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體育祭、文化祭和戀愛劇
第八十一章 唱反調
「南無阿彌多婆夜……」
「閑言碎語從耳畔掠過,時光也會染上渾濁。」
白影點頭道:「沒錯,一起加油……」
小星星,全世界流傳廣泛的曲子,以朗朗上口聞名,理所當然,是一首兒歌。
「好煩吶,明天再說吧。」
將白天獻給工作,償還生活的利息,日復一日的循環往複,讓每一天都像是在夢中度過。時光並不快,時光並不慢,只是恍惚間開始,恍惚間結束罷了。
歡快流暢的曲調在奏響,豎笛清亮和吉他雀躍的音色相輔相成。目光關切地望著鍾錶,桌下的腳步點著教室地板的時光,老師在宣講條條框框,學生在等待放學的時光,校園籠罩在黃昏里,等待鈴聲敲響。
「你是和媽媽鬧矛盾,問你吃什麼你隨便的叛逆小孩嗎?」雪之下陽乃朝觀眾聳聳肩,臉上笑意不減,「那就請欣賞由隨便組合帶來的表演。」
變奏!雪之下陽乃停下唱歌,手指迅疾錯亂地撥弦,她輕輕搖晃身體,直接開始吉他solo,在密切嘈雜的節拍里,原本的節奏順滑流暢地向另一首曲子切換,嗩吶的聲音找不準曲調,一時安靜下來。
「妙你個頭!」伊地知虹夏吐槽一句,皺眉道,「你們說……這是陽乃姐和白影準備好的表演,還是白影在自由發揮?」
一聲一嘆,一條人命。
一念一頓,醍醐灌餅。
「啊對對對,烏漆嘛黑喲。」
靈堂之上,經文念誦,上班族最具有朝氣的學生時代照片,烙印在最沒有可能性的黑白兩色之上,家人們垂首默哀,一字一頓的念誦聲,不只是在安撫亡者的靈魂,還是在寬慰生者的悲傷。
「但我還是想聽小星星!」
只有我,像個家裡的陌生人。
催促時光快些走,總是少年少女們的特權。
白影咳嗽一聲,忽然抬頭遠望作怒目狀,滿臉綳出硬朗線條,身軀挺立宛如槍戟,一口雄壯熱血的嗓音彷彿在高喊進軍。
回到後台,白影頗為訝異地看著跑來謝罪的后藤一里:「你家是什麼勇者世家嗎?」
「那是你妹妹?」
「血盆大口的生活,嚼碎了喜怒哀樂。」
小粉毛眨眨眼睛,這個音樂聽起來好像很酷?
圓潤指尖往吉他弦上一撥,熟悉的節拍流淌起來,不少觀眾瞬間被當下流行的曲調喚起回憶。
台下暗流涌動,隨著主持人的換場完畢,新的表演者登上舞台。
「現在你讓我很不高興。」白影拿著豎笛的手擺了擺,非常冷淡,「我一旦不高興……」
「此歌合該你來唱。」雪之下陽乃迅速退位讓賢,手指已經在吉他上撥出幾個起音,她一臉嚴肅地說道,「就讓我來為你伴奏吧!」
「這都是常識。」
低沉的歌詞,消極的語氣,比起歌唱,更像無精打採的麻木說話。
白影自信叉腰。
雪之下陽乃好氣又好笑地出聲打斷表演。
喜多郁代擔心道:「后藤同學,陰鬱和陰間是不一樣的……」
「去去去去去,我們是正經樂隊,不是演漫才……」伊地知虹夏趕走搗亂的人,環顧一圈,氣勢十足地一錘定音,「準備上了!」
「當不得!文化祭哪有奏哀樂和念往生經的?」雪之下陽乃恍然道,「你該不會是打算超度我,然後自己當主唱吧?」
「你確實是賊心不死。」雪之下陽乃乾脆朝著觀眾們問道,「你們來說——讓他當主唱還是讓我當主唱?」
折木奉太郎一言不發,思考著要不要向白影報告比企谷八幡知情不報——告!我都看見他裝什麼都沒聽見!
「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
「你可曾聽過日本國歌?」
蒼老無力的聲音里,白影倒退著走上舞台,以後腦勺背對觀眾。
白影擺手一笑:「瞧你說的,你這不是還沒死嗎?」
上班族坐在下班的電車上打哈欠,望著搖搖欲墜的夜色,回到家簡單地舒緩一下疲憊,偶然間一看時間,便想起應該睡覺。躺上床的瞬間,上班族忽然感覺自己醒了,https://m.hetubook.com.com腦袋裡躍動著各種各樣的思緒,拉扯出密密麻麻的煩惱。
「原來如此……」
小粉毛補了一句。
「就會發飆?」
就連吉他聲,都不得不被歌聲節奏帶歪,愣是即興彈出幾分軍旅的壯闊。
嘟~嘟↘嘟↑~嘟——
眾人一個轉頭,盯著后藤一里。
流行歌曲的優勢在於,觀眾知道表演者在唱什麼詞兒。
由比濱結衣震驚道:「小雪準備文化祭上表演這個?!」
「黃昏灑向講台,模糊了老師的臉。催促時光快走,讓鈴聲敲響校園。」
白影表情誇張地僵硬起來,轉過頭,眉頭抬起,錯愕地瞪著小粉毛。
雪之下雪乃仿若隨口閑談:「如果實在沒辦法抽出精力,千反田同學準備偏重哪一邊?你擅長的應該是陣出那邊的祭祀舞蹈吧?」
哇哦,雪之下同學,你好卑鄙,借侄女以刺其叔?
「是嗩吶。」山田涼抱著手,沉穩點評道,「一種雙簧片樂器,音色高亢嘹亮,傳播力強,因此廣泛用於民間喪葬、結婚等人數眾多的場所,在擴音器還不發達的時代,或者不方便安裝擴音器的場合,往往是穿透力強,聲音高亢的樂器發揮,例如軍隊的風笛,管弦樂合奏等……」
喜多郁代眼冒星星地送上誇獎:「不愧是涼前輩!真是太博學了!」
煙花大會都表演過,區區在家人和同學面前彈彈彈彈……反正沒問題!
千反田愛瑠想著想著,果然還是被上舞台表演家鄉舞蹈的選項吸引,逐漸認真琢磨起來。
「唔唔唔——」千反田愛瑠苦惱地思索起來,最後一握拳,「沒關係,到時候就努力一起做好!」
伊地知虹夏感覺隊伍很難帶。
嗯!
倒不是太黃太暴力,而是那種有一點的,細看又好像沒有的……色|色?
觀眾聽著這洗滌靈魂的歌聲,有點適應不了來迴轉變的節奏,之前的吹哀樂好歹還能銜接往生咒,這又是哪個版本的小星星?
「我會跳祭舞唉!」
「我看小姑娘如花似玉,以後肯定是漂亮成熟的大姑娘
https://www•hetubook•com•com,還聽小星星未免太幼稚了點吧?」
畫面是寂靜無聲的,音樂代為發出悲傷的痛哭。
介乎于很正經又似乎不太正經的微妙區間。
「喜多你清醒一點!這分明是個裝模作樣賣弄的傢伙!」
后藤一里連忙解釋道:「他吹的曲子沒變,但那個豎笛?呃,樂器的音色把整體節奏變了……」
「我窮究聲之道,豈能不懂唱歌?分明是你嫉妒我的才華,害怕我奪走你的主唱之位,刻意打壓,這個世界太黑暗。」
雪之下陽乃點點頭敷衍過去,雖然搞不懂混球在唱哪出,總之簡單應付一下:「繼續拖延下去,待會兒的舞台時間可太不夠——那麼各位觀眾請欣賞……啊,我們好像還沒給組合取名字吧?」
活力親切的語氣里,雪之下陽乃抱著吉他走上舞台,笑意盈盈地抬手打著招呼,順便朝台下雪之下雪乃的方向丟了個眨眼。
「我本來就是,所以我還是想聽小星星!」
「不就是我當主C,你當陪襯嗎?誰讓你唱歌唱不好,當不了主唱?」雪之下陽乃嘆氣道,「有點小心眼了。」
由比濱結衣單純湊著熱鬧:「就是巫女跳的那種舞蹈嗎?」
「嗨嗨~各位下午好!」
雪之下陽乃唱著社畜の歌,彈著吉他,哪怕不太懂的人,依舊能聽出曲子和歌詞里的消極感。她保持著手指的划動,側過身體,稍稍後仰看向背對觀眾的白影,丟去一個玩味的眼神——你是不是該吹點喜慶的了?
「呵!我看你是心腸大大滴壞!」
但有的人沒有。
「來來去去的我,捎上軌道上的電車。」
白影哼了一聲,重新回到舞台中間,抬手一揮:「伴奏的,開彈!」
「唱小星星!」
豐濱和花幽幽道:「哪有什麼準備好的表演,表演就是自由發揮。」
「還好吧。」比企谷八幡微妙道,「但和文化祭的氣氛是不是不太搭?」
白影當即轉頭衝著雪之下陽乃說道。
「一切有情如泡影,夢空,醒空,緣覺皆空,施主莫要太過悲傷,明天還得上班呢。」白大師慈眉善目地說道https://www.hetubook.com.com。
簡潔的旋律在吉他弦上一閃一閃。
當solo停下,雪之下陽乃湊到支起的話筒旁邊,流暢地開口唱起另一首歌。
那困頓于日月起落,人生往返的上班族,彷彿沒能熬到退休,也沒能解開人生的煩惱。他在工位上猝然暴斃,死亡來得匆忙,家人都只能翻出他學生時代的照片作為遺照。
「沒聽過——但我還是想聽小星星!」
「好、好厲害……」
比企谷八幡一言不發,思考著要不要向部長報告軍情——告個屁!我什麼都沒聽見!
「啊、陽乃姐的吉他聲音出來了……」后藤一里小聲嘀咕,伊地知虹夏連忙探頭看向舞台,心情古怪,結果真在認真聽演唱的是波奇醬啊。
「就會和你反著干!」白影語氣一振,「今天別管你說什麼幹什麼,我都要給你搗亂!」
「我並不擅長跳舞,也沒興趣穿奇奇怪怪的衣服表演。」雪之下雪乃一口否決,「由比濱有興趣的話,可以從現在開始練,到時候作為表演節目申報上去。」
鍾錶消失不見,化作四散飛舞的小白花,殷切等待時光的學生們,一個個瞬間披麻戴孝,肅然沉默,台上老師不知何時停下了喋喋不休,逐漸凝固、失色,凝固在方框之中,失色于黑白之間。
后藤一里抱著陪伴自己數年的吉他,忽然冷靜下來。
小粉毛倒是咋咋呼呼,興高采烈地啪啪小手,用力鼓掌。
忽然間,豎笛聲消失不見。
白影深吸一口氣,探頭看向台下的小粉毛:「小姑娘,我們打個商量——你聽說過重金屬死亡音樂嗎?」
「波奇醬!該輪到我們了——大家一起加油吧!」
簡而言之,在文化祭氛圍里不太正經的正經表演。
千反田愛瑠突然冒出,滿臉興奮雀躍:「雪之下同學,文化祭上可以表演祭舞吧!」
「喂喂喂,你這算什麼反著干?」
伊地知虹夏連忙將后藤一里拉進樂隊,加油打氣。
台上的吉他,台下的觀眾,一時都顯得安靜萬分,唯有嗩吶聲吹著哀傷。
一字一句,佛說成經。
雪之下雪乃目光微動,說道:「千反和_圖_書田同學不是準備競爭執行委員長嗎?到時候恐怕抽不出精力準備節目吧?」
行軍的隊伍熙熙攘攘,走在繁星滿天的草地上,激昂的歌聲沖刷著旅途疲倦,喚醒一腔澎湃熱血。
……
「咳咳~各位上午壞~」
要選一個奏哀樂,念往生經的傢伙當主唱,對於戲外觀眾而言也是挺有壓力的。
一隻年紀輕輕,已有社牛氣度的小粉毛大喊一聲。
「該睡覺了——清醒突然勒痛了我。」
由比濱結衣不甘心地嘀咕一聲:「小花跳舞這麼好看啊。」
「大哥哥唱!」
沒關係的,這段時間瘋狂加練,我已經戰無不勝了!
「好嘞!讓我唱,聽到沒有……」
「我這不正在上?」
……
「二里只是比較調皮開朗……」后藤一里辯解幾句,「只是確實比我更有勇氣,之前虹夏和喜多來家裡做客,她一點都不怕生……啊,大家都聊得很開心,像是一家人一樣呢……」
嗯、準備上了……
「嗯嗯,我小時候學過……要重新熟練確實得花一些時間唉。」
雪之下陽乃斜眼笑道:「你在犯什麼毛病呢?不轉過來和觀眾們打個招呼?」
后藤一里回憶起那次慘痛的好友拜訪,開始脫水縮小。
山田涼輕描淡寫地說道。
「豐濱是出道已久的偶像,偏向社會的颱風和學校舉辦的文化祭確實不太搭。」雪之下雪乃客觀評價道,「不過對學生來說,這種非同尋常的表演很能帶動情緒……」
「聽、聽起來還挺好聽的。」
白影換了個叛逆的聲音:「隨便。」
悲而無聲,痛而難憤,哀、哀、哀。
後台帷幕冒出的幾個腦袋裡,山田涼若有所思道:「彈冷門曲子會導致冷場,那麼直接彈哀樂,冷場就顯得正常了……妙啊。」
「今天又是昏昏沉沉、渾渾噩噩。」
吉他不敵嗩吶,亦不敵往生咒。
雪之下陽乃哦了一聲:「大師就不上班?」
「祭祀舞蹈?應該也行吧。」
穿透靈魂!直上清宵!悲愴心扉!強而有力的轟鳴!
白影看懂了,然後冷笑一聲,手持豎笛轉過身來,忽然盤腿直接坐下,表情迅速調整得寶相莊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