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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麵館

作者:松雪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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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9章 燕州烤鴨

第059章 燕州烤鴨

幫廚要在她身邊做事,幫忙切菜剁肉,甚至做些簡單的麵食,同一個灶房裡沒秘密,顧嬸娘說得對,這樣的情況下,雇臨時工是走不通的,她只能買人。
不吃魚了,她今日必要吃上這鴨子!
「您看,這倆骨頭都很壯實,背也直,牙也好,您看看手腳,大手大腳有力氣呢!您別瞧著他們現在瘦,那是餓的!多吃幾頓飽飯立馬養起肉來。您瞧,這年紀大點兒的原本便是庖廚,他主家犯了事,流放到嶺南了,家僕便也遣散了,這才淪落到這裏。這個年輕些的,家在燕山府路(東北南部邊緣),那兒過條河便是遼國了,一到冬日便有遼人騎兵來打秋風禍害人,他們家便往裡躲,結果路上爹得病沒了,他後娘便與商量著賣了他換錢好養活弟妹。他刀功好,以前家裡專門幫人屠狗宰羊的,哎小子,你是不是說你一刻鐘便能剝一張羊皮?」
但鄭氏對榮大郎很有好感,便也沒有反抗。
小巷中滿地月光,岑志吃飽喝足,鬍鬚上都沾滿了蝦油,他望著眼前霜一般的月色,覆在地上的碎石路上,心裏滿足不已。
中年男人叫福興,高漢子叫唐二,他們都是各十二兩,沈渺就此買斷了他們的終身。辦過手續,沈渺和牙保說好了,過幾日家裡拾掇好了再來接他們。
歇業?沈渺這閑半天都渾身刺撓的人,壓根不可能歇業。
他離家在外,受盡奔波之苦,但家中全靠妻子操持,她要耕田養娃兒,也不知會不會叫人欺負,又何嘗不辛苦?娃兒如今,也不知長高了沒有。
可惜牛肉難得,牛下水好似也不常見,成本高,否則她不得再來個「老燕州爆肚兒?」那才也算把咱們燕州美食(沈渺果斷排除豆汁了)都給薅明白了。
「娘,這鄭氏與那沈氏不同,昔日是那沈氏高攀我們。如今是我們高攀人家,自然要忍一忍。」榮大郎攬住榮大娘的肩頭,低聲勸解,「您別跟鄭氏擺臉子,再忍一忍,等兒子高中,授了官,日後她自然還是您的兒媳婦。」
接下來沒什麼說的了,沈渺趕忙拜過土地爺,選了個好日子,甭管前鋪后宅,只要與沈家挨著的牆全都打通,徹底將兩間宅子合二為一。
他陰沉著臉,懷揣著被人擲在地上踩了好幾腳的詩文策論,從陳橋鎮鄭家村裡最大的一處宅子角門裡走了出來,他牽走了拴在門邊的驢,一路沉默地沿著田埂路往鎮上走去,那耳邊好似還在迴響著鄭氏那遠房老伯公譏諷的聲音:
王娘子也已經決定了。
人流涌動不息,熱鬧幾乎是徹夜不休。
但是吃小龍蝦的快樂就是要自己剝啊!
中年男人自持是官宦人家伺候的,見是沈渺這樣一個市井出身的小娘子要來買他,一面覺著自個很屈才委屈,一面又自信滿滿:「某天南地北,天上飛的,水裡游的,什麼都會做。」
楊老漢一齊過來驗看,幾人四處看:這屋瓦是一定要重新換的,幾乎爛光了;牆也得再粉刷一遍,好幾處都發霉了;幾扇門更要換,門軸早爛了,推動時吱呀吱呀響,一個不慎還險些倒下來。
她把碗里的肉重新分了一半給他們倆,讓他們自己吃,自己挾了個蝲蛄捏在手裡,先咬開蝦頭,殼上都帶著濃辛香,蝦頭裡還滿滿是蝦黃,軟糯鮮香得與魚籽有一拼,接著把蝦肉剝出來,用手在蝦身兩邊擠壓,殼與肉便分離了,這時再剝,彈彈的粉紅色蝦肉便能完整剝出來了,咬進去,果然一點泥腥都沒有,鮮嫩清甜。
回頭夜市主打烤魚和蝲蛄,白日里售賣湯餅為主食,輔菜正好搞限量份數,不會喧賓奪主,又能多些選擇,除了滷肉,還能上一道烤鴨!
不同的是,這院子里什麼都沒了,獨活一棵老桂樹,也不知多少年了,枝幹蒼勁嶙峋。如今還不是花期,它滿樹綠葉,向著陽,葉茂而華。不管人來人往,它仍舊挺立在這裏,一副無需人類澆灌也自在自樂、隨心所欲的模樣。
牙保拍著胸脯保證:「娘子放www.hetubook.com.com心,某不敢自砸招牌。」
今兒正好與郎君一人一條,再吃個盡興。
愛乾淨的蝲蛄,真的比小龍蝦還好吃!
她也知曉榮大郎原本還有個妻子,但聽婆母說是商賈之女,人極粗鄙,不僅不會生育,還常常發脾氣將家裡打得粉碎,更是連婆母都忤逆,無所出還不孝,這才不得不休妻的。
而且它殼比小龍蝦薄一些,肉吃起來更多更滿足。
沈渺不表態,說還要看,於是牙保又領她去看了女人,也有廚娘,但人數少得多了,年紀也大,四五十了。她倒是發現有個小姑娘生得很伶俐,雖不會燒菜,但有一雙丹鳳眼,薄薄的嘴,一張便能報幾十道菜名,一點兒也不打磕絆。
沈渺回到家,把契書藏好,便去隔壁開了鎖。裏面構造與沈家差不多,稍小一些。因為久未住人,空氣里浮動著厚厚的塵埃,一步一腳印,剛邁過門檻便掛了滿頭蜘蛛絲。
第二日,按照約定好的時辰,沈渺先去錢莊把銅錢兌了金銀,又趕去官衙與那店主辦好了印,繳清了房稅,以及葯羅葛的傭金、老翁的房錢。之後,她便緊張地看著那胥吏,抬起大印在房契與地契上重重蓋下,那隔壁鋪子便隨著這一錘定音,轉入了她的名下。
總之,沈渺愉快地原諒了自己那想吃一口烤鴨而砌爐子的心,迫不及待回去讓賀待詔給她再起個大大圓圓的新爐子,不知他手頭可有好的耐火磚,否則可砌不起來。
光想想這些秋日限定美食,口水都要先流下來了。
原本她是想種西瓜的,但此時的西瓜名為「寒瓜」,皮厚肉少,經絡還多,那瓜瓤那麼大,也就中間一點兒是紅的,便上全是厚厚的白瓜絡!水分更是少得可憐,吃起來還不如蘿蔔水嫩!
安撫好了母親,他又忙出去,推開隔壁一間房門,便見鄭氏坐在床榻邊,正低頭繡花,見他回來便忙放下綉棚,擔心地問:「如何,你見到那老伯公了嗎?阿爹說他脾氣不好,又多年沒有來往了,也不知還記不記得我們家呢。」
那老翁不舍地交出了鑰匙,嘆息了一聲,背起錢財,匆匆離去了。
此時,牙保還不知他面前這個模樣溫柔秀麗的小娘子那嘴皮子多能磨。一會兒「奴家頭一回來,您不得算便宜些?」一會兒又「奴家一下買三個人,您不給個打包價?您小聲點告訴我,我保證不與旁人說!」又一會兒「沒事兒,您要是不願意,我去別家問問也是一樣的。咱們買賣不在情意在,告辭!」
沈渺百思不得其解,她回屋倒了一大碗麥酒來,自己也坐下來大快朵頤。湘姐兒像她,不大怕辣,吃得美滋滋的,面前堆得小山一般的蝦殼,她自個吃得手忙腳亂,還抽空給沈渺剝了一小碗蝦肉,沈渺過來坐下,看見碗里滿噹噹,都笑了。
找了好一會兒,有了合適的人選,牙保才領她到後頭,他這處院子十分大,院子里四處蹲著被繩索串在一起的奴僕,大多都黑瘦瘦,衣衫襤褸的,牙保似乎怕污了沈渺眼睛,又忙解釋道:「這些都是流民,剛從蔡州接了來,還沒調理呢。拴著也是沒法子,有些刁民吃兩頭,家裡人拿了銀子,他扭頭便逃了,把自個一連賣個四五回,專門坑害我們這些按規矩辦事的牙人,因此都得拴好了,否則咱們也不能喝西北風是不是?」
夏日的夜市怎能缺少田螺和小龍蝦呢。
很多時候心底里對某一件事排斥,來源於未接觸過的陌生,沈渺在人市裡走了兩圈,光看,不問,也不答應人牙子的招攬,看得心裡有數了,才去找了一家規模最大的牙保,走進去問上一問。
牙保這才期待地望向沈渺:「沈娘子覺得這倆如何?會廚事的奴僕不多,他倆昨日還有人來問呢,可不少人要,您若是看上了,還是立馬定契,否則恐怕明兒便沒有這樣好的了。」
「你!還有你!出來!」
但這些都與榮大郎無關。
鄭氏自小親娘沒https://m.hetubook.com.com了,後娘待她並不盡心,出入往來、人情世故從不教她,只教親生的妹妹,鄭學諭也不知為何很看重榮大郎,剛透露出想結親的意思,後娘立刻把她推出去了。
葯羅葛笑著拱手:「恭喜沈娘子喜提良居,日後還有置房之需,儘管再來尋某,那某也先告辭了。」
這樣吃著真是舒服啊,沈渺有點動心了,望著這蝲蛄,心想,回頭去問問每天給她供應魚的店家,他們家好似自己有池塘養魚,也不知有沒有養蝲蛄?或是其他蝦類、田螺之類的,若是能確保穩定供應,夏天這麼吃上一頓,多舒爽啊。
沈娘子做的蝦雖與妻子做得大有不同,卻還是讓他想念起家中的妻子來了。
汴京城裡夏日最大的節日,觀蓮節,果然眨眼間便到了。
家裡在鑿牆,灰飛塵揚,大鎚砰砰響,鋪子里便做不得生意了,於是小攤車又派上了用場。
苔蘚附牆,霉斑叢生,蕪草瘋長,目之所觸,皆為蕭索。
「你是我娘子,我怎會待你不好?」榮大郎張臂摟住她,語氣溫柔至極。但在鄭氏瞧不見的地方,他眼底卻冰冷得很,幾乎近是嘲諷。
這畫畫得真好,將這烤鴨的嫩骨、脆皮、香肉都畫出來了,可真令人食指大開。
吃下肚的東西,還稱什麼高潔?榮大郎嗤之以鼻,但面上卻很是迎合。
紅豆排包與小籠包重新上市,湘姐兒售貨員加陳汌收銀員幹得熱火朝天。倆孩子在家門口守著攤做生意,沈渺乾脆挎上包,去人市上溜達去了。
此時的大宋,人口買賣規矩與其他朝廷很有些不同。
隔壁也是三間房,只是朝向不大一樣,每間屋子還都比沈家要小一些。沈渺在這三間屋子裡挑了一間最大、陽光最好的給陳汌,他也終於能有自己的一間房了。
進了客店,先去隔壁屋問候問候老娘,他老娘滿臉埋怨,榮大郎溫聲安慰了好些時候,又賭咒發誓日後考中,老娘想怎麼給媳婦立規矩都成,只是如今一定要按捺住,不能壞了他的大事。
挨了打立馬老實:「其實只會包餛飩,還會燉雞。」
頭一回買,沈渺都懷疑自個挑瓜的功力是不是下降了。
等掙夠了銀錢,他便再也不走了,就此回蜀地去,從此過合家團聚的好日子,再不必走南闖北,骨肉分離。他暗暗許下心愿。
所有人都散了,沈渺抱著地契房契,走路都喜得打飄,回家路上便去尋了楊老漢和賀待詔,讓他們領著人來推牆倒瓦,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上門!
岑志好生擦拭乾凈,將巾帕歸還后,還鄭重地正了正衣裳,朝沈渺深深一拜:「多謝沈娘子了,今夜能吃上這樣一碗蝦鮮再遠行,是岑某之幸。」
沈渺表示理解。
所以沈渺走進去要買人,牙保熱情卻很規矩,牙行裡布置得也很體面,聽聞沈渺的要求「不拘男女,都要青壯,一個要通曉廚事,一個要手腳麻利勤快,還有一個要口齒伶俐記性好」,便很快應下了,請人與她上茶,又請她稍坐,便開始埋頭翻閱冊子,還解釋道:「這段日子打秦州來的流民太多了,娘子在這兒稍等等,我多尋摸尋摸,與娘子尋幾個老實又會操持廚事的。」
官府禁止大量蓄奴買人,一次性買人甚至有人數限制,買人還分限期和買斷終身兩種,兩種情形的價錢也全然不同,但都需要訂立契書,且牙保還要確保奴僕來源是自願合法的,不得拐賣人口。
後來愣是不信邪,多買了幾回,她便發現了,沒有吳明珠奶奶傾盡心血培育良種,這大宋的西瓜,它竟天生便是這般難吃的!
這是時代造就的特點,入鄉得隨俗,她自然也得適應。
沈渺見他吃完,還回屋取了熱巾帕來,讓他擦擦臉。
沈渺看完了,這才坐下來與牙保細細談。
才十五歲,膽子大,哪怕在牙行也敢與沈渺提要求:「娘子若是買了我,我只與娘子簽十年,等攢了銀錢,我是要還家去的。娘子若是願意將這一條寫m.hetubook.com•com在契書上,我才肯與娘子走。」
他牽起那隻愛吐口水的駱駝離去,駱駝背上已捆上了重重的貨物,人與駱駝的影子被月光拉長,漸遠漸隱。很快,沈渺的眼中便唯余清光寂照巷陌。
牙保是個矮子,跳起來拿奴僕冊子打他:「你個身家死絕的,你那主家不過是九品小吏,一月掙得還沒二十貫,吹噓什麼呢,老實說來,看打!」
留守在蜀地的妻子,最擅做蝦,剪須去腸,便入鍋用花椒油炸,再與醬姜細蒜沫猛火急炒,炸得蝦殼通紅,酥脆能嚼,吃時香辣有味,連殼也不捨得吐掉。
她高高興興去街上買了只炙鴨慶祝一頓。
牙保連忙將人叫回來。最後你拉我扯,你讓我我讓你,沈渺終於還是買下了這三個人。小姑娘正好叫阿桃,是十年期,算是雇長工,牙保只收五百文傭金,之後沈渺每月給阿桃三錢銀子的酬金便成了。
牙保指了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又指了個二十來歲的高個子,把他們帶到沈渺面前,先讓他們齜牙看牙口,又讓低頭看頭髮,還有手腳指甲,才笑著道:
這真是令沈渺好生痛楚的一件事。
還有桂花糕、桂花糖、桂花麻薯、桂花酒釀圓子……
於是領著沈渺走到裡頭一間屋子,裏面關著的奴僕都是十五六到三十的青壯,也看著體面不少,沒有面黃肌瘦的,身上衣衫雖都是粗布的,也有打補丁的,但大多都齊整,只是有些人沒有鞋,光腳站在屋子裡。
他一路氣得見樹踹樹,見石踢石,直到進了陳橋鎮,才慢慢地換了另一副溫和有禮的面孔,遇上個采野花賣的童子,還買了一籃子沾著露珠的鮮花。想了想,還拐道去糕餅鋪子買了盒龍井米糕。
王娘子提著自己的蓮花燈,她與自家官人放了河燈又燃了孔明燈,還看了雜耍,逛得肚子都餓了,便興沖沖拉著微服出行的王雍來吃宵夜——她存了二十條魚,如今還剩六條呢!
「你這文章寫得毫無靈氣,用典都用不明白,還指望能得解試舉人?你能中這秀才老夫都覺著驚訝呢!老夫雖退居官場多年,但還是看不慣你這樣蠅營狗苟之人,你瞧瞧你寫的什麼東西?文載人心啊,你…你滿腦子功名利祿,讀書不為民,不為理!只是為了烏紗帽,你也配做讀書人?滾!出去!仔細污了我的地!」
這陳橋鎮便是當年宋太祖趙匡胤發起「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龍興之地,因此這鎮子也因此比旁處繁榮不少,不少官員都喜歡在這兒買上一間外宅,也好沾沾老官家的龍氣啊!
菜地也從兩塊連成了四塊,這地荒久了,開墾完,還得堆會兒肥才能種東西。明年,沈渺準備留一塊種甜瓜,另一塊地種冬瓜。
王雍也看得有趣,他還注意到牆上還有新繪製的炙鴨圖,上頭竟細細地寫了要如何吃這「老燕州烤鴨」——原來要用薄如蟬翼的荷葉餅捲起一片鴨肉,放入蔥絲、黃瓜絲,再佐以甜麵醬食用。
榮大郎看穿了她的心思,何況他目的也未曾達到,還不甘心就此回去,便笑道:「聽聞汴京城過幾日有觀蓮節,很熱鬧,既然娘子難得出來一趟,咱們乾脆也多住幾日,屆時進城賞了燈再回去吧。」
結果那病懨懨的老賊鳥張口閉口便是些理想大義,真是不識人間疾苦!榮大郎面色愈發狠毒,在心裏直咒那鄭伯公還是早早病死了當!自家族人的夫婿都不願提拔,吝嗇至極!
雷霆靠譜多了,湘姐兒扔給它吃,它聞了聞,機智得沒下嘴。
在這裏,夏日炎炎,卻再也吃不上那剛從井裡吊起來,水淋淋,輕輕劃開一刀便「喀嚓」裂開,瓜皮青薄,瓜瓤脆紅,還絲絲冒涼氣的夢中情瓜了。
牙保笑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某便不與娘子相看了,某瞧娘子的為人,想來要好的,最好原本便伺候過東家,知曉規矩能立馬上手做事的對不對?」
她的日子過得欣欣向榮的,有盼頭有美食,但暫時安頓在汴京城郊二十里地陳橋鎮客www.hetubook.com•com店的榮大郎一家子,卻有些碰了壁了。
幸好這時候的甜瓜還算爭氣,皮薄肉甜,還很香,長得像後世的羊角蜜,生得青綠可愛,而且顧嬸娘說,甜瓜一季能結好幾茬的果,她家便種了,夏日里一熟,日日都能吃得往肚皮上貼瓜子。
果然狗子的智商還是有差別啊?當初買追風的時候分明看著它圓頭圓腦一臉聰明相,如今怎麼一點兒也沒沾上呢。
沒一會兒,那一隻炙鴨已全片好了,整齊精緻地擺在了大盤中。
就這麼一會兒,湘姐兒已經把蝲蛄往水裡涮了兩遍扔給追風吃了倆了,辣得追風把頭埋進院里水池子里咕咚咚直喝水,幾隻蛙的家園裡突然伸進來個狗頭,氣得揭竿而起,縱身躍到狗頭上呱唧怒叫。
解決了鋪子與人手的問題,沈渺也算為了自己的理想邁出了一大步了。當初孤身上京的她,有了家人,有了更大的鋪子,還有了自己的「員工」,雖不知日後如何,但已足夠令人萌生出火把般的希望了。
但這炙鴨味實在不一般,與外頭那些尋常炙鴨的味道截然不同,這炙鴨的香味,帶著果木特有的清甜與炭火烘烤的焦香,絲絲縷縷鑽進鼻腔。
但沈渺還是想吃烤鴨,便買了一隻,預備回去自個做麵餅、切蔥絲和黃瓜絲,片了鴨子后,再把鴨架炸了,雖說比不上後世掛爐鴨那香得滴油的脆鴨皮和汁水鮮嫩的烤鴨肉,但應當也能算作平替了。
鄭氏其實心裏也不滿婆母那言行粗魯、滿嘴市井臟活的樣子,但婆母待她還算好,不僅從不讓她侍奉三餐,還總是讓大郎多照料她。所以鄭氏便聽信了這番話,還心想,若是那前婦是如此性子,的確也不能怪大郎休妻。
宋人還不知北京烤鴨的吃法,炙鴨是蒸熟以後再刷上明油,架在炭火上烤製成的,風味與北京烤鴨差了許多。自然也不會卷大蔥黃瓜和荷葉餅,更不沾甜麵醬。
而且烤鴨要卷餅,也算「餅」。反正店裡都有「老燕州炸醬湯餅」了,怎麼能少得了「老燕州烤鴨卷餅」?等到了冬日里,還得弄個「老燕州涮羊肉」呢!
沒想到院子里還有這樣一棵老樹,真好啊,原本她還想學迅哥兒買兩棵棗樹種在院子里呢,如今豈不是正正好?她似乎已經看到仲秋時節,院子里繁花滿枝,馥郁之氣一掃秋寒的美景。
目送那商人踽踽獨行,已走出了光徹底覆蓋不到的地方,沈渺才回身關了門,沈家漏出的一地昏黃燈火也重新被關進了門內。
陳汌辣得臉紅,手邊桃子冰茶都喝完一大杯了,但他也沒放棄,不僅努力戰勝這辣度,還勤快地用牙籤挑螺肉,他和湘姐兒不知是不是說好的,一人剝一樣,沈渺出去一會兒工夫,都省得自己剝了。
「既見到伯公了,那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鄭氏有些不舍地問,她頭一回出遠門,也是頭一回來汴京,可是卻連城門都沒有進去過,實在有些可惜。
鋪子擴大一倍,容客量也會瞬間翻倍,她需要幫廚、雜工和跑堂。
因常年在外,岑志時常連年也趕不及回家過。有一年,他頂著漫天風雪爬過蜀道,竟一眼便見到妻兒哈氣搓手在村口大樹下等候。後來他才知曉,臨近年關每一日,妻子一得空,便會背著幼子來等他,殷殷期盼,一日能來回好幾趟。
哎?想到這兒,不如她自個來做烤鴨呢!趁著賀待詔給她砌牆呢,讓他順手砌個掛鴨子的棗泥爐?否則嘴饞時吃不著那一口,多難受啊!北京烤鴨以前也叫掛爐鴨,得用圓肚收口像水缸似的的大爐子烤制,爐膛底部有風口、火道,可調節火候。
離開家鄉已有數載,岑志平日里不會多想起的鄉愁,竟因這樣一碗濃辣香鮮的宵夜,在這樣夜闌人靜的時刻,全都被喚醒了。
「你多慮了,鄭伯公好得很,他十分賞識我,還誇我文章寫得好呢,說是中舉很有把握,壓根不需要寫什麼信了。還指點了我不少。」榮大郎笑得體貼,將鮮花與糕餅獻上,「你喜歡花草,我回來路https://m•hetubook•com.com上見到了,親自采來的,你看可還喜歡,還有,這也是你愛吃的。」
聽說沈渺想種瓜,顧嬸娘便從家裡摘了四五個正熟的甜瓜來,又送了她一包種子。
鄭氏驚喜地接過籃子,歡喜地嗅了一口,只覺著滿心都是花香,又見那龍井米糕,心裏更是柔軟,她不禁倚靠在榮大郎胸前,感嘆道:「能嫁給郎君,真是奴家之幸。」榮大郎家中雖清貧,但在明州府學讀書卻十分勤勉,他又生得相貌堂堂,眉眼俊俏,鄭氏家便住在府學中,偶然幾次相遇,很快便傾心了。
再來一口湃得冰涼的麥酒,喝下肚去,舒爽得令人長長嘆出一口氣。
她又燃起了爆竹,在噼里啪啦的熱鬧中迎來了如流般的客人。
同時不論是哪種情況,都不得私自虐殺、以酷刑懲罰奴僕。主家被查證故意殺害雇傭五年以上的奴僕,要流放三千里。若是殺害雇傭不足五年的奴僕,直接按殺害良民論,處以絞刑:「擅殺人力、女使,殺人者償命。」甚至被主家買去后,若是有特殊情況,奴僕還能提前解除契約「還家」。
沈渺點點頭,但還是加了句:「還是要家世清白的,別家裡還一爛攤子,成天來找事兒的,這樣的不要。或是在前頭東家手裡犯過偷盜、賭錢、欺辱女人一類禍事才被轉賣的,品德敗壞的也決計不要。」
沈渺甚至有一瞬間,好似又回到了從金陵回到汴京的那一日,她踩著滿地碎瓦,在灶房的角落裡,找到了無一榻可容身的弟弟妹妹。
但是一進沈記,她卻在諸多香味里,聞見了特別香的一股……炙鴨味!
宮闈內外,為迎盛事,辦了三日大宴,頒賜群臣,還親自繪蓮圖墨寶賞賜親近的大臣。市井之中,也是士庶咸動,尤其金明池與汴水附近,燈火點點,時而有煙火騰空而起。
沈渺的大鋪子也總算趕在節前煥然一新,門臉擴大了一倍,裡頭也寬敞多了,地磚通鋪,粉刷一新,新買的琉璃燈籠,將鋪子里照得如白晝般明亮。
他們后脖領子里還都插著等候發賣的草簽。
他這新娶的妻子鄭氏也是個不知柴米油鹽貴的,不喜歡那等油膩膩的糕餅,最喜歡這等用龍井茶研磨成粉后與糯米一同製成的糕點,說是吃起來便高潔清香。
沈渺找了個籃子,讓湘姐兒去水房把甜瓜吊井裡。至於種子,只能預備明年種上:「清明前後,種瓜點豆」,如今節令已過了。不過么,做飯她是個好手,種菜便平平,種瓜得瓜的願望總是美好的,且看看日後且能不能種得活吧!
沈渺踮起腳,摸了摸那油綠的鋸齒狀樹葉,驚喜地笑了。
牙保又搗了搗那中年男人:「你說說,你不廚子么,你會做什麼?」
其他地方倒還好,臟污的地方沈渺可以自個清理,塵土厚重的地方多洗刷兩次也就好了,沈渺站在那及膝的萋萋荒草中,仰頭望去。
她循著味,擠開圍觀的人群,這才看見鋪子里有一面牆上,嵌了一排銀鉤,掛著一隻只色澤棗紅的鴨子,這鴨子通身油亮,烤得極為香。一個二十齣頭的夥計,戴著高高的藍布帽子,手裡捏著把柳葉小刀,取下一隻鴨,一起刀,那烤得油脆的鴨皮「嘶啦」一聲率先斷開,接著被輕巧片下,每一片都片得大小均勻,油脂還在皮下微微顫動。那夥計手法嫻熟,小刀沿著鴨肉的紋理切下,將每一片鴨肉都連著恰到好處的鴨皮,肥瘦協調,形狀好似柳葉。
鄭氏喜不自勝,伏在榮大郎胸前:「郎君待我真好。」
王娘子看得眼睛轉都不轉了。
那年輕的高漢子忙點頭:「是。」
但他門生故吏不少,今年秋闈,明州府主持解試的知州便曾是他的學生,榮大郎便想著帶著妻子鄭氏來走走門路,若是能叫這伯公送一封信去,那他還需要苦讀至此嗎?解試通過便能參加省試,他便算是一步登天了!
鄭學諭在明州雖只是個八品學諭,但不少族人在京中為官,尤其有一位隔了好幾房的伯父,曾官拜三品,只是因病痛乞了骸骨,隱居在陳橋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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