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侍奉部、援助部與修學旅行
第三十四章 深邃的人性至暗
沒辦法啊,部長居然都把試卷整了出來,如果不想成為需要被殺死的困難,還是稍微努力一下吧。
白影摸著下巴,面容浮上一層陰影,他微笑中透露出邪惡氣息,宛如是某種污濁黑泥翻湧滾動,顯現出人的面容:「那麼根據交通法,我老老實實開著車,忽然一個傻帽衝出來救狗被我撞了——這裡有邪道和正道兩種處理,要看情況決定如何使用。」
今日活動教室里,充盈著金戈鐵馬殺伐氣,一份份試卷和參考書攤開,先賢話語貫穿古今流淌而過,有人傷懷春花秋月,有人計算星辰天軌,有人統籌王朝更迭,有人默數民生千般……
雪之下雪乃似是察覺異樣,向擱在桌角的手機伸手。
比企谷八幡感覺到強者之心在動搖,難道歷經重重磨難的我,依舊還未能抵達無悲無喜的覺悟之境?!
部長則埋沒在試卷的海洋中,準備以劍證道,同一個個敵人進行慘烈廝殺,走的是傳統打怪升級路線。
比企谷八幡有點感動,回頭就把雪之下同學從絕不原諒名單上下調一位吧!
不至於吧。
比企谷八幡安心下來,繼續低頭面對重重困難。
翻開一頁,第一頁如此簡單樸實,如那序言般輕鬆便能理解破關,似乎不過如此。
深邃的人性至暗,發出混沌的詠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我是司機?」白影轉頭問道,「比企谷,你的朋友是為了救狗,衝上道路然後被我撞到的?」
援助/侍奉部。
比企谷八幡:「呃……是,我的朋友是這樣……」
「早上,憂鬱與惆悵牽著我踏入校園,在自行車停靠的地方,我遠遠看到比企谷同學和由比濱同學在說話,還未等我打好燈光上場,比企谷同學便先行一步離去,由比濱同學卻在原地傻站至少三分鐘。
和圖書」
「嗯……有點出乎意料。」白影緩緩問道,「這不是你朋友的故事嗎?」
比企谷八幡眼角抽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真是不幸啊,為什麼會混入部長和雪之下這種災厄因子,你們就永遠呆在我絕對不會原諒的0和1位上吧!可惡!
那天被暴力老師逮到這裏來,是我一生最大的失誤……
白紙上鐫刻雕琢出名為數理化的浮華萬物,要破開這些表象,精準得出那個一。
這道題我曾見過的。
比企谷八幡目光遊離,思索著該如何逃過即將到來的世界線……但真是我的原因嗎?由比濱有可能是單純遲到,抑或者三浦那個小圈子有點事,會覺得是自己的原因,反倒顯得自以為是得很。
原告悲憤錘桌,生動演繹著恨意激蕩的控訴者:「我申請車裂!」
雪之下雪乃不吝於露出一個微笑加強反諷力度,打開手機屏保點了起來。
正所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真以為自己的一舉一動,還能讓別人怎麼牽挂怎麼苦惱嗎?笑死。
這道題有點眼熟,似乎能做……不行,有點難。
比企谷八幡往前翻了幾頁。
白影嘆息一聲。
比企谷八幡額頭冒出層層冷汗,雪之下雪乃露出看不可燃垃圾的鄙夷眼神。
「太過殘忍,無數先輩抗爭、申訴和辯駁,努力讓公正的概念,變得更加清晰具體,讓人文之光越發明亮,你怎能提出如此殘酷的要求?」法官搖頭道,「最多開除人籍。」
白影轉著筆,將目光從敵人身上暫時移開,咬詞正規以至於顯得書面古怪的聲音,在活動教室回蕩。
比企谷八幡唏噓不已,若是文科內容,再怎麼困難,自己也能審出主題並似是而非地扯上幾句話,畢竟文科先賢都已經埋進土裡,不可能爬出來給自己hetubook.com.com閱卷,只要將改卷老師糊弄過去,得上一些分數總歸不難,再硬的標準不過死記硬背。
比企谷八幡痛心不已,拿起筆準備開始解決這份特供版試卷。
白影搖頭感慨道:「好不容易能站在受害者的高地上指指點點,你的朋友卻錯過這個人生捷徑,實在是令人遺憾。」
比企谷八幡心情複雜地抬頭,窺視兩位強者的廝殺。
被人如此簡單地理解,實在是有種骨子發毛的微妙感。
被告有點錯愕。
雪之下雪乃下意識看向另一頭的比企谷八幡,精準捕捉到嫌疑犯全身停頓瞬間的可疑表現。
比企谷八幡撓頭,簡潔道:「入學那天我為了救由比濱的狗被車撞了,之前我還不知道那是由比濱的狗,最近知道了,就這樣。」
白影光明正大地發表陰險言論,宛如戲劇中的反派,冷靜而邪惡地說道:「現代醫學也有局限所在,單純的物理傷勢很容易被檢測出來,但精神損傷就難以考證,只要堅定聲稱自己的腦子被撞出毛病,有暈有噁心還想吐,醫生都檢查不出來!」
法官一句殺氣騰騰的話,瞬間讓法治倒退幾百年。
「如果沒什麼要說的,那就極刑吧。」
早上那場談話?
年少時皆有縱馬天涯,舞劍觀花的江湖大俠夢,如今仔細想來,縱有武林第一神功在前,大概也是看不懂的,更有可能走火入魔,經脈斷裂而亡。
先行者留下沉甸甸的寶貴財富,正如那江湖武林里的神功寶典。
部長與雪之下在知識海洋里奮力遨遊,安靜得只剩筆尖走紙的沙沙聲,往常這時候,多多少少會有由比濱結衣扯出話題的喧鬧。
安靜。
桌上攤開的,是一份列印紙,第一頁寫著【白影版期末衝刺比企谷特製卷】。
「下課狂奔到活
https://www.hetubook.com.com動教室,就為了給我開門嗎?有勞白君辛苦。」比企谷八幡鬆了口氣間,發現自己回到了第一頁。
「活動教室的氛圍有別往日,比企谷同學不自量力窺視後續試題,狼狽地翻回第一頁,雪之下同學鑽研著高年級內容,精神凝練如一枚嵌入書本的釘子,我將一道道往年難題斬于馬下,自覺天下考場已無敵手。感慨之餘,我眺望著淺綠,溫暖,鋪滿青春的校園,漸漸有幾分失落。為什麼沒有吐槽比企谷同學不自量力的話語?為什麼沒有擾亂雪之下同學心境的靡靡之音?為什麼沒有對我偉大成就的驚嘆頌歌?」
「6月19日,晴,微熱。下午3點,老師結束孜孜不倦的教誨,收工下班,我如脫韁的野馬般狂奔,將狂風甩向身後,有誰也追不上我的自由,搶先一步抵達活動教室,掏出鑰匙開門。班級教室距離此處更近的雪之下同學,果不其然遲了一步,淪為悲哀遲到者,龜兔大賽的兔子,人間不見的方仲永。」
「之後?」比企谷八幡奇怪道,「之後我、那個朋友,住院一個月才回學校,什麼怎麼了?」
隨手從中間部分翻出一頁,便被無上真意震蕩靈魂。
「如果附近沒有攝像頭一類的東西,瞬間裝作沒注意到,直接碾過去后再迅速剎車!只要沒有直接受害者,就不需要負責對方可能存在的扯皮和後續難說的醫療費用,考慮對方的反應,事後責任大部分也在對方違反交通法上,之後只需要面對其家人之類的間接受害人,解決自己的事故責任即可!讓責任和代價直接蓋棺定論,而不至於被人為擴大!」
比企谷八幡開始不安。
對方竟是試圖理解更高境界的奧秘,由此反過來對現階段的知識舉重若輕,走的是天才學生和_圖_書跳級路線。
「哼!如果是我被撞,不躺在病床上說腦子懵,受到了精神損傷,給後半生訛出一套房子,我能鬆手?」
雪之下雪乃被打斷話語,正欲重言話題,此刻不由愕然:「……訛?」
初入修行境界的芸芸眾生,面對那些灌注精氣神的留筆,往往難堪直面,其中深沉厚重的劍意,哪怕跨越千載光陰,依舊能叫人眼花耳鳴,胸口鬱結,吐血三升。
「比企谷君,你有什麼要交代的嗎?」雪之下雪乃的目光銳利起來。
喂喂!開除人籍好像更可怕吧!
至於嗎?
喂喂!你們說點什麼啊!
比企谷八幡感覺自己提前成為落魄中年大叔。生平絕技是花生米配酒,上能描述銀河聯盟外星人,中能講解世界格局之變動,下能感慨人生百年大道理。當愁眉苦臉的可愛女兒,遞來家庭作業里的一道數學題時,大叔如運轉錯誤的老舊收音機般卡殼,支支吾吾,汗流浹背,顧左右而言他。面對女兒純真疑惑的目光,大叔酒醒,腰疼,本就稀薄的頭髮越發蒼涼,驚覺已然深陷中年危機。
這道題——這道我會!
就是不會做!
沉默。
……部長真是恐怖如斯。
「一分鐘,十分鐘,二十分鐘。由比濱大概確實遲到了。」
比企谷八幡冷靜道:「我是無辜的,這是誣告。」
比企谷八幡不禁為這前所未見,無比深邃的人性黑暗震驚,悚然道:「這、這太過分了吧……」
白影詠嘆道:「是什麼玷污了她的熱情?我信手斬殺難題間,不禁思索。是處理不同的人際關係陷入苦惱?是單純有急事忘記聯繫?是對社團活動感到厭倦?我腦海冒出一個想法,忽然停筆,莫非是因為比企谷同學?」
白影震驚道:「你朋友就沒訛出一套房?!」
正義的法官投來的打量,如刀似劍和圖書,她問道:「那麼比企谷菌,你有什麼要辯解的嗎?」
比企谷八幡試探性問道:「那、邪道方法是什麼呢?」
部長!快用你千變萬化的聲線吐槽我啊!
白影追問道:「那之後呢?」
往常社團活動時間從來只看課外讀物,令人懷疑是不是偷偷鎖住時間暗自努力,所以才能維持年級第一水準的雪之下雪乃,今天十分罕見地拿出一堆參考書和試卷,筆鋒之間蕩漾殺氣,遠遠看一眼書名,就能發現那不是本年級的內容。
換成理科的話——
「白菌對歪門邪道還真是擅長呢,果然是一種有毒菌類。」雪之下雪乃冷淡吐槽,問道,「那如果白菌是加害者呢?」
何等的公正啊!看起來冷酷的法官並沒有被私情牽絆,保證了嫌疑犯申訴的權利!
讓尷尬更加尷尬。
比企谷八幡扯扯嘴角,尬笑道:「哈、哈哈……對哦,說起來是我一個朋友的故事。」
「事情要從哪兒說起呢……」
「這麼說的話,你和由比濱都是受害者吧?」雪之下雪乃開口,聲音帶著空靈的沙啞感,「同為受害者,彼此施加責任未免太奇怪,責任不應該是加害者……」
不是你們逼我自爆黑歷史的嗎?為什麼都這麼沉默?!
並非在試卷上的題目前深陷泥潭,也並非震悚于兩人散發出來的懸樑刺股奮鬥氣息,他偷偷看了眼時間——已經過去快半個小時,往日下課到了社團活動時間,那傢伙都是第一時間找雪之下,再一起來活動教室……
要將繁雜的題目細細切出過程,得到答案,不許多一個數字,也不許少一個符號,更不能在上面看到一點個人特色。
雪之下同學!為什麼不說話啊!
「白君不要在這時候發病。」雪之下雪乃拿著手機,「我正打算問問……」
原告方列出證據。
讓黑歷史更加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