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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獃子……你身上好燙……你說話好不好，不要睡過去了……」

居然是這樣。

「獃子，叫你不要來這裏，你不聽……你放心，我比你大，是你姐姐，哪怕是背都要把你背出去，你要堅持住……」

「獃子，獃子，你醒醒……你醒醒……去找杜叔叔，杜叔叔一定能救你的……」

他明明在這裏出生，也在這裏成長。

「那個短頭髮，穿著短衣，生著馬臉練過毒功的男人呢？」

杜玉如同溺水的人一般猛吸一口氣，從地上坐起來，入眼便是強烈的陽光，照的他短暫地失明。原地坐了一小會，杜玉的視力逐漸恢復，他這才發現自己正躺在毒林的外圍，什麼茂密發黑的樹林，什麼詭異站立的男人都不見蹤跡。

書生呼喚了幾聲，紅衣女子沒有回應，他便上前詢問，可無論他怎麼走，紅衣女子始終不拿正臉看他。書生焦急下忘了男女大防，伸手去扶女子的頭顱，那女子頭顱順勢掉了下來，落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幾圈，仍兀自瞪大了眼睛。書生被嚇得屁滾尿流，一路倉皇逃出，m.hetubook.com.com之後逃回老家，患了一場大病，沒多久便病死了。

自下山以來，他一直將自己視作蓮子鎮的局外人，以一個第三人的視角來審視整座蓮子鎮，以及鎮上的人，從未將自己當作這個鎮子的一體，下意識地忽略了自己也是這個鎮子的一部分。

長期在尋仙山上安逸恬淡的生活讓他忘記了自己流著杜家的血，忘了自己也是這片土地的一分子了。

那他為什麼偏偏會做那樣的夢？是因為當時看的公孫若的小冊子給他留下過潛意識裡的印象，還是因為別的原因呢？

公孫若買來的那些沒營養的小冊子上記載過這麼一個故事：某個去省府趕考的窮書生，在一片竹林迷路，在竹林中來來回回走了幾遍也走不出去。就在天色越來越暗時，書生聽到竹林中傳來一串女子的啼哭聲，循聲而去，只見在林中跪著一個穿著紅衣的長發女人。紅衣女人背對著書生哭泣，背影窈窕，楚楚可憐。

杜玉也曾想過這個男人也許就和民俗怪談中不拿正臉見人的heｔｕbooｋ.ｃｏm•ｃｏm精鬼類似，也許生了一張鬼臉，也許面無表情如同屍體，可他沒想到這個短衣男人的面容過於尋常，與此時毒林的詭異氛圍格格不入。

什麼李清雅偏偏讓他來辦這件事。

「我需要你不擇手段把我那個始亂終棄、拋妻棄子的未婚夫找回來。他卑鄙無恥，下流可憎，惡貫滿盈，罪大惡極，甚至連名字都不知真假。我請你把他找回來，我想與他做最後的決斷，以解我這些年的苦恨！」

「……你不知道？」杜瑛瞪大眼睛，「我還以為小妹已經告訴你了呢。你當年就是在這片林子玩耍，出來后就病倒了，我記憶非常深刻，當時你皮膚都被燒紅了，嚇人得很。幸好李清雅那姑娘當時將你連拖帶背地送到鎮上，不然後果不堪設想。說起來當年李清雅真是讓我刮目相看，沒想到那麼瘦弱的身子骨居然能背著你走這麼遠……」

他後背被汗濕，如同做了一場噩夢。

又一次，又一次因為未知的原因暈倒了，還是在同一個地點。

「……老爺子不許我接近你，可我實在hetubook.com.com有件事需要你幫忙，就想方設法偷偷溜出來找你了……我的好弟弟，你差點嚇壞我了，你怎麼老愛往這鬼地方鑽？要知道，當年你就是在這裏中的邪……」杜瑛比女子都愛碎碎念。

「是。這裏就是一切的起因，若不是你在這裏中邪，你也不會被送往尋仙山，也不會失憶，更不會和家人分隔八年有餘了。」

他早該想到的。

「什麼男人？」

「是認識。她說的也不錯，我們以前確實不是朋友。」

他生了一張馬臉，眼袋極重，表情木訥獃滯。此人的手指骨節粗大，指頭膚色泛著黑色，一看就是常年浸毒的毒師。

一道驚雷打在杜玉心頭，他明白了為什麼李清雅對他態度如此特殊了，無論是那不知來源何處的敵意還是那突然轉變的友好態度。

「杜玉，如果你想幫我，可以儘快幫我找到我的未婚夫。我真的很想在我死前與他做個了斷，無論是恨他還是愛他，我都希望有個結果。」

杜玉呼吸變得急促：「二哥，你說當年我在這裏病倒，是李清雅將我背回來？」

杜玉悵然和*圖*書若失地癱軟下來，他看著蔚藍的天空，喃喃低語：「是夢嗎？」

「我當年和李清雅……不，二哥，你知道李清雅當年的未婚夫是誰？」杜玉有些語無倫次了，他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杜玉恢復了一些體力，重新站了起來，檢查一番身上的物件，發現沒有缺失，這才向杜瑛問：「當年我在這中的邪？什麼意思？」

果然是這樣。

杜瑤為什麼偏偏和他提李家米鋪小姐的事。

「三弟，三弟……你快醒醒……三弟！」

「……杜叔叔要送你去山上找神仙，她一定會治好你的……等你治好了病，我再也不說你獃子了好不好……」

杜瑛試了試他的額溫：「從剛才你就在做夢般說著些叫人聽不懂的話，你一定是做了噩夢。這裏除了你我，就沒有其他人了。」

杜瑛也不是蠢人，他立刻意識到了杜玉這些日子要找的「一個練過腿功的男人」就是指李清雅的未婚夫，他詫異地看著弟弟：「小妹怎麼什麼也沒說？當年和李清雅有婚約的不就是你嗎？」

杜玉看到他正臉的一瞬間，腦海中的記憶如電般閃現。https://m.hetubook.com.com

這些畫面在腦海中瞬間爆發，又瞬間消逝。與此同時，還有另一個聲音從天外傳來。

杜玉抓住他的手臂，仍有些驚魂未定：「那個男人呢？」

杜瑛扶著他坐起來，見杜玉呼吸逐漸平穩，他終於鬆了一口氣：「你怎麼還是老樣子，總愛偷偷往這裏跑，這已經是第三次你在這裏出事了……還好我跟了過來，不然你暈死在裏面都沒人知道。」

杜玉看了他一眼，一時無言。

李清雅……他腦海中閃過那個在傍晚時分，一盞內黃外紅的油燈被一隻纖細白|嫩的玉手端到窗邊的畫面。夕陽西下，美人舊燈。

他看向手足無措的杜瑛：「二哥，你怎麼在這？」

「再見……早點康復……我等你回來哦……放心吧，我不會把我們的秘密據點告訴別人的……你要去多久？大概幾天？……」

「再見……早點康復……我等你回來哦……放心吧，我不會把我們的秘密據點告訴別人的……你要去多久？大概幾天？……」

杜瑛見弟弟沉默，這才囁嚅著說出自己憋了近兩個月的話：「三弟，你能幫我去給縣城裡的何公子送封信嗎？」