊鍵盤,「吧嗒吧嗒」的敲擊聲像交響樂般,看得葉晚目瞪口呆。少年突然把耳機摘下,問:「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三年前,她的單曲《似明月而來》融入崑曲元素,網上點擊率達上億次,成功入圍格蘭樂獎,但是與獎項無緣,在第二輪中便被刷了下來。
我想從你的窗戶里看月亮。
許音袂湊過來,說:「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
葉晚微微一愣,氣焰頓時消失了。她小聲辯解:「我會讓他寫完作業再帶我玩遊戲的。」
「我和許音袂。」張與川給沈渡倒了滿滿的一杯酒,說,「喜歡就去追,你該不會不喜歡她吧?」
說了這麼多話,葉晚是真的累了。她疲憊地閉上眼睛,輕聲說:「到地方了喊我。」
「在哪兒?」
像那支歌一樣:「我喜歡你,你應該也知道。」
顧以源堅持寫作業,不肯動,葉晚走過來,說:「你玩什麼遊戲?我來玩玩。」
葉晚心不在焉地說:「這麼慘?」
老式的門上留著一扇窗,透過窗戶,他能夠看到屋裡的情況。隔著灰濛濛的玻璃,他看到葉晚抱著吉他坐在那裡,陽光透過稀疏的枝丫照進辦公室內,落在她的身上,她微微側臉,低著頭,聲音輕靈悅耳,哪怕沒有伴奏也動聽。
顧以源也被沈渡這副大神的模樣給吸引了,問:「沈醫生還會打遊戲?」
哇,這個角度好看。
葉晚抱著膝蓋,把手機貼近耳朵,以便更真切地聽見沈渡的聲音。她輕輕地說:「我夢見有一個人一直在追我,不管我躲在哪裡,他都能找到我。他長得凶神惡煞,有八隻眼睛,一路跟著我,目不轉睛地看著我,我特別害怕。」她害怕到不敢閉上眼睛,不時地看著四周,唯恐真有這麼一個人突然跳出來,「我太害怕了……太害怕了。」
是的,我知道。
「你居然慣著他,讓他玩?你身為他的好朋友,難道不該督促他學習嗎?」葉晚問。
「我和Y一起長大,除了喜歡Y,我也沒有別的人可喜歡了,於是就將就喜歡Y了。」孟杉把病號服換下,穿著修身的大衣,他本來就高,把和沈渡同款的大衣穿出了不同的味道。沈渡是沉穩成熟的,他是清爽利落的。
「老闆。」
人生真是沒意思。
顧以源選擇性地忽略這個問題,敲了敲桌子,抗議孟杉轉移話題。
周南明說:「還沒睡?」
孟杉無奈,說:「沈醫生又沒說要打遊戲。」
周南明笑道:「知名歌手葉晚街頭賣唱,勇敢追愛。」
孟杉喜歡的那個人代號為Y,生日是一月六日。孟杉不用上課,所以很閑,花了好幾天探索到了Y的回家路線,找到了最佳的演唱位置,又花了半小時滿足了葉晚八卦的心。
顧淮葉操作著一葉下往旁邊站了站,說:「雖然我爸說,自己做得不夠好不要罵隊友,但是我媽說了,要離豬隊友遠一點兒。」
認真工作的男人真好看。
葉晚被他噎了一下,哼了一聲。他見她氣還沒消,嘆了口氣,說:「你……」
好像有那麼一句,「你來人間一趟,你要看看太陽,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了解她,也要了解太陽」。
「晚晚,怎麼了?」
經過幾年的開發,網游《山河》的玩家已經可以在遊戲內面對面連麥,且不會影響網速。葉晚試圖跟一葉下連線,一葉下拒絕後,繼續砍樹。葉晚忙發去消息:大神,求帶。
「葉晚?!」
葉晚眼睛發光:「哇!哪裡來的糖?」
葉晚解釋:「……吹得也太厲害了吧。什麼街頭賣唱,什麼勇敢追愛,我只是友情演出。」隔著幾棵樹,她看到大路上突然跑過一群人,一邊跑一邊喊:「葉晚往這邊跑了嗎?」
盛玉點頭,說:「你別看我和清白現在在談戀愛,其實我剛來的時候,我們兩個雖然天天見面,但是大家都戴著口罩和帽子,只能看見別人的眼睛,進科半年,我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
總之,在她過去的十幾年的歌手生涯中,她無數次與格蘭樂擦肩而過,說不難受是假的,那種明明自己已經做得足夠好,卻始終沒有辦法站在巔峰的處境,讓她一度十分惆悵。
沈渡直起身,看了她一眼:「想開了?」
葉晚心裏的恐懼被盛玉撒的「狗糧」沖淡了六七分,她又想到沈渡就在不遠處,心便安定了下來。她問:「那你和葉清白是怎麼走到一起的?你快說說。」
「沈渡?」周南明坐直身子,「跟我說說他。」
岳啟在電話那邊笑:「我們晚晚長大了。」
06
「去你的。」沈渡輕笑一聲,「你是酒鬼沒錯。」
葉晚給周南明打電話,周南明一直在等她的電話,幾乎一瞬間就接了起來:「喂?」
這人怎麼還用上拼音了?葉晚覺得奇怪,回:我也在遊戲,我上哪裡去找你?
「葉晚也是這樣的小個子,葉晚也有這樣的衛衣,葉晚的手也這麼好看!」
「跑了一天,能不累嗎?」葉晚說,「再拍完一組,我應該可以回去了吧?」
孟杉說:「現在好了,你自己不玩,葉晚姐姐開始玩了。」
葉晚大方地說道:「你想要什麼?我給你買。」
張與川越說越來勁:「那可是葉晚,是多少人的夢中情人。你天天就知道上課、治病,那姑娘的相思病麻煩你也治一下好嗎?我給你製造了一個機會。葉晚剛剛結束工作,你去接她。」
他做錯了什麼?
顧以源聽力好,抬起頭掃了孟杉一眼,他立刻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目不斜視地看風景。顧以源輕哼一聲,一邊胡亂寫著答案一邊說:「你要是能陪我打遊戲,我可以不酷那麼一小會兒。」
青春年少,滿腔熱血,願意為了理想而獻身。原來沈渡是這樣的人!葉晚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他側過臉看著前面,路燈在他臉上打下陰影,輪廓分明,這是她心裏的他。
「你是煙鬼也沒錯。誰能想到,咱們敬愛的沈醫生沈教授釋放壓力的方式是抽煙?」
眼前的字是用紅色的顏料寫的,如同血一般:晚晚,我每天都在看著你!!!
沈渡打量了她一下,見她沒受傷,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他慢條斯理地擋在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人。那人躺著往後退了一些,見沒法得手了,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他問的是顧以源,顧以源說:「谷里的煙火只有五月才有。現在歐洲那邊有聖誕集會,過年的時候,古都就開始張燈結綵了。」
掛了電話后,葉晚打開微信,微信早就擠滿了賀喜的消息。葉晚回得累了,這時,一條新消息又跳了出來,是孟杉發來的:晚晚姐,恭喜你呀。
一葉下:我在kan 樹,等。
「啊?」葉晚迷糊,「哦,你不能來上課,我也想到我最近有點兒忙。你不知道吧,我最近在忙著幫孟杉追女孩子。」
葉晚沒有!
顧淮葉說:「你是?」
孟杉一開口,頓時吸引了大部分學生的目光。學生們聚集起來,尤其是女生,看到孟杉帥氣的臉頓時羡慕得不行,選擇性地忽略掉了葉晚。
葉晚:「……」
沈渡微笑,把鍵盤和滑鼠一推,說:「好了。」
葉晚太累了,不一會兒就睡著了。許音袂扯過一旁的毯子給她蓋上。片刻后,許音袂拿出手機給張與川發消息:我們在西苑拍海報,估計會很久,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讓沈先生來接晚晚嗎?
那邊沈渡剛下課,看到孟杉發來的消息,回復:嗯,怎麼了?
沈渡依舊蹙著眉頭,明顯不相信她,但他不愛追問人,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說:「什麼夢?」
沈渡看了孟杉一眼,孟杉反應極快,訥訥地應了一句。
葉晚沒想到,現在大家聚集在一起完全沒有討論這浪漫的告白,反而在討論她是否在賣唱。如果她早知道是這樣的場面,絕對不會這麼認真地唱下去。
沈渡輕笑,說:「你跑什麼?你做錯什麼了?為什麼你看到歌迷的第一反應是跑?」
孟杉:我有錢。其實是……過兩天我有個朋友生日,我想在放學路上唱首歌,當作禮物送給她,雖然我會彈吉他了,但是唱歌還是會跑調,你教教我吧!
03
所以,顧孟平說找個人帶她,找的是個幼兒園剛畢業一年的熊孩子?
「我不管你,我看你今天怎麼出來!」許音袂對葉晚翻了個白眼,說,「那個人是不是出現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你知不知道,周老闆知道你一個人在外面的時候,都快嚇瘋了。」
葉晚打開門,說:「是我。」
「宣傳照?和_圖_書」葉晚微怔,攥著杯子的手猛地收緊,她氣極反笑,「周南明真的會做生意,天才,天才。」
沈渡的目光一頓,又低下頭,說:「我下周要去參加麻醉學術年會,不能來上課了。」
葉晚在心裏默默地念著他的名字,他直直地站在她的面前,背影如山般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轉過身,目光依舊平淡,如流水般在她身上掃過,落在黑暗中。他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最後目光定在她低垂的睫毛上。過了一會兒,他開口:「我本來不想打擾你的,這條街最近有個變態,你這樣的人很危險。」
現在,就是現在,他要讓她感覺到安全。
她雖然不愛交朋友,但這一路走來,認識了不少人。她先去這邊恭喜新婚快樂,又跑去那邊安慰失戀的人,忙得不亦樂乎。
顧以源「哦」了一聲,一下子就想起了這是誰,忽然手下一陣亂敲,遊戲上的人物闖進了Boss的仇恨區,不一會兒,屏幕一暗,人物死亡。他揉了揉眼睛,總算有了點兒十七八歲少年「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葉晚?!」
葉晚一提起沈渡,臉上就浮現出笑意,嘴角像溢滿了甜酒,甜到人的心裏去。她點點頭:「他不愛說話,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我聽別人說,這樣的人叫高嶺之花,可我偏要去摘。可是,我也會沒自信啊。」她垂著眼眸,彷彿連睫毛都在笑,「每次他看我的時候,我都想,我今天的妝化得怎麼樣,哎呀,忘了畫眼線,哎呀,口紅應該塗得再淡一點兒……」
孟杉:嗯嗯。
沈渡,沈渡,沈渡。
葉晚吃飯的時候,沈渡把上午學生做的卷子拿出來批改。葉晚偷偷往他那邊看去,他高挺的鼻樑上架著眼鏡,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支紅筆,柔軟的睫毛下垂,在鏡片下留一片淡淡的陰影。
於是,第二天起床的時候,她毫不意外地看見鏡子里的自己成了一隻大熊貓,大大的眼袋彷彿要掉到下巴上,一張臉煞白,讓黑眼圈更加顯眼。
葉晚刻意壓低聲音,與以往清亮的嗓音不同,這次的聲音低啞,不是熟悉的人,根本聽不出是她唱歌。自然,葉晚只是抱了僥倖的心理。而高中生最愛追星,更何況是葉晚這樣的國民歌手。有人輕聲說了句「聲音好像葉晚」。
此刻正偷偷沿著醫學院牆壁走的葉晚重重地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嘀咕道:「念著我的人真多,多大的仇啊。」
沈渡挑眉:「你是我的學生嗎?」
「聽得見。」
「不會。」孟杉拿起顧以源手中的卷子,用鉛筆圈出來幾個錯誤,說,「這幾個明顯是送分題,你也能做錯。顧以源,你到底有沒有聽課?」
「這麼拼?」
「好不容易逮到她一次,必須追到她!」
得不到沈渡的承諾,張與川也沒放在心上,畢竟他是空手道黑帶五段,還會怕一個醫生?他說:「你就活該單身這麼多年,那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說喜歡你,你居然還能冷淡到現在,你是怎麼做到的?」
好了,現在她受委屈了,卻要讓他出頭。
她真是太失策了。
「你在哪兒?」葉晚的聲音急促,帶著因害怕而產生的哭腔。
孟杉說:「有個地方叫谷里,我們還去看過煙火,對吧?」
葉晚問:「那她怎麼回答?」
沈渡點頭:「二年級。剛放學嗎?作業寫完了嗎?」
她不停地按著往下的按鍵,通訊錄的聯繫人從第一個滑到最後一個,再由最後一個滑到第一個,她卻遲遲沒有按下撥打鍵。
有女孩喊道:「誰是Y同學?」
葉晚氣得抓狂,更讓她抓狂的是,在做副本任務的時候,一葉下很用心地帶她,但她總覺得聽一個小孩子的話有失體面,於是在她的各種不配合下,她死出了副本,在一片黃沙中寂寞地站著。
他的那朵花?
葉晚洗漱、化妝、換衣服,只用了不到半小時。她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眼睛,確定不會被人認出來后,才打了個計程車直奔醫院。
「讓我親眼看一次葉晚!看一眼就成!」
葉晚的口袋裡塞滿了糖果,想到這是沈渡的糖果,心情不由得大好,第一次在醫院里找到了安全感。她哼著歌朝孟杉的病房走去,還沒走近,就聽到少年不成調的歌聲伴著吉他聲從裏面傳來。
沈渡的眉梢一動,他笑了。他剛剛走得急,唇色有些蒼白,笑容中夾雜著一抹無奈。他點頭,說:「其實我也是。」忽略葉晚的訝異,他繼續說,「我從小就不喜歡玩,喜歡看書,如果說,你是被迫放棄童年的話,我是主動放棄的。」
葉晚咽了咽口水,說:「我們現在去哪兒?」
沈渡沒有說話。二十分鐘后,他回來了,一樣菜也沒有落下。
葉晚把手機往懷裡一藏,說:「你管我!」
這……是喜歡嗎?
孟杉眼中閃過一抹黯然,他把顧以源手中的筆奪過來,說:「你要想玩自己去玩吧,我還是比較喜歡做卷子。」
是的,留著板寸的孟杉依然是醫院里最帥氣的男孩子。
這些粉絲真是……她是逃犯嗎?
葉晚說:「要聽醫生的話!」
孟杉盤腿坐在床上,把吉他遞給葉晚,說:「葉晚姐姐,你唱首歌我就聽醫生的話。」
葉晚說:「我……」
沈渡依然笑著:「誰讓你走的?」
許音袂看了看時間,說:「周老闆說,這次的事情可以利用一下,你上次錄的單曲今天發布,現在去拍一組宣傳照。」
孟杉:本來就該好好膨脹,你那麼厲害,為什麼不能膨脹?
「那時候Y常給我讀這首詩,我知道Y的意思。」孟杉見時候還早,便往草地上一躺,太陽明晃晃卻溫柔地照在他的臉上,他道,「我說,我好不容易來人間一趟,還沒找到心上人,不如你湊合讓我喜歡一下唄。」
他剛剛說完,頭上就被人打了一下。
周南明頷首。
他剛剛把這條消息發出去,旁邊一個學生飛快地跑過,一邊跑一邊喊著:「葉晚!葉晚在A中被人發現了!據說往我們學校來了!」
盛玉想起剛剛去找沈渡要鑰匙,說想吃糖,沈渡正在檢查設備,頭也不回地說:「不借。」
葉晚聽了一會兒,實在聽不下去了,才敲了敲門。
「你明知故問。」葉晚貼著牆,「微博上應該炸了吧。」
孟杉:「……」她跑得真快。
張與川忍不住笑出聲:「我們倆碰在一起,在外人看來,一個煙鬼,一個酒鬼。」
說起葉清白,盛玉的眼中都是甜蜜。
一葉下沉默了一下,說:「顧淮葉。」
孟杉說:「我每年都要來醫院報到幾次,Y常來看我,雖然我不上課,但是成績還好,尤其喜歡語文,Y就來給我讀詩,讀過好多好多詩。Y不愛學習,所以挺難為Y的。我印象最深的是海子的那首《夏天的太陽》。」
她站起身來,聲音提高:「沈渡,你站在那裡,不要動,我要走過來了。」
葉晚:大神忙嗎?
「我的天!」另一個學生尖叫,「她來我們學校了?她找醫學院的小哥哥嗎?!」
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傳來零點的鐘聲,葉晚看見對面的沈渡笑了。他笑的時候,彷彿周圍的雪花全融化了,彷彿春風拂過,枯藤生出枝丫。此時,她是他的春風下,唯一綻放在枝頭的那朵早春花。
沈渡很想裝作沒看到,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讓開。」
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弄壞了她的留聲機,說要還她一部,而格蘭樂獎的獎盃形如一部老式的留聲機。
出道十六年,她拿獎拿到手軟,但是唯有這個獎項是她夢寐以求的——格蘭樂獎相當於音樂界的奧斯卡,每年每個獎項的提名只有五個。
葉晚一定要平安回家,孟杉默默祈禱。他又想到一件事,忙把手機拿出來,給沈渡發消息:沈醫生,你今天在學校上課嗎?
顧淮葉糾正:「二年級。」
她一邊想一邊打開盒子,盒子很輕,裏面只有一張紙,上面寫了一句話。等她看清上面的字后,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手上的紙從她手中跌落,輕飄飄地落在地板上。
「沒事。」葉晚說,「我……我做了個噩夢。」
原來是綠豆:天啊,我突然熱淚盈眶,我們晚晚長大了。
他看了葉晚一會兒,不知道她是不是想起了什麼,是真的生氣了。他不知道她在氣什麼,微微一嘆,看著電腦屏幕,說:「我不是對他嚴厲,只是讓他去做他該做的事情而已。」
「怎麼鎖不上?」葉晚急得滿頭大汗,掙扎了一會兒後放棄了,身子抵在門上,說,「那我就在這兒站著吧。」
葉晚一拍鍵盤,顧以源頓時心疼地叫出聲:「我的鍵盤!」
張與川笑著說:「為醫學事業獻身。沈渡可是個工作狂,你看他每天下班都那麼晚,回去之後還要看書、寫論文,喜歡一個人的時間都沒有,更何況談戀愛?」
說起追女孩子,葉晚才想起孟杉,連忙給他發消息,問他進展怎麼樣了。
大神的聲音很平淡,很有大神的風範,但是……葉晚扶了扶耳麥,不確定自己聽得清不清楚。大神的聲音未免太稚嫩了吧?據她判斷,大神絕對不超過十歲……不,還要小一點兒!
我喜歡暖冬的太陽,
我喜歡初春的青草,
我喜歡午後的庭院和一旁發獃的鞦韆,
我喜歡仲夏的冰沙,
我喜歡清秋的明月,
良宵的夜空,漫天的星辰……
我喜歡初春的青草,
我喜歡午後的庭院和一旁發獃的鞦韆,
我喜歡仲夏的冰沙,
我喜歡清秋的明月,
良宵的夜空,漫天的星辰……
「你也不能打車。」
葉晚比了個OK的手勢,在心裏祈禱自己千萬別被別人認出來。那邊孟杉先說了話:「喂?A中的Y同學,你放學啦。我在這裏等你很久了。我等了好久好久,才敢大胆地來追你。」
許音袂:「……」
沈渡無言以對。
最佳流行歌手?
孟杉說:「好多了。就是醫生不讓我出院,說要再看看。有什麼好看的?」
他們沒有發現,醫學院的小哥哥拿著手機愣在了原地,半天後,才擰眉吐出兩個字:「葉——晚!」
「直到開學典禮那天宣誓。」他的聲音低低的,他彷彿回到了開學典禮那天,「健康所系,性命相托。當我步入神聖醫學學府的時刻,謹莊嚴宣誓:我志願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於人民,恪守醫德,尊師守紀,刻苦鑽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發展。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為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鬥終生。」
「睡著了,在夢裡接你的電話。」
孟杉樂滋滋地回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
沈渡掃了一眼一旁的手術刀,目光冷冷的,盛玉嚇得急忙跑了出去。她一邊跑一邊想,她跟葉清白在一起久了,本想讓他近朱者赤的,結果倒是她近墨者黑了。
可是,不管葉晚怎麼說,許音袂就是不讓她走。許音袂說:「你在這裏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你等著啊,不準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