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成個親嗎
「嘗嘗,當心燙。」沈渺還往碟子里淋了半勺香醋。
濟哥兒舉著棉花棒子守在門口,也是不中用,過不了一招便被謝祁反制,狼狽倒地。
沈渺終於能卸去鳳冠,散下鴉青長發鬆快鬆快,等著九哥兒敬完酒進來。等得窗外都響起了驟雨的淅瀝檐聲,謝祁總算裹著酒氣撞進門來。
喜房內,紅綢鋪地,喜字連綿,沈渺端坐于幔帳喜床之上,團扇遮面,只露出一雙笑盈盈的眉眼望著他。
「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阿兄,看我不撓你。」
他心如擂鼓,便握著葫蘆瓢的手都顫抖著,終未能將翻湧不定的心意忍住,眼角一濕,竟已無法遏制地滑下一滴淚了。
謝祁還沒授官,她便不能穿綠裙,因此嫁衣上衫下裙都是全紅的,九哥兒也是,一身緋紅色的喜服,頭戴簪花的長翅冠——但爬窗子的時候冠都擠歪了。
忙忙碌碌地籌備完,沈渺終於在隔年觀蓮節前出嫁了。
「成親?真的嗎?」謝祁手裡還握著畫筆,被她從後面抱住,人都愣了。
嚴守安全紅線,築牢安全根基。沈渺莫名又想起了上輩子辦餐飲和酒店被安全生產和消防年度檢查支配的恐懼,每年不是迎檢就是在迎檢的路上。
紅燭下,九哥兒今日可真好看啊。
因古代都是木質結構建築,沈渺甚至找藺教頭買了一整套的古代消防設備,東牆根一溜紅漆木櫃,備著水桶巾帕和沙袋,勉強建了幾個微型消防站。店裡統共百來個夥計,倒有二十人腰間別著銅哨,專司走水防盜。
兩兄妹倒又打起來了。
歲月同歡,共赴白頭。
「十文。」
沈渺想藉由自己的婚事將沈記酒家的婚宴廳推出去,便和謝家商議辦兩場,她的出門宴在沈記酒家辦,之後陳州謝宅再辦一場。
是九哥兒跟著娘子回汴京來住啊!
被梅三娘回頭狠狠瞪了一眼:「要做那勞什子紅茶的是你,如今說不做的也是你,我都費了那麼多功夫了,非做出來不可!」
沈渺眼波流轉,好奇九哥兒將贈她何物。
果然,堡壘都是從內部攻破的。湘姐兒噔噔噔從樓梯上衝下來,指著硯書嚷道:「好你個內賊!快關窗,把硯書綁起來!」
此言如風入耳,謝祁望著眼前盛裝的沈渺,望著兩人相執之手,望著她那含笑的遠山眉、秋水目,喉頭微澀,幾乎落淚。
沈渺趴在濟哥兒的背上走在後頭,看他面紅耳赤地抱住馬脖子,捂嘴輕笑。
就是這樣,沒有什麼特別的儀式,只是兩顆早已靠近的心和夏日陽光作為見證。既然決定了,便立即開始籌備起來。
喜娘捧到兩人面前,說著吉祥話:「今日合卺,共飲此杯。願君與佳人,歲月同歡,共赴白頭。」
沈記酒家算起來已開業兩年,今年又逢擴建,沈渺新添了個婚宴廳,可容納五十席。她還乾脆將後堂打通,設了更衣與休息的小廳,還有梳妝的新娘房,後門外的空地也全都夯土鋪磚,做了個停馬場。
忙完后,剛蒸好的晶瑩剔透的蝦餃便端到面前了。
包蝦餃的澄皮製作也有難度,後世的蝦餃澄皮大多是用澄粉和圖書和玉米澱粉來做的,澄粉不難,但是此時沒有玉米澱粉,沈渺便是用糯米粉代替,一點點試比例,才做出來的。
作為早茶四大王之一的蝦餃,沈渺起先並沒有在店裡上新,主要是宋朝的河蝦不夠大,一個蝦餃里要放好多隻蝦仁,成本高,保鮮也是個問題。
「唉,這也沒法子么,本來阿姊與九哥兒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他在我們家常來常往都兩三年了,偏生你們還要為難他。多此一舉!」
謝祁總算喘勻了氣,但臉上因奔跑而泛起的紅暈未褪。他上前了一步,彎下腰,伸手去握她另一隻沒有握著扇子的手,將她的手掌慢慢地翻了過來,掌心朝上。
「嗯?」他筆下不停,只應了一聲,甚至都沒有抬頭。
「嗯,我們成親吧。」
沈渺越聽越不對勁,又越聽越愧疚了,胡說,分明是有名有分的呀,她不是都與九哥兒定親了么……顧嬸娘說得她也太渣了!
阿桃娘倒沒有反對,而是疼愛地揉了揉女兒的腦袋。她當然也希望女兒能覓得喜愛她的良人,若是能尋到這些的人,禮法也不是那麼緊要了。
她這個決定是很正確的,凡是九哥兒喜歡的菜,在店裡總是賣得很好。他大加讚賞的那些都已經成招牌菜了。
沈渺坐得端莊有禮,目光卻從他喉結上的痣……慢慢滑到那節鎖骨上。
聽得她那郎君哭得更大聲了。
九哥兒應該早就想和她成為禮法上的一家人了吧,只是他知道她的人生期望與步調,所以配合著放慢腳步等她,一次都沒有多催促過她。
勞斯萊馬高興得一路上都踢踢踏踏的,周大昨日給他徹底洗了個乾淨,連馬蹄都修了,尾巴毛和棕毛全都噴上了香露,又給它帶上了大紅綢花。
阿桃娘嗔罵道:「小小年紀,莫總是將婚事掛口中。」
湘姐兒追上來一看,自家那手無縛雞之力的阿兄正狼狽地趴在地上,不由嘆氣:「咱們這麼多人竟打不過九哥兒一個!」
他正專心致志地描文昌雞的油光,忽覺後頸撲來一陣桂花胰子香——沈渺的銀鐲子已涼涼地搭在他肩上了。
安撫完三個小的,一道跑成殘影的黑影又突破重圍竄了上來,雷霆脖上系了個大紅花,背上馱著尾巴上扎了花的麒麟,兩個傢伙擠到轎子里也不肯下去了。喜娘嚇了一跳,想將這倆貓狗拽出來,還被麒麟齜牙哈了一頓,沈渺趕忙笑著摟住了貓狗,摸了摸:「罷了罷了,讓它倆一起去吧。」
為了一道好蝦餃,沈渺準備了兩年。
沈渺放下葫蘆瓢,見他眼眶發紅,淚光瀲灧地垂眸凝望她,心便漏了半拍。她腦筋一抽,便用力踮起腳,吻住那滴從下巴一路滑到脖間的淚。
他們已經定親兩年了,一直沒有成親,謝家倒是很體諒她的心情,不管是郗氏還是謝父都沒有催過,但街坊鄰居卻時常問她究竟什麼時候成親。
當時埋酒時約好了,日後子孫滿堂、垂垂老矣時,兩人再掘出來共飲。
沈濟方才還替謝祁說話,此刻臨到頭來,又笑不出來。
但紅茶還是被梅三娘死磕了出來。她的www.hetubook.com.com茶寮跟著一躍成了汴京城裡有名的大茶館,去年她也盤下了一間大鋪子,專賣沈渺試喝后還不滿意的那些紅茶,竟也十分暢銷——紅茶高香回甘,沸水快衝下去,湯水紅瑪瑙似的,如今也成了宋人極喜愛的一道新茶。
雖總會因沈渺稀奇古怪的要求而抓狂,但她也算樂在其中。
這次,他長大了,懂事了,力氣也大了,終於可以背阿姊上花轎了。
九哥兒平日里雖瞧不出來,但沈渺與他相處久了,早已發現了他其實是很有士族的挑剔的,只是良好的教養讓他不會表露出來,好吃多吃些,不好吃便少吃些,人家問起,他都是誠懇地想這菜里的優點來評價。
寶元六年,荷風初起,蓮蓬剛露尖尖角的夏天,沈渺總算抽出些時間來成親了。
謝祁探頭一瞧,那蝦餃皮薄得透光,映著裡頭粉色的蝦仁,捏得像個錢袋子,倒是好看又吉利。謝祁咬破皮兒,鮮汁濺在舌尖,蘸蘸醋,混著陳醋的酸香,好吃得他一時都忘了言語。
見他手忙腳亂整理衣冠,沈渺不禁莞爾。
鳳冠上的寶石,還是謝三哥兒讓人從波斯千里迢迢捎帶回來的。
兩位喜娘不明所以,看著沈渺掌中十枚銅錢,目瞪口呆——十文錢便想騙走新娘子?這謝家郎君未免太過小氣!
送信回陳州,算婚期吉日,置辦婚禮的各種東西,又送信給幽州、秦州的親戚們。路途遙遠,郗老將軍和郗長景一家人都需提前安排好軍務提前回京。
沈渺自己也吃了一個。她以前就很喜歡蝦餃,每回去早茶必點,現在吃自己做的,雖然等了兩年才復刻出來這味道,但一切都值得,的確是很好吃。
他手裡攥得都溫熱的銅板,像那次從她掌心裏一枚枚取走時那般,又一枚一枚放進她的掌心。
前陣子聽沈渺說福建路桐木關的茶用來做紅茶最好,她年初剛過完年便將丈夫踹上了漕船,讓他先坐船到明州,再搭海船去泉州,最後還要轉陸路進茶山。千里迢迢,風波難測,她丈夫扒拉著船緣哭成了淚人,她十分動容,微笑揮手道:「好郎君,快去快回,但若是沒尋著茶,倒也不急著回來。」
所以她跟唐二吩咐了今日閉店后把新店那幾個擅長做麵食的徒弟叫來,她教他們做蝦餃,便一身輕鬆了。
如今福興和阿桃專門在老湯餅鋪子這裏做烤鴨,另外雇了一個人刀工好的來片鴨子,唐二則跟她一起去沈記酒家管理后廚。
沈渺摸了摸弟妹腦袋,又是感動又是啼笑皆非,最後一人輕輕敲了一下:「你們仨能不能想點兒好的?我過幾日不就回來了,哭什麼呢。」
他高興得氣息都是紊亂的,熱乎乎的呼吸在她耳邊噴薄,但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只如小狗般漏出一兩聲嗚咽。
他的新娘,他的阿渺。
沈濟用力點頭,再開口仍哽咽:「阿姊,此次你定會過得很好的,若日後九哥兒敢惹你生氣,我雖打不過他,也定會擋在你身前。」
迎親的青廬搭在沈記酒家,沈記早已鋪陳一新,門前用鮮花堆疊出了一個https://www.hetubook.com.com巨大的紗幔花拱門,地上鋪了紅色地毯,一路延伸到一樓大廳,通道兩側擺放著插滿鮮花的路引,裡頭到處都是巨大的紗幔和鮮花組成,搭配上燈燭、一連串的小花燈,美得猶如仙境。
交臂飲下涼爽順口的海棠酒,這是沈記酒家與顧家共同釀出來的獨家酒方子。當時試釀時,他和阿渺還親手釀了一罈子,埋在桂樹下了呢。
按照此時的規矩,新郎要用些好東西來交換新娘手中的扇子,譬如提前備好金簪或是玉佩作為交換扇子的信物,也有當場做詩的。只有讓新娘滿意了,她才會放下扇子跟他走。
沈渺當時見她瘦得腰線都出來了,也有些愧疚,便上前給她捏肩捶背,討好地笑著勸她:「慢慢來么,弄不出來便罷了。」
那天,沈渺正好做了要在店裡新上的早茶——蝦餃。
沈渺用胳膊掀著轎簾,抬眼看他:「別哭啊。」
每一桌上都有相似的小桌花,阿桃和阿桃娘一處處檢查過去,生怕哪裡不好。阿桃捧著滿懷的花,悄聲道:「阿娘,回頭我成親,也要擺得這樣好看。這些花兒真好看。」
「還有加了瑤柱的,味道會更鮮一些。」沈渺其實做了兩種餡。
如今她終於能做蝦餃了。
花費了大量精力,連官家都拉上賊船,終於將新店打理妥當。沈渺便在一個極其平常、普通的日子,一邊吃著朝食一邊跟謝祁說了這事兒。
沈渺揭了蒸籠蓋子。水晶皮兒裹著粉盈盈的蝦仁,褶子捏得整齊而精巧。餡里的青蝦是于鱘每日現捕的,剝殼后拿井水湃得脆生,摻了冬筍丁肥膘茸,再團在澄麵皮里隔水蒸。
屋子裡陪伴沈渺的婢子僕婦趕忙在他倆身上扔完紅棗花生之類的喜果,一下便散了個乾淨。
今日便是第十二次試茶。
他如會在門邊等人歸的小狗,令人心軟。
卯時三刻,汴河水面還浮著薄紗似的晨霧,朱輪青蓋車緩緩碾過青石板,十二對銷金羅衫的儐相手提鎏銀香球,跟著轎子而行,將整條街市都熏染得暗香浮動。謝祁騎在自家掛著大紅綢的勞斯萊馬上,執韁的手沁出薄汗,玉冠垂下的纓帶掃過緋色喜服,緊張得連馬都快不會騎了。
湘姐兒翻了個白眼,氣得直跺腳:「我都是跟九哥兒學的,他還能不知道我有幾斤幾兩啊!都怪你,阿姊這就要被娶走了!」
上鍋蒸也有訣竅,如果不想蒸出軟趴趴的蝦餃,要採用廣式早茶樓里傳統的「三段式蒸法」:先中火讓澄麵皮定型,再大火鎖鮮,最後回溫防塌。
沈渺端出來,讓謝祁試吃。自打沈記酒家開業,九哥兒如今已成了她的首席試吃員·御用手繪設計美工·字素老師。
但來不及了,雖抓了硯書,但謝祁已閃到窗邊,一個撐跳便翻窗子進來了。他落地時還閃過湘姐兒要阻撓他的手,拔腿便衝上樓去了。
夏日到了,沈渺想將菊花茶和羅漢果紅茶也添到茶樓里。
謝祁卻只是蹭了蹭她的脖子,聲音沙啞:「不要這樣說。與阿渺在一起的每一日,對我而言都是珍貴的,不管成親與否,我都早已將你當和_圖_書成了我這輩子要相守與共的人。」
沈渺坐在床榻邊,抬眸看他。
路上走了兩日到了陳州,又經歷了一番繁瑣的儀式,直到戌時的更鼓漫過重檐,纏枝蓮燭台上凝著喜蠟淚,這累得人渾身骨頭都要散的婚事總算進了尾聲。
後來被她逼成水產養殖專家的于鱘,歷時兩年,用本土青蝦和綠河蝦雜交培育,養出了一種個頭只比明蝦小一點的大青蝦。
默默合上了自己那本子,她便如此十分平常地轉到老桂樹下。這樹下擺了一張謝祁畫畫專用的桌子,夏日裡屋子悶熱,他便喜歡在樹下濃蔭里畫畫,院子里又有穿堂風,吹過來舒適涼爽。
之後,她便被九哥兒轉過身來緊緊抱住了。
再一嘗,皮糯嘰嘰的,蒸得剛剛好,豬肉餡調得很細,咬開能看到滿滿的大顆蝦肉,謝祁還算了算,一顆起碼裹了三顆大蝦仁。細細品來,蝦肉新鮮緊實彈牙,一口下去那種鮮甜令人吃驚,謝祁還吃出了筍丁的脆,從皮到餡口感是層層遞進的。
穿堂風掠過石桌上的畫稿,捲起鎮紙下的紙邊,謝祁手上的筆也「滋啦」一下重重地劃過了絹布。他獃獃地抬起頭來,不一會兒耳尖的紅暈漸漸洇到脖頸,他甚至懷疑自己耳朵壞了:「什麼?」
外頭響起了爆竹聲,想來是新郎來了,兩人趕忙在騰起百鳥朝鳳的笙簫之前,衝過去將大門關上了。湘姐兒、濟哥兒從二樓將繡球扔下去,笑嘻嘻道:「九哥兒可要多做幾首詩來,否則新婦是不會出來的!」
謝祁又嘗了另一個,果然更鮮甜,但其實不加瑤柱也夠了。兩人又試了試半涼的時候吃起來如何,他溫柔耐心地和沈渺討論並給出了意見,就他而言,不太喜歡瑤柱的味道。半涼了有些腥。
大宋其實是沒有紅茶的,但沈渺想要,沈渺得到——原本圓潤得似個粉蒸肉糰子的梅三娘為了發酵出紅茶來瘦了整整十五斤,倒顯出幾分婀娜的仕女風韻了——若是忽略她臉上被沈渺折騰出來的淡淡死感的話。
可是,她看著阿姊坐上紅艷艷的鸞轎,他又抓著轎杆子不放,眼睛紅紅地喊了聲:「阿姊。」
歷經千辛萬苦,謝祁氣喘吁吁,額角髮絲已被汗水浸濕,終於站到了沈渺面前。
見沈渺已笑著站起來了,喜娘笑著搖搖頭,只好端來兩個一剖兩半的葫蘆,倒上酒:「既已卻扇,便該飲合卺酒了。」
顧嬸娘卻叉腰道:「有名有分怎不跟人成親?這算什麼有名分!」這擲地有聲的質問說得沈渺都心虛了,不由狠狠檢討了自己的渣女行為。
催妝詩做了一首又一首,見難為不過謝祁,顧屠蘇與古大郎等人又舉著棉花棒子來打,結果九哥兒又躲又閃,身法太快,竟然又被他一兩撥千斤似的衝破了第二道關!沒法子了,阿桃和福興等人只好用桌子堵門,結果一個沒看著,硯書這個小叛徒竟然把窗戶的木頭栓子打開了,英勇就義般扒著雕花窗欞嘶喊:「九哥兒,這兒呢!快,跳進來——」
沈渺笑著從後頭摟住他:「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麼久。也多謝你,一直等我、包容我、陪伴我。」和-圖-書
沈渺和左右兩個喜娘,都好奇地看著他。
沈渺自從發現了以後,便常請他試菜。他那挑食的舌頭正好和她高端早茶樓的定位相符,那麼大的茶樓是沒辦法走平民路線的,所以她才會拉官家做廣告,她需要吸引的客群至少得中度小康以上。
「你還學了郗家棍法,你不也沒打過么!」濟哥兒趴在地上不甘心地嘟囔,羞愧地將臉埋入臂彎——他連手裡的棉花棒子都被搶走了。
這一吻不得了了,謝祁迎完親出來時,人也暈乎乎的,連勞斯萊馬都爬不上去了,還是周大幫著扶上去的。
三人才尷尬地直起身來——差點忘了,阿姊又不住陳州。
沈渺親了親他滾燙的耳朵,堅定地重複:
之後她翻出自己今兒的日程本,下午還要去梅三娘那兒試新茶,如今酒家裡供應的大部分茶,茶飲配方都出自梅三娘,也有一些是沈渺從後世早茶樓里移花接木過來的。
籌備婚禮期間,郗氏與謝父乾脆搬回春庄來住,足足忙活了大半年,尤其是她與九哥兒的喜服,郗氏讓綉娘們畫了十幾張不同的衣樣子,沈渺選了對襟的大衫霞帔,肩頭披流蘇霞帔,滿綉鳳凰和各色瑞草吉花,謝家讓自家繅絲作坊的綉娘精心綉了好幾個月才綉好。
他喝得眼眸濕漉,臉頰酡紅,腳步倒不算太踉蹌,扶了扶門扉便站住了。只是,他似乎是嫌熱,身上紅衣的衣襟已扯開了些,夏時喜服也是紗質,便輕易地露出了同樣泛紅的一截鎖骨。
她和謝祁一人吃了六個蝦餃,其他的又讓福興、唐二和阿桃等人也試了試,獲得了一致好評。
身旁的喜娘也笑盈盈道:「請新郎卻扇吧。」
沈渺也把他緊緊抱住,再說了一次:「對不起啊。」
小本上記著她和梅三娘約在午時三刻,之後還要去巡鴨場巡店。
沈渺順勢把下巴擱在他肩上,手指輕輕撫過他襟前沾的彩墨點子:「要不要成個親?」
馬兒也愛美,被謝祁騎上去,還忍不住蹦躂。
幸好功夫沒有白費。
沈渺站到他身後,伸長脖子看他畫畫,看了一會兒,又平常地開口問道:「九哥兒。」
她們正欲開口讓謝祁換些正經物件,如玉如意、珍珠等,誰知沈渺已笑著丟下扇子,順勢被他牽起。
湘姐兒拉著陳汌也趕上來,隔著轎杆子撲進了她懷裡,聲音悶悶的:「沒事兒,阿姊還有我們呢,一人打不過,三人總不會打不過吧?」
沈渺一怔,隨即便笑得扇子都跌了。
好不容易,總算趕在吉時前啟程了。
沈渺一早就起來做蝦餃,謝祁過來之後,便很自覺地帶湘姐兒陳汌鍛煉身體,之後就是遛狗喂貓。
沈渺還是挺相信他這個大宋土著的意見的,兩人討論,決定只用豬肉筍丁蝦餡——成本低些,製作快。
顧嬸娘偶爾還會怪她,怎麼這麼久了也不給人謝九哥兒一個名分?讓人家一個功名在身的好男兒無名無分地跟了她兩年。
「我不小了,說說也沒什麼,我日後要學娘子一般,找個俊俏的,喜愛我的男人,才不要因為怕羞胡亂嫁人呢!」
反覆試驗,她終於做出了又薄又透又勁道的澄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