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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此刻她還在忙碌著煲湯，不過不是為了我，是為了正在住院的張可。

我的親生媽媽，一直到死都沒有忘記爸爸。

我一直以來堅信不疑的事情突然跳出來告訴我，那只是一個玩笑；我小心翼翼地生活著，每走一步都希望能得到一點點幸福，可是事實卻突然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我害怕，很害怕。

「沫沫，你相信我，你真的是我的外孫女……」

忙碌的她，滿是香味的廚房。記憶與現實重疊，我彷彿看到還是小孩子的我正趴在廚房門口望著正在忙碌的媽媽。

「外婆想要你過更好的生活，讓你享有完整的父愛和母愛，可是最後你爸爸知道了真實情況……」

廚房裡很安靜，媽媽看著我愣了，臉上露出我難以看懂的表情。

媽媽就算善良，又怎麼會把一個少年朋友帶到家裡來住？除非那個人跟她有非同尋常的關係。我突然間想笑，但是扯起嘴角，卻又流下了眼淚。為什麼這些事情我從來就沒有去懷疑過呢？這些細枝末節不是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嗎？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媽媽就是媽媽，怎麼會有「現在」和「本來」之分？一定不會的，媽媽從前那麼討厭我不喜歡我，如果知道我不是她的女兒，一定第一個就告訴我，不會拖這麼久的。

我應該責怪嗎？不，現在責怪誰都沒有用吧？我只是覺得傷心，那些上一輩人的恩怨，竟然會將我和張可的生活弄得如此的天翻地覆。如果我和張可沒有掉包，也許我沒有一個光鮮亮麗的作家媽媽。但是，我會有一個一直愛我的外婆，張可會有一個愛她的媽媽，我們的人生，本不應該如此。

我跑了很久很久，等到徹底清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跑到了岑楊所在的餐廳。我竟然下意識地跑到了這裏嗎？來不及多想，我衝進去找岑楊，果然在酒吧的後台找到了他。

再加上那些支離m.hetubook.com.com破碎的畫面再一次在我腦海里閃現，我知道了莫莉威脅張可的是什麼了！一定是我和張可的身世之謎！與此同時莫莉的另一句話也在我腦海里清晰地響起來——「我不會放過她！」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昏昏沉沉的，腦子裡回蕩著的全是張可外婆剛才對我的哭訴——

我親生母親生我的時候，我爸爸知道了實情。至於他後來是怎麼知道我和張可的身世之謎的，這我就不大清楚了，只是不管他是怎麼知道的，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

被他這樣看著，我覺得自己又想哭了。

「嗯。鍋里還有很多，你也去盛一碗喝吧！」

後面的那兩個字我說不出來，因為太沉重了。

「你真的……」看完那封信以後，我哭泣著抬頭看向媽媽，「你真的不是……」

「媽媽，這湯怎麼和以前的味道不一樣呢？」

曾經我祈盼過多少次媽媽能這樣喊我一回，可我怎麼都沒想到會是在現在這樣的場合！我沒有再聽下去，轉身朝外跑了出去。

「媽媽，好香。」小孩子的我因為感冒在家休息，但是又在床上待不住，所以跑到廚房來盡情地「騷擾」媽媽了。我一邊說一邊盯著媽媽手裡的碗，那碗湯的氣味怪怪的，不那麼好聞。

我沒有再聽下去，而是轉身走了出去。外面的陽光那麼刺眼，好像能把這個世界的每個角落都照亮，但是我的心裏出現了一個大缺口，風凜冽地呼嘯而過。太陽那麼大，我卻覺得渾身冰冷。

以莫莉的性格，她會做出很多瘋狂的事情。

外婆說的話和爸爸的信讓我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爸爸在遇到媽媽之前，就已經和我的親生母親在一起了。接著就是那些狗血電視劇里演的那樣，他後來愛上了媽媽。剛好那個時候媽媽懷了張可，他就跟她結婚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的親生母親那個和圖書時候也有了身孕。

對，媽媽，找媽媽去問就好了。我不相信地朝家裡跑去，我要去問問媽媽，我要她親口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我的腦子裡還在想著自己和張可的事情。突然，我想到了莫莉那天說的話：「伊沫，我爸爸是記者。」

其實媽媽現在對我已經很好了，雖然不像小時候那樣把我寵得無法無天，但是已經開始對我溫柔，也會對著我微笑了。我不知道媽媽的轉變是為什麼，但是這樣的細微的改變，卻足以令我感受到巨大的幸福。我突然開始害怕起來，如果媽媽告訴我那件事是真的，我會怎麼樣？

「你媽媽去世的時候才二十一歲，正是最好的年紀，她還沒有看到這個世界上其他好看的風景，就那樣去了。」外婆的話這個時候回蕩在我耳邊，「你媽媽是那麼倔強的一個人，我跟她說了你爸爸拋棄了她，可她就是不信，一定要生下你。就是這個傻孩子，倒是把你生下來了，可是她也……走了。」

「煲湯，是要給張可送去喝嗎？」壓抑著內心的恐懼，我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其實，外婆當年也是鬼迷心竅。就是覺得恨那個女人，是那個女人搶走了你的爸爸。你爸爸要和你媽媽了斷，沒想到你媽媽卻懷上了你。張可出生的時候你也才出生，張可和你在同一家醫院出生，外婆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將你和張可調了包。」

「是做給寶貝吃的哦，吃了這個寶貝就不會再生病了。」那個時候的媽媽蹲下身子摸著我的頭髮。

「我不知道。」我說的是實話，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好不好，就在這短短一天里，我竟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換成誰都會難以接受吧？我抬起頭直視岑楊，「我甚至不知道以後該叫我媽做媽媽還是阿姨。」

「怎麼了？」媽媽回頭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我。

我不願意相信，大腦一片空白，張可的外婆還拿出了張可媽和圖書媽的相片給我看。就在看到的那一瞬間，我才發現我的身體在抖，控制不住地抖——

「伊沫？」岑楊看到我也很驚奇，等看到我臉上的狼狽之後就更加驚奇了，他幾步走到我面前來擔心地問我，「怎麼了？是不是莫莉又找你的麻煩了？」

「我……」那些我想要問的話，卻不知該從何問起。

只不過兩個字而已，我卻在喊完之後全身顫抖，如果那件事是真的，我還能這麼叫「媽媽」多久？

如果，如果張可外婆說的是真的話。那麼我算什麼？我又是什麼？

「沫沫……」媽媽看著我，有些傷心地開口。

「岑楊……」我帶著哭腔喊他，在看到他擔心焦急的神色的時候失控大哭道，「我不是我媽媽的女兒！」

「其實……其實我不是媽媽的女兒，是嗎？」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吼完之後我才發現自己全身僵硬，身體綳直得不像是自己的。

「你本來的名字叫伊可，這還是你爸爸和媽媽商量了幾個晚上的結果呢！」

我推開門的時候，媽媽正在廚房煲湯。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我輕輕開口：「媽媽。」

岑楊看了之後把信遞給我，說：「伊沫……你，還好嗎？」

「伊沫。」外婆抱著我哭，「我不會騙你的，我都老了，為什麼還騙你呢？你真的是我的外孫女。不信，你可以去問辛心，你去問你現在的媽媽，她也知道真實情況的。」

剛才那些被我故意忘卻的畫面再次閃進腦子裡——

餐廳後面有一條清冷的小巷子，因為是白天，所以沒有多少人過來。岑楊帶著我在一個露天咖啡館坐下，我的情緒還不夠穩定，臉上仍舊有未乾的淚痕。岑楊看著我，神色有點不自然：「伊沫，你說的是真的嗎？」

「為什麼……」我聲音低低的，然後抬高聲音又問了一句，「為什麼？」

岑楊看著我，眼底流動著關切。

「嗯？」媽媽回頭看了看我，又專心致志ｈｔｔｐs://ｍ•hetｕｂｏｏk•com•com地忙手上的事情了。

看著岑楊的溫柔神色，我的心裏涌過一絲感動。到這時我才發現，原來在我心裏，岑楊已經佔據了這麼重要的一個位置。從前，只要我一不開心就去找韓翊，可是現在，我選擇傾訴和依靠的對象，竟然變成了岑楊。

我多希望她的回答是不是，我多想她來否定張可外婆的話，我多想她可以隨便說句話，讓我知道她是我最親的媽媽。

「嗯。」平復下來的我輕輕點頭，然後從包里拿出爸爸的那封信來給他看。

不是我和張可的錯啊，我們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過。為什麼我們要得到這樣的命運？這些本來不是該我們承受的吧？明明是大人的錯，為什麼報應卻會降臨到我和張可身上？

我蹲下來抱著頭開始痛哭，怎麼辦？我不願意相信，但是事實擺在那裡。媽媽，從小到大我一直以為的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現在竟然有人告訴我，那個人不是我的媽媽！

「當然不一樣了，這可是媽媽特地去為寶貝買的很貴的藥材哦！這樣寶貝就能在治病的同時也補身體呀！」

我現在突然想到媽媽何嘗不是這種心理呢？她肯定和外婆一樣，想要恨我，卻沒有辦法恨起來，最後沒有辦法，就只好選擇冷漠以待。

外婆拉著我的手，哭泣著說：「沫沫，其實我後來也後悔了。可是那個時候我那麼恨，恨他們。如果不是他們，你媽媽怎麼可能在生下你之後就走了呢？也是上天給了我機會，我竟然在醫院的嬰兒房看到了你旁邊的張可。我要報復她，我要她的女兒在張家受盡委屈，所以我就偷偷地把你換了過去。」

腦海里有畫面零零碎碎地拼湊起來：張可和媽媽初次相見的相談甚歡；張可去我家裡時媽媽喜上眉梢的情形；包括一聽到張可住院，就風風火火趕過來的媽媽。

「這是當年你爸爸留給我的一封信。」媽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她房間出來了ｗｗw.hｅtｕbｏok.ｃｏm•cｏｍ，她走到我旁邊把信放在我面前，示意我打開看。

照片里的那個女人，有一張漂亮清純的臉龐，眼底有囂張的凌厲，但是微笑起來卻笑靨如花。我不敢看那張照片，因為她跟我是那麼像，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這是爸爸的東西。我打開之後哭得更傷心了，對的。爸爸信上寫明了我和張可的身世之謎，原來爸爸早就知道了這些。或許是愧疚，他始終沒告訴我和媽媽，他本來準備那次回來給我過生日的時候，把張可也接回來，卻沒想到發生那樣的事情。

這樣想著，我「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徑自朝醫院跑去。

「沫沫，沫沫……」

「可是，我捨不得折磨張可。我記得她最先說的話不是媽媽也不是爸爸，而是婆婆，我知道她喊的是我。我還記得她第一次學會走路的時候我欣慰的心情……可是，我又不能原諒她的母親，所以我只好不給張可好臉色……」外婆的哭泣聲在我聽來格外的難受。

「沫沫，你不要怪外婆。外婆老了，原本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沒想到竟然還是見到了。」

「不會的，這不是真的。肯定不是真的。我的媽媽是辛心，我的爸爸是伊在原。你肯定在騙我，一定在騙我。」

「我不是媽媽的女兒。」我看著媽媽的背影更受不了了。她沉默了，這是真的，真的。

「沫沫……」媽媽看著我上前想說什麼，最終卻什麼都沒有說，咬咬嘴唇，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伊沫……」媽媽看著我，眼神愧疚，「對不起。」

「是嗎？」我已經忍不住抽泣了，「所以媽媽才會煲湯給張可喝，從來不管我。我一直以為，一直以為媽媽不理我是因為我不乖，是因為我的任性讓爸爸離開了我們。所以我一直以為只要我乖乖的，等長大了好好保護媽媽，媽媽就還會像以前一樣喊我寶貝，還會像以前一樣和我說話。」

兩個人都不知道說什麼，沉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