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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小麵館

作者:松雪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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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冬至餛飩

第070章 冬至餛飩

梁遷來時,正值冬至。
沈渺認同地點點頭,既然這兩日街上清靜了,想必官家估摸著是徹底抄完了。
真呀真高興,趙伯昀合不攏嘴,心想,為了這些快事,值得日食一鴨慶祝慶祝!對,說起鴨,待那沈娘子的鴨場開辦起來,日後想吃幾隻鴨便吃幾隻,皆大歡喜!
他起身,用長筷子撥動湯水,怕餛飩上下翻滾時粘鍋,一邊攪動著,還與沈渺又說起這段日子的汴京新聞:「娘子,昨日街上好似便沒見有廂軍押送犯人了,想來這些案子要結了。」
最後便是沈大伯連忙來打圓場,溫言安撫著沈渺,丁氏不吭聲,但也徹底敗下陣來了,她從此再也不敢問沈渺掙了多少錢,更不敢就此多說什麼酸話了。
誰知,沈大伯知曉了她如今生意紅火,丁氏更是酸得要命,不僅旁敲側擊想問沈渺掙了多少錢,明裡暗裡還諷刺沈渺明明掙了那麼多銀錢,怎麼先前還做出一副吃不起飯的樣子,倒騙了沈大伯好幾貫錢。
呦,這沈記不僅烤鴨做得好,連餛飩湯也如此鮮美。梁遷默默地三兩口吃完了那碗餛飩湯,瞬間暖入肺腑。怨不得人說,冬日里一碗熱湯,果然比什麼火盆都管用。
又交代沈渺也要自備好酒肉果蔬和香燭紙錢。
不過她本來便打算買地,能便宜點也好。
原來這裏應當是用來種藕蓮的,放眼望去水面上到處都是枯敗折斷的蓮枝與枯萎垂落的蓮蓬,那些蓮枝與它們投在寧靜水面的倒影,自然地連成了一片水墨畫。
沈渺對了三遍地契上描述的界碑,目光炯炯地探出頭去張望。已經種下冬麥苗的田地是水綠色的,那是一種稚嫩的綠,被風輕輕一波動,便會綠得更加生動。
也有人說,春秋戰國時期,便已有餛飩了。
推開門時,一抬眼便望見了屋瓦上的霜,院子里的水缸也凍上了一層薄冰,拿棍子戳一戳,才裂成幾塊,漂浮在水面上。
他想吃那日玉津園宴上的魚頭豆腐湯。
就在沈渺要與福興就餛飩談到天荒地老之時,院門忽然被敲響了。沈渺便讓福興繼續包餛飩,她自個裹上圍脖,戴上護耳胡帽,去開門。
萬一這摳門官家坑人咋整?
除了每次請她辦宴會都是以金這個單位結算之外,他們家還在沈渺這裏存了六百條烤魚、五百多隻烤鴨……甚至還問沈渺那「貴賓卡」是否能儲蓄金銀,嚇得沈渺趕緊拒絕了。
再吃一口餛飩,皮香滑,肉彈牙,嚼起來像吃肉丸子似的,真是不錯。當初在牙保面前,福興說自個擅做餛飩,果然沒騙人。
沈渺望了會他們的睡顏,也閉上眼睛養神。
官家一直想養鴨,奈何太後娘娘不許,如今也算在沈娘子身上得償所願了。日後吃炙鴨想必也更方便了。
沈渺聽了都覺著好吃。
沈渺先前不計較,不代表她好欺負,便只淡淡提了一句:「伯娘若是要與我算賬,那我也該與伯娘對一對我家那三年租子的去處。這裏頭究竟有多少貫、多少文是在了濟哥兒與湘姐兒身上?而被伯娘昧下的那些,是不是也該還給我們?」
他前幾天出門正好撞見押送犯事郭氏族人的囚車,作為親眼看著自己前頭那主家敗落流放的僕人,他一開始瞧著那一輛輛裝著人的囚車從面前駛過,心裏還有些不落忍。
還給她扣了不敬長輩的帽子。
有了上回中秋的不歡而散,這次再相見,沈渺與沈大伯一家反而能疏離地相互打了招呼,便各自包了輛驢車,往山上去。
不過她爺爺以前教她做餛飩沒那麼講究,是直接拿滾水做湯底,什麼都沒有,放調料也全憑手感,東抓一把紫菜、西抓一把蝦皮,挖一點蔥油,撒點鹽、雞精提鮮,餛飩燙熟撈出后,便將這湯熱熱www.hetubook.com•com地淋上去,若是餛飩提前包好凍上的,做起來五六分鐘也就好了。
他還在心裏罵自己:他一個當奴僕的,不過十二兩就叫牙保賣了,還替人操這門子心呢。
當時沈渺不僅擔心他們這輩子能不能吃完那麼多魚和鴨,甚至還離譜地想,馮家不會是想用這些烤魚烤鴨把她的鋪子擠兌倒閉吧!
餛飩的歷史說法也很多。
小內侍奉旨飛跑出宮,去了兩位將軍投宿的客店,卻都撲了個空。
沒錯,香菇百搭!
上回來沈大伯家還是中秋,她領著濟哥兒與湘姐兒上門送了節,生疏地坐下喝了兩杯茶,便準備告辭了。
不過,如今攻守易形了!
這位儉樸愛吃鴨子的官家好似很厭惡士族?當然,沒有哪個皇帝願意如司馬家一般「王與馬共天下」,沈渺腦海之中閃過無數念頭,面上的笑容卻連嘴角弧度都未曾變化。
沈渺呵著氣,往灶房走。
岳騰依舊獨來獨往,他正站在那沈記湯餅鋪緊閉的鋪子門前,默默盯了那門板上掛著的「本店今日歇業一日」的小木牌半晌。
還有造火器、通西域的錢帛也有了。
沈家墳地平日里都是沈大伯一家維護,聽聞他專門買了個奴僕在爪兒隅頭山上守墓,平日里打掃拔草、擦拭牌位,每逢大節便會請香點燈、供奉祭品,好讓父母與兄弟在下頭不至於餓肚子。
於是福興今日便穿得格外粉|嫩嫩。
說完頓了頓,梁遷補充強調:「官家是賞識沈娘子,故而願以低於市價三成的價碼,將那十畝塘田折價典賣于沈娘子。另外,等開春運河破冰,漕運通了,便會有不少漕船來往汴京與金陵。官家還替沈娘子籌謀了,屆時沈娘子要購鴨苗,他會交代漕運司的官吏免費為沈娘子運那金陵湖鴨的鴨苗來汴京。不過購鴨苗的銀錢,便要沈娘子自個出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來宋朝那麼久了,宋人對餃子餛飩一類帶餡的麵食都深愛而不能自拔,這街上的餛飩挑子數不勝數。
梁遷也沒發覺沈渺的異樣,聽聞她同意立刻也跟著笑了。
之後一勺餛飩一勺湯,沈渺沒幾下便吃光了。
沈渺又去拿了茶壺和茶碗,沖了碗清茶給梁遷漱口。
郭家那些魚肉百姓、惡意爭水投毒逼死人的族人與奴僕幾乎都被叛發配嶺南,而薛家相同罪行的犯人卻流放到幽州、莫州、瀛洲等北方邊境州府。
「多謝沈娘子款待,這冬至吃餛飩討吉利的食俗,沒想到奴婢今年竟是在沈娘子這兒吃上的。」梁遷眉眼都鬆弛下來,與沈渺略寒暄幾句,見天角已開始泛青了,趕忙將正事和盤托出:
除了粉|嫩的圍裙,今日過節,他還穿了厚實鼓囊的新棉衣,雖是普通褐色的棉布,阿桃還給他袖口衣領都綉了福壽紋,取他名字里「福」之意。
他以前也不走門。
福興又談起雞肉香蕈餡的餛飩,因香菇本身所具有的獨特風味,與雞肉包起餛飩來也格外鮮美。
「沈娘子這幾日應當也有風聞,官家查抄了不少大族世家。這些士族門庭廣闊,族人數以千計,暗藏了許多不法事,官家命人明察暗訪多時了,如今才算是一舉將他們攻破了,他們名下許多隱田,都是霸佔民田得來的,如今已全沒了官。」
官家是好官家啊!
阿桃為了不浪費,便把這料子裁了給每人都做了套圍裙袖箍。
她只能迎風笑著,牢牢記住了這片土地如今的模樣,便乾脆地轉身重新登車。濟哥兒和湘姐兒還在車裡打盹,春困冬乏,這倆孩子被她催得急,這會兒在車上又犯困了。
家裡還靜悄悄的,大人孩子都還睡著。
直到衣服都被火炕烤得暖烘烘的,她才躲在溫度還未流失的棉被和*圖*書裡飛快地穿上。
至於為何分兩頭扔,福興倒顯得很有經驗:「那郭家的祖籍一定在北方,因此將他往最南邊送;那薛家祖籍只怕在南邊,所以便將他往北邊送。我前主家便是如此。」
冬至前一晚,沈渺便將冬至歇業的小木牌掛了出去。這是家家戶戶團圓的大節,不僅濟哥兒得了一日休沐,沈渺也得了沈大伯的口信,讓她們三人一同去祭拜沈父沈母與沈家的祖父母。
後世也有很多這樣的例子,比如,很多原本是民營的重要企業會漸漸因股權變動,成為由國家控股的企業。
沈渺自然應了。
「成,就按梁內官所言的這個數來。」沈渺一口應下了,她如今的積蓄,已能讓她從容地拿得出八百貫來買地了——其中大半要感謝馮家的大手筆,他們好像怕錢花不完似的,四處豪擲千金。
沈渺雖對官家的五兩銀餅印象深刻,但還是忙將這貴客迎入院中,在避風的廊下請他安坐,乾脆讓福興再下一碗餛飩來:「梁內官怎麼來了?天寒地凍的,時辰又那麼早,一定沒吃朝食吧?快喝碗湯暖暖。」
福興前主家那是十分精細講究的做法,所以一早便得起來熬湯底了。
梁遷說得理所當然、一臉正氣,他似乎並不覺著這話有何奇怪,還微笑直視著沈渺。
正好濟哥兒和湘姐兒也起來了,沈渺便催著他們倆抓緊洗漱吃餛飩,趁著時辰還早,便提早帶上祭品、香燭紙錢、爆竹之類的東西去坐長車往外城的沈大伯家進發。
當皇帝的不會摳到這份上吧?但想到這五兩銀餅與折價典賣……沈渺又有些慌了。不過慌了一瞬,她又安慰自己:官家看起來還是很講信用的,至少銀餅給了,地契也給了,應當不至於。
要知道,僅僅是謝馮兩家便「獻」給他將近一萬頃的隱田,馮家還多給了二十三處能產出不少牲畜、糧食的莊子;謝家還獻上了十二個繅絲作坊,再加上其他門閥家中抄沒來的部分財帛與田地……為他管理內帑的宮人夜以繼日算了三日,如今都還沒完全清點完畢。
「剛起來,也沒來早。」福興憨憨笑著,扯了扯身上圍著的粉白色碎花圍裙,他兩隻手臂上也套著與身上圍裙同一塊布裁下來的碎花袖箍(袖套)。
灶房門虛掩著,門縫裡漏出一片昏黃的燭光,推門走進一看,福興已經在灶前熬湯、包餛飩了。
沈渺想著麒麟小小年紀也算就業了,不愧是她沈家貓。但門一開,哪有貓啊。清寒的日光中站著的卻是身材微胖,背微微佝僂,頭髮花白的梁遷。
但經過這次抄家的事之後,她忽然便福至心靈,能明白馮家為何急於花錢了。謝馮兩家能保全自身,真是因為全族上下沒有一顆老鼠屎么?還是他們已經通過別的途徑,向官家表明了忠心了呢?
水塘比她在白家村看得郭家地還要廣闊,而且水質清澈,想來在抄家之前,這水塘都一直還有人在打理的。
梁遷在宮中已和官家算過了,此時對沈渺說起來十分流暢。
沈家是沈祖父一代才遷居汴京的,祖籍據說在山高水長的夔州(重慶奉節),沈祖父生前閉口不談自己在遠方的族人,也從未回去探親,他發家后更徑直在漏澤園邊上買了一塊墳地,以示從此沈家這一脈要在汴京落地生根的決心。
因此沈家沒有自己的宗祠,也沒有什麼族譜,只有汴京城官營公墓邊一塊家族墳地,祭祀起來沒別家那麼麻煩,打掃起來也方便。
因要出城掃墓,沈渺冬至那日起來的特別早,睜開眼時外頭的天還是漆黑的,而火炕與被窩又實在太暖和,她獃獃地望著黑天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起來穿衣。
原本以為是顧嬸娘來還貓——https://m.hetubook.com.com先前是沈渺以貌取貓了,麒麟竟是個靈活的胖子!飛檐走壁抓耗子毫不含糊。據顧嬸娘說麒麟幾日來已經逮著三隻了,逮住了它還挺得意,咬到顧嬸娘面前來,摁著耗子尾巴玩,玩夠了才下口咬死。
他煮的餛飩湯一出鍋便帶著股濃濃的雞湯鮮味,湯色也是濃而不濁,熬成了半透明的奶黃-色,淡黃-色的油珠散在湯麵上,喝起來又清又醇又濃,這餛飩的精華似乎全在這一碗湯里了。
沈渺心疼地望著梁遷鼓鼓囊囊的衣袋,心想,她會不會太草率了,那水塘和地她都還沒去看過,就這樣輕易地買下來了。
沈家父母與沈家祖父母都葬在沈大伯名下的一塊祖田裡,在外城一處叫爪兒隅頭的小山丘上,聽說風水還不錯,但所處的位置便有些熱鬧了,正好臨著「漏澤園」——那是大宋官府建起來為客死無歸的異鄉人收殮屍骨的公共墓地。
沈渺一聽激動了,官家這是要送她地啊,原來當初只給五兩是這個原因,果然身為一國之君怎會如此小氣!她立刻便點頭了:「有意有意,官家果真要將那十畝地連大水塘贈我?」
沈渺略微沉默了一小會兒,才掀了掀眼皮望向梁遷。
沒一會兒,餛飩都浮了起來,福興便用竹撈把餛飩撈起來,先給沈渺盛了一碗餛飩。
從棉被裡謹慎地伸出兩根手指,先感受感受外頭冰冷的空氣,再以迅雷不及掩耳將裡外衣物都一股腦拽進被窩裡去。
說話間,福興已經包好了一簸箕的小餛飩,個個都是胖乎乎的身子,還拖著纖薄的皮衣,投入水中活似一隻只白色長尾金魚。
「沈娘子起來了,快來烤烤火。」他手裡還捏著手擀的餛飩皮,回頭笑著對沈渺道,「坐著等等,一會兒就好了。」
要真鬧到對簿公堂,兩家人都沒臉面,尤其丁氏,有些事根本經不起查,沈家湯餅鋪那些租銀的去向只要請老訟師來一點點翻查,總會翻出蛛絲馬跡,到時候不僅沈大伯毀了名聲,海哥兒前程也要被她幾句話作沒了。
腦海中那片土地並未離去,仍舊清晰地印在她腦海中,她已經興沖沖地在腦海中規劃了起來——鴨舍建在哪兒?鴨鴨的運動場與水域又怎麼劃分?這兩個地方和鴨舍之間要記得設置通道相連……還有,管理鴨場的人員要雇幾個?
趙伯昀自打生下來便沒過過如此富裕的日子,怨不得他阿爹臨終前一直交代他,不要對士族手軟,不要妄圖與士族共富貴……趙伯昀原本有些不明白後半句話,如今他明白了。
直到他在街邊人群里站著看了一刻鐘,那查封抄沒郭氏家產、田產的騾車箱子壘箱子,腳都站酸了這車還沒望到頭,他那一點不忍又飛了。
趙伯昀哼起不著調的曲子,今日不是朝會的日子,他閑得很,便愉快地命梁遷遣派人去宣岳將軍與小郗將軍進宮來踢蹴鞠。
沈渺之所以不要回當年的租銀,便是想借這件事制約沈大伯一家人。人活在世上,當旁人的戾氣深重時,一定要記得做人做事都要留一線,她不想逼得沈大伯和丁氏狗急跳牆,否則這日子過得提心弔膽的,成天應付他們,也沒什麼趣了。
聽說發配到嶺南的犯人便是去船塢里當縴夫,流放北邊便是去修長城。
她有手藝有名聲還認得不少貴人。聽聞辟雍書院、國子監好幾個講學博士,都是她鋪子里的常客,與她相熟得很。更別提她鋪子里還日日有些世家子弟往來。
沈渺的心被眼前廣闊平坦的土地激蕩得好似要滿溢出來,她用手搭著涼棚,踮起腳來看了又看,恨不得此時能有一隻相機,能將此刻記錄下來,可惜她沒有。
他與這些積蓄了數百年的門閥貴族相比,和-圖-書真與貧農無異。
沈渺依言接過來,先嘗一口湯。
瞧著隨性粗獷,可偏偏吃起來味道真不賴,湯味鮮亮、清醇,她特愛吃。
「沈娘子不必忙,奴婢一會兒便得趕回大內了。」梁遷嘴上雖然客氣,但大老遠便聞到雞湯香了,便沒推辭,含笑接過古樸的手捏敞口陶碗,低頭喝了口鮮美的餛飩湯,兩眼便一亮。
梁遷見沈渺誤會,趕忙擺手:「官家的意思是,那邊水源豐足,距離城內又近,最適宜蓄養鴨子,與其讓旁人買去養魚蝦蚌蟹,不若典賣給沈娘子用於養鴨,更為適合。」
至於為何不正大光明拜訪,倒沒什麼別的緣由。
「沈娘子先嘗嘗,一會兒濟哥兒、湘姐兒他們起來了,我再煮新的,否則餛飩皮太薄,湯水泡得太久,會糊成面片湯。」
但謝家和馮家好像不在這次查抄的範圍里。沈渺這段日子也打聽到了,官家細數了以郭家為典型的七大士族共計五十幾項大罪,這些姓氏的族人有在朝為官的全都免官;有犯罪的,流放三千里,終身不得回京;甚至有些被判為首惡的,還被禁錮三代不得科考。這旨意如今已頒告天下,算是把那些上榜的士族狠狠釘死在恥辱柱上。
這會子,福興便一邊包餛飩擀麵皮一邊與烤火的沈渺閑話。
這都是阿桃做的。沈渺正好有一塊碎花粗布壓在箱子底里,似乎是老早以前便買來給湘姐兒做衣裳的,也不知怎的壓在箱子底下便忘了。前段時間為了收納夏季衣物時才找出來,但尋出來時已有些霉壞了,那料子還被衣蛾和皮蠹蟲咬出了好幾個洞,氣煞人也。
趙伯昀美滋滋地捋著自己的鬍子,黑胖的方臉泛起興奮的紅暈:等宮人們清點完畢,他便能補貼岳將軍與小郗將軍一大筆軍費,日後為岳將軍鑄造金牌,再也不必肉疼了!
「汴京城城郊的地,上田為每畝八十貫,照官家的意思,沈娘子只需以每畝五十六貫的價格便能買下這些田了,那水塘也算入其中,無需另外掏錢了,十分合算。」
十畝地,有一大半都種了麥子,與水塘相連的那部分,因土地含水量太高且大多是沙土種不了小麥,卻生了一片蕩漾的蘆花,遠遠望去,襯著水面上的枯荷,竟有種蒼莽的美。
丁氏的確不敢再惹這個侄女了。
有人說餛飩其實與漢人對匈奴的憎恨有關,相傳當時北方匈奴部落中有渾、屯兩個姓氏的首領,奸-淫擄掠無惡不作。漢朝邊民對其恨之入骨,於是用肉餡包成角兒,取「渾」與「屯」之音,呼作「餛飩」,要把他們吃了泄憤……但這個故事可信度太低了。
「不是啊,他們祖籍是京東路德州的,德州人沒有不愛吃雞的。至於餛飩,原是從角子化來,也並非南食。」福興疑惑地撓撓頭。
沈渺想了想,果然是很划算的,一般人家轉賣帶水塘的田,水塘還要另算價錢的。而且後續要買鴨苗,官家還給她包郵,她能搭上漕船,順風順水來汴京,鴨苗的成活率比她自個託人去買有保障。
沈渺便道:「這加了雞肉的餡兒吃起來嫩一些,也比純豕肉的清爽。」而且雞肉的回彈也比豬肉好,要想攪出這樣肉丸子一般的口感,必然是加了雞肉的。
郗飛景領著自己的黑炭親兵,偷偷翻過了謝氏城郊春庄的圍牆。如今查抄士族一事塵埃落定,他也能見見自己的親人了。
「官家喜愛沈娘子的炙鴨,又聽聞沈娘子有養鴨之意,便托奴婢前來詢問一二,城郊有一片連著水塘的上好塘田,是馮家主動交出的隱田,原是馮家遊獵之所,沈娘子可有意?」
梁遷竟然是帶著地契來的,一手交錢一手交契,他揣上了沈渺的金子,還認真點了幾遍,甚至咬了一口看看成色,才笑眯眯地https://m.hetubook.com.com告辭了。
走了大半個時辰,路上果然見到了那片已悄然屬於她的塘田。
在沈大姐兒的記憶中,她出嫁前好似也是每年冬至和正月初五去祭拜沈家祖父母,清明反倒被認為「陽氣不旺」,沈家在清明只祭祀土地神,與後世大多清明祭祀掃墓的習俗略有不同。
沈渺挑著眉頭看向她,毫不示弱。
馮家被拒絕了還挺遺憾,一點都不擔心沈渺會跑路的樣子。
這樣沒事便不往來,更好。
有俗話說「冬至大如年」,在宋朝也是如此。這是個足以堪比新年的大節,官家要率領文武百官前往南郊祭天,祈求上天保佑國泰民安、風調雨順;老百姓家中也會祭祀先祖、吃團圓飯、走街訪友。
「真的好吃,做起來雖麻煩些,但湯鮮餡更鮮,你這餡應該不止用了豕肉,定還夾了些雞肉,是么?」沈渺誇讚不已。
官家沒有騙人,這的確是上好的地。
但冬至不同,親人子嗣絕不能缺席,沈大伯前幾日便派家中夥計來告知沈渺祭祀的時辰了,讓沈渺姐弟三人辰時前便要到他家中,兩家人再一同出發,不得遲誤吉時。
這條件比那低三成市價更令她心動。
反正馬上便要出城去祭拜沈家父母,按照這契書上寫明的地址,應當會經過,到時她便先停下來略看一看,也耽擱不了多長時間。
等出了內城門,沈渺拎著東西便往沈大米糧鋪走去。
丁氏立刻變了臉色,憤恨地瞪著沈渺,卻不敢再多說。
「你幾時起來的?怎麼不多睡會兒?」沈渺走過來,坐在小板凳上,握住火鉗捅了捅爐膛里的灰,「那今兒我來幫你打下手。」
沈渺被他這麼一說便想起來了,她穿之前其實一直以為餛飩是一道在南方水鄉里孕育而生的食物,但後來她跟外公探討美食的沿革與歷史時,外公好似提過了一嘴,如今很多南方的食物,都是隨著魏晉「衣冠南渡」,才漸漸在南方流傳演化開來的。
「我原本那主家,官是不高,但家裡吃食很講究。家裡的老夫人不愛吃大角子,說皮厚,餡兒拌得再怎麼好,也不如餛飩。她便教我做餛飩,先要把餛飩皮擀得紙薄,拎起來能透光,包起來透肉,這才算好。還有那餡里的肉,要一點點剔去筋絡,留下魚膾般綿密的精肉,再用酒壺底子捶打成肉泥,打到黏著壺底要使勁才能拔起,才算好。湯也得用老母雞、豬筒骨煨湯,要這樣做出來的餛飩湯,她才能滿意點頭。」
於是也不看了,轉身回來了。
被沈渺改行去烤鴨的福興正好擅長做這個,可算能好好露一手了。
它這樣能幹,喜得顧嬸娘給它吃了兩頓肉,它現在還氣勢洶洶地在顧家上班,大有讓這耗子一家鼠都滅門的架勢。
福興卻因此話瞪大了眼:「沈娘子的舌頭真靈,我只混了一丁點都叫你吃出來了。」
「低於市價三成,需多少錢呢?」沈渺很快拋棄了對這官家的幻想,事已至此,她竟然也有些習慣這位官家精打細算的風格了。
這流放分配還挺科學,否則北方回北方,南方回南方,那流放不就成回快樂老家了?沈渺先是點頭,之後想起來福興的前主家也是如此,不由驚訝:「你前主家這樣愛吃雞和餛飩,竟不是南人?」
直到唐朝,餛飩都還叫「餶飿」呢,古時發音也與現代天差地別,沈渺後來認定這八成是騙小孩的傳說。
宋人在冬至,最應節的食物,竟是餛飩,也就是帶湯的薄皮餃子。不過,宋朝時餛飩與餃子,似乎還未完全分家,還屬於傻傻分不清的時期。
當沈渺為了她的養鴨場而悸動時,大內福寧宮,趙伯昀領著百官祭天回來,也在為他瞬間充楹得滿滿當當的內帑而兩眼發亮。
但此時,冬至既不流行吃湯圓,也不吃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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