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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影一針見血：「但止步於此，毫無意義。卓別林說用特寫鏡頭看生活，生活是一出悲劇，用長鏡頭看生活，生活是一出喜劇。你覺得這句話怎麼樣？」

「什麼？你竟然努力了？」

安潔莉娜眨眨眼，連忙勸道：「哎哎！肯定是白影在胡說八道，學姐還是直接吵他吧！」

修、修羅場？

大丈夫豈能受此屈辱？！這人我不採訪了！

「誰在大聲喧嘩……白影啊。」

「小了，格局小了！真正的叛逆，可不是這種小打小鬧的水平！」白影語氣緩和地說道，「叛逆導演，不拍出一部自己有底氣的作品，如何與你爸大小聲？我願助你一臂之力，定要讓你爸咬牙切齒，除了重複些『電影電視劇導演就是高貴』的陳詞濫調之外，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

九重雲板著臉：「鄙人才疏學淺……」

九重雲吱聲問道：「幾位感覺如何？」

「我才要發飆了！你居然浪費我的生命！」白影搖頭嘆氣，滿臉怒其不爭，「人生既是劇本！我本以為你能說出如此高見，必然是同道中人，沒想到你的創作卻如此膚淺！」

「你的鏡頭把握和拍攝技巧非常精湛，你的拍攝理念和敘事方式卻如此單薄簡陋。」白影起身負手，遺憾道，「我本以為閣下是一位鬱郁久居人下的呂奉先，沒想到只是叛逆期太晚的公孫瓚。」

櫻島麻衣翹著腿，幽幽問道：「就像明明有門路，你不去當導演，卻又喜歡拍攝作品之類的問題？」

「？」櫻島麻衣莫名其妙，疑惑道，「老師想說什麼？直接說就行了。」

九重雲說了幾個節目的名字，白影拿出手機搜索觀看起來，安潔莉娜和櫻島麻衣的腦袋順勢湊過來一起看。

安潔莉娜露出死魚眼：「這能叫一個意思？」

「我怎麼胡說八道了？」白影理直氣壯，「侄女和勇者討論學生會長競選的時候，我特地獻上一盤青梅，兩杯橙汁。侄女問起勇者Plus競選實力如何，勇者說『高三學生準備畢業，無和*圖*書法參加學生會競選』，這不是一個意思？」

「我什麼時候說沒意向了？」白影詫異道，「你採訪我，我接啊，來談談合同。」

「待會兒見。」

「黑粉君還真是會修辭重點。」櫻島麻衣笑呵呵地伸手，直接掐住白影的一側臉皮，「雪乃這話說得也不對，從規矩上來說，學生會是允許高三學生競選的，只是高三要忙升學的時候，當也當不久，所以沒人參選……」

九重雲格外熱情地說道：「當然，我們可以事先溝通好要拍攝的話題，避免我無意之間問到一些白同學不想回答的問題……」

九重雲的氣勢絲毫不弱：「偏遠家鄉的風景和回憶，我特地去他的家鄉取景；時來運轉的一次機會，我特地和他去舊地重遊；夢想的契機與開始，也在訪談中一一對答明了，沒有遺漏之處，完整真實地記錄了他的故事。」

白影再度拍桌，氣勢凌然地撐桌直視。

正在窗邊抽煙，眺望校園的平冢靜茫然回頭，看著正掐白影的櫻島麻衣，眉頭下意識一皺：「啊？你們在說啥？！」

九重雲皺眉道：「什麼叫叛逆導演？」

櫻島麻衣一愣，黑粉君還真是各種意義上的敏銳……

「當你在追逐真實的時候，就已經遠離了你想要的真實！」

櫻島麻衣表情一僵，白影抓住機會拜託二指禪，一個縱身從沙發上方翻越過去，眨眼間已經溜出辦公室。

九重雲不動聲色，屁股準備離開沙發，然後光速告辭。

噗噗噗噗——！

「哦。」櫻島麻衣點點頭，「那我就去找雪之下吵架吧，你跟著一起來。」

黃昏漸近，白影說完全篇，驚堂木又是一拍，高聲收尾。

熱心教師顯然被觸發了「多管閑事」效果：「我們仔細說說……」

安潔莉娜小聲嘀咕一句，給櫻島麻衣留了個自求多福的眼神，連忙一溜煙跑走。

「老師，剛才是黑粉君在胡說八道……」

九重雲眼前一亮：「沒錯！所以我拍攝的時候，非常注重挖https://www.ｈｅtuｂｏoｋ•com.ｃoｍ掘採訪對象的故事，力求找到每個人的閃光之處……」

櫻島麻衣笑道：「老師是說黑粉君用廣播告白的事情吧？他……」

九重雲看著鏡頭拍攝的素材，不得不承認，這貨雖然嘴損舌毒，但演技沒的說……這傢伙真的是在演戲嗎？簡直有種對方就是戲本身的意味。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誤入片場，周圍這些學生都是對方找來的群演。

教導主任見怪不怪：「那小子又在搞什麼花活？」

九重雲渾身顫抖，臉頰忍不住抽抽，幾次試圖張口，卻都在白影一氣呵成的指指點點里插不上話。

「哪裡膚淺了？」九重雲眼角一抖，強行冷靜，立刻辯解起來，「人物訪談的問題精準確切，以人為本，從人出發，將對方的人生串聯一線，並將那些片段拍攝出來，呈現對方至今為止的人生，這不就是最精彩的劇本？」

九重雲直接拍了回去，不滿道：「修辭？經過修辭的人生，那還是真實的故事嗎？！」

「櫻島給我站住！」

「咳咳……」九重雲咳嗽一聲，沉吟道，「這倒算不上不想回答的問題——我覺得電影或者電視劇的導演工作，終究是對劇本的一種描摹，劇本往往又要選個主題，或是抒情，或是動作，或是權謀，或是青春，突出一點才能特色鮮明，卻缺乏了一些真情實意的色彩。我認為每個人都是故事，都有值得一聊的往日，人生既是最好的劇本，既然有這種東西可以拍，又何必于創作中求索？」

「這話說得好，不愧是我校優秀學子，就是要有這種心氣才行。」

白影一個挑眉，大聲道：「什麼？！你為了和我上一個大學，準備高三留級復讀一年？！」

白影大驚失色：「你的作品分明已經沒有下降空間。採訪環節做得極其刻板，充滿了套路的味道，讓人看幾眼就能猜出接下來的發展；為了讓畫面更加豐富，添加的追拍鏡頭非常僵硬，試圖在鏡頭前強行塑造生活感；hetｕboｏｋ.ｃｏｍ•ｃｏｍ通篇以類似『身高七尺，志遠才高，夙興夜寐，不負少年』的字眼描述人物，惜字如金，你在寫史書列傳呢？生怕字用得太多不好保存；旁白配音技巧拙劣，缺乏感情，聲與畫面難以協調匹配，視聽互相拖後腿，觀感極其無聊糟糕！」

「嗯……」櫻島麻衣琢磨了一下，「九重先生的拍攝技巧和鏡頭感……好像確實不錯啊，只是看節目的話，注意力全都落在內容上，但能讓鏡頭只顯示吸引觀眾的內容，就是很不錯的拍攝技術——不過，黑粉君是不是該解釋一下，什麼叫做高三老嫗？」

「沒事兒。」白影自通道，「我才高八斗，波瀾壯闊的人生不需要閣下進行修辭。最近我在操辦學生會競選，叛逆導演剛好可以拍攝一下我們學校的學生會競選，用影片記錄這件事情來突顯本人的氣質形象，再做個人物訪談，剪輯一下，就能湊出一套節目了……」

採用快進模式，一個節目很快就從頭到尾播完，三位觀眾不由得陷入沉默。

什麼？你也和這小子勾結過？

白影饒有興趣：「有沒有什麼網上能搜索到的？」

此時，教學樓里幾個穿西裝的成年人走過，想不注意到這聲音和這陣仗都不行。

白影慢慢說道：「生活確實是一種劇本，一種沒有擬人、比喻、擬物、對比等等修辭手法的劇本。如果說生活是『我覺得她很美』，那麼藝術就是『我在人群里一眼看見了她』，因此才有藝術來源於生活並高於生活的說法。要將生活的劇本拍攝得更加精彩，非常考驗功底……」

平冢靜倒是不怎麼感興趣，摸到窗邊抽煙，姑且充當白影幾個未成年的監護人，以免被心懷不軌的社會垃圾欺騙。

「拍攝，剪輯，提問機。」白影示意手機，「就和叛逆導演平常做的一樣。」

平冢靜欲言又止，語重心長道：「櫻島啊，那小子平時就喜歡亂開玩笑，他開開玩笑就算了，你別給當真的……」

櫻島麻衣委婉道：「九重先生還有很和-圖-書大的進步空間。」

平冢靜直言道：「我撞見他們在活動教室親嘴。」

大體敲定了拍攝和採訪事宜，中年人腳步匆匆地離去準備，生怕多嘮嗑幾句折壽。

九重雲：「？」

九重雲坐了回去，皺眉道：「你這麼有自信？」

白影：「總比你連自信都沒有更好。畢竟你也知道自己成就不高，手頭沒槍，根本打不出攻擊性，只能反著干甩臉色。」

「呃……那我就先走了哈。」

這小子是不是和校長勾結了？

「我想對白同學進行一些採訪，採訪內容應該會涉及到白同學的方方面面，至今為之的各種經歷和感想，並進行一些生活片段的拍攝，形成個人紀錄片一樣的影像作品。」

「這句話唯一的價值是卓別林。」白影拍桌強調，大聲銳評道，「生活沒有修辭，那就只是生活，唯有經過修辭，才能有人生的尺度。」

九重雲：「？」

「怎麼說呢……」平冢靜糾結了一下，秉承為人師長的責任感，還是直接說道，「雪之下和那小子應該是情侶，你注意點分寸，不要一時情緒上頭，反倒讓自己傷心……」

「太碎了，太跳躍了，太結果論了！」白影一句一頓，氣勢漸漲，「就以我看的這個節目為例，一個出身偏遠的年輕人，懷抱著成為明星的夢想來到城市，然後努力奮鬥，取得了一些成就……你拍的是什麼？梗概大綱？」

安潔莉娜連忙擺手：「唉唉唉！長官冷靜點！別說啦別說啦！再說別人就要發飆哩！」

「興亡舊事已翻手，勝敗今朝正運籌。我輩讀書趕日月，大江逐浪競風流！」

「最近不是學生會換屆競選嗎？」A班的班主任隨口道，「他好像摻和進去了……嚯，以前學生會競選可沒這陣仗。」

忍了！

到了點，白影放上桌子，擺好驚堂木，手拿摺扇，又說了一遍《總武演義》第一回的故事，這次的圍觀群眾就多了起來，有的是聽消息過來湊熱鬧，有的是聽過一遍，想聽第二遍「雪之下銳評總武群雄」。

九重雲思索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這句話有所偏頗，我至今拍攝過的人物訪談，沒有一味的悲劇或者喜劇，觀眾看見什麼是觀眾的事情，我只負責記錄和再現——你又覺得這句話怎麼樣？」

白影正色道：「我只是勇者語錄的搬運工。」

「這點我當然知道。」九重雲不甚在意，他看向沉思的白影，「白同學感覺如何？」

「啊？感覺沒啥感覺啊……」安潔莉娜支吾兩聲，果斷一推，「我不是專業人士，你問他們吧。」

白影揮揮手，滿意道：「瞌睡來了有枕頭，好好好，這下定能讓學生會選舉更加生機勃勃呀……」

……

噗——！

這次還多了個扛著攝影機，腳步輕移，在周圍認真拍攝的導演。

校長笑呵呵地點評道：「弄得熱鬧也不錯——我輩讀書趕日月，大江逐浪競風流……」

九重雲不由後仰，略有語塞：「這個……」

櫻島麻衣：「？」

白影奇怪道：「你爸叫你用筷子吃飯，你不用，非要手抓，這不叫叛逆叫什麼？」

「我已經拍攝過部分演藝界人物的個人記錄，對此有著豐富經驗，以前的作品也通過了電視台審核，口碑與收視率不算優秀，但也不至於降低採訪對象的風評。」

九重雲嘴角一抽，發揮社會人的專屬技能·硬撐，他深吸一口氣：「既然白同學沒有意向的話，那就算我打擾了……」

教導主任和班主任對視一眼，莫名冒出同一個念頭。

雖然那小子和櫻島完全不用擔心。

「？」九重雲茫然道，「那我幹什麼？」

「人的回憶何嘗不是一種修辭？若今日碌碌無為，昨日的光鮮亮麗就會格外刺眼！若今日有所成就，昨日的心灰意冷也可談笑生風！若非愛而不得，如何有深沉的留念？！若非知交淡漠，豈有親朋的反目成仇？！」白影冷哼道，「回憶是一種修辭，你的拍攝也是一種修辭。可惜你沒有將其向好的方向發展，沒能取其精華，還保留了原本的糟粕，讓作品脫胎于生活而低於生活，落入無趣的深淵！」

「這個我姑且保留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