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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可……」我想解釋，卻被她打斷。

「不爭氣的傢伙，你真是沒用！」

我明明是心疼張可的不是嗎？為什麼那種心疼，在我筆端竟然變成了蔑視、厭惡和不滿？我不由得討厭這樣的自己了。

「我不想再看見你，咱們的友情，到此為止。」張可轉過身去，「外婆，我們走。」

我一直不喜歡張可的外婆，因為她總是對張可大呼小叫。我對張可家的情況不是很熟悉，只知道張可很小的時候父母去世，只有一個外婆跟她相依為命。張可很懂事，吃到什麼好東西都會想著給外婆帶一點，可外婆總是不喜歡她，不是嫌她太笨，就是嫌她太軟弱、太沒用。

「外婆，我真的只是不小心……我以後會小心點的……」張可躺在床上，因為羞愧和著急，臉色更加蒼白了，她兩隻大大的眼睛流露出驚恐和傷心，看得我的心猛地一痛！

「哼，你是誰啊？我們家張可認識你嗎？」外婆並沒有理我，她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後輕聲嘀咕了一聲就開始又沖張可吼叫起來，「起來啊！準備坐到什麼時候，要不要我來伺候你啊？」

我看著這個很是熟悉的日記本有點不相信地翻開。那是我的日記本，我一直都有記日記的習慣，所以才會在看到那個日記本的時wｗw.ｈｅtｕbｏok.coｍ•ｃｏｍ候滿臉錯愕——那上面寫了太多我對張可的不滿和輕蔑。

我一頁一頁地翻著，每翻一頁我的心就顫抖一次，每顫抖一次都使我知道我已經無法挽回了。

我盯著張可的外婆，她也盯著我，無聲地沉默里，我聽見張可細小一如往常溫柔的聲音。

「以後？還有以後嗎？你這丫頭啊，沒一天讓我省心！」外婆的聲音很大，也很尖利，「你這一生病，又要花多少錢啊！家裡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給你交了醫藥費，我們這月怎麼生活？來，你說說看，我們怎麼生活啊？我把全部家當交給你，你來教我當家好不好？」

只是現在，我心裏真的很難受。我恨我自己為什麼會寫下日記，我恨我自己為什麼對別人那樣刻薄，我恨我自己為什麼會寫下違心的話！

「不用你管。」

她說著就把一個袋子往張可身上扔過去，裏面的東西掉了出來，是張可的衣服。

「你怎麼這麼蠢哦！別人沒撞到頭，怎麼就你把頭給撞破了？」伴隨著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還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來。我打開門看過去，是張可的外婆來了。

我那個時候一直寫討厭懦弱的她，何嘗不是在說自己。我又哪一點不懦弱呢httｐs://wｗｗ•ｈｅｔuｂｏok.cｏｍ•ｃｏm？永遠不敢面對爸爸因為我離去的事實，更不敢面對忙碌到冷漠的媽媽，不敢面對自己喜歡的男孩。

我可以理解張可，如果換成我是她的話，反應可能更加激烈。

其實我從不曾，不曾討厭過她。

「又看到張可特意跑過去跟楚白說話了，為什麼她可以在懦弱的同時還這麼的不知羞恥？難道她沒有看到楚白看她的時候厭棄的眼神嗎？」

那樣說她，不過是在告訴自己，不要再懦弱下去。

「伊沫，如果不是我從你的課桌里意外地發現這本日記，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麼討厭我。」張可的聲音還是柔柔的，但語氣已經充滿了嘲諷和冰冷，「我的懦弱讓你噁心了，真是抱歉！不過你現在這麼假惺惺地跑過來照顧我，讓我覺得更噁心。」

「你誤會了！張可……」我話音未落，張可就從書包里拿出一個日記本來扔到我身上。

我走到外婆身邊，輕聲說：「外婆，張可她不舒服，您別這麼說好嗎？」

我抬手抹了一把臉，想把眼淚擦乾淨，誰知道卻越抹越多。我明白楚白在張可心裏的位置，卻還是會為她不分青紅皂白的指責而感到寒心；我知道張可在這短短的兩年高中生活里把我看成是一個怎樣的存在，我曾和_圖_書經，在她的心裏那麼重要，甚至在她受傷以後還挂念著我的安危。就要失去了嗎？這一份我生命中最後的溫暖。

我恨自己，恨自己為什麼剛剛沒有把話說清楚，更恨自己沒有勇氣轉回身去找張可。剛才我想說的話都沒能說出口，這個日記本是在和張可交往之前寫的。

那語氣，決絕，並且冷漠。

……

我的聲音讓外婆和張可的視線都往這邊看了過來。我朝張可看去。張可的眼睛紅紅的，她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這樣的張可讓我覺得有點陌生，因為她看著我的眼神里有著明顯的疏離。

「我，伊沫，討厭張可。」

「張可……」我叫她，想要她聽我解釋，但張可和外婆只給我一個決絕的背影。

「外婆，我的傷與她無關……」張可淡淡地說了一句，淡漠地看了我一眼。

「外婆……」張可明顯傷心了，她強撐著坐起來去拿衣服，低著頭不再出聲，肩膀輕輕抖動著，我知道她是哭了。

一路從病房走到樓下，我眼眶裡的眼淚這才慢慢滑落。我不想哭，因為事情可以解釋清楚，但是心裏止不住的悲哀湧上來，沒有辦法抑制，於是只能釋放。

「不用你管。」

「外婆，對不起……」張可低著頭，眼睛紅紅的。

看出了我眼裡的不解，張www.hetubook.com.com可從枕頭下面拿出她的手機來——醫院外面楚白抓著我的手靠近他的照片呈現在我眼前，畫面里女孩子隱忍而又略帶悲傷地低著頭，男孩子囂張凌厲的側臉展現出少見的溫柔。從那個角度看過去，如果說我和楚白沒有什麼，很難讓別人相信。

我轉過頭去看她，她似乎看懂了我臉上的錯愕與震驚。她動了動嘴唇，把剛才的四個字又說了一遍。

「我替張可出醫藥費好了！」外婆的話一陣陣刺痛了我，我大聲地說道，「你不就是說張可用了你的錢嗎？這錢我出好了，你不要再責怪張可了！」

「說對不起有什麼用？」外婆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命苦啊，自從有了你，我沒過一天的好日子。我看啊，我這一把老骨頭也經不起你這麼折騰，哪天非得被你給折騰死不可……」

甚至她還可能給我做個鬼臉，記憶里那個女孩的臉和眼前的女孩慢慢重疊，最終浮現在我眼前的，還是面前張可這張冷漠的臉。

不用我管嗎？我盯著她有些微紅的眼睛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甚至以為是我幻聽了，我認識的張可是絕對不會這樣的。雖然我知道她跟外婆相依為命，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啊！她就算再生氣，也頂多只是上前扯我的衣服，然後小聲地說：「伊沫，別管了，我知heｔubｏoｋ.cｏm•ｃoｍ道你是為了我好。」

我在原地呆了呆，拿著日記本轉身出了門。

「哪裡跑出來的丫頭，你憑什麼給張可出醫藥費？張可是不是因為你才磕到頭的？」外婆連珠炮似的發問讓我啞口無言，我還沒回答，外婆憤怒地盯著我，語氣尖利地說，「張可在學校里，是不是就是受到你們這些人的欺負？我可告訴你，我是張可她外婆，張可雖然是個沒爸沒媽的孩子，你們誰也別想欺負她！別想！」

「又看到她被欺負了，明明是別人的錯。我真的無法抑制自己看不起她的情緒，為什麼總是要委曲求全？難道她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嗎？」

「這麼懦弱地活著有什麼意思？像個廢物一樣！張可為什麼還能那麼坦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慢一點啊，不知道自己是病號啊，是不是又想跌一跤？」外婆怒氣沖沖地說，「你要是再受傷了，告訴你，我可再沒錢給你治了！」

我們彼此都是對方的唯一，在友情方面，我的冷漠和孤僻讓我在整個高中都只有張可這麼一個好朋友；而張可的懦弱和膽小，也只有我可以真心親近。

張可含著眼淚起床，外婆扶著她站起來。

「張可……」我動了動嘴唇，想要問為什麼。如果要我道歉，我真的會道歉，可是她為什麼要用這樣漠然的神情盯著我。我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